题名：古早虐文女主不干了[快穿] 作者：月尾竹 【文案：】 叶霆初登天界，随手在司命处翻了几本书，气得把作者骂成了渣： 为家中奉献了一切的贤妻被夫家榨干了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后遭厌弃，下场凄惨。 叶霆：不愿做奴隶的女人打倒无良作者！ 司命：？？？自愿奉献注定如此。 为爱私奔的善良美少女成为恋人送给有神秘嗜好的伯爵的礼物，被欺负得郁郁而终。 叶霆：反抗啊！用你的美丽征服他们！缺德作者活该秃头！ 司命黑着脸看着自己精心保养的浓密头发：找死！ 美貌女被少帅强取豪夺，心上人被男主追杀，最后在少帅坚持不懈痴情下爱上将军，并生下一子…… 叶霆：……脑子有病！ 司命：你没病你来写…… …… 因手上长了一颗黑痣就被未婚夫贩卖的天煞孤星，死在人贩子手里。 叶霆：天煞孤星怎么没把他们都克死？ 司命：……让你去克一下。 于是，司命大笔一挥，把叶霆送进书中受虐。 几百年后，他才想起，当初叶霆已有仙职，再不归位，他得受罚。 但叶霆复仇、虐渣、征服、“克”愚……混得风生水起，把书中剧情改写得面目全非，根本不想回来。 他亲自入书求她想要穿成她的父却穿成了她的夫。 叶霆不急不缓地擦着宝剑：不急，等我杀个夫证个道。 司命：……你要证什么道？ 叶霆：无情道。 司命嘶吼：别乱来，这是诛仙剑！ 叶霆笑笑：仙君自愿奉献注定如此。 注： 1、如果有火葬场，会直接葬成灰，不在垃圾堆里找CP。 2、女主修无情道，感情线薄薄薄…… 3、小世界里可能有短暂的CP，大世界没有男主~~~ 4、原名《穿成古早虐文女主后[快穿]》 内容标签： 快穿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霆 ┃ 配角：好多哦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命由我不由天 立意：自爱、自信、自立、自强 第1章 贤妻罪1 【晋江文学城】 致黑的夜被一道闪电劈开了光亮，响亮的巴掌声被随即而来的闷雷声盖住。 女人捂着脸，垂头头，凄诉道：“夫君！云栖是我们女儿啊，现在只有转魂丹能救她了，求你，把它给我吧。” “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在这里跪着反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回去。”男人甩袖负手进屋。 门里光影柔和，一名俏妇人挽住男人，暗暗得意地瞥女人一眼，“夫君，姐姐好歹是当家主母，这么跪着，不好吧。” 男人头也未回，“无妨，贱骨头一个。” 房门紧阖，男女交叠的身影印在门窗上。不堪入耳的声音被突起的雨珠打得破碎淋漓，还有跪在门外的女人，缓缓倒下。 片刻，女人重新抬起眼，眼中冷光迸发，缓缓动了动脖子，然后是肩，胳膊肘。 “嘤……主人……” 女人的动作顿了一顿，四下扫视，“主人，我在你的虚鼎里，出不来……” 虚鼎？！ 女人疑惑了一瞬，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说话的东西是谁。 “嘤……我是你最爱的小宠……毛豆啊……” 女人神色微顿，在心里问它：你知道我是谁？ 毛豆的奶萌的声音停了一瞬，尖叫，“啊！主人，你是叶霆啊，司命仙君太欺负人了，放弥五出来顶他！” “停！”叶霆在心里止住它的话，缓缓站起来活动双腿。 她确定这个东西真的认识她，对她无害就够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只是不知道这具凡人的身体能不能承载起她的暴躁脾气。 毛豆细弱地强调：“我是您的爱宠……不是东西……” 叶霆一脚踢开房门，盖住了它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又一脚踢翻升着糜糜香烟的香炉，脚上微痛。泠冽的目光扫向床榻，意外的，竟然没人…… “叶婷！你发什么神经？” 叶霆偏头，循着声音锁住男人惊怒交加的面庞，“江恒？” 身体微颤，是这具身体记忆在骨子里的情绪。 男人身上勉强挂着一件中衣。 她一眼确定这个被吓软了的男人是她的目标，微一回溯，便明白了。 江恒为了要刺激原身，没有熄灯，和小妾素蓉压在门板上玩花样，看俩人这样子，应该是在紧要关头被她踢飞了。 “姐姐……”素蓉扯过外衣勉强遮点，似乎要说什么，却看到她扯起的恶劣嘴角时吓得失了声。 眼前的女人，湿漉漉的发紧贴着面颊，面容被泡得鼓胀惨白，发尖、衣袖、指尖，都在不停地低水，她走过的地方拖出长长的水渍，那一笑，说是泥黎殿里爬出的恶鬼也不夸张。 幸好，这个恶鬼连眼神都没给她，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素蓉长松一口气，目光不自觉地跟随着叶霆，见她朝江恒行去，露出看好戏的笑来。 又可以瞧见当家主母像狗一样地恳求夫君了，可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江恒绝对不可能把转魂丹给叶霆的，小贱种死定了！ 可转瞬，她就瞪大了眼，连呼吸都止住了。 叶霆随手抄起一只烛台，指向江恒，“把转魂丹交出来！” 江恒一怔，随即大怒，“叶婷，你怎么对你夫君说话的？！啊！” 烛台上的白烛还在燃烧，烧化的烛泪随着她烛台倾斜的动作，滴在他腿根上，惊得往后挪，但刚才那一跤摔得不轻，竟未挪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霆将烛台倾斜得更厉害，第二滴烛泪也滴了下来。 “啊！” 叶霆一脚踩上手背，蹲在他面前，燃烧着的烛火离他更近些，“交出来。” “那是我的……啊！” “你的？”叶霆脚下一动，他用左手去抓，但烛台猛地一转一扎，白烛碎裂，烛台刺透了他的手腕。 “我交……我交……”他瞳孔颤动，妥协了。 转魂丹是叶婷的嫁妆，他藏着本是留着给自己在关键的时候保命用的，可叶霆现在疯样，若他不交出来，恐怕现在就能要了他的命。 叶霆诧异地瞧他一眼，意犹未尽地收了手，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按江恒所指的地方，在他的中衣襟夹层里取出一块防水纸包着的药丸，放鼻间轻嗅，确定是自己要的转魂丹，转身离开。 江恒在她身后愤怒大喊：“叶婷！你谋杀亲夫，死定了！” 一只烛台飞回来，直插入江恒大腿。 身后传来男男女女的尖叫声，叶霆脚步未停，身形飞速没入雨中。 毛豆憋很久了，终于找到机会开口，“渣男！渣男！主人插他！揍他！淦他！这样太便宜他了！” “你真的是我的爱宠？一点都不软不萌，我怎么会爱你？”叶霆质疑的话，让毛豆抽嗒起来，“嘤……人家只是太气愤了……还是你的小宠，小可爱……” 叶霆暂且假装信了，“给你个机会，用最短的时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毛豆震惊：“主人，你都不记得了？” 叶霆：“……” 她这下真的相信毛豆即便不是她爱宠也与她甚熟了。 “主人，你是仙界新晋的神仙，你……” 叶霆刚上仙界，找司命报道时随手翻了几本书，发现与自己名字相似的人都是虐文主角，破口大骂作者，得罪了司命仙君，于是司命大笔一挥，把她送进了书中，让她成为这些角色受虐。 叶霆自动忽视了“受虐”二字，“哦，是要我来虐渣。” 毛豆的声音停了几息：“嘻嘻。主人赛高，赛高！主人一来就虐渣，看到渣男哭我就笑。” “说正事。” “哦……” 原身叶婷是一本贤妻虐文里的女主，出身在江南首富之家，有父疼母爱，却偏偏爱上了穷书生江恒，不顾父母反对派下嫁。 两人曾有过一段恩爱甜蜜的时光，后来，江恒落第，就把过错都推到叶婷身上，逼得她去求父母为江恒谋官。 可随着江恒的官越做越大，分给叶婷的感情却越来越少，只要叶婷一流露不满，他就会说是因为叶婷没做一个好妻子，没为江家生下儿子传宗接代。 叶婷信了，当真认真地反思自己，做一切贤妻该做的事，不敢行差踏错，守着女儿期待着江恒醒悟，然而，女儿被素蓉的儿子欺负得重病，请来的大夫却被截走，误了救治时间。 叶婷想到自己的嫁妆里还有一颗转魂丹，只要身体没冷，就能把人救回来，可她去取时，得知东西早被江恒取走，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毛豆越说越气愤，“啊，好不要脸的软饭硬吃！听到叶婷说她父母不要她了，他就觉得没有她没有利用价值了，让人跪在门外欺辱。毛豆拳头要硬了！” “你还有拳头？”叶霆兴味地道了一声，疾行的脚步让她呼吸也变得急促，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 这具身体沉苛颇多，刚才那一番动作就让身体到了极致。 毛豆害羞般道：“人家有毛绒绒的手，毛绒绒的腿，毛绒绒的尾巴……” 有毛团子的即视感了，叶霆确定这是自己喜欢的款，重新迈步，“这是修仙世界？” 毛豆“嘤嘤”了好半天，“不对呀，这是凡人的世界，凡人世界怎么会有转魂丹呢？” 叶霆勾唇，“神仙都能来，转魂丹能来也不奇怪。” 毛豆立马被说服，“原身父母也只得了这么一颗转魂丹，留给原身保命的，要是主人没来，江云栖就会在今天死掉，原身……” “那还真是下手轻了。”她阻止毛豆继续说下去，“后面的不必告诉我了。” “主人不想知道原身的结局吗？” 毛豆跃跃欲试，想要主人感受到它的愤怒。 原身失了女儿，变得浑浑噩噩，被丢进江家的角落，在江家人把她所有的财物吞了之后，由着下人把她欺负死，直到江家父母想念女儿，才知黑发人早去。 可不论江家父母怎么大发雷霆，也只为女儿争取到一个贤妻的美名，娇女已去，天伦不再。 “没必要。”叶霆推开房门，泠冽傲然，“那是司命写的。我的结局，我来写。”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乍开，欢迎各位读者大佬收藏评论！ 这本走的是纯粹爽文路线，女主脾气爆，以后会放雷，人狠话不多。 叶霆：受虐？那是不可能的。 作者：毛豆你别说结局，不然叶霆脾气来了，放个雷，就……就完了……QAQ 第2章 贤妻罪2 风雨贯进屋里，烛火摇动，光芒微暗，匆急又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从里屋转出。 “夫人，你怎么……” 叶霆不等她把话说完，便绕过她转进里屋，抬手探一探床上孩子的呼吸和体温，见手上在滴水，拉过递到面前的棉巾，利落地将水擦去。 “夫人，没拿到吗？小姐要不行了！” 哭声哀戚。 叶霆这才看她一眼，筱雨脸上的泪和担忧不似有假，就是有点吵，“倒水来。” 筱雨微愣。江家母子都是只进不出的貔貅，看叶霆落汤鸡模样，想来也是没拿成的，可…… “诶！”她反应过来，破涕为笑，又急步走出去。 听她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叶霆又看了她一眼，真是瘸的…… 江云栖今年四岁，这一场病把圆脸的下巴都瘦出来了，脸色霞红，一脸痛苦，好在呼吸还有，喝下转魂丹化开的水后，小脸上的痛苦慢慢消失了。 筱雨喜极而泣，“老爷还是疼小姐的，夫人没说错，再熬一熬，或许真能回头。” “错了。”叶霆抬起泠冽的眼，打量她片刻，“称呼错了。老爷是疼小姐，但前提是，你嘴里的老爷是我父亲。以后，不必再叫我夫人。” “可是夫人……” “你叫我什么？”叶霆不悦地拧眉，筱雨立时改口，“是，小姐，可你若不在江家坐稳正房的位置，小小姐以后怎么办？” “我以前倒是坐稳了。”叶霆唇角微勾，嘲讽道。 筱雨噎住，不知说什么说才能安慰她。 没有正房的位置可怜，空有正房的位置一样可怜，连女儿被妾生子欺负了还讨不到公道。 “公道我会讨的。”叶霆打了个哈欠，“备水沐浴，不论谁来，都拦住，不论谁来要钱，都不给。你要记着，你是我的丫鬟，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 “是！”筱雨不自觉地挺直了腰。 她察觉到主子这一趟出去后不一样了，让她都有了当家主母身边贴身丫鬟的底气。 叶霆泡进浴桶里喟叹一声，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毛豆，你能看到我周围的一切？” 毛豆“嘤”了一声，“主人不让人家看的，人家看不到啦……” 叶霆放心了，“听你的语气，还挺惋惜？” 毛豆：“嘤……那个……主人，他们已经去请大夫了，很快就会派人来找你。” “猜到了。”叶霆语气淡淡，并不在意，“毛豆，你一直是嘤嘤怪吗？” 毛豆：“嘤……是小可爱呐……” 热气缓解了这具身体的疲累，她松了松筋骨，出来时看到外间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扬眉喝下。 原身院子里的人，不是弱就是残，人数还少，能做到这么贴心，她已经很意外了。 筱雨听到动静从门外进来，身上湿了大半，“小姐，长寿堂派人来请小姐过去。奴婢一直盯着，趁刚才雨停的时候，把院门加固了，没让人进来也没应声。现在怎么办？” 长寿堂，是江母王氏住的院子。 她隐隐感觉到自家主子要做大事了，声音微颤。 “好好睡觉。” 筱雨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看门又看看叶霆。 “是有点吵。”叶霆随手抄了一根抵门棍，朝门口走去，“好好待着！” 这怎么可能好好待下去？！她家小姐从没和人动过粗，手臂粗的抵门棍，是当打拐杖的吧？！ 筱雨抽自己一嘴巴，连呸三声，“坏的不灵好的灵。小姐，你等等奴婢，把棍子给奴婢拿着……” 她急步跟出去，叶霆已经拉开院门，正在敲门的下人一个踉跄，摔了进来，还未站稳，又被叶霆一棍子抽了出去。 筱雨中嘴张成“O”型，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了？ 叶霆也呆住，怎么才抽了这么远，起码得十个这么远啊…… 孙婆子在泥地里打几个滚，怔愣地抬头看向叶霆，努力睁大眼，确定这个人是那个规规矩矩的主母，又觉得不像……主母哪有这么凶…… 轰地一声雷，雨又下了起来，打到人脸上，将她打清醒了些。 “嗷！你竟敢打我！”孙婆子嚎一声朝叶霆扑过来，“我和你拼了！” 筱雨连忙来护主，叶霆快一步抬腿把孙婆子踹出去，“不仅敢打你，我还能卖了你。”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道雷电劈下，正劈在她足前一尺处，冷白的光色照耀出三个人发白的脸色，却无人注意到，它劈下来的位置正是孙婆子方才所待之处。 叶霆毫无畏惧地抬眼，“滚！” 她转眼看向孙婆带来的两个小厮，“还有你们。” 三个人都是卖身给江府的，签的死契，担心被卖出去，自然落荒而逃，叶霆转眼朝筱雨看去，“筱雨啊……” “小姐……”筱雨快哭了，“他们的卖身契不在我们手里……” “不能卖？” “是……”小姐忍气吞声，她替小姐委屈，小姐不忍了，她替小姐捏一把汗。 叶霆扯了扯嘴角，“小事。扶我回去。” 这具身体，比她想的还要糟糕，连着折腾这么几下，就承受不住了，她的实力被压制着，完全施展不出啊…… 筱雨才碰到她，她和个木偶人一般往后倒去…… 筱雨的惊呼声混杂着雨水声，在这个僻静的院子里显得突兀。 叶霆：“……” 她很想告诉她，真的只是这具身体累极了。 天光照进房间，在床边晒出一片四方区域，江云栖将手伸到天光下，咧嘴一笑，感觉到小腿被人拍了一把，扭身扑进叶霆怀里，“娘！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叶霆睁开眼瞅她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有一个人类幼崽叫自己娘的感觉……很奇妙。 江云栖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气息不对，吓得往后缩，脚下踩空，哗哗地往下掉。 叶霆赶紧把人捞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是有很多话和我说吗？哑巴了？” 江云栖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又高兴起来，埋进她怀里，“娘，我昨日差点要飞起来了，当时就有好多话要对娘说，就是说不出来。我闭着眼睛的，可我明明能看到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娘，我看到你了。你给栖宝喂药，你打坏人！娘是大英雄！” 江云栖做出一个稚嫩的抡棒动作，打在叶霆抬起的胳膊上，小脸一皱，心疼地用两条臂膀捧住她的胳膊，“呼呼，栖宝呼呼就不疼了。” 叶霆的注意力放在别处，“你想打坏人？” 这个孩子，脾气倒真像她亲生的。 叶霆揉一把她的头发，又软又痒，好似在撸一只毛绒绒。 她更喜欢了。 母女两个你问我答，或是江云栖自顾自地说，叶霆听着，气氛好不和谐。 筱雨进来瞧见叶霆温柔的神态，顿时红了眼眶。幸好把小小姐救回来了，不然，她家小姐一直如同昨晚那样，如同恶鬼附了身，也太吓人了。 “娘……筱雨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羞。”江云栖嘻笑着扭进叶霆怀里，回头看向筱雨，“我喝苦药药时都没哭。” 叶霆注意到筱雨红肿的眼和眼下的乌青，“夜里有人来过？” “没有没有。”提起这个事，筱雨还纳罕呢。 以那些人的性子，没如意肯定不会罢休，她一夜未睡防着他们再来扰了主子休息，没想到一夜都没见人。 “当然是主人的英姿吓到了渣男贱女了！”毛豆得意地道。 英姿？！ 恐怕是忙着围着江恒团团转，顾不上旁的吧。 叶霆失笑，还未说话，又听到毛豆紧张地道：“主人，他们来了。两个人还有一刻钟到达现场。哎呀，那个江悦，蠢死了，现在一门心思地学着怎么欺负嫂子，过些日子就会被她亲哥卖给老头子做妾换前程，一报还一报，报应不爽啊哈哈哈！” 叶霆慢悠悠地起身穿衣，但这头发…… 她没有过去的记忆，本能地掐了个诀，总觉得能让头发变成好看又清爽的模样，结果一点反应都没有。 “被压制啦。司命仙君封印了你所有的能耐，除非主人重新修炼，打破他的封印。”毛豆无奈叹气。 叶霆：“……”你怎么没被封住？难道毛豆是她身边实力最强的。 “主人要这么想，人家也是很高兴的呐。”毛豆羞羞地道，“其实……大概……是人家太可爱，司命忘记封啦。” “哦。”叶霆在心里淡漠地应了一声，“你是最没用的。” “才不是呢！我能给主人通风报信，趋吉避凶。不用出虚鼎就能为主人服务。主人说过我不比弥五差的嘤嘤……” 筱雨拿起银梳，“小姐要梳什么样的发式？奴婢来。” “不必。有人来了，你去开门。” 没听到有人来的动静啊……她疑惑了一瞬，还是走向院子。 “筱雨好乖，好喜欢她嘤嘤嘤，一点也不希望她被打死。”毛豆嘀嘀咕咕，“女主被渣男欺负，身边的人都是惨死结局，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 “好古早的剧情。”叶霆随手将头发挽起，用发簪固定，又把它扯散，慢悠悠地将头发梳顺，“他会让我到他的书里来，是不是也会让别人来？他的书，是不是就是牢狱？” 这个他，指的是司命。 “主人要搞事啊？”毛豆一听就来劲，主人每次做大决定之前，都是这样的语调，随即又叹气，“这具身体承不住……” 它话未说完就突然没了音。叶霆正要细问，门外已经传来火气滔天的脚步声。 叶霆的手指挑起珠粉，轻缓地扑在脸上。 昨夜事急从权，可不代表她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的时候，收到基友发来的消息，看到一个太太的讣告，心情复杂，所以，来得有点晚了。 太太一九年已经是Ca晚期扩散了，但依旧码字到今年， 一是感叹她情绪与精神状态之好，二是觉得人生可贵。 若有来生，愿太太来生康健， 放眼当下，愿大家平安无恙。 第3章 贤妻罪3 江悦怒气冲冲进踏进房门，看到叶霆悠闲地描眉，用的还是她平日里一年才得一支的螺黛。 微一滞，她怒上加怒，“好啊你！我先前和你要螺黛，你竟然推说没有了！你手上这是什么？” “螺黛啊。”叶霆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认真地瞧着镜子里的新身体。 昨夜一番操作猛如虎，到现在，她才注意到这具身体的容貌，五官柔润得恰到好处，上了脂粉之后，更如盛开的牡丹。 实在赏心悦目，不想看别人哒。 江悦的手伸到她面前，“你明知道是螺黛，还不给我？！” 叶霆看向这只手，眉头微皱，“本来今天不想动手的。” 她叹一声，抓着江悦的手掌反折。 “啊！疼！放开我！” 叶霆垂眸瞧她挣扎的模样，“我想，你哥哥应该提醒过你的。” 江悦瞳仁一缩，想起来之前，她哥哥一再地说叶婷疯了的事，她本有忌惮，只是看到她手里新用的螺黛忘了罢了。 手上一松，她没站稳，连着往后退了几步，“救命！” 孙婆子伸手去扶她，却被随后赶来的筱雨一肩膀撞开。 她摔在地上，抱着臂膀抖了一下，委屈地小声嘀咕，“你明知道我一直在等螺黛，为什么不给我？呜呜呜……” “娘，姑姑怎么也哭鼻子，羞羞！”江云栖歪着步子跑过来抱住叶霆的腿。 江悦一怔。 叶霆道：“哭没什么，总惦记着别人的东西，更羞。” “夫人。”孙婆子一个“夫”了转了几个调，没有半点尊敬，满是嘲讽，“你是江家的夫人，江府上下，谁不是找你要东西？小姐是江府尊贵的主子，要螺黛，是要自己的东西！” 她朝叶霆哼一声，昨晚被吓住了，问了老夫人才知道，她的卖身契在老夫人那里呢，叶霆根本就卖不了她。 “江府也有自己的东西？”叶霆诧异了，“筱雨，从今日起，把我的财物和江府的财物区分开，江府的人开销，从他们自己库里走，咱们只管咱们自己的。” 孙婆子没听出这话的意思，江悦也是一脸懵。 筱雨喜笑颜开，好心情地解释，“这敢情好。江府老爷官职八品，月俸四十五贯，几个月的月俸还不够江小姐买一支螺黛的。江老爷平时请客送礼的开销，一个月少则几百两，多则上千两，还有满府的仆人，还有这宅子……” 筱雨越说越带劲。 昨晚还忧心着主子治不了恶仆，今日听主子说得干脆利落，顿时有了底气。连姑爷这样的称呼都不想喊了。 江悦瞪大眼，“你胡说，这么大的家业，都是我哥哥挣来的！孙婆子，你说……” 她扭过头，却发现孙婆子已经退了出去，“小姐，少说几句，老夫人还等着夫人过去拿银子给老爷治伤呢。” 叶霆对江悦勾勾手指，“过来，给我梳头。” “你说什么？”江悦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把我当丫鬟使？！” “我以前没少给你梳头，难道你不是把我当嫂子而是把我当丫鬟？”她将螺黛随手放进妆盒里，“不梳，就等着吧。” 江悦僵住，想到这一晚上的人仰马翻，她母亲还在等着她把叶霆叫过去教训，“你这个妻子做得一点都不贤惠。快点收拾好，跟我去长寿堂。” 叶霆的手指在银梳上敲了敲。 这是原身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不贤惠，不够好。” 原身听得多了，也就以为自己真的不贤惠，不够好了。 “若我因为你不肯梳头而迟迟未去，你母亲和哥哥能饶过你？”叶霆慢悠悠地抬眼，怜悯地看向她，手下温柔地揉着江云栖的头，“醒醒吧，这世间，第一可怜人是嫁做江家妇，第二可怜的，是生做江家女。” 在江家，儿子是宝，女儿是草根，所以，江云栖落水重病，比不上素蓉的儿子状似无意地咳两声。 江悦先前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那是因为有原身在垫底。她也加入了欺负原身的人群中。 再往前，在原身嫁入给江恒之前，江家三间茅草屋，洗衣做饭，下地干活，都是七八岁的江悦在做，王氏也会做一些，江恒则只管专心读书。 她看出了江悦的动摇，长叹一声，“阿悦，我原本是准备这两天把这支螺黛给你的，可惜啊……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的母亲和兄长也让我失望，所以，我决定自己留用，不便宜你们了。” 江悦心念一动，“什么意思？” 叶霆道：“我会惦记着给你买宫里贵人都爱用的螺黛，是因为你是栖宝的姑姑，可栖宝被江天赐推进水里的时候，你这个做姑姑没有救她。你做得实在不够好，所以，我不想给你了。栖宝生病的时候，你一直不曾来关心过她，你的母亲和哥哥也不曾在意她的死活，所以，我生气了，决定收回对你们的好。” 江悦的神色变得懊恼而痛苦。 她捏住江悦的下巴，轻柔声音似风里的蛊惑，“伤心吗？难过吗？可这都是你们的错。” 王氏睡到半夜被唤起，守了江恒一夜，得知儿子没有性命之忧了，便将儿子交给素蓉照顾，自己回了长寿堂，等着找叶霆出气。 “这不合逻辑啊……” 在叶霆迈步进门的时候，毛豆突然又出声，“他们把原身拿捏得死死的，怎么还把掌家大权交给她？” 不是应该夺走她所有的财产吗？ 叶霆脚步一顿，在心里回答：“看来你不大聪明。” 毛豆：“嘤……” 叶霆：“他们没有赚钱的能力，把钱抓在手里就是坐吃山空，给原身，既能让原身误以为他们把她当成一家人，又能利用原身的赚钱能力获得源源不断的财物。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再用PUA的手段，让原主相信永远都是她自己不够贤惠的错，让她越来越贤惠。” 毛豆如果能现形，现在一定已经把嘴张圆了，“他们这个时代，没有PUA这个词哦。” “PUA这个词是后来人给一种行为冠上去的，其实从古至今，有无数这样的人。无数的天生PUA者。” 叶霆顿了一顿，在心里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在我来的那天，原身就已经醒悟了。不过女儿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又无颜再见父母，变得生无渴望。江恒应该会在把她手中资产夺走后，彻底弃了她。” “…………主、人……赛、高……”毛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主人也用PUA的对付江悦！” “不仅是江悦。”叶霆勾了勾唇，重新迈起步子往屋里行去。 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欺负过女主的每一个人，都别想逃。 王氏瞧见她的停顿，只当她是心里生畏，下拉的锐利吊角眼微微缓和，唇角也略拉平了少许。 看她行到面前，甩手将手边的茶盏砸到她脚边，“跪下！” 雨后天青色的茶盏在叶霆脚边碎裂，滚烫的茶水溅出来，沾上叶霆的鞋面。 叶霆神色淡定，在心里叫出毛豆，“小乖乖，你会估价记账吗？这东西，好像不便宜。” 以一个八品官的正常收入来算，在京城租住一个二进的宅子才是正常的。攒些年头，或许能将宅子买下来。 江恒为官不到三五年，雨后天青色的东西，一定是他买不起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叶霆：我是护短的。 南烟十三：她只是和你名字相近…… 叶霆：也是我的短。 * 悄眯眯地爬上来更一章，惊喜不惊喜，高兴不高兴？ 晚上不熬夜，为养生，也为驻（防）颜（秃）！ 大家晚安~ 第4章 贤妻罪4 江悦被吓了一跳，忙到王氏跟前，“娘，都怪嫂子，我们过去叫她时，她头发都没梳好，非得让我给她梳了头才肯过来。” 她狐假虎威地指着叶霆道：“没听到娘叫你跪下吗？还不快点和娘认个错，叫娘原谅你。” 叶霆没动，抬首瞧了她们一眼，“我以为江恒会告诉你们他是怎么受的伤，会提醒你们。” 王氏脸黑了，“恒儿会受伤，都是你这上做妻子的错。是你没照顾好他，是你……” “是我动手伤了他。”叶霆风轻云淡的声音把王氏后面的话堵了回去，“我贤惠的时候，你们不珍惜，以后，你们好好体会我不贤惠的时候。” 她的目光放在王氏身后的婢女身上，“筱晴，跟我回去。” “你敢？！”王氏大力拍桌。 叶霆眯着眼，“筱晴本就是我叶家的人，叶家开的月钱，你要用，先得把她买过去，由你给她开月钱。” 江悦赶紧在王氏耳边低语了几句，王氏深吸一口气，紧抿起唇，本就比常人要深些的法令纹更深了几分，“叶氏。我知道你受了点委屈。可江云栖不是没事吗？ 为娘的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哪个女人不受点委屈？这么点小事，就非得要说什么伤丈夫的狠话，成什么样子？你还真打得过大男人不成？你爹娘教你的贤惠知礼呢？被狗吃了？” 叶霆缓缓转了转手腕，“是啊，夫君这也不是没事吗？哪个男人不比女人的能力强一点，这么点小事，就惊动老夫人，成什么样子？夫君他爹死得早，没人教，传出去叫同僚笑话，说他不会当父亲，不会当夫君，不会当男人。” “你……” 王氏一个字才吐出半个音，叶霆又道：“还有老夫人，你儿子这不是没事吗？谁家夫妻没个打打闹闹的？这么点事，就一大早地闹得人尽皆知，成什么样子？还摔一只雨后天青色的的茶盏，你这就摔掉了夫君三个月的俸银。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死了儿子呢。说起来，这都是你的错。你没当一个好婆母，一个好母亲，才让江府闹出这么大的笑话。你做错的每一件事，欠的每一笔钱，我都会从你儿子身上讨。” “你……唉哟！”王氏站起身，捂着胸口往后倒去，“我的命好苦哦！当初就不同意恒儿娶这个女人。瞧瞧，她这个媳妇当得一点都不贤惠，欺负死我咯！我……我喘不过气来了……恒儿啊，让我死了算了！” “娘，你别吓我……哥……”江悦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她哥现在还躺倒延宗院养伤呢…… “想死就去死吧。”叶霆翻了个大白眼，“你都说了几百回想死了，谁再拦着你就是不孝顺了。阿悦，你真要做个不孝顺的女儿吗？”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江悦忘了哭泣，连忙松手，神色有些呆愣。 毛豆快笑出了猫叫，“江悦都快傻了！” “贤惠知礼是对着同样贤惠知礼的人，而你们，不值得。”叶霆对着筱晴招手，“她都要死了，你也不必留在这里伺候了，还愣着做什么，不想和我回去？” 她对筱晴说话的语气温柔，唇角还带着笑，与先前判若两人。 筱晴和筱雨一样是原身从娘家带来的丫环，刚搬到京城来的时候，王氏身边缺人手，就把筱晴借了过去，借了就不还了。 原身找王氏讨要过，王氏以“她连一个丫鬟都舍不得，是不孝”为由，把她堵了回去，越往后，原身就越不好开口，一直耽搁到现在。 至于为什么是筱晴不是筱雨，或者不是两个人都借去……可不是因为想着原身要用人……筱雨不是瘸了腿吗？ 王氏愣怔几息，回过神来，号啕大哭，“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可算知道是自己造的孽了。家门不幸是因为有你。我与夫君刚成婚时，感情极好，夫唱妇随，我对你也是极为忍让的，是你自己作。” 当初原身爱上江恒，实则也是被江恒表露出来的真情打动，二人成婚之后，与江恒也有过一段时间的恩爱，原身觉得王氏故意刁难，也懒得理会。 后来，江恒落榜，一家人头顶着乌云，王氏将他落榜的过错都扣在原身身上：都是你这个不贤惠的狐狸精，时时勾引恒儿，才让他不能专心学问，好好地状元都考不上。 原身不服，江恒有些才华，可离状元差得远，再说，原身有的是钱，大不了供江恒再考一次，不考了大不了经商……可她没想到，江恒认同了王氏的话，觉得都是她害得他落榜。 他们日日说夜夜怪，原身也慢慢信了。 为了留住江恒的心，她答应了江恒母子的要求，回去求父母为江恒买官铺路。为此，再次伤了父母的心。 她原以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一切能回到从前，结果，江恒尝到了甜头，王氏掌握了法门，而她，跟随着江恒赴任，远离家乡，投诉无门。 一切只是厄运的开始。 叶霆止住信息读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压住想要动手的暴躁，“我也是太孝顺贤惠了，行吧。不想死就好好想着怎么赎罪吧。 本来事就多，还有你们这一个个会惹事的，闹得家里都不安生。要给我凭空添多少活计，纵是铁打了，也经不起你们一家子这么造。” 这一次，王氏呆愣好半天，回过神来再号时才发觉叶霆已经带着筱晴扬长而去。 “钱呢？恒儿的诊金和药钱呢？她没留下？” 筱雨抱着一把青菜在院门处坐着摘，时不时地抬头朝长寿堂的方向看一眼。 江云栖在院子里骑着一段树枝转圈圈。 小孩子，情绪上很敏感，发觉了筱雨的不安后，拖着树枝蹲到筱雨身边，“我娘什么时候回来啊？是不是栖宝又给娘惹祸了？” “栖宝很怕给娘惹祸？”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江云栖扭过头欢快地扑过去，“娘！栖宝好想你！” 叶霆抱住江云栖，“栖宝不必怕。我没别的长处，护短是第一。” 说守，她眉心微动，似乎有个磁性的声音也对她说过这句话，“跟着我，我没别的长处，护短是第一。以后，我罩着你。” “叶霆是本神罩着的人，尔等欺她，便是欺吾！” 耳边似有轰隆雷响，一道稚子之声破开雷云，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垂眸揉了揉江云栖的头，抬首看向筱雨，“我把筱晴带回来了。” 筱雨也看到了筱晴，还未出声，先流出两行泪。 筱晴也没比她好。 两人抱成一团泣成不声，在叶霆的提醒下，才回到院中，关了门好生将这几年的委屈说出来。 筱雨拉起筱晴的衣袖，看到里面青紫的痕迹，“老虔婆竟然还对你动手？！” “不止是她。还有孙婆子……咱们主子过得艰难，咱们也……”筱晴的情绪被带动起来了，脱口而出，说着，觉得不妥，看向叶霆，声音小了下去。 筱雨也有些尴尬。 她刚才还管小姐的婆母叫老虔婆呢……小姐听了，岂不是要伤心？ 可事实确实是如此，只要他们小姐这里没得到满意，筱晴就会受欺负。 他们欲壑难填，又怎么会有真正满意的时候？ 叶霆一直在逗着江云栖，仿佛没注意这边。 “都说好了？”她将江云栖交给筱晴，“以后照看栖宝的事就交给你了。筱雨，你跟我来。” 筱雨脸色一凛，紧跟进去，正准备认错，见叶霆取出两个盒子交给她，“这两日辛苦你把咱们和江家的账目清算明白。有难处吗？” 她认得这两个盒子，一个装着钥匙，一个装着主子的印。 她凛然地准备受罚的神色僵在脸上，“小姐不是因为我没照顾好小小姐而要罚我？” “□□凡胎一个，能干得几个人的活？”叶霆好笑地瞅她一眼，“把筱晴接回来只是第一步，你们受的委屈，我都会讨回来。” “嘤……”毛豆悠悠长叹。 叶霆在心中问道：“怎么？你有意见？” 毛豆：“人家等不急年渣男恶婆婆的痛苦悔恨样子啦！他们一定想不到，他们最瞧不上眼的筱雨才是经商高手，这么多年，逼得一个职业经理人当保姆，太屈才了。” 叶霆颔首，由衷地认可，“是太屈才了。” 叶父叶母很疼女儿，所以给女儿挑的两个贴身丫鬟，筱晴擅照看生活，筱雨擅经营。 筱雨愣愣的，还未回过神来，猛然听到叶霆这一句，忙不迭地道：“不屈不屈。若不是小姐心善，奴婢活不到今日，只要跟着小姐，让奴婢做什么都愿意。只是…… 小姐，你想好了吗？真的不想再努力生……生个小少爷看看？” 她顿了一下，不确定地抬头看着叶霆。 叶霆陡然变脸，“不生！我有栖宝一个乖宝就够了。” 别看她疼江云栖，可她不喜欢生孩子。对于她来说，那比杀进魔窟里还可怕。 她凝眉沉默。 魔窟…… 她好像真做过这样的事…… 好像还很很重要…… 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她这样的神色落在筱雨眼里，成了她真被江恒伤得地痛彻心扉，彻底死心的模样。 “嘻嘻……嘻嘻……嘻嘻嘻……主人好坏嘤……”毛豆突然出声。 叶霆侧耳，听它道：“把小孩交给筱晴，把经营交给筱雨，主人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谁说的？” “我要好好修炼，下一次看到司命的时候，打爆他的狗头！” 毛豆：“……” 叶霆气尤未散，“把善良的女主写得惨绝人寰，还说她生来奉献命，理当如此。不打倒无良作者，难消我心头之滔天怒火！” 毛豆瑟瑟发抖，主人真的完全失忆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毛豆：大概……只是剧情需要。 叶霆：你还是我的小可爱吗？ 毛豆：嘤…… 大佬们动动手指头评论一下好不好鸭？ 连载期的评论，我每一条都会看滴~~~ 就算不评论，点个收藏也好丫~ 今天又是犹豫要不要有男主的一天…… 第5章 贤妻罪5 流云飞檐，叶霆瞧着这地方甚是眼熟。 心念一动，一把长剑凭空出现，她踏剑而飞，迎雷电而去，却被一无形屏障挡住。 一白面红唇男子身形飘逸如蝶，飞落立于云上，在屏障对面。 “叶霆，你可知错？” 这审问犯人一般的语气，让叶霆忍不住皱了眉，“你是司命狗贼。” 冷面男子面上如覆了寒霜，“丧子遭嫌，举目无亲，求助无门，也不能叫你知错悔改？” “哈？”叶霆脾气上来了，一道道雷电朝司命涌去，“江恒和王氏做了那么多欺负人的事，你让他们长寿善终，福禄齐全，反倒让心思单纯的人厄运连连。不行了，我非得劈你。” “性情暴戾，不配为仙。你还是再磨练磨练吧。 ” 一道道雷电打在屏障上，司命已经不见了身影，而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倒飞。 “主人！主人！” 毛豆的声音响在耳边，叶霆睁开眼，看见摇动的紫烟绫罗，照进窗格的夕阳。 院里传来江云栖和筱晴游戏的声音。 “嘤嘤……主人，你可算醒了。”毛豆抽嗒嗒，难以掩藏心底的恐慌。 “我怎么了？” “你梦魇了嘤……” “真的吗？” 毛豆震惊了，“主人，你在怀疑我吗？我是你的小可爱啊，是你最想护的短，嘤……” “不，你不是。”叶霆毫不犹豫地回答，“司命是你找来的吧？” 毛豆：“……”主人是魔鬼吗？ “看来我猜得不错。我的爱宠怎么会不了解我的性格？怎么会对我的举动有震惊又害怕的情绪？说吧，你是哪里来的？和司命狗贼是什么关系？” “嘤……”毛豆若有实体，现在已经抖如筛糠了，“我真的是主人的宠物兽啊……” 叶霆的手指在膝上轻敲了一下，“你只有一次机会。” “真的真的，主人刚上天界时领的我，我刚刚破壳……主人当时就叫我小可爱了嘤……” “主人被司命罚下来，人家因为才跟着主人没多久，又没什么法力，就没被封住……我只有主人一个主人，和司命真的没关系！” “人家真的是你的宠物兽啦，只是人家是新的。” “还有旧的？”叶霆敏锐地抓住它话里的漏洞，急得毛豆哭嘤嘤，“它跟主人那么久，主人遇到麻烦时，它一点用都没有。主人不要再宠它，看我，看看我嘤……” “是你之前提起过的那个吧？”叶霆勉强信了，“那你把司命叫来做什么？” “主人，和司命认个错，就能回天界了嘤……”毛豆委屈地抽嗒起来，自动避开弥五有关的问题，“天界有充足的灵气，最适合修炼了，主人不想回去吗？” “不想。”叶霆笑眯眯地伸了个懒腰，“你再叫他来。他来一次我揍他一次。然后，等我能把你抓出来，就把你撸成秃子，丢了你。” “嘤呜哇……”毛豆吓得大哭，“主人太坏了，欺负宠……” 它哭着跑开。 “小姐。”筱雨推门进来瞧见叶霆笑得一脸算计，愣了一下，接到叶霆问询的视线，才反应过来，“小姐醒啦？刚才长寿堂那边传话来，让咱们支一百两银子给姑爷看伤。 我说小姐正睡着推脱了。那边说恐怕一会儿还会来人问，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叶霆道：“一百两银子，我给筱晴看伤，用完了。” “用完了用完了！”江云栖举着一支纸风车在院子里呼啦啦地跑着，不知她有没有听懂，只知她很欢乐。 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 筱晴正在窗下，听到对话，没好气地道：“什么一百两银子？那大夫开药看诊不到五两银子，因着夜里宵禁了，请大夫打点上下，又花了五两银子，总共十两。 他们开口要一百两，另九十两都被他们藏自己的小箱笼里去了，我呸！这么多年，回回都是这样，最开始还避着我，后来，便以我要说了便打我为由，连我也不避了。” 筱雨气红了脸，“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筱晴幽幽地看叶霆一眼，别过脸去。 后来她想一定要让会小姐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可看小姐被他们拿捏到发傻的样子，就觉得说了也无用。 筱雨看向叶霆，“小姐，和离吧！不能再由着他们欺负了！” “好啊。”叶霆一口答应，“然后，他们肯定不同意，拿出休书来要休妻，理由呢，就是我七年只得一女，再难有孕，善妒，伤夫。到时，我的嫁妆，就成了他们家的了。” 筱雨神色一凛，“那不行。” 筱晴：“那……怎么办？由着他们继续这样吗？” 筱雨哼哼，“要不是当初素姨娘害得小姐早产，小姐怎么会伤了身子再难有孕？” 筱晴惊了，“是她干的？可她也伤了……” 筱雨瞪她一眼，“你帮谁呢？那天就是她非得拉着小姐说悄悄话，把我们支开，那段路恰好被泼过油。转眼，小姐就摔得全身是血，不是她安排的。打死我都不信。” “没证据。”叶霆也想到了这个事。 原身当时心里也有怀疑，可惜事态紧急，她顾不上其它。 等江云栖生出来，她又听到素蓉也早产生下一子的事，又觉得再狠的人也不会拿自己的孩子涉险，消了疑心。 可不知怎么的，江恒就认定了她是这样恶毒的人，因为容不下素蓉，就故意设计，想要害掉素蓉的孩子。 原身落得里外不是人，素蓉却成了里里外外最善良的好人。 细一品，其实原身不傻，好几次都发现了异常，只是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约束着她在既定的道路上，走向既定的结局。 叶霆：“……”拳头硬了。 “那怎么办……”筱雨也低落下来，“要不然，告诉老爷吧。老爷一定有办法的。” 叶霆摇头。 原身当初为了给江恒谋个前程，跪在父母面前保证，自己江恒以后一定会幸福的，叶父心疼女儿，勉强答应下来，可也放出狠话，若江恒负了她，他们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这也是原身不断麻痹自己江恒心里的有她的原因之一。失去了江恒，她连父母也失去了。 “有人来了，去开门吧。”她轻声道。 刚才，哭嘤嘤的毛豆又回来嘀咕了一声，告诉她打她坏主意的人又来了。 说完就跑，倒是真的关心她。有些可可爱爱。 筱晴有点懵，“没听到声音呢。” 筱雨却已经习惯了，转身就跛着腿去开门，“小姐说有就有，没在门口也是快到了。” 筱晴拦住她，“我在呢，这样的事，我去。” 叶霆看着自己人相帮相助，弯了弯眉眼。 来的是江悦，她站在门口还在犹豫着什么时候敲门呢，就见门开了，愕然抬首。 筱晴也愣了，“还真有人来，小姐真神了！江小姐，进来吧。小姐等着你呢。” 江悦迷瞪瞪地跟着她走进去，听到身后的关门声，才反应过来，筱晴嘴里的小姐指的不是她，而是叶霆。 她想要问什么，筱晴却微微福身，“江小姐进去吧，奴婢得在院子里照看小小姐。” 江悦进屋，看到叶霆盘腿神在在地坐着的模样，有点好奇，“嫂子这是在做什么？” “修仙。”叶霆倒不避讳，张口就来，“说吧，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江悦脸色一僵。 她原本还觉得自己是来说好消息的，听叶霆的语气，仿佛她就没打过好主意一般。 叶霆嘲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哪次来找我不是要好处？” 江悦想说要辩解几句，却发现还真没有哪一次不是带着要得到点什么的目的来的。 默了默，她只能道：“李大人来了。娘让你过去待客。” 叶霆斜眼瞧她，没有应声，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在膝盖上，没有声音，却好似敲在江悦的心头上，让她不安。 -------------------- 作者有话要说： 毛豆：嘤……王氏在主人的脾气的暴发线上造作啊…… 叶霆：她是真的想死了。 早上好呀~~~ 昨天凑热闹喝了立秋后的第一杯奶茶，于是乐呵呵地撑了半个晚上， 围观了一下百合纯爱霸榜胜况， 结果，梦到自己下一本开了纯爱文，懵醒了【捂脸.jpg】 第6章 贤妻罪6 李大人，是侍御史李锤，官从六品，江恒的顶头上司。 叶霆猜测十有八九是因为江恒受伤没去上职而来瞧瞧情况。 这个人是什么性子，她还不清楚，不过……江家人可真是有意思。 李大人来看江恒，看他死不了应该就走了，偏偏还要叫她去待客，肯定有别的打算。 要她去，又不直接派人来叫她，而是长寿堂的意思，说明这是王氏的意思。 再看江悦的模样，她猜了个大概。 “素蓉就在那儿，怎么还要叫我去？” 江悦：“……” “娘说，李大人过来，让个妾室招待，不像话。” 看来那是个讲规矩侍御史。 叶霆又问：“李大人年纪如何？可有家室？你哥可曾见了李大人？” 江悦面上飞起云霞，也不遮掩了，难为情地把王氏的原话说了出来，“娘说，若是能成，就不计较你打伤哥哥的事了。” 叶霆瞧她一眼，她忙道：“那只是娘的意思。娘本来说不叫李大人见哥哥，但李大人坚持，便让人把李大人请去延宗院，又叫我来叫嫂子。” 经早上那一场，她已经相信在这个家地位最低的不是叶霆而是她了。 若是传出她对长嫂不敬的话，她的婚事就不好说了。 叶霆闻言没有推辞，只是状若无意地感叹了一句，“延宗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有皇位要继承，才这么在意子嗣。” 筱雨筱晴僵住身子互看一眼。 江悦却神色不变地接了过去，“皇位没有，不过娘说了，儿郎长大了可以娶公主，以后公主也要听咱们的。女儿家长大了嫁给谁都是泼出去的水，不值钱。” 叶霆看她一眼。好傻一姑娘。 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是说不得这样的话的。 她们说话的时候，没避着孩子。 江云栖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睁着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江悦，“姑姑也是女儿家，以后也是泼出去的水，不值钱。” 稚子之音，清亮如钟。 江悦仿佛有拳头落到脑门上，嗡了一声，脸色煞白无血色。 李锤沉着一张脸站在延宗院的牌匾下，半晌未动，一个妇人从里边行出来，朝她行了一个端庄的万福礼，“大人来了，夫君在里面等着大人，贱妾来给大人引路。” 李锤看她一眼，动了动唇，到底什么也没说，抬腿迈步。 这是个两进的院子，穿过门屋，到了第二进，他的脸色难看了几分，“本官自己进去便是，姨娘回去吧。” 素蓉抿唇微笑，“这里就是妾身的院子，妾身去给大人沏茶，大人自便。” 李锤呼吸微顿，大步迈进主屋，转到里间，看到躺着又挣扎着要给自己行礼的下属，忙上前按他，让他免礼。 又问他伤在何处，因何受伤。公事公办得好似在审犯人。 江恒长叹一声，将叶霆如何发疯如何善妒的话说了出来，当然，避开了转魂丹和他有意羞辱正室之事。 李锤越听脸越黑，“江大人若想妻妾和睦，为何不对妻子好一些？” 江恒愣住，“我对她不好？” 他仔细回想，自己没有哪句话透露出自己对叶霆不好的信息吧。 旁人的家事，李锤不好多说，只道：“家事不宁，何以宁政？若是此事传出去，不论真相如何，都都会影响你的仕途，你好生掂量。” 江恒：“……”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用得着掂量吗？ “李大人说得真是对极了。”叶霆鼓掌进来，“想必李大人若是成婚，必是爱护妻女之人，不会做出忘恩负义、将妻女逼上绝路之事。” 李锤神色一凛，自觉其中有内情，刚欲说出要为民作主的话，又见叶霆朝他抱手一礼，“见过李大人，不知李大人年岁几何？可有家室？” 李锤：“？？？” 这位夫人莫不是江湖来的？举止飒爽，干净利落，给人一种光明磊落的感觉，可第一次见面就问这样的问题，也太……直接了些。 叶霆面如牡丹，眉眼灵动，唇角弧度微弯，温和又不卑微，“大人见谅。妾身只是惦记着姑子的婚事，不求对方官高权大，也不求对方家大业大，只要人品能如李大人这般中正，便是她的福气。” 这话明显挠在了李锤的痒处，他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连道了几声“不敢当”，又对江恒道：“本官本不该多言，但尊夫人言行坦荡贤良，处处为令妹考量，不像是会做出那等事之人。 若是本官有女，倒想与尊夫人结个亲家。” 叶霆扬眉，“李大人已有麒麟子？可巧了，妾身膝下一宝珠女。” 李锤眉头一拧，看向江恒，“江大人不是只得一子？” 江恒自然不能让人说自己忘了还有个女儿，连忙解释，“是有一子，也有一女。只是儿子时常带在身边，要亲近些，提得多些。” 亲事到底没成，李锤意味深长地打量他片刻，又问了几句江恒的伤情，得知要告假半月好好休养，似有不信，却未多言。 他离开后，江恒装孙子的态度便没了，“瞧你说话什么话？” 叶霆也收了对李锤的和气，往旁边的高凳上一坐，“夫君又在怪我？我是哪句话说得不对？” 高凳对于现在的叶霆来说有些高，她两条小腿垂着，闲适地晃荡着，“是听婆母的话询问李大人的情况，错了？是为你的仕途提前结个儿女亲家错了？还是为你告假向他展示你夫妻和睦错了？” 江恒：“这……”这么说来，好似没错。 叶霆凉凉地瞥他一眼，“或许，我该违逆婆母的意思？给女儿找个对你仕途无甚帮衬的？让人知道你的后宅一团糟，不适合为官？” 江恒：“……”这肯定不行！ 听着是这个道理，他又觉得哪里不对，“不管怎么说，我的伤也不重，休息个三五日就能去上值，你给我请半个月的假，岂不是让会背后闲话？” “哦？夫君觉得自己的伤还不够重？妾身可以满足这个小小的要求，毕竟，咱们家宅安宁，夫妻和睦。我也是按你们的要求贤惠的。” 江恒听出了她在称呼里的玩味，看到她面上露出和前一夜一样的恶劣笑容，瞳仁震动，声音都慌了起来，“你……你要做什么？！来人啊！快来人……唔……唔唔……啊！” 素蓉被江悦挡在门外，错失了在李锤面前露脸的机会，无奈地与她四目相对，听到屋里的尖叫，急道：“快快快！姐姐又要发疯了！” 江悦僵住，犹豫一瞬，便被素蓉推开挤了进去。 她连忙跟进，却又听得她哥哥一声惨叫，定睛一瞧，素蓉正扯着江恒染血的白色布带，神色凶狠，叶霆却摔在一边，眼尾发红，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她习惯性地看向素蓉，每次发生什么，都是素蓉第一时间说明情况的。 但这一次，叶霆先开口了。 “素蓉，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和夫君和解吗？你是夫君的妾，非得要让他伤上加伤吗？” “我没有……”素蓉开口辩解，收紧的手将布条拉紧，江恒痛苦地吼道，“贱人，滚出去！” 素蓉听到熟悉的话，心下一松，怜悯地对叶霆道：“姐姐，听到了吗？夫君让你出去。” 叶霆扬眉，“是你。” 素蓉似乎没听明白，依旧道：“我会好好地照顾夫君的，好让姐姐多些时间和精力照顾云栖……” “滚！”江恒连着被子，双腿蹬在素蓉肚子上。 后者难以置信地占便宜大眼，顿住呼吸，“夫君……” 叶霆起身，将江恒扶上床，看到他被鲜血染红的中裤，叹一声，“素蓉不懂事，还不是你惯出来的？伤口疼了才知道发脾气，也不怕扯到伤口伤到旁的地方，留下隐患。” 江恒猩红的眼转向叶霆，见她红唇张合，声音密密麻麻的，他什么也没听清。 素蓉如木偶人一般被江悦拉出去，江恒终于又说了几个字，“我要休了你！” 就在刚才，叶霆掐着他的下巴，告诉他，转魂丹原本可以不用的，只要他对江云栖有一点关心，及时让大夫治好她。 是素蓉故意让江天赐装病，才让她不得不用转魂丹。是他的纵容。 他正痛心地想着是不是真的对她稍微好一点，事情就会不一样，叶霆却一指按在他双手的伤处，“双手不能持笔，你还如何当值？” 他心里的惧意又多了几分，恨意也随之增长。 他要休了她！一定要！ 叶霆没好气地笑了，“又在说蠢话，你的仕途不要了？！” 李锤可是因为她才动了要结亲家的心思，真休了她，他可就和上司结亲无缘了。 江恒晕了。 被气的。 “嘤……好可怕。”毛豆瑟瑟发抖。 “这才哪到哪儿啊？”叶霆嗤一声，嫌弃地把江恒丢开，“现在，只是让他开始产生动摇，等他醒来，后悔了，自责了，想要弥补了，再让他一无所有。” 毛豆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主人，你怎么也会PUA？” “我不会啊。”叶霆单纯又无辜地道，“他们怎么对原身的，我就怎么对他们而已。” 江恒就是从落榜开始，让原身的三观产生动摇，然后是后悔、自责，再是无止尽地弥补。 不过，她脾气爆，喜欢动点手，就算是收利息吧。 “嘤……主人，你是魔鬼吗？”毛豆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 “当然不是。”叶霆笃定地道，“魔鬼都怕我。” 毛豆：“……” 嘤…… -------------------- 作者有话要说： 司命：毛豆吓坏了，跟我回去压惊。 叶霆：嗯？！ 毛豆：嘤……还是跟着主人安全一点点，就亿点点QAQ 司命：？？？ 第7章 贤妻罪7 叶霆在延宗院转了一圈，就叫人来把牌匾换成了“净灵院”。 素蓉在王氏那里哭了半日，等着叶霆如以往事一样去向王氏请罪认错，顺便再给她些好处做赔礼，没想到等到天黑，只等到自己的侍女灰头土脸地抱着小包袱过来。 侍女一见她就哭倒，“如夫人，老夫人，夫人占了咱们的院子，让咱们住到鸢芜阁去。” 素蓉听得两眼发黑，“那种鬼地方，怎么住人啊？” “怎么就不能住了？”筱雨掀帘进来，一脸严肃地对屋中几人道，“夫人知道你们又要在背后数落她的不是了，让奴婢过来说明原委，这都是为了咱们老爷好。 “李大人可是都老爷的上峰，在延宗院里看了一眼，各种不满意。怎么个不满意法，奴婢说了老夫人也不信，等老爷醒来，让老爷和老夫人解释。 “夫人知道老爷疼爱素姨娘，连如夫人称呼都纵着。怎么敢给姨娘安排不好的去处？ “鸢芜阁是咱们府上唯一的一个两层阁楼，前有莲池聚财，后有合欢，寓意姨娘与老爷和和美美。姨娘是不想要财呢还是不想要和老爷和和美美呢？” 只是，时至中秋，莲池早败，合欢已枯。 这又如何？素蓉敢反对吗？ 只要她反对，她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只能共盛夏，不敢度严冬。 素蓉张张嘴，头一回生出无力辩驳感，而这种感觉，是过往五年里原身时常承受的。 筱雨憋着笑，跑回净灵院才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小姐真厉害，就这么把她赶过去了，还得感恩戴德念小姐好。你没瞧见素姨娘当时的表情，实在太好笑了。 “我还准备了要斥责她的话，只要她敢反对！没想到都没用上。” 她深感惋惜。 筱晴也笑，低落的情绪散了不少，“她嘴上感恩戴德，背后止不定怎么骂咱们呢。” “那又怎么样？我就喜欢她恨不得杀了我们，却只能背后骂几句的样子。”筱雨一点担忧都没有，“这样的闷亏，她以前总叫我们尝，今日也叫她知道知道滋味，我只觉得少了些，日日刺激她一回才好。” 叶霆多看了筱雨一眼。 这个丫头和她的脾性真对头！ “一会儿，她还会来，有仇就报仇，有冤就报冤。” “嘤……”毛豆没忍住，又出声，“主子，你不会想今晚就杀了她吧？” “我是凶残的人吗？”叶霆在心里答道。 毛豆：“……”嘤……原来是在做梦啊…… “哎呀，疼疼……”它软萌又委屈的声音传进叶霆耳里，叶霆笑道，“让她们出出气罢了。好茶就多泡泡，别浪费了。” “嘤……”毛豆知错了，这不是做梦！ “主人好可怕……不，好厉害！”它鼓起勇气，“我还是主人的爱宠吧？” 主人会保护它不会泡它的吧？ 它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不过叶霆已经不再理它了。 叶霆嫌弃主屋里熏过糜糜之香，连掐了几个净天地咒、净宅咒、净水咒都无效，便让人寻来陈艾和水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直到闻不到不喜欢的气息了，才作罢。 江恒还昏在那张大床上，她让人在窗下摆了一张罗汉床，上个小桌，像两个沙发，撤了小桌，便是一张床，睡她足够。 瞧起来是要好好照顾江恒的样子，其实，等到要休息的时候，中间拉起一个屏风，眼不见为净。 这会儿都月上中天了，主仆几个常用的东西都搬了过来，筱晴哄睡了江云栖，出来道：“等了这么久，还没人来，是不是不来了？” 筱雨也觉得太晚了，不太可能来，难道小姐这回失算了？ 她看向叶霆。 叶霆神在在地折了根树枝，地上写了个五，“来了。” 耐久度，五分。 没及格，不是好茶。 筱晴跑去院门外瞧了瞧，远远看到一行人打着灯笼过来，忙跑回来，“来了来了，大约还有一盏茶时间就能到了。” 她说完，看向了叶霆，筱雨也看向叶霆。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信任，接二连三地一说就对，这简直在太神了。 “姐姐万福。”素蓉朝叶霆福身一礼，“妹妹深夜打扰，是为了将惯用的东西搬过去。” “知道打扰了，不能等明日？” “姐姐恕罪。”她恭敬地垂眸的认错，两只手交叠在腹前，隐约可见袖口抖动。 叶霆瞧着她神色平静，在地上写了个六。 冷静度，六分。 勉勉强强地及个格吧。 她看筱雨一眼，语带责备，“怎么回事？” 筱雨道：“素姨娘的东西，奴婢已经都叫人收拾了搬过去了。” 叶霆满意颔首，对素蓉道：“你听到了？回去吧，你安分些，家里也能和气些。” 素蓉听着这话有些耳熟，见她已经转身回屋，无意再理她，忙跟上去，道：“我已经查过了。他们说筱雨只叫他们搬走了些细软，惯用的物件一件未得，就连衣裳首饰，也一件未得。” “筱雨？”叶霆示意筱雨处理，自己复又进了屋。 筱雨答应了一声，“给姨娘的，是姨娘自己带进府的，我们小姐出钱为姨娘添置的东西，以及这院中的的物件，都不属于姨娘。” 素蓉一脸没听懂，“我得的这些，都是江府姨娘该得的！” “江府姨娘，可没这么好的日子过。”筱雨没好气地呛声。 “大胆！”素蓉一巴掌打在筱雨的面上，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所有人，包插素蓉自己带来的人，都没想到温柔善良的素蓉还会打人。 “姐姐。”素蓉抬头看向叶霆。 后者也盯着她，目光如天上洒下的月色一般凉。 “打回去。”叶霆淡淡开口。 院子里比刚才更静了，除了素蓉和筱雨，大家都没见过叶霆动手的模样，不敢相信一直谦卑讨好、谁都能在她面前大声说话的当家母主会有这么凶狠的一面。 筱晴努力睁大了眼，低落的情绪消散得更多了些，眼中升起点点希望的光芒。 毛豆发出颤音，“嘤……打啊打啊！不然主人又要暴动啦！” “注意用词。”叶霆分神提醒它。 毛豆立马纠正：“是动手嘤……动手嘤……主人赛高，动手的威力和人家暴动一样。” 叶霆觉得它一定在拿她的动手和小宠物的暴动比，“你很激动？希望我动手？” “嘤……”毛豆开心了，主人这么了解它，它一定还是主人的爱宠！ 筱雨只犹豫了一息，便抡起手臂，狠狠地朝素蓉脸上掴去。 啪！ 似乎用到了筱雨吃奶的力气，一掌下来，她喘气连连。 “再打。”叶霆慢吞吞地走出来，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大家的心跳上。 素蓉可算想起叶霆发狂的一面，噗通一声朝她跪下，也因此，避开筱雨抡过去的第二掌。 筱雨恨她恨得紧了，从她为延绵子嗣进府、却进府时便怀有三月身孕，小姐因无所出所做的努力都成了笑话，可那时，谁都没有察觉小姐已怀孕两月…… 到她嘴上姐姐长姐姐短，时时顾全大局识大体，却无时无刻不在挑拨着小姐和姑爷的关系…… 再到她踩着小姐上位，永远都是她闯祸小姐背锅…… 再到小姐八个月身孕的时候摔倒，险些一尸两命…… 再到这些年的委屈…… 素蓉跪着朝叶霆的腿抱过去，“姐姐，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叶霆不避不让，慢吞吞地拿脚尖顶着她的下巴，她想避却没能避开。 叶霆道：“既然知道错了，今日到此为止。回去吧。” 素蓉不想就这么回去，恳求道：“姐姐，让我见见夫君。” 怎么可能让她见？ 叶霆足尖一用力，就让她感觉到了难以呼吸的恐惧，仿佛只要叶霆想，她就会立马没命。 她哀求地看着叶霆，而叶霆在欣赏够了她的不安后，收了腿，“现在夫君厌了你，不想见你，你有什么事，可以与我说，我会为你转达。我尽这些绵薄之力，算不上主母的责任，只是全了你我姐妹的情义。” 一股凉意从素蓉的足底升起，直贯头顶。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熟悉了，这都是她曾对叶霆说过的话。 风水轮流转，现在，曾经要靠她一点施舍才能见到江恒的人，在施舍她。 她想不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全身都在发冷，似要把她冻住。 她只是一个妾，没了男人的宠爱，就什么都没了。 而叶霆说得更残忍：“你只是一个贪心不足的妾，没有男人的宠爱，你就是卑贱的臭虫爬蚁。踩死你，我还嫌脏。” 原身给过她善良与仁慈，想过与她好好地相处，是她自己，将善良当成了可欺，将仁慈当成了软弱，将原身当成了上位的踏脚石。 “小姐，就这么放她走了？”筱雨还没打够，这么多年的怨气，她以前为了小姐能忍，现在不用忍了，巴不得一次性全放出来。 叶霆眉头微动，“太吵。” 会吵到栖宝睡觉的。 毛豆嘤出了猫叫，“她要是知道自己是因为一只奶团子得救了，会哭的嘤~” “已经哭了。”叶霆兴致缺缺，“不经泡的茶。” 毛豆噎住好一会儿，“嘤……” 素蓉安生了几天，长寿堂也好几天没动静，只在要用钱的时候，派人往净灵院来，被筱雨让他们先签着条子后，便也不来了。 江恒迟迟未醒，筱晴嘀咕着奇怪，叶霆全不在意。 她现在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修仙！ 刚穿过来那晚，她没注意，后来来时发现这个世界不是完全没有灵气的，只是灵气稀薄。而这个宅子的风水布局有些讲究，让灵气布局集中到净灵院。 所以，她搬进来了。 她有一套用灵力淬体的法门，可以让身体变得健康强壮，又不会因为炼体而改变体形，正适合现在这具身体。 毛豆心想她果然是主人的爱宠，离开天界也没忘了养它。 它时不时地发出一声享受般的“嘤”声，哼起小调：“毛豆崽，小jiojio，甩起小尾巴，主人说她最爱崽，带崽去修炼~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孙婆子有些不安，先前叶霆可是说过不给她发月钱的，眼下什么都是签欠条，越看越觉得月钱保不住，“老夫人，要不，咱们主动去找夫人说一说？把道理给她说通咯？” “不必。”王氏转着佛珠子，慢悠悠地道，“她就是个贱骨头，晾一晾就好了。” 最开始的时候，把叶婷惹急了，她还会把她叫过来好好说一说，让江恒也好好地说一说，让她服帖。 后来，磨平了人的反骨和自信，拿捏着叶婷对江恒的爱，就懒得再说了，把姿态摆一摆，自然会来认错的。 她经验十足，错不了。 等了几天，债主上门了，叶霆还没动静，王氏盘断了一串佛珠，终于坐不住了，“叫她过来。不，我去看看，把赵姨娘、钱姨娘、孙姨娘、李姨娘都叫上，这么多天了，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毛豆哼着歌转着圈：当然是带爱宠修炼啦~~~ 叶霆感叹：想喝杯好茶不容易。 江恒：我怀疑你在凡尔赛。 素蓉：我还不够好吗？气！哭！ 学着毛豆哼调的懒作者：来监督我日更吧~ 第8章 贤妻罪8 “主人，渣男又在偷看你。”叶霆将灵气吸入体内运转完十二个大周天，将灵气吐出后，听到毛豆小嘴叭叭地打小报告，“他这几天醒来了好几次，每次看到你头上冒烟。就吓晕了过去。现在终于晕免疫了嘤。” 这具身体是凡人之躯，不能承载灵力，所以，灵气每在她体内运转完一个周天，都要从百汇穴送出去。 不过，叶霆更在意的是另一点，“免疫？你怎么会用这样的词汇？” “嘤……”毛豆有点委屈，“人家是天上地下无所不知的灵宠啊。三千世界，什么词汇我都懂。还能趋吉避凶！越修炼，我的消息就越准确！我真的很有用的！” 说到最后那句，突然提了音调，仿佛挺起了它毛绒绒的小胸脯。 叶霆被它逗乐了，“我杀了江恒，会怎么样？” “……嘤……嘤……嘤……毛豆卡壳了……”毛豆哭着跑开，“坏主人，又欺负宠。” 江恒听不到她和毛豆的对话，只看到她背对着自己，在头顶冒烟后时不时地笑出声，似乎心情不错。 他身上的伤还在疼，不敢动，只敢在叶霆转身看向他时赶紧闭紧眼装晕。 叶霆走到床边，指尖轻轻地从他冒出胡茬的面颊上划过，取了刀，不紧不慢地剃着。 “真想用雷劈了你。” 江恒总觉得剃刀在下一瞬会割破他的喉咙，害怕地全身紧绷，只希望这种折磨快点结束，可她似乎剃得很慢，还越来越慢。 他紧闭着双眼，看不到叶霆唇角勾起的恶趣味笑意，也听不到毛豆又滚回来咯咯笑的声音。 终于，叶霆放下了刀，却还没有远离他。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他脸上，仿佛是刀面。 然后，滑到他颈侧。 江恒：“……”救命……谁来救救我…… 叶霆一刀划开他的颈侧。记忆里，这里有一根足以致命的血管。【危险动作，纯艺术效果，现实中，试不得的哈】 伤口裂开，汩出血，可不到一息，血便止住，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竟然会这样，杀不了啊…… 她在心底嘀咕了一句，却并不是真的意外。 她柔声道：“原本，我们也曾情深似海，夫妻和睦，我的心里只有你，你的心里只有我。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夫君，是你负了我。是你对不起我。” 江恒：“……”老天爷啊，我已经感觉到血往外流，脖子上疼了一下又一下，她又疯了，要出人命的！ 叶霆继续道：“我父母不同意我嫁给你，我与他们争他们闹，相信你是我良人。可你的母亲说反对的时候，鸡蛋里挑骨头的时候，无中生有冤枉我的时候，你只会叫我避着点、忍着点，到底是你的母亲，把你养大不容易。” “我寻思着，你家穷成那样，养活一只狗都难，确实挺不容易的，比别人家都不容易，也就不计较了。反正我养得起你，以后好好养你，你也会体谅我的不容易的。” “可你没有……” “有时，我会想，到底是个怎样家庭，养只猫都养不起，却见不得鱼里有根刺，要我在下锅前徒手把刺挑干净。你说呢？” 江恒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正在这时，筱晴隔着窗对她道：“小姐，江老夫人来了。” 叶霆的话停在这里，他听得她答应了一声，颊侧的冰凉触感消失了，终于放松了些。 “不见。”她才发现了个不会死的新玩具，正在琢磨着怎么玩更痛快呢，哪有心思去理旁人？ 筱晴道：“她带了四位姨娘过来，恐怕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啊。”叶霆对那几位姨娘有点兴趣，收了手里的剃刀，瞧着江恒的脖子，有些遗憾地起身，“在前院摆椅子。别吵醒姑爷。” 筱晴应了声是，又嘀咕，“姑爷又没伤到脑子，这么多天了，也该醒了，不会是装的吧？” 江恒：“……”我不是，我没有，我就装了这么一小会儿…… 你们主仆都是魔鬼吗？ 叶霆恶劣地勾了勾唇角，“没关系，他一辈子这样，咱们也能省点心。” 江恒：“……” 耳里传来毛豆牙齿打颤的声音，叶霆微一扬眉，猜它的小胆子已经吓破了，暂时没理。 王氏带着四位姨娘气势汹汹地闯进院子。 孙婆子将两个想要拦住她们的洒扫丫鬟推开，扶着王氏向前，见筱晴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扬开笑脸，“老夫人瞧瞧，夫人还是孝顺的，知道您来了，叫人马上上座。” 这话王氏听着高兴，心里也觉得这是叶霆讨好她的小手段，点点头，“也就这样吧，不过，怎么摆在院子里？” 孙婆子还未找到回答的话，叶霆已经走了出来，坐到了那张椅子上，两臂往把手上一搁，稳稳当当。 王氏：“……” 孙婆子：“……” 四位姨娘落后几步，隐隐约约听到王氏和孙婆子之间说了几句，没听清说的什么。 赵姨娘眼神询问身边的李姨娘，奈何后者只是低眉垂目。 指望不上她，赵姨娘走到孙婆子的身边，瞧见了院里的情况。 叶霆坐在主屋外的太师椅上，矜贵疏冷，一看就赏心悦目。 她恍了一下神，笑着提醒道：“姐姐，老夫人来了，还不快起身让座？这眼力劲儿可不行。” “让给你？”叶霆轻飘飘地瞟她一眼，拍了拍她手下的地椅子把手，“谁想坐，我就让给谁。” 原身的好脾气出了名，她这样说，没人怀疑她是另有目的。 毛豆颤着音嘀咕：“嘤……主人一定又要搞事了。” 赵姨娘噎了噎，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是让你让给老夫人，你怎么就这么榆木疙瘩，说不通呢？” 叶霆打量她，随后，目光转向另三个姨娘。 她们都从王氏身后走了出来，模样都是出挑的，不过，她们都膝下无子，所以也都是家中隐形一般的存在，深居简出的，若不是她们来了，叶霆都要忘了这几个人的存在。 “贱妾见过夫人。”走在最后的妇人微微屈身，垂眸看向足前三寸之地，目不斜视地行了个万福礼。 “起来吧。”叶霆想起更多，不由问道，“你姓李？” 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她记得妾室里是有个姓李的，早先怀过一子，没生出来，原身还挺惋惜的，因为李姨娘的性子比她还好欺负，却也是唯一一个每次看到她都会向她行礼的妾室。 她是真的把她当主母来敬的。 得到答案，她的目光另三个人身上移过去，“四位妹妹鲜少出来，眼生得很，另三位姓什么来着？” 三位姨娘：“……” 赵姨娘气红了脸，大眼睛瞪得像寺里的罗汉像。 王氏：“……” 筱晴倒是识得，“先前开口的是赵姨娘，黄衫的钱姨娘，蓝衫的是孙姨娘。” 叶霆：“……赵钱孙李，这是统领了百家姓啊。” 江恒小心翼翼地爬到窗边，听到这句，瞬间腿软了下来，额头磕到窗下，发现闷响。 谁家能统领百家姓？那必须是皇家啊。 叶霆这句话若是传出去，别说他的仕途，他这一家子的命都保不住。 纳她们的时候，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他也就这么倒在了罗汉椅上，众人的的注意都在叶霆身上，无人注意到他。 叶霆仿佛不知道自己点拨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是对筱晴道：“给李姨娘看座了，她身子不大好，久站不得。” 李姨娘诧异地掀了掀脸皮，道：“老夫人未坐，贱妾不敢。” 叶霆道：“那我让你坐，你坐还是不坐？” 她全程忽视王氏，后者被孙婆子扶住的胳膊肘都抖了起来。 李姨娘犹豫片刻，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即便王氏等人瞪她，她也只是看着自己足前三寸之地，沉默不语。 叶霆这才喜笑颜开，看向赵姨娘，“我这把椅子，给你坐，你坐还是不坐？” 赵姨娘抽了抽嘴角，觉得今日的主母和往日有些不一样，这个椅子肯定有文章。 本有心想再在王氏面前卖个好，这会儿也一时之间不敢接话了。 王氏气道：“叶氏，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婆母吗？” “有过的。”叶霆还在打量着三个站着的妾室，答完才抬眼看向王氏，“可你配吗？” 明显是要搞事的意思。 孙婆子一面给王氏顺气，一面小声地提醒她，“银子，银子！” 王氏深吸一口气，“有什么委屈，一会儿再说，你若真受了委屈，我这个做婆母的自然不会不给你作主，再说了，这个家都给你当了，你能受得了什么委屈？” 这话，她说了不知多少遍，张口就来，理直气壮。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让叶霆当的家，是个什么金窝银窝。 “谁稀罕呐？”叶霆勾着唇角啧声。 王氏呼吸微顿，也察觉到了叶霆与往日的一点不同，自动忽视了她的话，继续道：“今日，我来都有来了，自然要让事情有个了结的。你先把这些签账都结了，还有大伙的月钱也给了，然后，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说。” 叶霆颔首，却又看向三个姨娘，“我这里只有一个位置，你们，到底谁想坐？” 赵姨娘笑容一滞，更加不敢接话了。 孙姨娘道：“若只有一个位置，必是要让老夫人先坐的。” 叶霆没说不给，“若是老夫人想坐，她早就说要坐了，轮得到你们挑挑拣拣。若你们实在没人想坐，那……” 这四个姨娘里，没谁狠狠地欺负过原身，她也没有非得要将人推进火坑的意思。 她正准备将目光转向王氏，却见黄衫妇人向前迈了一步。 她微眯着眼，看回去，妇人揪着手，问道：“夫人，这个位置，是指这张椅子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是吗是吗？ 感谢在2021-08-08 11:15:58~2021-08-09 23:2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觉也能赚钱 35瓶；艳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贤妻罪9 “是，也不是。”叶霆没有犹豫不决地回答。 她站起身，温声邀请，“你想坐，就走过来。” 钱姨娘年向王氏。 她不是感觉不到王氏的不悦，短暂的犹豫后，还是迈开步子朝叶霆走了过去，一面走一面挤出一个笑脸，解释道：“我也不是非得要做这个位置，只是没个人做，大家就都得耗在这里。” “老夫人年龄大了，身子不大好，所以我便自作主张了。请老夫人和夫人见谅。” 叶霆目光微顿，笑着让开位置，“见谅什么？我要感谢你才是。” “叶氏。”王氏终于又说话了，“看你整的这些名堂！现在满意了？办正事吧。” 她让孙婆子递出一打签条，都是这些日子开销的账目。 “先把这些账都结了。” 叶霆伸出手，却没接孙婆子递来的签条，而是接过筱晴递给她的一小包核桃，两颗核桃放掌心一按，咔咔裂开。 窗后的江恒抖了几抖，总觉得她轻松捏碎的，不是核桃而是江家人的脑袋。 叶霆悠闲地剥了一个，将核桃肉放进干净的小布袋里，朝钱姨娘努嘴，“未来的当家主母在那里，找她要去。” 钱姨娘呆住，心噗通噗通直跳。仅余的理智让她勉力压着想要上扬的唇角。 王氏也呆了，“叶氏，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未来的当家主母，是你能作主的事儿？你问过我这个婆母了吗？” “问了啊。刚才不就问了吗？这位置只有一个。钱氏来坐，也是你同意的。”叶霆没有吃核桃，将核肉剥了放到另一只小袋子里，“我知道，娘一直只将我当成是江家人，我是主母，妾室都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几个妾室脸色微变，钱氏几乎马上就要站起来。 但她到底还是没站。 叶霆余光瞧见，嘴角的弧度恶劣了些。 扒在窗口瞧这里的江恒看到这个笑，脸色惨白。 她两次对他动手里，都是露出这样的笑容，她又要发疯了！ 王氏胯着脸盯住叶霆，“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这个主母。”叶霆掀起眼皮看她。 王氏寻思了一下，“是恒儿要休了你？” 如果是这样，倒也不是不行。 叶霆摇摇头，他休她？想得真美。 不过，她没有要与这些人多说的意思，“本想等他醒来，叫齐人再做移交。既然你们等不及了，先移交也无妨。” 王氏放下心来。 她没想到自己儿子现在还“没醒”，只以为儿子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但现在睡起午觉了，声音放轻了些，“既然恒儿已经决定了，钱姨娘，你可会？” 钱姨娘心下一喜，忙道：“贱妾曾学过几日。” 王氏意外地多瞧她一眼。 既然家中还有个会的，叶霆就更可有可无了。 为免打扰江恒午觉，她交待钱姨娘赶紧做完移交处理大事，如今江府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楣，被债主讨到门口，实在不像话。 “夫人。”李姨娘不安地抬眼看向叶霆。 钱姨娘福身插话，“有劳夫人了。” 语气平静，与王氏在时没有两样。 叶霆兴味地打量她一眼。 筱雨瞪眼道：“劳累了夫人这么多年，如今这么点小事都还要劳累夫人不成？你跟我来，笔笔账，夫人都命我算得清清楚楚，这便都移交予你，好叫你早日清账。” 钱姨娘被她挤怼得哑口无言，委屈地看向叶霆，却见叶霆甚是温柔地朝李姨娘说了什么，转身带着她穿过小门，去了后院。 后院有张大石桌子，江云栖踩在石凳上，煞有介事地提着笔写写画画。 听到动静，她抬首朝两人瞧过来，露出一张污满了墨的脸，灵动的黑眼，比墨还亮。 “娘！”她丢了毛笔，朝叶霆扑过来，“栖宝很画了很多幅。都不满意，娘再等等，栖宝一定画出最好看的风筝，再让娘和栖宝一起去放。” 叶霆揉揉她的头，将装着核桃肉的布袋子递给她，“只看到娘了？” 江云栖抓出一块核桃肉，幸福地咬了几口，慢慢咽下，这才探头看向李姨娘，立时收了玩乐神态，“李姨娘？” “是贱妾……”李姨娘恨不得一双眼都黏在江云栖身上，“小姐一番孝心，画的每一幅都是最好的。” 江云栖睁着大眼睛，看向叶霆求证。 叶霆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不够好！”江云栖想了想，认真地回答，“我明明还能画出更好的！” 她抓着毛笔的手垂到身侧，小拳头握得紧紧的，“骗子！” “这……”李姨娘眼里沁出泪，两手交在身前紧紧揪着，不知所措。 “可在李姨娘眼里，你的每一幅画都比她见过的好。”叶霆如是道。 江云栖愣了一愣，看向李姨娘，“真的吗？这么可怜啊？” 她吭吭嗤嗤地跑回去，抽了一张画又跑回来，“这是我现在最满意的一张，送给你吧。” 李姨娘没马上接过去，江云栖看叶霆一眼，又对李姨娘道：“我不该没弄明白就冤枉你，对不起。” 李姨娘颤着手接过那张画得看不出是麻雀还是鸭子的图，模糊了视线。 她一把抱住江云栖，哭声恸天。 叶霆把空间让给李姨娘和江云栖，耳边传来毛豆抽嗒嗒的感叹声，“嘤……主人，你怎么对李姨娘这么好啊？” “她是个可怜人。”叶霆退到门外，缓缓将门关上，阻止正打算进去的筱晴，生怕惊扰了那一大一小。 “李姨娘本来能有一个儿子的，被素蓉害得流了，后来就再没有了，在后宅里默默地死去……”毛豆认真地回忆了一遍李姨娘的一生，“是有点惨嘤……可是主人怎么会这么好心？” “你真的不能出来吗？”叶霆遗憾地道，“我脱毛技术很好的。” 毛豆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哇地大叫一声跑开，“嘤嘤嘤……主人又双欺负宠……” 声音还未结束，它又跑了回来，抽嗒嗒地道：“我知道了，主人对坏人才凶残，对可怜人很温柔的。” 一定是这样的！主人对小奶团子也很温柔呀。嘤~ 叶霆默然未语，毛豆没听到她心里的声音，慌了，“嘤……嘤……对吗？” “善良应该被善良对待。”叶霆轻轻地道。 她对李姨娘温柔，不是因为李姨娘可怜，而是因为她可怜却不可恨。 温柔待人的人，值得温柔回抱。 毛豆嘤了半天，嘤不明白。 她转身，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边探头朝她看过来的江恒。 接触到她的视线，江恒神色一僵，脸闪进门里，随后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闷响。 她转身朝主屋行去，钱姨娘从西侧屋急急行出，“姐姐，请留步。这账目，不对。” 叶霆停住脚步，偏脸瞧过去，唇角勾起江恒最畏惧的笑意，“哦？是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请叫这章：加更君~ 看了几个冲击人性的新闻…… 愿温柔的人都能被温柔拥抱， 善良的人都能被善良拥抱~ 入秋了，适合吃梨和桔子啦~ 梨肉可润肺，桔络可化痰。 还有啊，疫情各地反复，大家可以准备点艾草或者艾条熏一熏房间，也是一个自我防护的小法子~ 愿大家平安喜乐~ 明天见~ 第10章 贤妻罪10 钱姨娘急急朝叶霆行来，一面走一面道：“是的，账目上写着江府公账一文没有，这怎么可能呢？” 筱雨紧跟着出来，本要开口，见叶霆搭理她，便回转身走进屋，不一会儿，抱起一摞账本出来。 筱晴马上搬来桌子，接过筱雨手里的账本，摆上桌。 叶霆没说话，因为毛豆正发出愤怒的声音，“怎么不可能了嘤？！为虎作伥的狗东西，装得一脸正直，其实暗暗里学了管家本领，一直在等着原身倒霉。” “主人！教训她！快教训她！” “果然如此。”叶霆在心里道。 “嘤……”毛豆语气软了下来，“主人一点都不意外吗？” “猜到了。”叶霆顺着钱姨娘的示意看向她掌中举起的账本，启唇道，“江府怎么会是一文没有？” 钱姨娘连连点头，“那这账目是怎么回事？” 叶霆道：“江恒月俸四十五贯钱，每位姨娘的月例是一两银子，素姨娘养着江天赐，多一两银子，老夫人那里十两银子，江悦那里二两银子，这里就去了十八两，上上下下，仆人的月钱，总计三十两。” “光这些开销，就已经超过了四十五贯钱。还不算给你们每季做的新衣首饰，每天的吃喝，江恒每日的开销，若是他要作东请客，小则三五百两，多则上千两，若是他要给上峰送礼……” 她将一个月的开销一一列出来，声音清楚，语气平静得好似在讨论今日是雨是晴，微风正好，“所以，江府怎么可能是一文没有？应该是赤字累累。” “怎么会这样？”钱姨娘的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拿手里的账本翻了又翻，又跑到桌边，疯魔般的抓起账本翻。 她不信，她看到的光鲜的江府，其实比她以前最穷的时候还穷。 王氏身上总是缀满了金玉珠钗，身上也挂满了足金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赤字？ 叶霆笑道：“不这样，怎么让人知道他们现在是有钱人了？” 钱姨娘颤着手，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叶霆，“那……宅子，铺子呢？那些产业的进项呢？你平时都是怎样解决这些问题的？” “呸！”筱雨啐道，“宅子？铺子？江府有这些吗？” “那还是有的。”叶霆纠正道：“江南水边屋两间，观荷煮雪两不误，有地有塘能养鱼，改日安排人送你去瞧瞧，你好生打理，日后也是不愁过日子的。养得活猫猫狗狗。” 筱雨筱晴没忍住，笑了。 她们家小姐这些年总是愁云满面，现在可算又会说说笑笑了。比以前还多了幽默感。 江恒一点也不觉得幽默，反倒觉得全身发冷。 那两间水边屋是他最不愿回想的事情，能观荷，是因为旁边有条河，不是他家的荷，所谓的地，是半亩薄地，所谓的塘……他家哪里来的塘？哪里能能养鱼？ 他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她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家过去的穷样的，可眼下让他和叶霆作对，他又没那个胆量。 到底是什么让叶霆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连他休了她都不怕，还这么淡定从容。 真的是因为他对她不够好吗？ “婷婷！”他扬声唤道。 可他昏睡多日，发出的声音又哑又小。外头的人没听到。 “那你的嫁妆呢？”钱姨娘寻思着还不是穷得一无所有，定下心来认真地翻看账目。 江恒要休了叶霆，那她的嫁妆就得归江家所有，听说她江南首富的千金，一定有不少数目，她得仔细核对才是。 叶霆对筱雨道，“我的嫁妆要仔细清点，不能出错。” “放心吧小姐。都点好了，谁也别想从我手里多挖走一块铜板。” 叶霆颔首，走进屋里。 她是没听到江恒叫她的声音，但毛豆听到了，还给她学着他的语气原原本本地地复述了一遍。 “婷婷，不休你。我从来没想过要休你。”毛豆气呼呼，“嘤……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哦？” 叶霆走到他面前，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婷……” “是我要休你。”叶霆如是道。 门未关，叶霆的声音不小，随着风轻轻地从江恒耳边飘过，飘入门外钱姨娘的耳中。 后者噎了一噎，以为自己听错了。女人要休男人，做梦呢？ 她往屋里瞧一眼，叶霆的紫色长裙子飞动，露出江恒毫无血色的脸，与之相对的，半边脸和脖子上的血格外吓人。 她尖叫一声，往外跑去，筱雨腿脚不便，追不上她，筱晴反应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跑出了院门。 叶霆听到动静，微微蹙眉，“她怎么就走了？没人把你接过去，你岂不是还要继续占着我的地儿？” 不过，她也不打算去拦人，接了江家中馈，就是对钱姨娘折磨的开始。 根本不需要她再花别的心思。 “瞧见了吗？江恒，你的几个妾室，还有你的母亲，没有人愿意照顾你。若你还是这么犯贱地乱跑。我也不管你了。” 江恒听着这熟悉的语气，几欲晕厥，最后却露出笑来，“婷婷，你在吃醋，是不是？” 不等叶霆回答，他坚定地补充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在吃醋。气我那天在你面前和素蓉亲热。其实，我那只是在故意气你的。” “哇哇哇，太渣了！他怎么可以渣成这样？天命书上写的他都没有渣成这样的嘤……”毛豆气得大口呼吸。 叶霆心念一动，“司命写的书都叫天命书？” 毛豆呼吸顿了顿，“是的呀，我是不是又说漏了什么嘤……嘤嘤……” “这就解释得通了。”叶霆勾起唇角。 说都说了，毛豆索性破罐子破摔，在主人这里刷一波好感，“江恒是书中的男主，原身是书中的女主。可这本书是虐文，男女主互虐嘤……” 叶霆：“……”男女主互虐，认真的吗？她只看到了虐女主。 “嘤……”毛豆很认同叶霆的观点，“司命是不是觉得，男主临死前的悔不当初就是虐男主了？女主会死得比较早，然后，男主在未来漫长的生活中发现女主的好……总之，男主是最后死的人，他身上有男主光环，杀不死的嘤……” “狗男人！”叶霆磨了磨牙，笑容消失。 “这就解释得通了。” “狗男人！” 这两句话她直接说了出来，江恒听到一喜，同时，也心下一松，坚定自己真的猜对了。 “婷婷，我是爱你的，只是为了要传宗接代，没办法。你懂的，对不对？” “我不懂。”面对他的深情，叶霆反感地皱眉，“你家又没皇位要继承，做什么这么看重传宗接代？” 江恒不是江悦，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看是不是有别人听到，“别胡说，这样的话要是被人听到，到朝堂上参一本，我们一家子都得死。” “是吗？”叶霆无辜地眨眨眼，“可是你娘和你妹妹都觉得你家以后会有皇位继承的，还能指挥皇家的公主。” 叶霆每说一句，江恒的瞳仁就震一下，“这些话还有谁听到过？” “不知道。你的娘，你的妹妹，我总不会比你更了解。”她对他已经没有了耐心，“既然你醒了，就去你心爱的女人儿子那里，别在这里占我的地方，污我的空气。” 她还以为江恒会生气，与她大吵一架，她刀子都准备好了，再往他身上来几下。 没想到江恒比刚才笑得更愉悦，“你有不高兴的事情，骂骂我就好了，我不会休你的，等你气消了，还是由你来管家。钱姨娘不成的。你也别说什么休我的气话，不成的。” 他伸手来拉叶霆，眉眼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婷婷，我不会告你伤夫的，但只此一次，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忍……忍……忍……”叶霆深吸一口气，“不行，我忍不了啦。你太恶心人！” 她一脚踹开江恒，大步走出去，“去，问江恒的各位姨娘，谁来把他接过去照顾。” 然而，没有人来。 因为所有的人都去了长寿堂。 叶霆扫江恒一眼，“去长寿堂，让他们派人来接人。” 还是没人来。 “婷婷，我娘也是想让我们再好好处一处。”江恒坚决不承认自己被家业给比下去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叶霆狐疑地扫他一眼，“你早就厌了我，觉得我是贱骨头，我现在也厌了你，觉得你是不要脸的王八羔子，咱们一拍两散，各自欢喜，不好吗？” “不好。”江恒回答得很干脆，“我的妻子，永远只有你一个。经此一事，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个改过的机会。” “不稀罕。” “我是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纵是没了妻子，再娶或是扶正个妾室都可以。可女人不一样。”他苦口婆心，“再嫁的女人，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我这是在为你考虑。” 叶霆冷眼瞧住他。 他往门边挪了几步，“你好好想想。休夫是不可能的，律法里没有这一条。我也不会答应和离。如果你一定要走，那我可以送你一纸休书。” “说到底，就是惦记着我的嫁妆呗。”叶霆手里转出剃刀。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江恒双腿抻了两下，急道：“你想杀我也是不成的。你若杀了我，你就是个杀人犯，你的女儿会被卖入妓馆，一辈子都背上有个杀人犯母亲的名声。” “嘤……主人，他说得没错哦。杀不了他……好气！”毛豆是真的气坏了。 它害怕叶霆不管不顾地动手杀人是真，想要狠虐欺负女主的人也是真。 和最开始单纯地看热闹的心思相比，它现在对叶霆的感情深了，也就有了对原主的同理心，仿佛他们曾经欺负的原身，就是她的主人□□一般。 “他们母子PUA原身，可这个世界没有想法的律法，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嘤……嘤嘤……” 它气得想从虚鼎里爬出来。 江恒自以为镇住了叶霆，但他也担心叶霆发疯，还是叫来了自己的小厮，把他扶了出去。 临出去前，他还温柔又深情地道：“你现在没想好，没关系。我可以等。只要你答应，我还会带你重温我们曾经的幸福种种。婷婷，我不曾负你……” “嘤……主人，现在怎么办？”毛豆丧气地道。 “不慌，办法比问题多。查查这个世界要怎样才可以休夫。”叶霆冷静地将筱雨叫进来，“安排人把床劈了，丢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呀~ 毛豆：嘤……古代世界，休夫太难了，毛豆崽都同情了。 瞅着微末人气的一百三十八线作者：涨收更难，嘤…… 第11章 贤妻罪11 毛豆很欢快，“嘤~终于到了毛豆崽派上用场的时候啦啦啦~” “呀，李姨娘被吓到了嘤……” 叶霆这才注意到，李姨娘不知什么从后院过来了，红着眼，脸色发白地在门口瞧着她。 “害怕？”她问。 李姨娘摇摇头，“是他们把夫人欺负得太狠了了。贱妾曾听说善良的人心里住着佛，可这佛，是镇压魔的，他们把夫人心里的佛杀了，所以，魔就被放出来了。” 叶霆笑笑，“这话说得不对。我心里没有佛也没有魔，住的是我的道。” 李姨娘噎了一噎，“什么道？” “有仇必报的道。”叶霆下意识想这样说，但她没有。 她微微蹙起眉，总觉得自己曾在某个时刻说出过这句话，现在想来，却有些稚气。 李姨娘也没有要纠结答案的意思，道：“当年贱妾的孩子还不曾出生就没了，现在，栖小姐已经养到这么大了，夫人心里的痛和恨，只会比贱妾更浓。贱妾想求夫人一件事。” 叶霆收了心神，抬眸看她。 她道：“夫人收了奴婢吧。伺候夫人，照看小姐……不管是什么活，奴婢都愿意做。” 这个时候，毛豆回来了，“嘤~查到了！” 叶霆敛眉，仔细听它的话，“有圣旨就可以。不过，皇帝太难见到了，不会召见小官员的家眷。如果有转魂丹，还能用献这个面圣，要不然，就得等江恒当了大官。” “别的法子。”她在心里问道。 毛豆嘤了片刻，又道：“我不知道了嘤……平民如果要面圣的话，击闻天鼓，要先受一百仗，过刀山。为了那么个渣男，受这样的罪不值得嘤……” “可以。”毛豆惊了一惊，才反应过来，叶霆的这句“可以”，是对李姨娘说的。 值不值得是其次，这具肉身根本不能扛住杖刑和滚刀山。 李姨娘激动地向她行礼，她抬手拦住，“但那得在你报完仇之后。如果还甘愿，你可以过来。” 李姨娘错愕抬头。 叶霆道：“一仇了一怨。我不会让一颗带着仇恨心的人照看栖宝。” 孩子，是最干净纯洁的，会染上什么色彩，和她身边的人身上带着什么样的色彩有很大的关联。 叶霆最喜欢原身的一点，便是原身不论受了多少的委屈，都不会将半点负面情绪带给栖宝。 所以，栖宝依旧能保持孩子的天真烂漫。 “主人，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嘤……”毛豆嘤嘤地追问她的打算，而她慢悠悠地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左看右看，买这买那的，一点也不着急。 随后跟着的马车都快装满了。 “你知道这个世界哪里的灵气最足吗？”她漫不经心地在心里问道。 “知道！昆仑！” “多远？” “嘤……”毛豆气势弱下去，“坐马车的话……一……二……三个月？” 叶霆：“一来一回，半年？” 毛豆：“嘤……” “我再问你，栖宝是哪个神仙吗？”叶霆停在一家药店外，盯着瞧了片刻，缓缓往里去，“李姨娘是吗？” 毛豆惊呆了，“主人在想什么呢？你不会以为可怜人都是被司命丢下的受罚的吧？” 不是吗？ 难道司命写的一个个虐文不是刑场？ 毛豆：“嘤……” 叶霆：“是，还是不是？” 毛豆憋着嘤了半天，急得要哭了。“毛豆崽不知道嘤……” “等我长大一点点……又大概亿点点……就能知道了。”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毛豆缓了片刻才转过弯来，“嘤……主人，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还有个办法！” 叶霆对它的办法根本不抱希望，径直往药店里去。 “和离！主人，要不你和离吧。和离了嫁妆也不会归渣男的。” “休夫。”叶霆道，“别的不考虑。” 休夫，才能让江恒彻底的名誉扫地，前途尽毁。 他PUA原身，是因为他无能，必须要从言语思想上击垮原身，而她，更喜欢从实际行动击垮敌人。 “嘤……”毛豆伤心地哭了起来，“毛豆崽好没用，一点都帮不上主人。” 叶霆脚步一顿，收敛了平时调侃它的语气，“别哭，你也不是完全没用的，一定长得很可爱，一身毛绒，是绿色的吧？一看就很开心很地舒服的模样。” 毛豆的哭声小了，抽抽嗒嗒的，“嘤……主人想起来了？” 那倒没有，是她猜的。 她道：“再帮我查查，这个世界的转魂丹是哪里来的。怎么会到原身父母手里，成为原身的嫁妆。” 毛豆又哭了：“嘤……我还是查不出来……” “没关系。”叶霆心里有数了，只怕也是和天界有关的东西，“你再查查，皇帝现在最缺什么？拿什么献给他才能接近他。” “最缺媳妇……嘤……”它说完又要被自己蠢哭了。 缺媳妇有什么用？ 它家主人又不会去给皇帝当媳妇。 再说了，皇帝要是真为了让她当媳妇而让她休夫，到时候还不被天下人骂成昏君。 “你还不是很笨。”叶霆说完这句，不再理它。 毛豆没听出来这句是不是讽刺，就当是夸吧，连嘤声都带上了小调的欢快感。 她逛了大半个京城，满载而归，不到半日，京城的人都传遍了。 李锤下值时遇到吏部郎中王落卿。 见对自己从不热络的人朝自己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李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扯了扯嘴角，转身便走，才走过两条街，拐角处又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王落卿。 “李大人，咱们这么有缘，竟然又遇到了。” 李锤心里道了句“有鬼”，面上板着脸道：“这是我回家的必经之地，王大人若是有意，自然能有缘。只是我不懂，我一个六品小官，能对大人有什么用处？” 王落卿唇角僵了一僵，“大人误会了。” “误没误会我心里清楚，你一个吏部的纠着我这个御史台的，心里没点鬼……”李锤意味深长地瞧他一眼，“骗鬼呢。” 王落卿：“……” 李锤自觉该说的都说明白了，左右看了看，拢袖一本正经地问道：“有事就说吧。可是做了不能做的事，怕被参？！” 王落卿差点破口大骂，深吸一口气，“听说江恒江大人是你的属下。” “是又如何？”李锤神在在的，连眼皮都没掀。 王落卿：“……” “听说他家今日添了不少东西，不知做何用？” “江大人告假多日，他家中的事，我自是不知。” “告假多日？”王落卿笑着拢起手，“看来李大人对自己属下不太关心啊。” 说完，转身就走，全然没有先前拦住宅李锤时的热络。 李锤皱了皱眉。 他本对江恒甚是关心，做一个可造的后辈仔细培养，可那日去了江府之后，就不敢关心了。 瓜田李下的事，他可做不来。 转身欲走，忽地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王落卿一个吏部郎中，这么关心他的属下做什么？！莫不是有什么心思？ 他随即撩起袍子就跑，往江府的方向。 果然，到江府门外，正看到王落卿在与江府门房说话，似乎正要进去。 两人相视一眼，相看两厌，各自别过眼去。 不过，江府的小厮见过李锤，知他是江恒的上峰，自是不敢怠慢，立时将两人都迎了进去。 李锤走着这条路，发现不是自己先前来时的那条，只当江恒这回总算没有住在小妾的屋里，冷硬的脸色缓和下来。 看到偏静的小院，他眉头一皱，更加不满了，问道：“你家主母就住在这等地方？” 总不会是江恒自己住的偏僻院子吧？！ 王落卿挑眉调侃道：“还当李大人当真公正无私，原来连下属家中女眷住在哪里都清楚。” 李锤冷哼一声，但没将他上次过来瞧见的事说出来。 毕竟御史台也是护短的。 小厮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两个大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愉快，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细细道：“大人上次去的地方是素姨娘的住处，如今已经被夫人占了。此次去的是李姨娘的去处。” 李锤听到前一句时还想说江恒做了件合规矩的事，听到后面那句，噎得不知说什么好。 王落卿哈哈大笑，“江大人是个真性情，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占了院子，他便宁愿往不得宠的妾室那里住，也不愿意与正室同房。” 李锤一本正经地看向王落卿，“王大人为何这么清楚，莫不是你家中情况也是如此？王大人是吏部重员，可比不得江大人随意，若是偏宠谁，调拨了不合适的官员，于国于家都不是小事。” 王落卿：“……” 他脸上的快乐迅速消失，甩袖怒气冲冲地走进小院。 而这个时候，叶霆也已经收到了毛豆的消息，知道这两个人都进了李姨娘的院子。 毛豆嘤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不懂就问，“主人，你买这么多东西，到底想做什么呀？是不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吸引来渣男讨好过的高官，让他们帮咱们？” 可以的！咱们有钱！可以办到的！ 它越想越是这么回事，高举着毛爪子：“毛豆崽看好主人哟！” “不是。”叶霆回答得冷静又无情，“我要炼丹。” “这个世界的灵气支撑不起炼丹的嘤……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要炼那种辟谷丸一样的丹丸子呀？那还是可以的。”毛豆小嘴叭叭。 “转魂丹。” “我就说嘛。转魂丹……”毛豆的呼吸顿了一瞬，拔高量到几乎破音，“转……转魂丹？！！！”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打算固定个时间每日更新， 上午六点？九点？十二点？ 你们觉得哪个时间最巴适呢？ * 另，灵感上头，手痒地贴个刚出来的预收文嘤嘤嘤~ 不晓得你们会不会喜欢这一挂： 《白月光替身白月光》文案： 许辕声名显赫，矜贵自持。 他有个顶乖的女友，安静、懂事，认真拍戏无绯闻，是他心中白月光的替身，连出道的花名都用的是他白月光的名字：玄灵。 可惜，她只是替身。 得到白月光最新消息后，他毫不犹豫地把她飞了。 他做好准备迎接金蕴的撕心裂肺，却没想到，对方拿起支票啵了一下，“感谢善款，福生无量。” 许辕：？？？ 后来，他追寻着白月光的脚步，找到了山间新修的小道观，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金蕴，穿着一身工作服，煞有介事。 他想，她一定是爱自己爱得狠了，才会伤心绝望之下连这个都学了。 * 金蕴和几个师兄比赛，谁先不用玄学筹到修缮道观的资金，谁就获得道观的继承权。 为了赚取资金，金蕴一面读书一面提前出道演艺界，成为演艺界的高冷新星。 在许辕的追求下，她动了心，主动放弃比赛、放弃事业，却没想到，许辕只是把她当成别人的替身，同居三年，勾勾手指头都没有。 于是，她收了心，认真演戏，等着许辕拿钱飞了她。 眼看师兄们快要筹够钱了，许辕还没有要飞她的意思，她一咬牙，演了一回他的白月光，拿钱走人。 后来，许辕寻到庙里，红着眼劝道：“金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给你介绍，别这么想不开。” 金蕴淡淡地扫他一眼，“上香一拾，求签二拾，起卦两百……扫码支付，钱货两讫，概不赊欠。” * 大家都知道许辕有一个住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是隐居在山里不惹尘埃的仙子，而金蕴只是好运地与那人相似。 后来，有人拍到金蕴身边的男人变多了，经常有豪门子弟找她，每次到片场总有豪车护行，车里的人的侧面照疑似许辕。 再后来，又有人拍到许辕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神色哀戚，“玄灵，和我多说一句话，好不好。就一句。” “好。”说完这一句。金蕴上车扬长而去。 #错把白月光当替身的睁眼瞎# VS #坚定做好替身的敬业白月光# #女主是斜杠好青年，有玄学，追妻火葬场# 第12章 贤妻罪12 “不可能的！主人，你不可能在这个世界炼成转魂丹！转魂丹是逆天的东西，纵是在修仙世界都是不容易得的丹药，要有充足的灵力，要有超强的控灵手段，要有合适的炼丹炉，要有……” 毛豆觉得一定是因为主人失忆了才做出这样白日梦，所以它苦口婆心地讲出了叶霆不可能在这个世界炼出转魂丹的一百种理由。 叶霆没有打断它，但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等它说完了，她才道：“小家伙，你懂的真的不少。” “那当然嘤~”毛豆得意又羞涩地道，“人家是天界最萌又最会的宠~” “可是，你忘了我是个剑修。” 毛豆没懂，这和她是剑修有什么关系。 炼丹是丹修的事啊。 “剑修要成道，需要格外专注，要压制心里的戾气，所以，光会剑不行，我学了炼丹、符咒……我应该还学了更多的……记不清了。” 毛豆瑟瑟发抖，“主人真的失忆了吗？” “真的。”叶霆很认真地回答，“我来的时候，只有原身的记忆，但是，当我想知道一些技能时，就会想起来。比如那套淬体的功法，比如转魂丹的炼制方法、需要用到的阵法和符文图案，不过，一定要我迫切地想要知道。” 当她迫切地想知道在无法炼制转魂丹的世界里要如何炼制转魂丹时，相应的办法也想出来了。 所以，她没有直接叫人把东西买回府，而是自己去外面转悠，因为不到那个时候，她就无法知道自己到底要些什么。 毛豆牙齿打颤，“嘤……主人太可怕了。” 这次，竟有点小小的自豪。 能在被司命亲自出手压制后还能想起这么多东西，要么，是司命手下留情，要么，就是主人当时已经强大到司命无法真正压制的地步。 叶霆扬眉，“虽然不记得当时的情况，但我相信自己，如果不是我不曾防备，他不是我的对手。”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因为梦里与司命的那次相见，她就发现了，司命一直躲在安全区，怕她真的出手，能伤了他。 为什么她会有不曾防备的时候呢？ 她从毛豆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答案：应当是她当时看到这些书册动了怒，光顾着发脾气了，失了防备。 “嘤……”毛豆目瞪口呆，心服口服，“所以呢？” 它总觉得主人想这么多，不简单。 叶霆倒酒缓缓调着朱砂，“既然已经重头来过，我便重新修一条道。” 毛豆觉得有点不好，“什么道？” “无情道。” 她的爆脾气是她的武器，也是她的弱点。 没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就不会的他防备，给小人可乘之机。 毛豆：“……” 一时间，毛豆崽不知自己该为被称之为小人的司命默哀，还是该为自己会有个无情的主人难过。 默了好半天，它才发出一声绵软无力近似哀求的“嘤”声。 另一边，江恒本欲去花厅接见贵客，可想起自己还在伤病中，若是去了花厅，必然明日开始就要上值。 上值事小，囊中羞涩事大。 没银子，他出去如何交际？ 是以，他还需继续装病几日，躺在床上，催李姨娘去请叶霆，“几个姐妹中，你与夫人最是亲近，你亲自去请夫人。” 他派去的人都被叶霆的人挡在了院外，也不知叶霆从哪里调来这么多生面孔，让他的人连叶霆贴身侍女的面都见不到。 更可怕的是，因为月钱的拖欠，这些下人明显没有以往那么听话上心了。 李姨娘安静地毫无存在感，听他说话，默了一瞬，便答应下来。 她走到院门处，正好遇上李锤与王落卿进来，便垂首避让到一旁，微微屈膝行礼，静默不言，全当自己不存在一般。 李锤与王落卿各瞧了她一眼，脚步未停。 等他们进了屋，李姨娘这才起身离开，缓缓吐出一口气，朝净灵院行去。 叶霆听着她的话，画出两道符，待其干透，叠吧叠吧递给她，“一张给你留着防身，另一张送给李大人。就说，我在炼丹，实在脱不开身，但是结亲家的事情，我还惦记着，他日我登门拜访李夫人。” 在李姨娘眼里，夫人既会打理家业，又会教养孩儿，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见她画符，并不觉得诧异，听到她说炼丹，也只是愣了一下，就觉得理所当然。 可李锤、王落卿就不一样了，连江恒听到这话，都惊得从床上跳起来，“什么？她会炼丹？” 李锤的目光却盯住了他的双腿。 江恒一慌，想要躺回去，已经晚了。 李锤道：“看来江大人双腿已愈，明日便当销假才是。” 江恒：“……” 王落卿倒是瞧着江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看来，江大人家中甚是有趣，不需要王某了。” 他来了江家，坐了这么久，一杯好茶没喝上，一件像样的礼物没有，他只当没送到，见到李锤有平安符而他没有，再听到炼丹，他才明白，江恒是要去傍另一条大腿啊。 还是让他媳妇去！ 太后如今荣养，不爱管事，专心研究长生。若真能有炼出好丹，傍上太后，岂不是比傍他更有用？ 他想到了，成日里寻缝插针的江恒自然也想到了，连王落卿和李锤告辞，他都只是敷衍地说几句客套话，尴尬得两位大人恨自己没有翅膀直接飞出去。 当然，比之王落卿，李锤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让李锤为难的是，这亲家，只想要一半…… 等他们一走，江恒便往净灵院奔去。 他迫切地想知道，叶霆是不是真的会炼丹，还是单纯地吸引他的手段。 他依旧没能走进净灵院，但他看到了院子里树上高挂的符纸。 他刚到门外，叶霆就听到了毛豆的嘀嘀咕咕，“嘤，现在才想来认错，讨好，晚啦晚啦！” 叶霆语气淡淡的：“哦。” 毛豆：“？？？”这就没了？ 主人刚来时对他的愤慨呢？拿剃刀刮他时的恶劣和恨意呢？ 叶霆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我现在觉得，让我来和江恒那些人斗，是司命的阴谋。” “不是吧嘤……”它觉得主人大概是找不到休夫的法子，癫魔了。 “把心思都放在怎么斗他们身上，就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跑，疏于修炼，最后被气个半死不说，还有可能养出心魔，就此入魔道。”叶霆举例，“叶霆身上有男主光环，我杀不了他。” 毛豆心想主人果然是受刺激了，“杀不死就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有一万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如果我选和他相互消耗这一条，我就输给司命了。” 毛豆听不明白，叶霆也没有再说下去，进厨房提了菜刀转身往外走。 筱晴从厨房里追出来，“小姐拿刀做什么？” 叶霆没答，“看好栖宝。” 她行到院外，见江恒对着自己请来的护卫犯凶，大步走过去。 后者瞧见她能为他出来，面露喜色，一面走，一面道：“婷婷，我知道你先前说的只是气话，我以后会对你好，也会对咱们的女儿好的，女儿需要父亲……” 叶霆挥刀如电，劈得他头首分离，脑袋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还在张嘴说话。 叶霆道：“栖宝曾经没有父亲，以后也不需要父亲。” “嘤！”毛豆失声尖叫，看着江恒的唇终于停下说话的动作，露出诧异的微笑。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了，一要你们做选择题，就不理我了。 我喜欢睁眼就有书看的感觉，那我以后每天早上六点更新吧，其它时间如果有动静，就是捉虫哒~ 加更的话……等入V以后再安排啦。 希望能有加更的机会呀~ 嘤~ 第13章 贤妻罪13 “你杀不了我，也别想逃。”江恒的眼睛转了转，再次启唇。 颈上断面红光乍现，他的头又飞回去。 光芒刺得叶霆眯了眯眼，再眨眼时，江恒已经完好无损无损地站在面前对自己笑，只是笑容有些苍白。 “婷婷，别再玩这样的游戏了，会吓到人的。” 叶霆转身回院。 毛豆惊疑未定，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嘤嘤声，“怎么连这样都能活？那要是把他大卸八块呢？” 叶霆猜想，“炸成灰应该都能复原。不会，他应该会有记忆。” “嘤……司命仙君好会玩儿！”毛豆快哭了，“可是护卫们好像不记得你砍他们了。” 叶霆诡异地勾勾唇角，“是啊。不过，这样更有趣了。” 江恒一身血，没在净灵院外久待。 这一夜，叶霆又梦到了司命仙君。 后者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叶霆，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哪怕你有逆天的破坏力，也改变不了命运。” “摆脱了江恒，你就一无所有。守住了傲气，你就无法摆脱他。” “宿命，是你永远也无法抗衡的。” “我的命，不由你。”叶霆左手掌中有雷电闪现，她猛地握拳，雷电在司命处劈下，立时，她眼前发花，看不清司命的面容了。 司命语气淡漠，“你的魂魄会随着你施用的法力减弱，你要死在天命书里吗？” 话音未落，长剑便精准地刺向他的咽喉。 他急时闪避，才注意到叶霆已经闭了眼，却能精准地找到他所在的位置，招招杀意凛冽。 只这一顿神，剑入胸膛，他的身躯化为白色光芒散开。 叶霆听不到他的声音，睁开眼，眼前一片白茫茫，不知是自己眼坏了，还是这一方天地已坏。 “本君会保留你的肉身，直至你的魂魄消散……”她听到他的声音远远传来，是她无法一击即中的位置。 远处，似有猛烈的雷电声闪过，将他的余音击碎在这一方空间。 似有一双视线朝她看来，专注、疼惜，转瞬，便又消失了。倒是空间里的气流猛烈震荡，隐隐有雷电声，她双目发红，疼得用手捂起了双眼。 她看不到，不远处立着一个红衣星目男子，剑眉入鬓，身周气息凌厉，似有火烧。 在看到她痛苦的举动后，他收了四周不断攻向无形屏障的雷电…… * 司命殿中司命胸口一滞，吐出一口血，白皙的肤色隐有几分透明。 红衣男子一脚踩入，同时，一道雷劈向司命。 司命倏然睁眼，“我若死了，所有天命书分崩。她就神魂散尽，再也回不来。” * 在一阵雨声中，叶霆听到江云栖嬉笑的声音，睁开眼，依旧白茫茫一片。 “筱雨？”她唤了一声，进来的是筱晴，“筱雨去盘账了，夫人现在起身吗？” “嗯。”叶霆循着声看去，依旧是白茫茫一片，“天怎么这么亮？” “亮？”筱晴看一眼外面黑压压的云层，已经下了小半个时辰的雨了，可依旧没有散开云层的意思，她手里，还举着一支烛灯。 “主人的眼睛！嘤……”毛豆想哭，“人家没联系司命……” 叶霆心下一沉，嘴角往下压了压，缓缓地吸一口气，“无事。” “怎么会无事呢嘤嘤……”毛豆呜咽了几声，如同被人捂住了嘴一般，很快没了音。 一口气缓缓吐出，叶霆压住心里要杀人的怒意，张嘴又说了一遍，“我无事。” 筱晴这下发现不对劲了，疑惑地打量她，“小姐，你怎么了？” “你的眼睛……”她在叶霆面前晃动着手掌，脸色大变，抱住她，“小姐，你的眼睛怎么了？！奴婢……奴婢马上去请大夫！” 净灵院手忙脚乱之际，江恒在此时下值回府。 他的腿伤好了，手上的伤却还没那么快，他在那里也干不了什么活，只用一双殷切的眼盯着李锤，李锤就受不了，赶他先走了。 他让小厮去打听情况，得知是请大夫，脚步一顿，再次走向了净灵院。 叶霆拿剃刀割他喉，拿菜刀斩他脖子的记忆依旧，只要一想到，他就脸色发白，心里发慌，可昨夜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走完了这一生，官运亨通，唯一的障碍是因为发妻去世，岳家大闹，导致他不得不许诺永不再娶，并给发妻奏请贤妻美名，建出牌坊。 好在妾室都爱他，儿子也敬他。 但后来，到他年老之时，他发现自己的儿子败家成性，惹事生飞，将好不容易赚来的家产败尽，气得他一病不起，钱姨娘根本不善经营，眼看家产大不如从前，直接卷了银子跑了。 再后来，他发现妾室之间的争斗不是对他的爱，而是真正的仇恨相残，李姨娘杀了素蓉，送上公堂，他才知自己原本还能有一个儿子，是被素蓉害死，才知当初不是发妻害得素蓉早产，而是素蓉害的发妻早产坏了身。 素蓉杀了他的两个孩子，更坏了他的身体，看起来那么纯洁无害的女人，最善良的仙女儿，其实早就在他的吃食用具里下了毒，让他再不能生育。 其实可笑又可悲，到头来，真正对他真心的，只有发妻一人。 他听到梦里有个人告诉他，“让叶霆回心转意，你会有得到更多的未来。叶霆瞎了，是你的机会。” 他本不信，好好的一个人哪有说瞎就瞎的？ 但刚才所见让他心生希望，他又想，莫不是炼丹炼瞎的？ 他依旧被挡在净灵院外，见护卫不让他进去，他在院外大喊，“婷婷，你让我见见你！只要确定你没事，我就走！我知道你还在和我生气，我不惹你，只看你一眼……” “婷婷，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生儿生女都不重要了。妾室也不重要了，我只想要你。” “我们就守着云栖一个孩子，以后什么都留给她……” 他起初还要酝酿一阵才能将话说出来，说着说着，多了些情真意动，悲戚地悔不当初。 梦里一切真相揭开时的悔恨涌上心头，他号啕大哭，跪倒在院外。 筱晴瞧着心软了，犹豫着把外头的情况说给叶霆，“小姐，姑爷看起来是真心悔过了。好歹是小小姐的父亲。” 叶霆“看”了她一眼，白茫茫的，看不到人影。 不必她说，她也知道江恒在院外说了些什么，毛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他要是知道主人瞎了，肯定又要欺负主人了。” “他欺负过我？” 毛豆卡豆壳了，“嘤……” 江恒欺负的是原身…… 可叶霆也没能杀得了他报仇呀。 “主人身边的人都心软了，这可怎么办嘤……” “无妨。”她在心里安抚毛豆，“让他进来吧，是驴子是狗，总要拉出来溜一溜。” “是驴子是马……”毛豆小声地道，“可主人看不见……” “不是有你吗？你当我的双眼，不愿意？”叶霆垂眸扬唇，藏住了双眸好时的锋芒，多了原身身上常见的柔婉。 --------------------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呀~ 掐指一算，今日可乞巧~~~ 第14章 贤妻罪14 江恒进来一眼瞧见这样的叶霆，微一恍神，似乎见到了当初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 她穿着与今日一般的雪青色衣裳，半垂着眸，静静地出神，仿佛开在河里的紫荷花仙儿。 那一刻，他听到自己的心停止了跳动，随后，只为她而动。 后来，他百般打探，得知她是吴城叶家的千金，更是大喜。 只是，他没想到，她家的父母会嫌贫爱富，瞧不起她…… 思及此，他脸上的深情淡了少许。 叶霆朝他的方向“看”过去，“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 江恒的神思被拉回来，心情复杂地打量她，“婷婷，我们和好吧。” 叶霆“看”着他，未语。 他道：“我不嫌弃你瞎了。以后，家中的事让筱雨打理，你只管做好江夫人，咱们好好过日子。” 叶霆道：“谁告诉你我瞎了？” 毛豆道：“一定是司令说的，他太坏了嘤……” 叶霆倒不诧异，在心里答道：“他是司命的亲儿子。” 毛豆又开始卡壳式地“嘤嘤嘤……”了。 不用猜，叶霆也知道这傻宠一定是去查江恒是不是司命的亲儿子去了。 江恒深情地笑了，想到叶霆双目失明，又得意起来。 他朝叶霆靠近，试图握住叶霆的手，“不需要谁告诉，我爱你呀，你一点细微的变化，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小傻瓜，你瞒谁都瞒不过我。我有多爱你，就有多了解你。噗……” 他的话还未说完，手也还未碰到叶霆，就觉得心口一疼。 他缓缓垂眸，看到胸口上被扎着的刀，难以压下汹涌的错愕，“你……” “别怕，死不了。我故意刺歪了半寸。”叶霆语气淡淡的。 她杀不了他，但能让他重伤。 她恶劣地笑道：“你有钱治吗？” 突然觉得好玩，既然他死不了，就让他活着一直痛苦，也是不错的。 江恒：“……”神他娘的死不了！ 现在是死不了的事吗？叶霆不是瞎了吗？ 一个瞎子怎么能刺得这么准的？！ 他盯着叶霆的双眼，惊魂难定。 他觉得自己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了，又炼丹，又总能时时要他的命。 “婷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求你的原谅，可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 “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叶霆一脚踢开他。 筱晴于心不忍，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 江恒道：“我错在不该冤枉你嫉妒素蓉，不该觉得你善妒，不该让你伤心难过。” 叶霆摇摇头，“没诚意。” “有的。你让我搬回来，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会为你做的。”他说得深情款款。 筱晴终于忍不住了，“小姐，姑爷或许真的想改了。” “真的！”江恒趁机保证，“我以后一定比以前更爱你护你，保护我们的女儿。” 叶霆“嗤”一声，“你的意思是，你以前就爱我护我？” 江恒：“……” 筱晴：“……”她刚才的心软都白搭了。 正在这时，筱雨气呼呼地进来，“小姐，咱们请的大夫又被截走了！” 叶霆朝她看过去，她道：“说是老夫人吃鱼刺卡住了喉。” 叶霆失笑，“看”向江恒，“这就是你说的爱？” 他的妾挡住她女儿就医，他的娘挡住她就医？ “混帐！”江恒捂着时不时汩点血的伤口，不敢拔刀，“这些下人，越来越没规矩了，连鱼刺都挑不干净！还是婷婷好，每次都能把鱼刺挑得干干净净。” 筱晴：“……” 筱雨气上加气，“我家小姐在家中……” “是吗？”叶霆起身，筱雨自然地停了话头，与筱晴一人一侧要来搀扶她。 她抬手制止，精准地行到江恒脚边，顺手拔掉他胸前的刀，“多亏了给她挑刺，才练就了这一手好刀工。现在，我不看也能把一条鱼的刺片得干干净净。” “无它，手熟尔。” 江恒喉口堵住，一口气上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心口，却在她恶劣的笑意下烫了起来，心跳之快，从未有过。 如果说他曾对叶婷有过一瞬间的心动，这一刻，他恍然明白那一瞬间什么也不是，现在才是他真正心动的时刻。 江恒离开后，筱雨和筱晴将叶霆围住，检查她到底能不能看见。 “行啦，只是瞎了罢了，死不了。”叶霆感觉到她们的关心，自己反倒没先前那般生气了。 筱雨、筱晴：“……” 筱晴噎了噎，“小姐，奴婢错了，你要是不高兴，就打奴婢撒撒气吧。” 她原以为江恒是真的知错了，听到他竟然还在夸去鱼刺的事，就知道错的其实是自己。 “打你，也不能回到当初。”叶霆疲乏地坐回罗汉榻上，“你和我以前一个毛病，就是太心软。对谁都心软。不然，我也不会累得你去那边受那么多辛苦。” 筱晴捂着脸跑出去。 叶霆把筱雨也赶出去，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毛豆的声音终于重新哭着响了起来，“没有……什么也没查到……” 叶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小家伙，你真的不能出来吗？想揉揉你。” “诶？！”毛豆哭声停住，重重地吸了吸鼻子。 虽然不知道主人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但它感觉到了叶霆是真的高兴了。 “嘤……”它害羞地用毛绒绒的爪子捂住了毛绒绒的脸，可惜主人还瞧不见它，它想蹭到主人怀里当爱宠…… 叶霆笑声更大。 笑声驱散了净灵院里聚集起来的阴霾。 毛豆一高兴，“司命太过分了，竟然对主人下这么重的手，也不想想，主人在上面有人的……” “我在上面有人？”叶霆扬眉。 毛豆：“……” 既然说漏了，就都说了吧，“主人当初要毛豆崽时说的嘤……不然……” “不然你还不想跟我？”叶霆一猜就中，毛豆嘤嘤地既庆幸又害羞，“幸好跟了主人。人家可喜欢主人了嘤……” “为什么喜欢我？” 毛豆答不上来。 叶霆也不是真的关心这个。 她的愤怒比别人要浓烈些，好奇心却比寻常人要淡些，甚至，她并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只在意自己是否喜欢。 “主人，你不好奇江恒在做什么吗？” “嗯。”叶霆应了一声，便一门心思放在聚灵炼丹上。 毛豆见她真不在意，乖乖地不打扰，乐滋滋地自己观赏起来。 江恒胸口汩血，脚步不停地跑到长寿堂，见自己母亲好好地坐在那里与大夫闲话，顿时来了火，“娘，鱼刺取好了，让大夫去给夫人看看吧。” 王氏气色很好，眉眼带着笑，闻言一面抬眼一面道：“听说她瞎了，这是报应。她……恒儿？！你怎么了？！” 她慌张地伸手来扶。 素蓉瞧见，也惊叫起来，“大夫，快来给我夫君看看！” 江悦在一旁不知所措。 “好了！”江恒怒道，“眼瞎的是我，不是她！娘，你真的想要儿子与她分开吗？” “这……我……”王氏嚅嚅，“你为了她，竟然这么和为娘说话。为娘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谁？为了谁啊？” 她捶胸顿足，长寿堂里好不热闹。 “大夫，我哥身上还在流着血呢，先给我哥看了伤，再去给我嫂子看伤，可好？”江悦又劝江恒，“哥哥，出了这么多血，不是小事。嫂子那里，一会儿我亲自送大夫去。可好？” 江恒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 这个妹妹，他是信不过的。到底是要嫁到别人家的人，而且，嫁不了多好，嫁过去以后，没帮上他太多的忙，反倒时时对他说她在那家的苦，让他颇为不耐。最后，竟然莫名其妙地死了。 白瞎了他养了她这么多年。 “我亲自送过去。” “哎哟！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心口疼……”王氏往身后一倒，素蓉和孙婆子忙扶住她。 她捂着心口伤心道：“带走吧带走吧。就让我死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叶霆：用给你娘剃鱼刺的手法伤你，糟心不？ 江恒：还可以再来两下。 毛豆怒：不要脸！ 美好的一天，从琢磨要不要有男主开始。 另外，实在不涨收，我改了个书名试试，大佬们千万别迷路哦～ 嘤…… 第15章 贤妻罪15 “娘，你这是做什么？你就这么不想你儿子好吗？！”江恒大声地吼了出来。 随着他的吼声，胸口的伤品似才惊醒一般炸开，涌出一股血，众人被吓住。 江恒不觉有什么不适，只当是自己的态度震慑住了他们，拉起大夫的手欲走，却觉喉咙里一阵腥甜，猛地吐出一口血，向后翻倒。 “嘤嘤嘤~~~”毛豆嘤出了波浪线，见自家主人让筱雨新请来的大夫去开药方了，激动地将那边的情形对叶霆说了一遍，“我终于知道主人为什么能静下心来好好修炼了，原来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个鸡飞狗跳。” 它又觉得好奇，“主人怎么知道他们会这么做的？” “我不知道。只是不想理。” 毛豆不信，“总之豆豆崽的主人就是最棒，遇到什么事都不怕不急，一剑就能伤了司命的神魂。主人赛高！主人666！” 伤了司命的神魂？ 叶霆有些意外，但很满意。 “主人，接下来做什么？怎么把他们从这座宅子里赶出去？”毛豆摩拳擦掌。 这座宅子，是江恒进京为官时，原身买下的。 因为原身发现是父母故意低价卖给她的，所以，她办理地契和屋契时，只写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这套宅子，是叶霆的个人财产。 “不必理。他们住不了多久的。” 叶霆说完这句，又埋头钻入炼丹的事去了。 炼丹不似练剑，她不能听风辨位，她不让毛豆提醒她，全靠自己通过嗅觉和触觉辨识，以增强自己的精神凝聚力。 毛豆又闲下来了，兴致勃勃地看江恒那边的情况。 江恒这一晕，长寿堂更乱了，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再为大夫先给看病起争。 一家之主，不能出事。 别看江恒身上血迹斑斑，大夫把脉之后，发现他只是失血过多加怒急攻心…… 大夫：“……” 大夫被逼着观看了一场“豪门”大戏，心情欠佳，心知自己说江恒无事也无人信，索性把话往重里说，大笔一挥，任性地开出了一张价格不菲的药方。 “派个人按这个方子去抓药。把诊金和药钱都结一下。”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都僵住，连哭都不哭了。 王氏默了默，“大夫不是还要去净灵院吗？那是府上主母的住处，自会给你结算。” 大夫不是旁人，正是先前被请去给江云栖看病却被素蓉截走的那位。 上次就断定了江云栖熬不过去了，觉得这家主母太可怜，又觉得这家妾室太过分，竟用一点小孩子无意间咳的一声把他截去，让他白白耽搁了救人的时间。 这是别人的家事，他不好说，可那位母亲得知女儿没救了时的失魂落魄模样，让他很是自责。 后来关注了一下，知道江云栖不知被哪位神医求了回来，大松一口气。 也早就知道了这家主母因为女儿被误了治疗的事，翻脸了不愿意再管银子了了，瞧着光鲜的江府，府上人的月钱都还拖着没给呢。 “哼哼。”大夫把药方摆桌上，“若是我拿不到银子呢？” 王氏正欲说话，大夫又道：“你们江家的事，大家都知道。今日若是欠着，倒也不是多大的事，只是以后别再请我看诊便是。” 王氏启唇，大夫又道：“若早知是来给你们看病，我才不来。免得费了力还不讨好。” 听说是叶霆病了，他才急急赶来的，路上遇到长寿堂这边的人截他，他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老人家的身体说垮就垮，许是当真更严重，便来了，没想到又是一番装病拦医的戏码。 亏得她们还觉得高明，他早就想吐了。 王氏被抢白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怒道：“素蓉，拿银子给他！” 素蓉哪里愿意出银子？ “我出来得急，没带银子，这就让人回去取。只是不知要多少银子。” “不多，这一副药，也就二十两银子，先吃五副，一百两银子。诊金五两。” 素蓉松一口气，朝王氏道：“娘，若是早些时候，一百零五两银子都是小事，如今鸢芜阁里也就十两碎银子了，不如叫钱姨娘过来？现在家里的中馈……” 王氏也想吐一口血晕了不管事，但儿子还晕着呢。 她打断素蓉的话，扭头又道：“悦儿，你去拿钱！” 江悦将身上的荷包摘下来，递给王氏，“前几日，天赐到我院子里耍，哭闹着把我的钱袋子都拿走了。” 王氏猛地看向素蓉，话却是问江悦的，“还有多少？” “十两……”江悦小声地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啪！” 王氏一手撑着孙婆子扶住她的胳膊，一手给了素蓉一个巴掌，“把银子拿出来！” 素蓉捂着脸委屈道：“天赐还只是个孩子，又是我的主子，我一个姨娘，哪有资格管他的事。” 说来说去，就是没有。 大夫不耐烦看了，背起药箱，往外走，“不必在我面前演戏。我做点好事，诊金就当施舍给叫花子了。这药，你们拿钱去抓，以后，别再叫我来了。” “大夫……”王氏还想叫大夫给她也瞧瞧身子骨。 刚才被这么一气，她当真觉得不舒坦了，比被鱼刺卡了喉还要严重得多。 大夫脚步顿了顿，“老夫人，您就饶了我吧。平时多积些德，也不至于到这个时候，身边一个愿意出钱的人都没有。再搞这种故意抢人家大夫的事，我就报官！” 话音刚落，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一个人，旧衣素面，头上一点珠钗也没有。 李姨娘抱着一只旧匣子，“贱妾听说夫君身上有血，又请了大夫，只怕银钱不够，将所有的首饰都拿了过来，多少能典当一些。只是贱妾素净惯了，没多少……” 她难堪地将匣子放下，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马上就退了出去。当真就只是为了来送一点心意，没有旁的目的。 江悦恍然，也将头上的首饰都摘了下来，正想说她这里也还有，却见素蓉满面欢喜，“李姨娘那点东西不算什么，娘身上的才值钱，簪子上这一颗南海大珍珠，就可以典当两千两银子。” 王氏呼吸一窒，伸手要打素蓉，却往后翻仰。 “娘！”江悦急道，“大夫，快救命啊！救命啊！” 大夫正因李姨娘的举止而诧异停步，暗自点头，听到屋里的人叫他，本能地就要回转，想到他们两次戏耍自己，又改了主意，正好瞧见王氏倒地的模样，这才知道这回是真的。 暗道了一声晦气，他赶忙进屋施救。 待他离开长寿堂，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 他赶到净灵院外，正见另一位大夫从里面出来，同行的婢女面有忧色，但极力露出温和的笑意，将一只钱袋子递给他，“有劳吴大夫了。” 吴大夫推辞不过，收下告辞，一出来就看到自己的老对门，拱手道：“张大夫。” 张大夫问道：“病的是江夫人还是江小姐？” 吴大夫瞧他一眼，示意他与自己一同走，“你说的是叶夫人和叶小姐吧。叶夫人瞎了。” 张大夫：“……” “可有内情？” 他没少见高门大院里的腌臜事，第一反应就是被人所害。 吴大夫摇头，“叶夫人情绪很好，瞎了便用嗅觉和触觉识物，一点情绪也没有，连她身边的人虽然担忧她，也不敢变得哀声戚戚。” 张大夫想到长寿堂所见一切，感慨地摇头，“真是珍珠落沙场，可惜了。” 净灵院没有刻意压制这个消息，很快，叶霆瞎了的消息传遍江府，又传向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江云栖得知自己的娘再也看不到她了，哇地一声抱住叶霆大哭出来。 叶霆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道：“娘的眼睛会好的。” “真的？”江云栖止了泪，“今天好还是明天好？” 叶霆笑笑，稚子无知，赤心真意。 王落卿听说叶霆瞎了，愣了一瞬之后，得意起来，下值时遇到李锤，故意在他面前哼起了小曲儿，可惜，他依旧没等于到江恒的孝敬。 李锤得知缘由，回府让妻子上门探望，一来二去，两个孩子倒是熟了。 一晃又一个月过去了。 叶霆的身体强健了许多，眼睛依旧看不见，在炸炉好几次之后，炼出了第一炉丹药。 “这是止血丹啊……嘤……”毛豆虽然早就知道叶霆要炼的是什么丹，真看到了还是高兴不起来。 “不炼转魂丹的话，吸引不了太后，休夫不了啊。”它听到了王落卿的分析，以为叶霆真的是为了要吸引太后的注意力。 叶霆将筱雨叫过来，“交给吴大夫，售价一两金一颗。” “一两金？！”毛豆惊呼了一声，随后又自己安静了下来，“好实在的主人嘤……” 都不想赚钱。 止血丹在修仙界是最寻常的丹药了，但在这本书里设定的世界，千金难买一颗才对。 有脚步声急急靠近，叶霆听出来是筱雨去而复返的声音，抬眼“看”过去。 筱雨道：“夫人，不好了！小姐和李家少爷同天赐少爷打起来了！天赐少爷破了头。” 不知不觉，叫叶霆叶夫人的人越来越多，连筱雨和筱晴也变了称呼。 叶霆对此没有意见，只要不是江夫人就行。 她站起身，毫无障碍地向外行去，“通知李府了吗？” “李府的家丁已经回去送信了。长寿堂的人也去了。筱晴不好脱身，亏得李姨娘使了个人来给咱们送信。”筱雨着急，可一眨眼，眼前已经没了叶霆的身影。 -------------------- 作者有话要说： 筱雨：瘸子跑不过瞎子？！ 早安~ 第16章 贤妻罪16 叶霆没等筱雨，听着毛豆的指向，朝江云栖所在的地方直奔而去。 耳边传来毛豆的催促声，“往左，十步往右，快点嘤……栖宝被贱女人打了！不要打我栖宝嘤……” 远远的，就能听到江云栖的哭声，离得近了，她还能听到王氏破口大骂声，“没根的赔钱货！联合起外人一起打你弟弟，没你弟弟护着，你以后就被卖进窖子里吧！” 毛豆气得想要大骂，想到自己的声音别人听不到，催促着的叶霆，“主人，骂她！揍她！” 叶霆：“……”暴躁是不是转移了？ 叶霆也很愤怒，但已经不会像刚来的时候那样了。 “没根的赔钱货？”叶霆朝他们走过去，“你自己不是？你怎么没被人卖进窖子里？” 她一出声，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江云栖哇地一声，舍开筱晴就朝她怀里扑来。 她明明双目无法聚焦，但她朝正确的方向蹲下，精准地接住江云栖。 “你不是瞎了吗？”王氏脱口而出。 叶霆摸索了一下，抚住小儿后背，轻轻拍她。 毛豆：“主人，你瞧栖宝的脸，肿了一边！” 叶霆眼中冷光迸出，“谁打的？” 她的目光扫向王氏的方向，“是你？” 王氏倒吸一口凉气，动了动唇，盯着叶霆却未语。满脑子都是：她到底瞎没瞎？ 素蓉道：“姐姐莫要动怒。” “轮不到你来干涉我动不动怒。”叶霆一句话堵素蓉的话，目光依旧盯着王氏的方向，话却是对筱晴说的，“你来说。” 筱晴见到叶霆就似见到主心骨，定了定神，便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江云栖带李锤的儿子李晓烽逛自家的园子，遇到江天赐。 江天赐拿来一包糕点，要换自己和李锤玩一会儿。 江云栖不答应，江天赐就要打她，反被李锤给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李锤比江云栖姐弟长了四岁，揍江天赐就和揍沙包一样，把人揍成了个猪头。这会儿还在一旁赖地蹬脚大哭呢。 素蓉蹲在一旁半抚着他，怯懦地道：“姐姐不要误会，天赐只是想和云栖小姐交朋友，他平时没有玩伴，看到云栖小姐有玩伴，羡慕不已。没想到云栖小姐并不喜欢他，连着李家少爷也不喜欢他。” 说来说去，就是江云栖蛮横不讲理，不仅不友爱兄弟，还联合外人欺负亲兄弟。 筱晴被她说愣了。 叶霆往素蓉的方向“看”了一眼，听着脚步声，就知不远处来了几个男人，其中有两个当是李锤和江恒。 她淡淡地问筱晴，“然后呢？” “栖宝不是无理取闹之人，纵是知道江天赐差点杀了他，也没想过要为自己报仇。晓烽也是个好孩子，为何会突然打人？” 不就是装吗？ 她跟着学就是了。 素蓉噎住，被她这么一说，合着江云栖和李晓烽都是好孩子，就她的江天赐不是，所以活该被打呗？ 她是让儿子来和李家少爷拉交情的，可不是让她儿子来讨打的。 筱晴回过神来，正要开口，李晓烽先炸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他竟然还干过害人性命的事？我下手轻了！” 素蓉：“……” 不是，现在不是讨论的你们动手打人的问题吗？ 筱晴紧接着道：“小姐从来不吃不信任的人递来的东西。” 确切地说，江云栖只吃母亲和贴身侍女给的东西，如今再加上李晓烽，别人给的的，纵是山珍海味，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更何况那糕点上还有泥，瞧着就恶心，天赐少爷见小姐不吃，抓着小姐，要往她嘴里强塞，李少爷才动怒的。” 她说着，瞧了王氏一眼，“江老夫人一来，不问缘由就给了小姐一巴掌。让人强行把李家少爷拉开，逼着李家少爷向天赐少爷赔罪。” 叶霆神色不变，毛豆笑出了猫叫，“猪一样敌人不如猪一样的队友，李锤的脸色都可以用来刷黑漆了，渣男死定啦！” “打不得吗？我是她祖母！”王氏沉着脸，又道，“一点泥又如何？吃不死人。想当初我们为了过日子，连过了两日发霉的菜都吃过！” “娘！”江恒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就是娶妻以前的低贱和卑微。 王氏以往时常在他耳边提及，提醒他母亲才是真正与他共苦过的人，掏心掏肺地对他好的，他尚能忍受，如今在外人面前也提及，他便难以忍耐了。 王氏瞧见他，如同瞧见主心骨，一手捂心一手对江恒招手，“恒儿，你可算来了。你说你娶了个什么不孝的媳妇，教出什么不知礼数的女儿哦？” 江恒想要阻止她再说下去，李锤就在身后呢，若是叫他不满，儿女婚事就更没指望了。 可惜，王氏没给他机会。 “江云栖一个女儿家，吃点这样的东西，算什么，有东西给她吃就算很好了。想当初，我和你妹妹不是吃那些发霉的沾泥的东西，把好的都留给你？她怎么就没有一点奉献精神呢？” “娘！”江恒吼出来，“够了！” 王氏被吼得一懵，这会儿可算看见了他身后面色不善的李锤，可惜她不知李锤是谁，只当是江恒的某个手下，潸然泪下，“恒儿，你……” 她指着江恒，仿佛随时都能背过气去，“你竟然为了外人吼为娘……为娘为你受过那么多苦……” “你别过来，你要做什么！？”素蓉的喊叫声打断了王氏的话，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可叶霆只是站起来，朝她勾了勾唇罢了。 是每次要搞事时露出的恶劣笑意。 “主人，加油！主人加油！”毛豆如打了鸡血一般，仿佛叶霆这里是个加油站…… 叶霆朝她和江天赐迈了一步，她立马想起曾经的恐惧，但她还抱着叶霆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做什么的希望。 江恒也心里一突。可随即是一种隐密的兴奋。 起初，他是畏惧的，可后来，随着叶霆一次一次地伤他却不杀他，他又觉得格外刺激，希望能靠近她，被她再戳几下。 连一个多月没有反应的身体，也有了变化。 叶霆脚步微转，走到一处蹲下。 众人这才发现，那里躺着一包沾着泥的糕点。 江恒神色一滞，眼中露出几丝疑惑：叶霆不是瞎了吗？ 叶霆将糕点拾起，又往里面加了一把泥，朝素蓉和江天赐的位置走去。 王氏神色微缓，“知道错了就好。也不必你自己过去当着他们的面吃下，只要好好教养江云栖，让她以后不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喉咙里。 叶霆走到素蓉面前，在素蓉的尖叫声中，抓住她的头发，将糕点强塞入她的嘴里。 她动作粗暴，语气却不急不缓，“你是江天赐的母亲，按江家的传统，以后，江天赐吃好的，你吃带泥的，发霉的。记着了？你们江家的女人，就不配过人的生活。” 明明，她针对的是素蓉，江恒却觉得自己脸上被打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喉咙里似被塞满了那些恶心的东西，卑微得难以抬头。 素蓉挣扎着四肢，将哭闹不止的江天赐推进了水里。 王氏回过神来，大叫：“救人，快救人！别管她了，救我的孙儿啊！天赐！我的天赐！” 然而，没有人有反应，大家都被叶霆冷漠又霸气的神态动作惊住。 叶霆回首，朝她恶劣一笑，“你自己的乖孙子，不该你自己下去救吗？” 毛豆：“呸呸呸！她这种人，谁要是救了她的孙子出了事，她还能说出他自己要救人的，与她无关这样的话！” 叶霆深以为然，可一转眼，李晓烽却推开下人，跳了下去。 她将素蓉推开，拍净手上的尘土起身，“谋杀亲子的妾室，江家通常是如何处置？” 王氏哭天嚎地，江恒也在江天赐落水的那一瞬慌了神，只一转眼，见有人跳下去了，便又安了神。 李锤的儿子，他打听过，文武全才，水性甚好。 他道：“素蓉是良妾，不便发卖。” 叶霆勾起唇角。仿佛在笑。 江恒心里一突，道：“但她为母不仁，今日起，赶出江府。” -------------------- 作者有话要说： 毛豆式加油条~ 早~ 第17章 贤妻罪17 素蓉伏在一旁抠嗓，乍然听到江恒的话，停下动作，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夫君，你在胡说什么？我为你生下了天赐啊！”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在江家的地位，因为她为江家传宗接代了。 江恒却没理她，而是看向叶霆，“这样处置她，你可高兴？” “原来，谋害江家子嗣，也不过是个赶出府的下场而已。”叶霆啧了一声。 江恒脸色微变，正要再说什么，听到有人大喊，“李少爷！李少爷！！！” 李锤蹲在池边，焦急地伸长手，“晓烽，把手伸过来。” 李晓烽极力将手伸向李锤，却依旧往后退，慢慢没入池水中。 李锤一急，顾不上自己不会水了，丢了外衣跳出水中。可他还没够到儿子，自己又沉了进去。 王氏撑着孙婆子的手臂，忙道：“这可不是我们叫他救的。他自己没救人的能耐还下去救人，就是自己找死，怨不得人！”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眼前人影一晃，听得一声水响。 她刚松一口气，又听到她儿子大叫：“婷婷！” 筱晴和随后赶来的筱雨纷纷准备跟着跳下去。 岸上闹成一团，叶霆探出头道：“准备衣物，照顾栖宝。” 说完，她又一头扎进了水里。 见她当真会水，筱晴筱雨放下心来，马上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人。 脚下难以踩到水底…… 一个后宅的水池竟这般深？！ 四壁光滑似泳池，水深不下两米…… 这样的念头在心里冒了一瞬，便被她抛开，全力向李晓烽游去。 岸上的人神色各异。 王氏是惊的，江恒是吓的，李姨娘是呆的…… 素蓉则挤开要拉她的人，一把抱住江天赐，号啕大哭，“天赐，你要是走了，娘怎么办啊？” 假泪流多了，真心实意的眼泪流出来，反倒没谁在意了。 李姨娘回过神来，冷冷地瞧着她，“你的儿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江恒顾不上素蓉，死死地盯着叶霆。 叶霆一死，他就会和梦里一样的结局。 他心一横，将外袍解下，就欲往池子里跳。 王氏一惊，全力抱住他，“我的儿啊，你不要想不开啊！你要去了，为娘怎么办？为娘可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 “原来他是吃这些长大的啊。果然是狗。”叶霆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带着秋日里池水的寒意。 江恒一颗心里猛地沉到底。 他错过了向叶霆表情意的机会，连带着李锤看他的目光，也变得格外冰冷了。 叶霆将李锤和李晓烽先后拖上来，倒提着孩子抖了几抖。 李锤才落水就得救，只是湿了衣裳，狼狈些，而李锤因为得救及时，将呛进去的几口水吐出来，立马喘了气。 不一会儿，他就能按着腿，痛苦地出声了，“抽……” “抽筋了。”叶霆接过筱雨递来的披风披上，将他的话接过去，“这事可大可小，若是李大人信得过我，将李少爷交给我带回净灵院，请大夫诊治，以免回李府的路上耽搁。” 李锤自然答应。 这时，江云栖也顾不上哭了，睁着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晓烽，“娘，给晓烽哥哥吃丹药。栖宝上次差点死了的时候吃的那个仙丹！” 童言无忌。 旁人都不会当真，只有江恒，周身一震。 要是他早知道自己是死不了的，他又何苦为了那颗丹药逼得叶霆与他撕破脸？ 要是早知叶霆的存在对他那么有意义，他一定不会让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但事已至此，李锤怒火还未平熄。只犹豫了一瞬，他便向李锤拱手，“李大人勿要忧心，内子一定会保李少爷安然无恙。” “听说，江大人自小在河边长大？”李锤将衣摆的水拧出来，目光深深地瞧他一眼，说完这句话，拂袖而去。 落地的水哗啦啦地溅起，沾上江恒的衣摆鞋面。 他虽未入水，却仿佛入一池深潭，凉意阵阵。 他们一家在河边住了许多年的事人尽皆知，他会水，他的母亲和妹妹都会水。即便不会，也说不清了。 “天赐！天赐，你怎么了？”素蓉发了疯一样摇着孩子，“快请大夫！” 江恒回首瞧头瞧着自己曾经最亲密的几个人乱糟糟的围着江天赐，江悦在外围插不进手。哈哈大笑了几声。 一侧首，他看到在一旁垂眸杵着的李姨娘，看到她嘴边畅快的笑意，忽地一震。觉得自己身边鬼怪横生，只有叶霆一人，是最和善的仙女儿。 他麻木地站在一旁，眼看着叫人故计重施地去截净灵院请的大夫，听说还是先前那位张大夫，可人家说什么都不肯先来这里，而是去了净灵院。 江天赐在众人的嚎哭中断了气，江恒踉跄着后退几步，大笑，“报应啊！报应！这都是报应！” 他这里发生的事，很快传到了净灵院。 李夫人闻言，用力地啐了一声，“呸！活该！” 说完，才想起来叶霆的身份是江家夫人，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在我心里，你们母女和江家人是不一样的。我听我家大人说了，那几个人，自己会水，却指着旁人去救他们的命根子，听到出事了，第一反应也不是救我儿，而是推卸责任。” 起先是愤怒，说着说着，鼻子一酸，双眼红了，“我儿怎么就救了这么个白眼狼？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不会的。令公子的寿元，比你们夫妻两都长。”叶霆平静地安慰道。 李夫人一愣，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哪有这样安慰人的？这到底是在咒他们两口子短命还是在说她儿子长命？ 叶霆侧耳，又道：“他本就是长寿之人，若是能抓住机缘，能比整个大端朝的人都活得久。” 李夫人：“……多谢叶夫人吉言。” 叶霆抿唇。 她不是安慰人的，而是有根据的。 不过，听李夫人的反应……算了，还没到时候，说出来了恐怕会被被李夫人当成疯子。 正好，这个时候张大夫已经给李晓烽诊治妥当，“李少爷的身子比江小姐要强壮些，受了些风寒，倒不至于伤命。我开个方子，抓了药，吃个几天便好。” 李夫人合十对天祷告，“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叶霆坐直了些，纠正道：“不对，应该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李夫人眨眨眼，不能明白。 叶霆抿紧唇，又道：“或者说福生无量，或是太乙救苦天尊都好。” “嘤……”毛豆为她不平，“明明是主人救的人，要感谢也是感谢主人，往大里去，感谢雷部，再不济，也是感谢咱们天界的其他神仙，怎么跑到别人家去了？” 李夫人：“……” 叶夫人怎么突然就像她儿子一样委屈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狼来啦~哈哈哈哈哈，我是骗你们的。 第二次：狼来啦！哈哈哈哈哈，我还是骗你们的。 第三次：真的狼来啦！你们相信我…… 没人来。喔哦…… 第18章 贤妻罪18 张大夫没想到长寿堂那边这一次是真的有了紧急的情况，赶去之后，无力回天，却没有那日无力救江云栖时的负罪感。 回家的路上，先去吴大夫那里坐了坐，把今日所见所闻，与吴大夫说了一遍。 吴大夫正在刮着一颗丹药，闻言抬头，“我觉得，叶夫人的眼盲症，不是凡人病。” 张大夫正说得起劲呢，猛然听到这一句，收了心，“什么意思？” 两人相识多年，张大夫自然能听懂吴大夫的话，问也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证据。 吴大夫把止血丹拿出来，“我按叶夫人给的方子，做出来的药，也能有止血的效果，却远没有叶夫人的止血丹效果好。你想想那个宅子的传说？” 两个人都是老京城人了，相视一眼，便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 是夜，李夫人也在和李锤说着白日里的事，不过，她着重说了叶霆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老爷，你说这叶夫人是怎么回事？说的那些话，我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遇到了桥下算命的瞎子。” 李锤闻言感慨：“叶夫人是真瞎啊……却比旁人都看得清。” “这可不？”李夫人应了一声，随即觉得不太对劲，“什么意思啊？” 以为说叶霆挑的夫君不行，所以瞎，但比旁人都看得清是什么意思？ 想到叶霆明明瞎着，取物炼丹全然无误，她心下不由得发毛。 “夫人可知那个宅子的传说？” 李夫人不是京城人氏，自是不知的，但她姐妹多啊，多出去交际几圈就知道了。 于是，她往江府跑得更勤了些。 叶霆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到毛豆和筱晴筱雨的话，知道李夫人最近几日过来时都穿得比过去要正式些，举止也恭敬些，每次都好似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没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的。 一直到李晓烽大好了，叶霆也没等到她的问题。 “叶夫人不去送送江家少爷吗？”李夫人说完，就给自己一嘴巴，“瞧我，哪壶不开提哪壶。那种人，合该不去瞧。” “才不去送呢，那些人是罪有应得。”筱雨撇撇嘴，见叶霆没有反对的意思，将叶霆与江家的纠葛都说了一遍。 叶霆静静地剥着核桃，将核桃肉摆上面前的小碟。仿佛她们在说的事，与她无关。 本是与她无关的啊。叶霆心想。可她只是瞧着，就觉得生气，仿佛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代入感太强了。 李夫人听得啧啧称奇，还有几分愤怒，“我原只当是江家老母为难人，想不到江大人一表人才，也是一丘之貉。难怪栖宝只吃你们几个给她的食物。” 叶霆听到江云栖，唇角微扬。 “若我还想当江家的主母，自然是要去的。可我们之间只差一张休书，就大可不必了。” 她还不想出现在一个孩子的送葬礼上，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不想见江恒。 毛豆不知想到什么，“嘻嘻。” “嘻嘻……主人真善良。” 叶霆：“……”真情稀奇啊，竟然能被称赞善良。 李夫人好奇，“和离便是，做什么让他休？” “我休他。” 李夫人一噎，随即道：“我回去问问我家大人，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法子。我听大人提及，他已经上折子弹劾江恒了。” 叶霆抿唇一笑，全然没有对江家人的犀利和冷漠。 “叶夫人……”李夫人欲言又止。 叶霆道：“李夫人有话就直说。若是担心李少爷的身子，大可不必，我给他炼几颗固本培元的丹药，定让他的身体比以往更康健。” “那倒不是。”李夫人犹豫再三，“叶夫人可知这个宅子的传说？” “哦？” 显然是不知的。 毛豆在她耳边急道：“我知道我知道！” 李夫人已经开口了，“传说，五百年前，住在这家宅子里的那户人家，出了个仙人，仙人飞升之后，这个宅子就交给他的后人打理，不肯买卖。若不是他的血脉住了这个宅子，宅子就会消失。还听说，这个宅子里有飞升秘法。所以，被称之为升仙宅。” “可叶夫人是几年前来京城时买下的宅子，当时大家就以为传说是骗人的。” “现在呢？”叶霆似笑非笑。 李夫人原本还有些疑惑，见叶霆这副表情，顿时觉得没什么可怀疑的了，就是。 “我觉得是真的，可是这宅子以前不是从来不卖的吗？” 叶霆被李夫人逗笑了。 正巧，毛豆也将当初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微微扬眉道：“这宅子，是我母亲的嫁妆。祖辈相传。因父母与江恒间有些摩擦，他们没有直接将宅子送给我们，而是低价卖给我。” “这宅子本身就是仙辈留下的一个升仙大阵。净灵院有聚灵阵，不过，仙辈的飞升，其实算不上飞升。只是开启了前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开始了更大的修行。” 叶霆没说，那池子里，还埋着先祖留下的炼丹炉呢。 是她下去救李晓烽时发现的，或许是阵眼所在。 不过，这个宅子经一代代传下来，许多阵痕都被破坏了，所以，她先前并未发现。 李夫人似懂非懂，“那你若是不住这里了，这房子岂不是要消失？” 叶霆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膝盖。 按理说，是的。 可是书中，原身死后，应该没消失吧。 她在心中问毛豆。 毛豆道：“嘤……是原身的父母啦，他们来到这里，给了原身争取到了一个钦点贤妻的美名，让她供奉在府里的祠堂里，还给她建了个牌坊。” 叶霆：“……” 所以，宅子误以为原身还在，依旧给她的“家人”住了。 这可真是个笑话。 这个时候，江云栖与李晓烽手拉手出来了。 两个孩子感情比从前更好，江云栖可怜巴巴地瞅着叶霆，“娘，不能让晓烽哥哥留下来吗？” 她太孤单了，平时没有同龄的玩伴。 李晓烽既能陪她玩，还会保护她，她对他表露出来的依赖和信任足以让她愿意吃下他递过来的食物。 叶霆将剥好的核桃仁推到他们面前。 李夫人欢喜地抱起江云栖，“栖宝喜欢和晓烽哥哥玩，等以后长大了，让晓烽哥哥来接你，咱们家也是你家，好不好？” 她说着，去瞥叶霆的反应。 先前李锤与她提及这件事的时候，她也是犹豫的，可现在，知道叶霆一心要休夫了，再加上叶霆对她儿子有救命之恩……只是不知现在的叶霆是否还愿意与她结下亲家。 江云栖抓两颗核桃肉，递一颗给李晓烽，一颗给叶霆，一面点头，一面又抓了两颗，一颗给李夫人，一颗塞自己嘴里。 听完一愣，扑闪着眼睛抬头，“为什么要等长大？现在不能一起玩吗？” 她的关注点，只在现在。 李夫人失笑地看向叶霆，“叶夫人，你看呢？” 叶霆笑了笑，“看”向李晓烽，不答反问，“可后悔救人？” 李夫人的心随着这个问题提了起来，也看向李晓烽。 “我……”李晓烽犹豫再三，“我不知道。在事情发生前，我也没想过要救他。其实……跳下水的瞬间，我就后悔了。” 这几句话并不长，小少爷却费了一番劲才将话说出来。 救人的行动快过脑子，再遇到这样的事，他也不知那个时候的行动是否还会快过脑子。 “不过……”他又一犹豫，小脸红了，“要是云栖妹妹落水，我一定救。” 李夫人忧喜难辨地收回视线，强扯着笑意，“这孩子，对栖宝和别人不一样。” 叶霆眉眼弯了弯，没有否认，“人生漫漫，他以后还会遇上别的人。他们的未来，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栖宝素来有主意，我这个做娘的，也做不了她的主。” 李夫人愣住。 这和李锤回来时说的不一样啊。 随即，她又高兴起来，人生漫漫……上次叶霆也说李晓烽的寿元比他们都要长，是不是大暗示她什么？ 到了差不多的时间，李夫人带着李晓烽告辞，江云栖舍不得小哥哥，叶霆索性带着她出来送送。 江府比平时素净，但没有挂白。 李夫人道：“要说江家人爱儿孙，可这江天赐死了，也不见大张旗鼓地办丧，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叶霆道：“他们没银子。” 李夫人恍然，随即会心地笑了，“江恒自己就没私下办置点产业？” 叶霆未答，扭头视线移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她以前也以为江恒没私下置办产业，现在，不这么觉得了。毕竟，江府那些人，又扛过了这么久。 李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躲在角落时红着眼瞧着叶霆的江恒。心下一突，“叶夫人回去吧。莫要送了。” 叶霆摇摇头，道一声无妨，将李夫人催上马车后，收回视线，抱着江云栖往回走。 毛豆小声地提醒她，“主人当心啊。他眼睛发红，一身酒气，止不定要发疯呢。” “我会怕他？”叶霆无所谓地道。 毛豆：“嘤……”知道你不怕，就怕他吓到栖宝嘛…… -------------------- 作者有话要说： 栖宝抱紧叶霆的脖子：栖宝也不怕！ 第19章 贤妻罪19 “婷婷。”江恒快步跑过来，拦住她们的去路，忽地跪下，“我错了，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你为什么就不肯原谅我呢？” “嘤！”毛豆尖叫一声，“他竟然跪下了？！难道要酒后吐真言？” 叶霆听到声音，微微蹙眉。 这是大门口，他的动作很快引来了人围观。 江云栖被吓得抱住了叶霆的脖子，“娘……” 叶霆“看”向他，“你非得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不觉得丢人。”江恒一脸真挚，可惜叶霆瞧不见，“只要你能原谅我。天赐死了。素蓉被赶走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横在我们中间了。我们重头来过，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好啊。”叶霆半点犹豫也没有，“我现在瞎了，我也不要你做多的，当初我怎么照顾你母亲和妹妹的，你现在也按我做过的那些来好好照顾我。只要你能坚持半年。一切好说。” 江恒大喜。 他就知道，叶霆是大户人家出身，一定很在乎脸面。 不过，他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扬起，就听到叶霆道：“首先，你去向上峰请辞，从此不必再为官，未经我许可，不许出门，每日寅时起身，为我准备朝食、午食、餔食……随身侍奉，事事要让我如意。然后……” 她还未说完呢，江恒便道：“不行。” “哦？” “我不为官，如何养家？” 听他理直气壮的证据，叶霆失笑，“说得你好似养过家一般。你那点俸禄，养你自己都不够。这些年都是我在养你。你既喜在人前论此事。那便把账册拿这里来，让大家知道你一个月的开销多少，月俸几何。以免不知情的人还当你贪脏枉法。” 江恒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咱们夫妻，有什么事回屋再说。” 他朝叶霆伸手，后者冷冷地盯着他，“想试试手断了还能不能再生？” 伤口隐隐作疼…… 他手一顿，又收了回去，看一眼围观的众人，“别的要求，我都答应，我毕竟是个男人……” “哦？还是吗？”叶霆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 张恒的俊脸唰一下黑了下去。 她知道了……她是不是都知道了？ 没过几日，江恒求到了净灵院外，经由下人引到叶霆面前。 “婷婷，我按你说的，请辞了。以后，就只和你好好过日子了。” 他说得情深意重，叶霆却嗤笑一声，“是吗？你不是被弹劾了丢的官吗？” 江恒噎了噎，瞪大眼，“是你干的？对了，你和李家的人走得那么近……” 叶霆“看”向他，不悦地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好过日子？一来就指责我？丢出去！” “别！婷婷，我只是那么一说，你别生气。我知道不是你，你那么爱我，那么贤惠……” 江恒挣扎着摆脱来扭他的守卫，极尽可能地将自己能想到的好话都说了出来，“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好，在你百年之后，为你立祠建牌坊……” “慢着。”他的话成功恶心到了叶霆，后者慢慢走到他面前，“你知道我这辈子，最不愿意回想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江恒当然想不到。 叶霆也没让他多想，举起匕首挖去他一只眼，削去他一只耳，“就是嫁给你，即便被你和你的家人踩入尘埃里，也想着融入你们家，做好你最贤惠的妻子。你，不配。” “你怎么敢？！”江恒满头是血，一会捂耳一会捂眼，既惊又怒，“你伤亲夫，我要报官！” “去啊。江恒意图杀妻，被我误伤罢了。”叶霆笑得温和，“谁会相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能刺人眼，削人耳呢？” 江恒倒吸一口凉气，一阵头晕目眩。 不该这样的。 不该这样的！ 他记起那么多，是为了改变上辈子相互伤害的结局的，为什么这辈子被伤害的只有他？ 这不公平！ 然而，不待他再说出什么，就被人丢了出去。 他还想寻着机会进净灵院，可每次还没靠近，就会被外面的守卫丢开。 “叶婷！你等着！我知道你和你势利的父母一样看不起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你今天对我做的一切！”他在院外大喊。 可他中气不足，心里暗暗想着：叶霆也是回来的吧？她回来做什么？为上辈子复仇吗？ 每这么想一回，他心里就多一重害怕。 筱雨嗤了一声，“这人不会是疯了吧？咱们夫人以前可没有瞧不起他，是他自己伤了夫人的心。” 筱晴应了一声，却觉得奇怪，“他们一家子，不是非得要儿子吗？咱们夫人生的是女儿，他怎么会突然一点不介怀了？” “谁知道呢？”筱雨啐了一声，垂头拨拉算盘，“总不会是良心发现的。” 倒是最近产业又多了不少，她一个人已经忙不过来了。 老太爷老夫人也来了信，听说夫人要休夫的事，打算来京给地夫人撑腰，没几日就要到了，还会带个能给夫人治眼睛的贵人来。 筱晴又觉得担心，“江恒若真去报官了，怎么办？” 现在，她们都不把江恒当成叶霆的丈夫了，提及他，语气里难掩厌恶。 筱雨略一顿，“不怕，他真要报官，就说是我干的便是。夫人眼睛看不见，谁会信是夫人干的？” 叶霆坐在窗下，借助毛豆升级出来的窃听能力，听到两个丫头之间的对话，默了一默，“傻丫头。” “嘤……主人，你看，这样的感情多好？栖宝多好？你真的要修无情道吗？”毛豆还在为自己的宠生担忧。 叶霆失笑，“无情不是冷血。”只是让她不再那么暴躁了。 一时间没压住她的暴躁脾气，这不，倒让她的身边人担心。 没两日，李姨娘来了。 穿过门，瞧见叶霆穿着一件雪青色的袄子盘腿坐在院中，几片枯黄的梧桐叶飞下，落在她发上，轻轻滑动，落到她色泽略深的裙上。 她阖着眼，肌肤如凝脂，眉间宁静如远山。 只看着她，就能感觉到安宁。 “夫人。”李姨娘收回视线，朝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奴婢的仇，报了。” 叶霆道：“怎么报的？” 李姨娘道：“是夫人帮奴婢报的。” 叶霆睁开眼，这一瞬，仿佛山间宝剑出世。只是没能聚焦的眼如同宝剑无刃。 李姨娘暗道自己看多了离奇的话本子，竟然把叶霆和一把剑联想到了一起。 叶霆失笑，“我何时帮的你？” 眼里的锐利褪去，她语气温柔，眉眼间似有牡丹盛开。 李姨娘恍了神，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红着脸垂眸，“夫君带着伤回到长寿堂，老夫人气得背过了气去。劝夫君不要再想着夫人了，想想素姨娘。老夫人说，素姨娘再也不好，也是给江家生过儿子的。是江家的功臣。” 叶霆颔首。 这是王氏会说的话。 也是江恒兄妹会附和的话。 李姨娘掩着唇，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江悦劝了一句，说这么多年，江家都是靠你在支撑着，因为素蓉，把你得罪狠了，结果现在孙子也没了，就是报应。” 她瞧了叶霆一眼，心里也觉得，能把一个温和的白牡丹逼着被血染黑的牡丹，真是他们一家子的报应。 “王氏一听就不乐意了，揪着江悦的头发大骂，没想到江恒突然发疯。指着老夫人和江悦直呼报应，还说你是恶鬼爬回来报仇的。” 江恒疯了。还将素蓉害了他刚成形的儿子的事说了出来。 王氏震惊，但还想着江恒以后还能再生。 江恒一滞，笑得更癫狂，告诉王氏，素蓉已经给他下毒，让他一辈子都只能有江天赐一个儿子了。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我对她，比对亲女儿还好！”王氏这一气，差点又不行了。 叶霆起身，李姨娘主动扶着她的肘弯，随着她的步子移动，声音放轻柔了些，“可她偏偏就撑着那么一口气，跑到江府的一个小角落里，把素蓉拖了出来，往死里挠。” 两人在罗汉榻上相对坐上，筱晴端来两盏茶，放上榻上的小几，她将其中一盏放到叶霆面前，“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素蓉的下落，原来是被老夫人又藏回了府里。不过，她的香火梦破碎了，看素蓉就和看挖了她祖坟的仇人一样。素蓉挨了几下之后，明白过来自己做的事情败露了，不善了了，当下也就和她撕破脸，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李姨娘当时得到消息就立马跑了过去，正瞧见素蓉咬掉王氏一只耳朵，重重地呸了一声，牙齿上染着血，似是吃人的恶鬼，“这一切，还不是你们自找的？叶氏倒是孝敬你，处处都为你们好，可是你们呢？把人家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当人！谁受得了你们这个鸟气。你们才不配当人！” 李姨娘模仿着素蓉形象全无的举止和语气，眼里笑出了泪，“老夫人当场就气得没救过来，官差来了，素蓉自知自己若是去了也是死路一条，一头撞了墙。” “夫人，我明明报了仇了，可是我为什么还是一点都不快乐呢？”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是空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这个世界，并开启下一个故事： 被心爱之人当作礼物送给伯爵的美（吸）少（血）女（鬼）~ 感谢在2021-08-17 10:03:15~2021-08-19 10:0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觉也能赚钱 5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贤妻罪20吸血鬼女王1 叶霆没有自己成为叶婷以前的记忆，可她觉得，似乎有很多人同李姨娘有同样的疑惑，或许，在曾经的某一刻，她也是疑惑过的。 被仇恨支撑了半辈子，或是一辈子，等到终于报了仇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料想的那般开心，心里空了。 因为一颗心早已被仇恨啃食得只剩一个空壳。 当然，这只是她个人的猜想，她不是李姨娘，无法实现真正完美的情感共通。 到底是何原因，只有李姨娘自己能为自己找到答案。 叶霆意外于江家几人的结局来得这么快之时，王氏的丧事开始了。 江家兄妹将王氏的首饰变卖，好歹凑了些钱来办丧事，但……钱姨娘裹了所余不多的银钱带着孙姨娘跑了。 也是到这个时候，江恒才知道两个被自己冷落的姨娘早就搞到了一起。 赵姨娘平日里骂骂咧咧，这个时候缩成了鹌鹑，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头上戴着绿草环，脸上抹着泥，连说自己只是赵姨娘院里的丫鬟。 江恒强撑着伤，把赵姨娘抓来勉强给王氏送葬，另一边却有圣旨来传叶霆。 得到消息的江恒，呆住，一直绷紧的绳，断了，他也疯了，“她要休我了，她要休我了……不，不能休我，只能我休她。” 没有人来吊唁，他抓着几个还没离开的下人，一遍一遍地说，“我是她的夫君，我要她向东，她不敢向西，我要她哭，她就不敢笑。我能休她，她不能休我，不能。” 下人本就是图着月钱养家才留在这里，见他这样，害怕得纷纷外逃。 江悦哭着抱住他，“哥哥，你别这样。你和娘都死了，我怎么办？” 她从小就是听江恒和王氏的，从来没有自己想过未来。 眼下，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做才好。 “谁管你怎么办？”江恒一把推开她，“你个没用的赔钱货，给你找个好归宿都不知道起点用处。给你找个好嫂子，你就只会欺负，不知道搞好关系。你帮不了我，我又为什么还要帮你？” 直到现在，他还觉得上辈子给江悦找的变态的老男人是好归宿。 王氏的葬到底没送出去，抬棺的力夫跑了，张恒跑了，张悦伏在棺材上大声哭泣。 送旨的公公瞧了一眼，问清情况，便叫了城防营的人，以防碍交通为名，将王氏的棺木拉去了乱葬岗。 王氏的棺木是临时买来薄棺，在乱葬岗滚两下就坏了。 毛豆看得拍手叫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那不雅观的场面描述给叶霆。反正主人也不在意他们，是那种懒得理会的不在意。 叶霆“看”向传旨公公，后者笑意盈盈地眯起眼，“陛下秋猎时受伤，血流不止，太医束手无策，多亏了李侍御史献上的止血丹才转危为安。陛下有赏，不知叶夫人想要何赏？” 叶霆语气淡淡，“只求休夫。” 传旨公公笑了，“当真与李大人所言一致。接旨吧。” 听完圣旨，毛豆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就这样？嘤……” 叶霆倒不觉得奇怪，只是有些失望，她炼这些丹，并不是为了吸引皇室的注意。 传旨公公笑道：“太后娘娘想见夫人。” 叶霆拱手一礼，“民女身有不便，恐冲撞了太后，劳请公公为民女解释一二，另有一份证据，是江恒这些年贿赂官员的铁证。请公公转呈陛下，也算是民女的一点心意。” 传旨公公略有不满，本欲拒绝，瞧见她行礼的姿态，非庙堂非江湖，与太后所描述的修仙者无异，立时换了态度。 太后对修仙者可不是单纯的喜爱那么简单，是尊敬和信任。所以，即便叶家夫人拒了太后，也不会惹来太后的不满，倒是他，要小心应对。 王落卿听说江恒的事，原本只是嗑着瓜子看戏的，不知怎么的，突然被抄了家，才知所有曾收过江恒孝敬的人都有份儿，叶霆那里的账目一个未落。顿时傻了眼。 所谓，一饮一啄，皆是玄妙。 若不是他有贪念，不断地收取贿赂，不会有今日。若不是他欲壑难填，亲自上江家索财引得了叶霆的注意，叶霆也不会想到将这些吞过原身钱财的人都挖出来。 叶家出来的东西，筱雨一直以来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当然，王落卿不会明白。 到死，他都不会明白“为官不仁，百姓可烹”是真的。 江悦把自己卖成了丫鬟。 叶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不把她放在心上。 又过了半个月，叶家父母赶来了，与之同来的，还有一个仙气飘飘的男子。 彼时，叶霆刚炸了一炉转魂丹，灰头土脸。 听到有人靠近的动静，她朝来人“看”过去。 毛豆激动地道：“他长得好仙嘤！白袍，月白半袖外披……他身上还灵气波动。” “哦。”叶霆淡淡应了一声，不为所动。 “主人，他是修仙的诶！我们跟他走，就能找到回天界的路了。”毛豆更加激动了。 叶霆原本就是要吸引他来的，可真的察觉到他的气息之后，又觉得不太对劲。 司命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就让她回天界的。 “是你在炼转魂丹？” “是你炼的转魂丹？”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发问。 “是。” “是。” 两个人又默契地回答。 “你的魂体受过伤，所以眼睛失明。跟我走，想办法给你治眼睛。” “嘤！跟他走！跟他走！谈个恋爱治个眼，高高兴兴上天界！” 叶霆：“……”他还要想办法。她有办法，只是这里的条件不无法达到。 她的神色平静无波，“你可知上天界的路？” 男子道：“三千年前曾有仙君历劫飞升。” “三千年前啊，嘤……”毛豆泄气了，“算了算了……” 叶霆弯了弯唇，又问，“你是来收徒的？” 不是问，而是肯定的陈述。所以，不等他回答，她又道：“你教不了我，但我可以推荐两个好苗子给你。” 男子感觉被冒犯到了。凝眸瞧她，发现她并没有轻视他而抬高她的意思，神色平淡得好似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她无法聚焦的双眼平静且安宁。 他心里的那点被冒犯感又消失了。 “你若是改了主意，可以吹响骨哨。”男子带着江云栖和李晓烽离开前给叶霆留下一颗转魂丹和一支骨哨，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但叶霆没多久就将转魂丹赠给了李姨娘，用骨哨将男子唤来，将李姨娘带去江云栖身边。 即便只能在修仙界拥有凡人的寿命，李姨娘也想见证一个孩子的成长，填满那颗空荡的心。 男子气极，放下狠话，说再也不会管她。倒是带走了李姨娘，忘了般将骨哨留下。 叶霆陪伴原身的父母百年之后，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 “主人，为什么呀？”毛豆嘤嘤地哭泣着。 它还是个宝宝呢，就要它来面对自己主人的生死，太残忍了。 “这不是我的身体。”叶霆如是答道，“我既然是魂体来，那我的身体必然还在天界上，只要魂体回去便可。” 她的魂体飘上天空，一直往上，几十年的修炼，她的眼睛恢复了大半，看到了星辰的影子。 眼看就要触及星辰，突然，一道白光劈下。 司命仙君的高大身躯出现在苍穹之上，俯视她，如审判者一般质问，“叶霆，你可知错？” “我没错。”叶霆如是道。 事实证明，抵抗住了天命的安排，她就有不一样的选择，可以看到不一样的结果。 江云栖活着，李姨娘活成了她自己想要的模样，江恒疯癫半生，死在蚁鼠成群的角落……甚至是孙婆子，因此欺主，在被发卖后不得主家信任，到死都活在最边缘化的地方。 所有欺负原身的人，都变了结局。 “你看。”司命大手一挥，给她看了原书中的结局。 原书中，最后江恒悔不当初，疯疯癫癫，王氏死在与素蓉的揪打中…… 司命得意地道：“结局从未改变。” “嗤。巧合。”叶霆不以为意，“能活着的时候过好，做什么要委屈自己等一份死后的不能称之为公道的公道？” 至少，叶婷结局改变了，江云栖的结局改变了，李姨娘的结局改变了。更多的人的结局，与司命所写的不同。 因为，她从来不是司命写出来的人。 她还欲理论，司命却已恼羞成怒，大手一挥，将她打入一片黑暗中，“一日不认错，便一日不得回归天界。” 叶霆：“……” 有些无语，但无所畏惧。 雷声轰响，似有电光劈在司命高大的身躯上。 只一恍神，她模糊地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十八世纪的灰色古堡，昏黄的白色蜡烛点满了旋转的楼梯，入目可及的墙壁和穹顶上雕着诡谲而古老的纹路。 她一只手与一个金发男人十指相扣，旋转的楼梯上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少女满情憧憬的笑脸顿时覆上冰霜。是的，这一刻，已经换成了叶霆。 叶霆猛地甩开男人的手，向古堡外跑去。 “叶霆！”金发男人没想到她会突然逃跑，用更快的速度跑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叶霆抽出他的佩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他。 剑刃入胸，她看到他面上的不可思议。 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呢？原身以为遇到了真爱，放弃一切与他私奔，他却要将原身作为礼物送给有神秘嗜好的伯爵。 是在不可思议被她察觉了吗？ 叶霆讥诮地勾唇。 只要再深一点，她就能取了这个狗男人的性命，但身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住了她，强行拉着她往后飘。 长剑从手里滑落，全身的力气都在脱离，她被一个冰冷的怀抱包裹，听到一个低醇而诱惑的男声，“我美丽的宝贝，你累了，应该睡一觉。” “不！我不能睡！”叶霆咬破住舌尖，在心里警告自己。意识和力量却依旧不断地被抽离。 明明，她的眼睛还未好全，可她在昏迷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一双深蓝如海的眸子，一头白得发亮的银发，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 如血般艳红的舌缓缓滑过同样艳红的唇，露出两颗洁白森然的尖牙。 -------------------- 作者有话要说： 毛豆：说好的女吸血鬼呢？骗宠嘤…… 叶霆：我还是个美丽又普通的东方女孩，谢谢。 毛豆：我只承认美丽嘤…… 江云栖、李姨娘和李晓烽在后面的世界还会出现的嗷~~~ 下一章就会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世界叫吸血鬼女王辽~ ps：卡了几天文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昨天看到评论说李姨娘，才想起来落了李姨娘的结局没写出来，所以后面怪怪的，所以，赶紧蹲存稿箱里改了一天文～ 本来想悄咪咪地改好不吭声，想了想，还是要让你们知道：幸好有你们～ 啾啾咪～ 第21章 吸血鬼女王2 “嘤……主人醒醒……”毛豆的哭泣在诡异阴森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别吵。”叶霆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却依旧一动不动。 “主人醒啦！”毛豆转忧为喜，“司命太过分了。这次竟然把你丢来了完全没一点灵气的世界，人家出来说话都要消耗灵力的。怎么办嘤……” “那就不出来。”叶霆啧了一声，“好好歇着，别吵我。” 毛豆：“……”嘤…… 她知道主人是故意凶她让她不要浪费灵力的！一定不会和主人生气的！ 可是还是好难受……嘤…… 有能力用不出来，比没能力帮助主人更难受！ 叶霆没注意毛豆的声音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因为头疼欲裂，暴躁脾气差点压制不住。 许是因为她在灵气稀薄的世界也能寻到修炼的法子，司命这一次将她送来了毫无灵气的一方天地。 许是因为知道她会拒绝知道原身命定的结局，司命直接将原身的一生拍进她的脑海。 原身也叫叶霆，从未见过的父亲是东方人。她有黑色的发，东方人肤色，东方人的面孔，但没有一双黑色的眼。 她救下了因为一个面包就被追打的落魄骑士安奈林．黑尔斯，他有着金色的发，英俊的轮廓，同时也有一双温柔黑色的眼。他看着她的时候，深情而温柔，很快就让原身沦陷进去了。 母亲和姐姐都反对他们在一起，于是原身鼓起勇气和安奈林私奔，可安奈林并没有如承诺的那般带她往东方的国度去，而是将她带到了古堡，作为礼物献给有神秘嗜好的伯爵马林．费蒂斯，换取他的未婚妻。 原来，他骑士的身份是假的。 费蒂斯伯爵每日都要用处子的血沐浴，从他这里进来的美人都会变成枯骨送出去。 因为畏惧，没有人敢细探，原身也是因为成了伯爵最喜爱的血奴，才知道真实的秘密是：伯爵是传说中的吸血鬼。 伯爵阴险、贪婪、恶劣、霸道、不可理喻，自然不会将安奈林的未婚妻还给他，反而继续以此威胁，让安奈林成为了他的奴仆，时常当着原身的面羞辱他，以此为乐。 他给了原身一切他以为的最好的，可都不是原身想要的。对于原身来说，在他身边的每一刻都是折辱。 她无时不刻不想着逃离古堡。 安奈林趁机而入，不错过一个机会地向她诉说着爱意和为难，让她帮助他除掉伯爵，他说他爱的是她，会娶她。 她成功了，伯爵在最后的时刻咬住她的脖子，并逼她饮下他的血，让她变成他那样的物种，独自在漫长的岁月里受无尽孤独的折磨。 她等着安奈林给她婚礼，却等到了他要和未婚妻成亲的消息，他的未婚妻在他面前表现着对她的友好，也在背后极尽一切地向她述说着他们的恩爱细节。 他们不断地刺激着原身，给原身希望后又催毁希望。 于是，原身黑化了，将他的未婚妻变成了她的血仆，被人追杀着逃回了古堡，过起了伯爵曾经的日子，真正体会到了伯爵曾经的痛苦。 安奈林追到古堡，悲伤地向她认错，承认他同时爱上了两个女人，又乞求她的原谅。 他与她酿酿酱酱酱酱酿酿不可描述地相互折磨了四百年，直到横在他们之间的未婚妻死去，他们终于相互舔舐着孤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被强行塞入这段内容的叶霆吐出一口老血，想起了自己当时看这本书的恶劣心情。 当时，她说什么来着？ “反抗啊！用你的美丽征服他们！做他们的女王！” “咬死他，榨干他，怕什么孤独？” 哦，对了，她还诅咒了作者活该秃头，激怒了司命仙君。 终于缓过气来，她嗤笑一声。 司命的手还真长，连境外人的命运也想掌控，还写出这么古早又狗血的虐恋剧情，最后还让他们过上全幸福的生活…… 他怕是对“幸福”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当然，他能做到的原因，是原身有一半的境内人血统。 没有灵气，她的实力彻底无法施展，毛豆无法出现，不给她关于书中别的人物命运轨迹，分明是想让她举目无亲、求助无门，让她处于无力和绝望之中，再向他认错求饶。 那么，即便她没错，也错了。 她听到一点细微的声音，循着声摸过去。 细而微凉的手腕，绸缎一般的肌肤，手腕上缠着干燥的纱布，冰冷的铁链，不浓不淡的血腥气……是谁？ 多拉·古尔德？ 安奈林的未婚妻？ 随即，她又摸到了尖细的手指上覆着薄茧。 哦……不是啊。 略有遗憾。 她睁开的双眼看不到面前的人的轮廓，但她感觉到了对方的因为害怕而止不住的颤抖，“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叶霆。” “我……我叫阿尔塔。阿尔塔·莫尔茨。”阿尔塔的声音细细的，很好听，“你也是被费蒂斯伯爵抓来的血奴吗？你一定长得很美。伯爵喜欢美丽处子的血。” “不。我是被我的未婚夫送来的。”叶霆凝神注意着周围，平静地道，“他叫安奈林·黑尔斯，是个骑士。” 她捕捉到一点细微的响动。听到有人不敢置信地问，“你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 声音微哑。 “安奈林·黑尔斯。是个骑士。”叶霆看向说话人的方向，重复了一遍。 屋里没有光亮，没有人能瞧见她勾起的恶劣唇角。 司命想让她陷于感情的纠葛中受尽折磨，注定要失望了。 在上一个世界，她就已经看透了他书中男主利己的本质，断了被虐必须会有的“恋”，也就是爱欲。 离了情人的眼，她看安奈林啥也不是，甚至有点同情多拉。 阿尔塔回握住她的手，“噢，我的上帝啊，我一直以为，骑士是英雄，我一直以为他们诚实而英勇……” 叶霆仿佛能看到她因惊讶而瞪大的双眼，轻笑了一声。 阿尔塔担忧地双手握住她的手臂，“别太难过，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 叶霆：“……”她这是……在安慰她？ 不，她并不需要安慰。 她嘲讽地道：“没有误会。骑士早在几百年前就消失了，他是个十足的骗子。他的上一个未婚妻也被他献给伯爵，他就是伯爵最忠实的狗。” 微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先前颤抖得更厉害了，“叫什么名字？他的上一个未婚妻。” 哟，这就对号入座了？ 叶霆沉默了一下，仿佛不愿提及，终于还是磕磕绊绊地道：“只听他在喝醉后提过一次，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是干什么德……” “多拉·古尔德。”微哑的女声将话接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来。 “或许是。”叶霆仿佛没听出她含着震惊的恨意，无所谓地道，“只知道是一个牧师的女儿。到底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要紧的？反正已经死了。” 此时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爱恶作剧的孩子，想将他们加诸在原身身上的所有痛苦都还回去。 门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各怀心思的闲聊。 转瞬，门外的锁链被打开，伯爵斜倚着门，一手举着红色的蜡烛，一手插在裤兜里，勾人的眼斜斜扫着她们，“听，我漂亮的女仆们相处得多融洽？精力充沛。” 如果忽略他的银发蓝眸及眼里的邪气，他的容貌像是东方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无害又无辜。 阿尔塔将手握紧了，小声地提醒：“别动。” 伯爵拿着红色的蜡烛，是想见血了。 别动，别被伯爵注意到。 叶霆眼前模糊，能看出周围事物的大致轮廓，却看不得不太清晰。 她转着眼珠，目光匆匆扫过屋子里的十几个女子，在声音微哑的棕发女子身上略一停顿，最后落在身边的人身上。 身边的女子有一头淡金色的发，皮肤白皙如雪。 她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觉得一定和传说中的公主一样美丽。 “噢，我真难过。”瞧着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伯爵站直了身子，举着蜡烛对着屋里的女子转了一圈，“你们一见我就害羞，装成绵软无力的模样，都用这样的法子来博取我的注意，未免过于乏味。今日，我要在你们之间挑选一个人获得永生的机会，谁愿意？” 阿尔塔纤弱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仿佛听到是死刑的裁决。 “我来吧。”多拉站起来，朝伯爵走过去，虔诚地献礼，“请伯爵赐我永生和无穷无尽的魔力。” 魔力？！ 叶霆反应过来时，已经转头抬眼朝他看了过去，而他，也正好朝叶霆看过来。 “你也想永生的力量和无穷无尽的魔力？”他袖口的蕾丝边拂过她的面颊。 她下意识地做出往后退的动作，靠着墙，动作细微。 伯爵似乎没注意到，拉起她的手背，在唇边绅士地轻吻，一触即开。嗯……如果忽略被他指尖划开的伤口，和被他舌尖卷走的血珠。 叶霆感觉到手背上有细微的疼痛，神色不变地抽回手，“不。对一个瞎子来说，永生就是折磨。” 现在只是个半瞎，但她不介意装成全瞎。 -------------------- 作者有话要说： 叶霆：我是瞎子。 伯爵：我喜欢瞎子。 叶霆：……那我还是不瞎吧。 伯爵：那我更喜欢。 叶霆：…… ps：出入小区不需要测体温查健康码了，开心地喵咪咪～ 第22章 吸血鬼女王3 伯爵讶异地挑眉，看住她的眼。 一双碧天般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毫无焦距，又像在看着他身后的人。 “松开她。”他对阿尔塔道。 这是选择了她，要带走她的意思。 阿尔塔狠狠地颤了一下，不舍地放开叶霆。 “伯爵。”多拉道，“我愿意永远侍奉伯爵。” 叶霆暗自失笑，也不知为了这个未婚妻将原身欺骗并利用了个干净的安奈林听到这话，会是什么样有趣的神情。 伯爵没理会多拉，笑着用力拉起叶霆，握住她的腰，“有趣极了。连瞎子也敢送来。” 他把蜡烛递给多拉，锢着叶霆的腰，将她带出房间，楼道里点着壁灯，暖黄的光透着暖意，其实没有丝毫温度。 多拉又道：“瞎子是伺候不好伯爵的。” 叶霆“看”向她。 光影下，她的一头棕发闪着点点红光，半垂着头藏着她的情绪。 “所以，杀了我吧。”叶霆将话接过来，“放开我。” 她命令似的语气吓得阿尔塔忍不住跪下，向伯爵恳求，“叶霆今天才来，不懂伯爵的规矩，惹了伯爵不高兴，请伯爵饶恕她。奴愿意为她受罚。” “嚯，还哭了？”伯爵恶劣地笑着，“阿尔塔可是这里最善良的姑娘。” 他的下巴抵在叶霆颈侧，舌尖从她耳垂上飞速划过。用只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除了你，她的血最美味。” 叶霆心下有些诧异，面上不显，“哦。” 哦？！ 就这？！ 这就没了？！ 伯爵觉得自己放出的箭射进云彩里，看不到影，也得不到回应。 他的唇角忽地往下压了压，屋子里的气息顿时变得压抑起来。大家都放轻了呼吸，唯有叶霆。 伯爵又开心起来。 五百年了，总算有这么一个女人不怕他了。 天知道，他是多么讨厌那些女人怕他，影响了血液的口感。 天知道，他为了不让她们怕他，极尽努力地表现地随和。 “你。”他点了点阿尔塔，“一起来。” 他瞥着叶霆，恶劣地想着她总该紧张害怕，或是有点情绪波动了吧，然而，还是没有。 他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有了兴致，但他突然不愿意表露出来，将叶霆交给阿尔塔，“你扶着她，跟上我。” 阿尔塔雪色的面庞上没有一点血色，她擅微微地扶住叶霆，看一眼伯爵和多拉的背影，小声地问，“你还好吗？” “很好。”叶霆轻拍一下她的手背，“跟上去。” 阿尔塔心里的的担忧和慌张在她淡而平静的笑容中消失了。 “我会照顾你的。”她坚定地道。 真是个傻丫头，就像筱雨一样。 “嘤……”听到标志性的奶萌嘤，叶霆知道毛豆又出来了。 这会儿她已经过了信息冲击的难受期，心情还算不错，语气温和不少，“说。” “阿尔塔是李姨娘。” 叶霆脚步一顿，偏头“看”向阿尔塔。 她没有半点怀疑地相信毛豆的话。因为相信自己选宠的眼光。 “知道了。”她让毛豆节约灵力，别动不动为点小事就出来，嘴角却止不住上扬了。 上一个世界，李姨娘告别她时，曾提及，若有来世，一定好好地守在她身边。她当时也就听了一耳朵不曾往心里去。 如今，却有些欢喜。她带着她的手臂，加快了脚步。 阿尔塔原本为了迁就叶霆而故意放慢脚步，却发现叶霆的速度比她还快，不得不赶紧加快，紧跟在多拉身后。 “伯爵，瞎子恐怕不能照顾您沐浴。”多拉轻声道，悄悄往一旁伸腿。 伯爵好笑地回头瞅她一眼，便见走过她身边的阿尔塔朝自己扑来。 他的笑意凝住，眼中被杀意填满，伸出的手指长出尖锐的指甲，只等阿尔塔碰到他，他就会划开她脖子上的肌肤。 多拉略带遗憾的瞅一眼叶霆。 伯爵会碰每一个美人，但不喜欢被人碰。 她原是要将叶霆除去，但这个瞎子的运气实在太好。 不过没关系，少了阿尔塔这个挡路的。下一个就会是叶霆了。 正在这时，她看到叶霆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心下一突，突然觉得不安。 好似自己心里的计划被人看透了一般。 不会的，一个瞎子怎么会发现呢？ 也就是这一瞬的恍神…… 叶霆用力拉起阿尔塔，因为惯性，变成了她往伯爵身上摔去，阿尔塔站立不稳，撞向多拉。 多拉撞在楼梯的护栏上，蹬蹬地往下滚，及时拉住护栏，才停下来，一头棕发散得凌乱，一双手臂上划开了口，血液一滴一滴地淌下。 她欢喜地抬眼，第一时间看向叶霆。 本以为能看到叶霆被伯爵处死的场景，却没想到，叶霆稳稳地躺在伯爵怀里，神色自若地“看”向她，而伯爵满眼的温柔都给了叶霆。 阿尔塔看看叶霆，又看看多拉，犹豫着，没有说话。 多拉忍着疼站起来，“伯爵，请您饶恕叶霆，她今日刚来，不知道您的规矩，才会做下错事，犯了您的禁忌。” 阿尔塔反应过来，连忙道：“叶霆是为了救我才会摔倒，不是故意要靠近伯爵的。” “唔？！”伯爵扬起嘴角，“瞧瞧，你刚来，她们便争抢着为你说话，你比我更受他们喜爱。” 好酸啊！ “我听到了一个笑话。”叶霆站起来，“若你吃醋了，将我送出古堡，就不会有人比人更得她们喜爱了。” “不。进了古堡的女人，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死，要么，成为我的奴仆。你想要哪个结果？”伯爵的尖长的指甲划在叶霆的颈侧。 她的皮肤似牛乳凝成的膜，似乎只要他在指尖稍稍用力，就能将其划破，让里面包裹的一切都变成烂泥。 多拉坐在楼梯上激动地颤抖，祷告着：“杀死她！杀死她！！！” “还用想吗？”叶霆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死。” 伯爵凝视着她的双眼，被看透的感觉一闪而过，伯爵笑着放开她，“想死？我偏不叫你满意。” 阿尔塔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露出自被掳来后的第一个笑容。 叶霆懊恼了“瞥”他一眼，往前走。似寻常的姑娘在与情人置气。 “不想杀我，又不想送我走，那你就要忍受别人对我的喜欢。不仅是他们，你的所有的奴仆，都会喜欢我。我可不想在最后的生命里天天闻到陈醋的酸臭味。” 只几步，她回转头，傲慢地抬起她葱段一般的手指，仿佛她才是古堡的主人——女王，“现在，我要你来亲自扶着我。我是个瞎子。” 多拉才僵住的脸又笑了。 来吧 ，继续加油惹怒伯爵吧！ 伯爵：“……”有意思。 他伸手接住叶霆的手指，“荣幸之至。” 多拉：“？？？！！！” -------------------- 作者有话要说： 多拉：他是个疯子。 叶霆：可爱的疯子。 毛豆瑟瑟发抖：这……这是囚禁play吗？嘤…… 感谢在2021-08-21 19:48:42~2021-08-22 19:4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姊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吸血鬼女王4 阿尔塔抱拳抵着下巴祈祷，神灵一定要听到她的祷告，帮一帮这个可怜又美丽勇敢的姑娘。 她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伯爵，奴来扶她。” 叶霆避开她的手，对伯爵霸道地道：“不，她身上有血味，太腥了。我不要她扶，也不要她跟着，还有那个人。” 她指着多拉，“连路都不会走，现在还流了这么多的臭血，让她们都滚回去。” 伯爵的指尖划过她的耳垂，一点刺痛感，随即又有一点微凉的湿润感。 一点苏麻之意从耳垂处向四周扩散。 她的牙关，瞬间咬紧了。 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伯爵拿舌尖抵了抵印上指印的腮侧，兴味地笑道：“脾气这么差，谎话连篇的女人。血的滋味却还是这么甜美。” 他的声音不高，但勉力撑着身子管理好表情走过来的多拉正好听到了这句，僵硬地抬眼看向叶霆。 多拉来了这么多时日，自然知道伯爵的规矩。 越合他口味的血的主人，越活得久，也能得到最好的对待。 伯爵皱眉，“好臭的血，嫉妒、卑劣……” 他回头看了多拉一眼，“去，把自己的血放进浴缸里。” 多拉脸上的血色褪尽，摇晃了一下，下意识地回避自己的血被伯爵嫌弃了的事实，“伯爵，你说过会赐我的永生和无穷无尽的力量的。” “是吗？”伯爵神色不动，“证据呢？” 一个响指下，他的指尖出现一支切面还涌汁的玫瑰。 他拉起叶霆的手，将玫瑰插入她墨黑如藻的发里，恶劣地笑道：“我会赐你永生和无穷无尽的力量。这是证据。” 叶霆狠狠抽动嘴角，亲自验证了伯爵的性格。又觉得疑惑，多拉被先抓进来这么久，竟不知伯爵最爱做的事是玩弄人的情绪。 你越想，他越不让你得到。 叶霆处于一个左右皆可的状态。 马上死去，或许就能重新回到天界，但也有可能被守在那里的司命再打到别的世界去。 继续在这个世界过完原身的一生，时间有些久，但能解了她的那份意难平。 不过，在知道阿尔塔是李姨娘时，她更愿意留下来了。 多拉的血将浴缸染红，她一手被束着铁链，铁链的另端扣在浴缸边的石环上。 她绝望而怨恨地瞪向叶霆。 叶霆和阿尔塔坐在浴室里的角落，阿尔塔的双手被铁链铐着，哪怕伯爵不在，也没有要往外逃的意思。 阿尔塔小声地告诉她，“古堡里的一切都是伯爵的，若是违背了他，他马上就会出现……然后……” 她害怕地抖了抖，“叶霆，刚才的事，好险。” “多拉惨了，会被伯爵放干血，埋进后院的玫瑰花从里的……”她不忍看到一个年轻的生命消逝，可她到底看得多了，也不会做出为了她而让自己陷入危险的事情。 她又不是叶霆。 阿尔塔为这样的念头惊了一下，心虚地看向叶霆，白俏俏的脸红了。 能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能让她觉得安心的人……她好像……真的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哪怕是死。 叶霆没注意她的异样，“看”着多拉的方向，假装不知，“你说她叫多拉？” “啊……”阿尔塔回过神来，“是，多拉·古尔德……” 她顿了一下，面上的红润退下去，“她……她不会就是……” 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脑中回放，变得清晰起来，所有想不通的事，都变得明了了。 阿尔塔生气地站起来，指着多拉，“是你绊的我？！你是故意的！你本来是想绊叶霆的吧？因为你知道伯爵讨厌被人触碰，谁碰谁死。是不是？！” 多拉被戳穿，没有争辩，也没有反驳，直勾勾地瞪着叶霆，用着一个妻子看丈夫的情人的眼神。 阿尔塔庆幸叶霆眼睛不好，指责道：“背叛你的人是你的未婚夫，叶霆是和你一样的受害者，你为什么不怨安奈林而恨她？这不公平！” “一定是她勾引了安奈林。他说过，会想办法来救我的！”多拉凶狠地想向叶霆扑去，但也不知是被缠住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没能成功。 她饱满鲜艳的唇变得黯淡无光，而她流入池中的血在她爆怒的那一刻变得更臭了。 “他假装成落魄的骑士，因为一块面包被人追赶。”叶霆平静地开口，浴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两个人都看向她。 她自从瞎了之后，听力变得强了，所以，也听到了一墙之外的两个人的呼吸声。 “我救了他，给他买了一块新面包。如果你说这是勾引。那我承认。”她勾了勾唇角，慢慢地夹枪带棒，“我劝他离开，他却说无处可去，说他的未婚妻一家都死了，而他为了给未婚妻报仇，才落到那样的境地。” “我给他找了住处，他开始追求我。我信了他眼里的温柔。但我的母亲和姐姐都不信他。” “他说他和我一样，身上流着东方的血，可以一起去东方，他说会帮我找到我的父亲。我又信了。因为，她的眼睛确实和我母亲描述的一样，黑得能流淌出温柔。于是，我背着家人与他逃离，于是，我被他送来了这里。” “我亲耳听到他们之间要做交易，我想逃，但被抓了回来，还弄瞎了眼。” 她低笑一声，自嘲道：“睁眼瞎。” 一墙之隔的地方，伯爵若会所思。 安奈林急道：“您听，不是我送来的人是瞎子，是您让她变成瞎子的。” 伯爵看向他，静静的，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安奈林重重地吞咽了一下，一滴豆大的汗从额角滚下，顺着他的下颌滚过喉结。 他道：“可以把多拉还给我了吧？” 毫无底气的。 伯爵啧了一声，“我说过吗？有证据吗？” “给你两个选择，为我的玫瑰园施肥或者，找真正完美的女人来换你的未婚妻。”他笑眯眯的点着安奈林的额，看着他的眼，“最好是，纯正的东方美人。” 为伯爵的玫瑰园施肥，可不是当园丁，而是埋入地底做肥料…… 与之同时，多拉也在道：“你说的这些，都没有证据。” 叶霆笑了，“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就是多拉·古尔德，而不是别的同名同姓的人？假若你是。” 她话音一转，“事实证明，他骗了我把我我送给伯爵做礼物，也不曾救你出去。他就是伯爵放出古堡的爪牙。你和我，都是受害者。” 浴池里血液的臭味淡了些，伯爵推开门走进来，将多拉踢向一边：“太臭，重放一缸。” 多拉缩成一团，不知是因为怕还是难受，咬着唇没有出声。 叶霆站起来，抓住伯爵的手，飞快在她腕间划出一道口，“我来。” 伯爵瞬间红了眼，死死抓着她的手，难以忍耐地露出两颗尖牙，狰狞大吼，“都滚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伯爵：美味的食物在引诱我！真卑劣！ 看这个小世界的人好少啊……为啥呢为啥呢？ 喵式咬尾巴转圈…… 第24章 吸血鬼女王5 宽大的浴室里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伯爵珍惜舔舐着她的血珠，一滴也没有浪费。 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人以为他是她最虔诚的信徒。 半晌，伯爵取出手帕，绑在她彻底止住血的伤口上，“你想死，我偏不会让你如意。” 叶霆手指动了动，发现这与阿尔塔手腕上绑着的布料一致，放下扯掉的念头，冷声道：“伯爵把我囚禁在这里，不就是想让我做你的血奴吗？这么舍不得的样子，又是演给谁看？” 她无不嘲讽地道：“就算你想演，也没观众。一个人住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你的血奴们对你也没有半点真心，孤独吗？” 伯爵狰狞地张大嘴，尖牙上带着一点血色，“闭嘴！” 叶霆的每一句话，都踩在他最抵触的点上。 他双手扣着她的肩，毫不犹豫地张嘴咬住叶霆的脖子，一双尖牙没入她的血管，畅快地吸着几百年来最让他着迷的血液滋味。 按书中原本的记载。原身到了这里之后，伯爵反悔，没有放走多拉，安奈林便重新哄骗原身。 善良的原身再次被骗，假装对伯爵百依百顺，最后在伯爵临死时才受到被这样直接咬住吸血的待遇。 现在，因为叶霆的反抗，反倒让这一幕提前了。 叶霆碧蓝的眼里闪过得逞的笑意，摘下头上的玫瑰，划开伯爵颈间，报复般地吸下一口血。不由地皱眉：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嗜好的怪物？但……怪辣的。 伯爵身形一顿，吸血的动作也停了一停，双臂将叶霆拥了结实，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弯着的眼笑意涌动，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五百年了，终于会有人真正地陪伴他了。 不论她愿不愿意，他都会把她绑在他的身边。 叶霆吸了两口就觉得没劲了。 她没有尖牙，吸食的速度完全比不上被伯爵掠夺的速度，他的伤口还修复得特别快，才将嘴里的血咽下，就没了下一口。 索性转着玫瑰花的手指在伯爵的后心飞速画着一道道符，无形地拍入他心脏的位置。 “嘤……”毛豆标志性的奶萌嘤出来了，她手一抖，差点弄掉玫瑰。 “主人，加油！这个吸血鬼的血，对弥五有用！” 弥五是谁？ 叶霆很疑惑，又觉得这个名字真的很熟。 毛豆道：“你的座骑宠……” “等我有尖牙。”刚想完，叶霆就感觉到齿间多了点东西，换一个位置，对准伯爵的血管重新咬下去。 她略为困惑地想着：这血……怎么变甜了？ “主人快吸！快快快！” 叶霆放下疑惑，专心地吸着伯爵的血液，可不过一会儿，伯爵就软趴趴地滑了下去。 他靠着墙，海蓝色的眼带着被露水洗过的湿意，无辜又纯洁，“你……怎么会这样？” “怎样？”叶霆舔了舔唇珠。 她未曾发现，她的肌肤变得更细了，她的唇艳如手中的玫瑰…… 但她发现，自己的眼睛好了。清晰得，能捕捉到伯爵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原来，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伯爵是只红眼睛的小兔子吗？ 伯爵呆愣愣地眨了眨眼，冷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烟霞色，他慌张难掩，一转身，直接从房间里消失了。 叶霆低笑一声，感觉到身体里开始涌动的力量，随手一捻，手里的玫瑰化为齑粉簌簌落下。 她还是喜欢这种全身充满力量的感觉，让她底气十足，无所畏惧，也百无禁忌。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她转身瞧见一脸担忧害怕的阿尔塔。 她走过去，随手扯掉她的腕间挂着的锁链，一手插入她淡金色的发间，注视着她如雪般纯净透亮的面容，“我想洗个澡，不会换浴缸里的水，找不到牛乳。不知道怎么取热水……你能帮我吗？” “啊……能。你等等。”阿尔塔忘了先前的担忧和害怕，满心成了如何让叶霆洗个舒服的澡。 她打开浴缸的出手阀，等着这里面的血水流尽时恍然想起伯爵应该在的，“叶霆……” 她回头，见叶霆正张着嘴玩弄着自己的新尖牙。 她呆愣住，嘴角一抽一颤的，像是高兴，又像是不高兴。 半晌，在哗哗的流水声中，她几乎要哭出来，“叶霆，这，怎么办啊？” “我获得了永生，你不为我高兴吗？”叶霆调侃道。 阿尔塔：“……”可到底是个吸血的怪物。 “以后，你吃正常人的食物就会难受了，一定得喝血……” “喝血而已，又不是一定要人血。”叶霆云淡风轻地回答，将她沾了泪意黏在面颊上的一缕发拨开，“别害怕。” “不……我不害怕。只是担心……”阿尔塔抬起头，“我可以给你我的血，只是怕不够。我太弱了……” 她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不是吓得，而是失血过多的苍白。 伯爵是很喜欢她的血的。 “我没有说谎。你可以检查。”她抬起手，扯开手腕上的帕子，露出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好香…… 好甜…… 叶霆眯起眼睛深嗅。 下一瞬，便扯下腕间的手帕，绑住她的伤口，“你还和以前一样傻。” 叶霆的目光描摹着阿尔塔的轮廓。 与李姨娘完全不一样的容颜，却与她一样规矩，一样傻。 李姨娘的心都挂在孩子身上，宁愿去修仙界做个底层的凡人照看栖宝，也不愿意跟在她身边安度晚年，离开时，她在她面前磕头，说若有来世，必为她仆，为她鞍前马后，誓死效忠。 当时，她是不在意的，因为她就没想过还有下一个世界。 现在，她不得不在意了。 不过，眼前的人全然没有历经几世的沧桑感，干净单纯地像一张白纸。 阿尔塔疑惑，“我们以前认识吗？” 叶霆失笑，“把浴缸洗干净，我去取牛乳。” “啊……”阿尔塔伸手拉她，“古堡里没有牛乳啊……” 叶霆的袖口从她指尖滑出，整个人从浴室里消失了。 停在记忆中的牛栏里，她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的古堡里是没有养奶牛的，按书中的剧情，应该是在原身成为伯爵的血奴后，伯爵为了给原身补身子寻来的。 行吧……那她出去找一找。 才转身走几步，就看到从墙边掉下来一个人。瞧着那一头灿金的发，甚是眼熟。 而她不知道，自她出现在这里，躲着她的费蒂斯伯爵便神经紧绷地盯住她了，在她见到安奈林的那一刻，便龇着牙伏尔朝他们飞来。 他张着翅膀，倒挂在屋檐下，看到五百年来唯一让他真正动欲的女人对着她的未婚夫露出甜美的笑意，“安奈林，你后悔了吗？是来接我离开的吗？” 伯爵凶狠地瞪着她，却又对她生不起气来，只想咬断那个受她殊待的男人的脖子。 但他才准备扑过去，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叶霆侧着头拢起半边秀发，露出一截天鹅般的脖颈。她的目光似看向了他，勾引他一般地朝他眨了一下眼。 “我只是想在杀掉他们之前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的胆子。”伯爵恶狠狠地想。 -------------------- 作者有话要说： 伯爵：牙疼。 叶霆：拔了。那两颗最尖的。 伯爵：…… 第25章 吸血鬼女王6 安奈林没想到才翻进古堡里就遇上叶霆，一眼，便瞧着移不开视线了。 以前的叶霆，美得明艳而温柔，东方人的面庞上，刻着深邃的五官，让人着迷。 现在的叶霆，艳丽得带着锋芒，她站在那里，似乎会发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也让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光泽和色彩。 她看起来很平静，并没有因为他的所做所为而控诉他，和他不久前听到的声音一样平静。 不，更平静，更真实，也更好听。 “是的。我后悔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答道。 他心里一慌，随即又觉得……就这样吧，他说的是实话。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道我发现被你欺骗后，心里有多难过吗？”叶霆捂着脸，藏住自己几乎要忍不住上翘的唇，“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和别人住过同一个房间，从来没有待在那么黑的地方过，从来都是女仆照顾我，而不是我去照顾别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原身的母亲有足够的能力抚养她和她的姐姐，家中还有女佣，比起她的姐姐，她更得母亲的喜爱，几乎是被捧在掌心里的。因为她的母亲是真的爱她的父亲，只是没有办法留住她的父亲。 “因为我需要救我的未婚妻……”安奈林脑中一片空白，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叶霆不敢置信地看住他，“我不是你的未婚妻吗？你的前未婚妻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不是我一个人的骑士吗？” 安奈林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学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叶霆的一个个追问给逼得没了影。 他嚅喏着唇，“多拉还活着，我本来想用你将她换出去，再想办法救你的。” 其实，他原本就没想过要救叶霆，他与多拉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比和叶霆的深得多，但他看到眼前的人，听着她的控诉，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救她。 是的，他是她一个人的骑士！ 他应该只是她一个人的骑士！ “骗子。”叶霆冷着脸，无情地拆穿他，“你若是有办法救一个人出去，又为什么要把我骗到这里来换她？你根本就救不了我。你是个恶魔，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安奈林上前迈出一大步，想要拥抱住叶霆。 他金色的发上反射出一点红光，他张开双臂顿住，脸被打得偏向一侧。 叶霆揉了揉手腕，“我相信你，但你在救出我之前，不许再靠近我。不然，我就会狠狠地折磨多拉。当然，你不出现，我也会折磨她。因为你，因为她，我被困在这个囚笼里，连泡澡时要用的牛乳都没有，我不高兴，不痛快。” “我不高兴了，不痛快了。我就会折磨多拉，折磨你。”她恶劣地勾着唇角，仿佛高高在上的女王，“滚吧，若是你能及时为我寻来牛乳，或许我今夜能看在牛乳的份儿上，不折磨她。” “不，你不会的。”安奈林漆黑的瞳仁震动着，“你是善良的女孩，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 “是啊，因为一个面包的善良，让你这样的骗子盯住了我，以为我好欺。你不配享受我的善良。”叶霆冷漠地道，“善良，要留给善良的人。” 比如阿尔塔。 “你提醒了我，我还要一个面包。这么大的古堡，连面包都没有，又累又饿。”她毫不客气地抱怨着，“再这样下去，你还没想到救我的办法，我就已经饿死了。” 她扭头往墙边瞧一眼，“再不滚，我就会大声喊出来，让伯爵来教你怎么出去，然后，放干多拉的血，将她的肉制成烤肉。伯爵！费蒂斯伯爵！马林……” 安奈林震惊地听着她的话，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匆忙翻出墙去。 到了外面，他才猛然想起，他翻进来找叶霆的目的，是为了让她帮他想办法救多拉的，她那么善良…… 然而，他不知道，叶霆在他翻出墙后鄙夷地笑出声。 她轻掩着唇，侧过脸瞧向伯爵原本倒挂着的位置，惊讶地发现，那里没有人影。 叶霆：“……”咦？她的感知会出错？ “我听到你在呼唤我，我美丽的女孩。”伯爵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转身看过去，伯爵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意，眼睛会勾人，深蓝如海的瞳仁里有临近冰海的凉意。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清他，他的头发，是银色的，又有一点灰，带着亮眼的光泽，和他的眼睛一样会勾人。 她不知原身是怎么想的，以她的眼光来看，伯爵比假骑士安奈林要好得多。 当然，她眼里，他们一个囚禁原身，一个欺骗原身，都是应该被一脚踢开的人。 她看他的时间有点久。 伯爵的目光渐渐变得温和起来，“那么深情又焦急地呼唤我，我来了却又不一句话都不说。” 他走到叶霆面前，手指插入她的发，将黑发轻轻拢起，看向她纤细光洁的脖颈，用力地滚了滚喉结。 她太甜美，仅仅只是站在她面前，就想要再品尝一番。 理智压住了冲动。 他不舍的目光在她颈间流连，目光也变得深情起来，说的，却是残忍的话，“你的眼睛好了，马上就想着逃跑。倒不如再弄瞎了它。” 叶霆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将一头发拢到身前，遮住脖颈，“唤了你这么久才出现，人都跑了。” 她没有畏惧和恐慌，没有小心翼翼，肆无忌惮地抱怨着他，将心里的不满展示出来。如同她当时拒绝永生和获得力量一样。 她不欲理他，说完便从他眼前消失。 直接用行动告诉他，她已经有了力量，想跑，他根本拦不住宅。 伯爵错愕一瞬，失笑着低喃一声，“有意思。” 他在玫瑰园里拦住她，握住她的腰，见她朝他冷冰冰地道：“连几朵玫瑰也不能用吗？放了我！” “偏不。”他恶趣味地笑了笑，后背缓缓张开黑色的骨翅，抱着她飞向夜空。 料想的美人受惊抱紧他的情景没有出现，倒是她冷冰冰地瞅他一眼，“好大一只扑棱蛾子。” 伯爵的翅膀僵了一瞬，委屈地差点缩了起来，酷帅的飞行姿势成了直线下摔。 “还是只没用的扑棱蛾子。”叶霆嫌弃地道，“带我出来，是要放了我？” 摔落的过程似乎对她没有半点影响。 在两人即将落地的瞬间，伯爵的翅膀重新有了力量，带着她飞向夜空。 她的脚尖好似碰到了扬起的尘土，又好似不曾碰到。 她听到伯爵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夜空的暗与凉，“抱紧我。若是掉下去了，我可不会救你。” 话音刚落，伯爵便觉得颈间一痛，随即苏麻麻的感觉传开，全身都绷紧了。 怀里的人仰面坠下，似暗夜里嬉闹的精灵，笑得挑衅又张扬。 -------------------- 作者有话要说： 叶霆：谁也不能命令我。 第26章 吸血鬼女王7 伯爵随着叶霆落下，在她即将触地的那一刻，他们突然翻了个个儿，伯爵落地，然后才是她，落到了伯爵怀里。 他闷哼一声，海蓝色的眼眸湿漉漉的，像一只受了大委屈的小奶狗。 淡淡的血腥味浮现，越来越浓，叶霆却顾不上在意，惊讶地瞧着伯爵，“你竟然……” 他竟然会有生理反应？！ 原身的记忆里，伯爵对女人，从来都只是饮血，不会占有，因为他无法产生冲动。 她好奇地抚上他的眼尾，湿的！ 她抚上他忘了收起来的，微微张合的翅膀，骨架上，皮下，有一层很有质感和力量的肌肉，在她抚摸下，紧绷得发颤。 “为什么我没有这个？” 话音刚落，手里的翅膀便缩起来消失不见。 伯爵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可鬼使神差的，他更加用力抱紧了她，似是要把她按进身体里，才能缓解这种羞耻的感觉。 不待他真的做什么，又觉得颈间一痛。 这一次的感觉，比刚才更强烈，他想化成她怀里的水，被她珍惜地捧着。 他凶狠地想着：他一定会叫她也尝到这种滋味的。 叶霆的余光看到了他奶气中夹杂着的凶狠，可爱极了！ “原来，你和普通人一样啊。” 伯爵下意识想反驳她。 他和普通人不一样，他是最尊贵的伯爵，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吸血鬼。 但他才一张嘴，发出的声间只是细弱的喘息，像是在邀宠的血奴，卑微地请求主人带给他更极致的刺激。 他一直讨厌极了这种声音，所以，总是放出血来喝，让他的古堡变得干净又安静，远离糜烂。 现在，这样的声音从他自己身上发出，对他而言，无疑是身和心的折磨。 不能只他一个人承受这种折磨！ 这般想着，他张大嘴，露出两颗在暗夜里闪着白光的尖牙，朝叶霆颈间刺去。 细如天鹅颈般的脖子仿佛能被一口咬断，他犹豫了，再想靠近，却遇到阻力。 他看着叶霆的舌尖绕着唇舔过一周，喉结滚动，身和心的渴求不减反增。 叶霆一手按着他的额头，“听说，你最喜欢美丽处子的血。” 所以，忍着吧。 伯爵呆滞地抿起嘴，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卑劣的女人！”他低声控诉。 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毫无顾忌地威胁他！他还该死的被她威胁住了！ 五百年了，才有这么一个人真正地合他的口味，让他下定了将她变成同类留住她的决心，若是因为一时的贪欢，改变了她血液里的滋味，他岂不是又要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她才来了一日，就让他的枯木般的生活、身和心长出了新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敢想象他不再喜欢她的血液后的场景，又一个五百年的孤独，或许更久。 “真可爱。”叶霆站起身，柔软的手指按在他的头顶。 极具威胁意义的动作，仿佛随时都能捏碎他的头骨。 可她只是在他的头顶揉了一圈，惊讶地道：“我记得你刚才还是一头短发？” 伯爵瞥她一眼，幽怨地觉得她刚才是在揉一只小狗。 她刚才叫安奈林狗东西了吧？ 他用力地甩了甩不争气的头发，背对着她看向安奈林离开的方向，“我知道他要去哪里。只要我想，就能把他抓回来。” “哦？”叶霆挑眉，“所以，你带我出来是想让我看到你能把他抓回来？那现在呢？他在哪里？” 感觉到她语气里的戏弄和调侃，伯爵忿然转身，“你想和他一起跑？” “当然。”叶霆道，“我想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想要让他知道，就算是一个面包的恩情，也是要还的。” 而不是恩将仇报。 瞧见伯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嗤笑一声。越来越可爱了。 伯爵一脸茫然，“你给了他一个面包罢了，我给你了一双明亮的眼。” 他本来是想等着叶霆激动地主动来向他表示感谢的，这样，他才能极致的展示自己无所不能的傲慢，像神一样凌驾在她的上方。 他相信，善良的人一旦开始感念他的好，就会乖乖地留在他的身边，再也离不开他。 他看着她的眼。他知道，她现在和他一样，有了在黑暗清晰视物的能力，能看清他的每一根发丝。 可她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仿佛他的话虚伪而卑劣，仿佛看透了一切。 呵，他本来就是虚伪而卑劣的。 于是，他又释然了，微颔着下巴，等待着被她奉为她的王。 “不仅是一个包面。”叶霆淡淡地出声，“他欠的，是一条命，一份情，一颗心。” 他毁了一个善良美少女所有的梦想和希望，让她受尽身心的折磨，杀了他都不足以解恨。 伯爵被她突然暴发出来的怒意和恨意震惊到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下意识拉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划开一道口子，如酒如椒般的辣意直冲脑门，含着诱人的香，从未有过的带劲感。 叶霆没有阻止他，看到他有意识到自己没有控制的举动和神情有多么不合他的身份后，露出懊恼的神色，她又揉了一把他光滑如绸缎的发，“至于你。你违了我的意，让我被迫延长了这段痛苦的人生，我为什么要感激你？” 她的唇贴在他的耳边，低喃着，“你想让我承受和你一样的痛苦吗？虚伪、卑劣、又霸道。可惜，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未来，我有足够多的时间，与你相互折磨。” 伯爵呆了。 她将他的话全还给了他，将他隐秘的心思干脆利落地剖开，他无法否认。 “瞧，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叶霆微扬着下巴。 她的身高不及他，但气势，不输他。 “你活着，但你腐朽如墓场里的枯丫，你空虚、痛苦，待在布满恶魔的会黑暗深渊里，希望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渴望所有又失去所有……”叶霆欣赏着伯爵的神色，突然收了腔，“现在，告诉我，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其实，不需要他的指引，她早在空中看到了安奈林身影，顺着那个方向去找，他逃不掉。 “别走。”伯爵紧紧拉着她的手腕，力气大得仿佛能把她的腕骨捏碎。 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响起，他捞起她，展翅飞回古堡。 “别动。”太阳从山头探出半张脸，阳光落在他的翅膀上，发出嗞嗞啦啦的声音。 他将她遮在翅膀的阴影下，在太阳完全跳入空中的那一瞬，抱着她滚入古堡。 瞬间，他消失不见，只余她在空荡的大厅里。 她听到他的声音，“活着，才有力量。” 有了力量，才能撑起公道和正义。 叶霆自然知道，阿尔塔还在，弥五还需要这个世界的神秘力量，不会这么快就离开。 她轻嗤一声，正要上楼，看到楼梯边呆立着美丽金发少女，脚步一顿，“阿尔塔？” 后者回过神来，温和而甜美地笑着往餐桌边走，“刚烤好的面包，你快来尝尝。” 叶霆慢吞吞地把视线转到她手里的托盘上，难以置信，“面包？！” 古堡里会有面包？！ 这简直比安奈林幡然悔过还叫她吃惊。 -------------------- 作者有话要说： 叶霆：我其实……并不喜欢吃面包…… 作者：看看孩子吧，孩子不争气地对着面包流出了羡慕的眼泪，吭嗤吭嗤地爬去厨房做饭…… 第27章 吸血鬼女王8 事实证明，古堡里不仅出现了面包，还出现了果酱。是用玫瑰花做成的果酱。 叶霆感觉不太真实地吃下了抹好果酱的面包片。 她的味觉还在，面包和果酱都是原身记忆里的味道。 不对，比记忆里的更香甜。 原身在进了古堡后的几百年里，都没有再吃到过这样香甜的面包，还带着烤炉里的温度。 阿尔塔一面给她继续抹着果酱，一面道：“牛乳也准备好了，等你吃完面包，可以好好地泡个澡，然后休息一下。” 她看一眼叶霆身上的枯叶和尘土，“伯爵喜欢晚上出来，白天会休息。我们白天也不敢弄出动静，要是吵醒了伯爵……” 她瑟缩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 叶霆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听到牛乳，立时决定先泡澡再说。折腾了一晚上，她确实累了。 牛乳是新鲜的，还带着一点牛的体温，阿尔塔为她将洗澡水放满浴缸，问道：“还有一篮子玫瑰花，是做成果酱还是用来泡澡呢？” “泡澡。”叶霆毫不犹豫地道。 适宜的温度，驱散了她身体里的凉意和疲累。 她阖上眼。 阿尔塔以为她睡着了，放轻脚步退到角落里去候着，显然极为熟悉这种照顾人的工作。 叶霆并没有睡着，在心里召唤着毛豆。 “嘤……”毛豆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主人主动叫人家了！太难得了！” “弥五情况如何？” 一开口就是问弥五的情况，毛豆的撒娇声卡住，重重地打了个嗝才缓过来，酸溜溜地道：“心跳变强了，呼吸也变强了，身体变壮了一点，但还是没醒过来。” 叶霆：“……”那就是说，在此之前，弥五差点死去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给司令又记了一笔，“我问你，为什么我长不出翅膀？” “呃……”境外的事，毛豆答不上来，周围没有灵气，它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答案，“会不会……因人而异？” 这个答案说服了叶霆。 她若有所思，“我感觉这个魔力和咱们以前说的魔气有些不一样。” 毛豆也感觉到了，但它现在查不到到底哪里不一样，“那怎么办？要不然，咱们还是先离开？万一，咱们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司命在打盹呢？” “我运气不太好，不做这种碰运气的事。”叶霆淡淡地道。 更何况，只要她逃离，就是对司命的屈服，“阿尔塔在天界是什么情况，查到了吗？” 毛豆跟了她这么长时间，对她的性子服些了解，不奇怪她的决定，既然一定要留下来，它作为一只立志要受宠的宠，自然也不能懈怠。 可它真的查不到啊…… “没关系。”叶霆安慰它，“我已经知道了。” 先是李姨娘，再是阿尔塔，没有在一个世界结束后便回去，可见也是个得罪了司命的仙，只是不知是因何得罪，在天界的仙职是什么。 司命越捂着，越说明她的猜想是对的。 每一本书，都是他设定的囚牢。毛豆一个刚出生的小灵宠，怎么和天界老资历的仙君相抗？ 这话勉强安慰了小毛豆一点点，但它还是难过。 叶霆又问，“知道阿尔塔的故事吗？” 在这个世界的故事。 毛豆一滞，终于高兴起来，“这个知道！” “不过，主人想知道直接问她不就好了？她一定会告诉主人的嘤……” 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并不是那么必要，它又难过了起来。 “问她，让她还回想一次痛苦的往事？” 叶霆掀起眼皮，淡淡地斜了一眼。 毛豆立时懂了：“嘤……”主人对她可真好…… 阿尔塔出生在一个贫苦人家。 这个世界的百姓等级森严，贫富差距极大。 贵族可以直接把一吨的红酒倒入海里喂鱼取乐，穷人却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吃不饱。 阿尔塔的父母收入不高，却生了十几个孩子，挤在两三个浴室，屋顶漏雨窗透风，吃不饱穿不暖。 她是家里的大姐姐，从能干活开始，就不停地在劳作，先是做家务，后来是去给人当女佣换取财物。 后来，经历一场饥荒，家里就更难了。 她的父亲想把她“嫁”出去，换些钱，却又不想把女儿嫁给打女人的混帐，这个时候，遇到外出猎（觅）艳（食）的伯爵，得知能换一车珠宝，就毫不犹豫地把她卖了。 她毫不知情，知道后伤心过一阵，但在看到伯爵的那一瞬，也愿意了。 到了古堡后，她才知道伯爵有古怪而又神秘的嗜好，害怕之后，慢慢沉默下来，仿佛已经接受了一切。 她不是来古堡最早的，却是活得最久的。 因为很多原本血液甜美的人，见到伯爵的真面目之后，血液里聚焦了各种负面情绪：畏惧、憎恨、贪婪…… 于是她们的血液味道就不再被伯爵喜欢，便成了洗澡水，然后被埋入玫瑰花园里，待完全被吸收掉养分成为枯骨后，又会被挖出来丢向乱葬岗。 但是伯爵对她的喜欢，没过多久就淡了下来。 因为她的血液虽不曾变臭，也没有最初遇见时那般甜美了。 “矫情！”叶霆了解了头尾后，嗤笑。 自己要吓人，还不让别人害怕，什么逻辑？ “主人，你想怎么做？”毛豆想了想，又提议，“要不吹响骨哨吧？” 也不知那男修会不会气得不愿意来。 叶霆没回答，仿佛在这一瞬就睡着了。 阿尔塔估摸着水温，叫醒她，将她带去了伯爵的卧室门口，“伯爵在里面，我们都不能进去。你……” 她担忧地看叶霆一眼，把视线垂下来。 这里是古堡，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伯爵的监控之下，哪怕只是白天，她也不敢多说一句不该的话。 叶霆抱住她，“谢谢你，阿尔塔，你愿意一直陪伴我吗？” 阿尔塔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光。她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垂眸看着自己的目光里有慈悲，有温柔，她就像是来拯救自己的上帝，像是她的王。 叶霆将她微乱的淡金色的发理顺，“怎么？不愿意吗？” 明知道她已经成了和伯爵一样的人，阿尔塔还是猛烈摇头，“不，我愿意。我需要成为和你一样的……人吗？” 若要一直陪伴，应该要成为的吧。 在此之前，阿尔塔是拒绝的。但如果是为她，她愿意。 “不需要。”叶霆笑着放开她，“回去休息吧。只要你愿意就够了。” 余下的，她来安排。 伯爵的卧房很大，四周都是石砌的，厚重地窗帘挡住了唯一的光，房间里黑暗又沉闷，散发着腐朽气息，与他干净明亮的面容是两个极端。 没有床，只有两口棺木。 其中一口旧些，伯爵已经躺在里面，另一口是新的，里面铺了丝绸制成的软垫，明显是为她准备的。 叶霆走过去，一脚踢翻棺材，拉开窗帘，任由阳光照在自己和伯爵身上，发出嗞啦啦的声音！ --------------------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的女王不高兴了QAQ 第28章 吸血鬼女王9 只一眨眼的工夫，伯爵飞起，将她扑倒在地，同时地脚尖带上窗帘。 他赤着眼，死死地瞪着叶霆，“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张嘴咬住叶霆的脖子，想从她的血液里找到自己舍弃她的理由，然而，她的血液比先前更多了几分辛辣，让他该死地更为着迷，想要吸取更多。 叶霆没有阻止他，甚至没有反抗，由着他施为。等他反应过来时，她的脸色已经极致苍白，唇上几乎没有血色。 伯爵慌了。 他突然意识到，永生和魔力吸引不了她，死亡恐吓不了她，而他，想要留下她，他对她的好，她浑不在意，因为她曾经得到过更多的好。 她是骄傲的，美丽的，高高在上的。 即便被他变成了他的同类，她也是向往光明的，即便接触光明会让她伤痕累累，她也把它当成洗礼一般来享受。 “你还有什么不满？”他近乎哀求。 她对一个会做面包的血奴都比对他要好。他都有些嫉妒阿尔塔了。 “我是个活人。”叶霆淡淡地道，“我要睡床，要能看到光，需要干净的空气。” “好。”伯爵马上消失，焦急的声音从空中传来，“等我一下！就一下！” 叶霆睁着眼，看向没有完全被挡住的窗，有一线阳光透过窗，射向屋顶，那里刻着一个十字架，和绑在十字架上的人。 与别的教堂不同的是，这个人身后张着蝙蝠一样的翅膀，唇间露出两颗尖牙。 “叶霆。”阿尔塔的声音在门口轻轻响起。 叶霆转头看过去，阿尔塔将门推开一条缝，背对着她，“你还好吗？” “很好。”叶霆感觉到她的担忧，“放心，我一定比你活得久。” 调侃的语气，冲淡了担忧。 阿尔塔笑了笑，“我在门口，有什么需要就叫我。伯爵一会儿就回来。” 叶霆知道，伯爵大概是怕她想不开寻死，所以让阿尔塔来盯着她。 真是又乖又可爱还可怜的小狗。 只可惜，会将人囚禁的好和爱，都是扭曲和变态的。她不稀罕。 “阿尔塔。”叶霆轻轻地唤她，“你想回家吗？” 阿尔塔的后背略微僵硬了一下，在叶霆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一个自嘲的弧度，“不想。” 叶霆想她为什么，她已经主动答道：“回去了，还会被卖给别人。弟弟妹妹越来越多，家里只会越来越穷。” 她能待在古堡里，除了要顺应伯爵的喜好和古怪的脾气之外，比以前的日子好了太多，所以，即便伯爵愿意放她回家，她也是不愿的。 阿尔塔有些慌，语气卑微，“夫人，你不需要我的陪伴了吗？” “你叫我什么？”叶霆怔了一下，不答反问。 阿尔塔道，“伯爵从来没有真正地将人变成他的同类，因为他并不需要给自己找麻烦，他并不是真的需要人陪伴。越是想的，死得越快。” 所以，她才会在伯爵出现问出那样的问题时慌张地提醒叶霆。 “可是你不一样。”她压着声音，又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些激动，“他将您变成了他的同类，又让您住在他的卧房，他一定是决定了要让您做他的夫人。” “不。”叶霆轻笑一声，坐起来，忍住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名不正，言不顺。最关键的是，我不愿意。” “为什么？！”阿尔塔过于惊讶，甚至忘了规矩，转过头来看向叶霆，“如果你违背了他……” “嘘……” 阿尔塔乖巧地止了音，不解地等着答案。 叶霆走到她面前，现出苍白的脸和唇，“古堡里，只需要一个主人。阿尔塔，懂吗？” 阿尔塔不懂。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叶霆按住了她的唇，无声地动唇提醒，“伯爵回来了。” 伯爵带回来一张西式的铁架床，见叶霆眉头紧锁，心时咯噔了一下，“你不喜欢这张床？” 叶霆怎么会喜欢？ “我的父亲，是东方人，我从小睡的床，是按我父亲留下的图纸做出来的，精致又简约，低调又奢华。”叶霆的手指捏着伯爵的下巴，“我是不是没告诉你，我出逃以前，是公主？” 伯爵幽深的蓝眼缩了一瞬。 叶霆放开他，“咱们的伯爵住在古堡里几百年，不会不知道是谁给你封的伯爵吧？” 他当然知道！ “道森二世。崇安帝国的第二代女王！” 道森二世极度向往东方文化，而他，也是受道森家族的影响，才对东方人有偏爱。 叶霆微微颔首，满意他的答案，“我的母亲，是道森七世。” 伯爵的眸子眯起，“你是道森家的二公主。” 叶霆笑了，“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马林，你是向往正常人的生活的吧？” 道森家有两位公主，一位是女王与先君所生的公主丽萨·道森。另一位，则是叶霆·道森。她的生父，姓叶。 伯爵的瞳仁缩成针尖，久久未曾恢复。 难怪，她不会畏惧，不会卑微，不屑于浮华，可为什么，她连长寿也不在意？ 半晌，他往后退了几步，转身消失。 叶霆转过头，瞥向阿尔塔。 这个安静的小姑娘双手抱成球，贴在心口，微张着嘴，嘴角一抽一抽的，眼里泪光闪动，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会做东方菜吗？”叶霆问她。 阿尔塔茫然地摇头。 叶霆道：“我想吃东方菜。学会了，我就再也离不开你了。” 她目光温柔，唇角微扬，这一点笑意，顿时抚平了阿尔塔心里所有的不安。 阿尔塔连连点头。 她愿意！自然愿意！ 可是她又心疼起来。 明明是高贵的公主，却被委屈待在伯爵的古堡里，一定很痛苦。 “我……我该从哪里学？什么时候开始学？”古堡里，什么也没有，似乎也没有人会。 “我告诉你做法。你来做。” 原身更喜欢面包，因为原身从小到大的味蕾如期的都是面包，而叶霆，茫然不知的过往里，全是东方菜的滋味，一天没吃到，她已经觉得舌头寡淡无味了。 幸好，上个小世界里有筱晴，那个能把人照顾得顶好的姑娘，时不时念叨着家长里短，倒叫她知道不少食物的做法。 突然，她有点怀念上一个世界了。 欠劈的司命！ -------------------- 作者有话要说： 司命：还有三十秒赶到现场~ 第29章 吸血鬼女王10 伯爵忙了半日，在下午的时候总算拼凑出了一张东方风格的大床。 叶霆不知他从哪弄来的，倒下就睡。而伯爵和阿尔塔没有觉得不妥。 道森家的公主，只是这个身份，就撑得起她所有傲慢。 伯爵悄无声息地躺进了他的旧棺木里，突然觉得睡了几百年的地方，又憋又硌！ 他相信，如果不是他的棺材早被钉死在这个位置——吐着尖牙的圣母之下，她一定会把他的棺木丢出去的。 这个时候，叶霆已经看到了不知第多少次出现在她梦里的司命，对方露出得意的神色，显然又准备造作。 叶霆一语不发，在他开口前，朝他劈下一道白光里夹杂着一点血色的雷电！ 司命一个声音还未来得及完全发出，就被劈得身形俱消。 司命殿中。 司命倏然睁眼，脸上青筋跳起，汗水直流，血色全无，直愣愣地瞪眼瞧着蹲坐在自己面前的红衣男子。 男子不耐烦地紧盯着他，“怎么样？你呢？” 司命半晌没回答，他愤怒地揪起司命的衣领，“司命，你不要欺人太甚！叶霆是我雷部最重要苗子，若是出了什么问题……” 司命一口血喷洒出来，污了他满脸。 男子神色一变，推开他，“要死给我滚远点！我自己去找她！” 司命抓紧他的袍摆，摇头。 男子皱眉，“什么意思？她不愿意回来？” 司命目光微闪，点头。 男子为难片刻，长吐出一口气，“算了，听她的。” 司命：“……” 他被呕得又吐出一口血。若早知道自己会伤成这样，他说什么都不会用这种法子来教训她！ 男人甚是欣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险些将他余下的小半条命都拍去。 男人前脚离开，司命殿里进来一个神色高傲的仙子，几道金光打入司命体内，让他的呼吸顺畅了不少。 “霓琼仙子。”司命朝她颔首致谢。 霓琼道：“雷神竟然这么在意那个贱人？” 司命没说话，她又道：“送我过去。” “这……”霓琼仙子过去肯定是要搞事的，若是把仙弄死在小世界里了…… “我才救了你。” 司命：“……” * 叶霆睡了个好觉，做了个美梦，醒来后连带着瞧着坐在棺材上一脸惨样瞅着自己伯爵都顺眼了一些，给了个好脸色。 “有话要说？” “欲言又止”四个大字都写脸上了。 伯爵犹豫了一瞬，“你以前不是瞎子，还是女王最属意的王储。” 叶霆没有否认，“看来，你出去打听了不少消息。” 她的母亲道森七世确实想让原身成为道森八世，但原身并不愿意因此失去一个姐姐。她希望做一个简单的人，过简单的日子。因此，时常会在宫外生活，才有了与安奈林的偶遇。 她碧天一般的眼弯出一点弧度，“还觉得我会为了你治好我的眼而感谢你？” 伯爵紧抿着唇，深吸一口气。 叶霆以前不是瞎子，昨夜却是真的瞎子转好，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就是因为她来这里而成了瞎子。 若不然，她会成为这个国家的女王…… 见他似乎没有了别的问题，叶霆起身出去，他跟了几步，在门口瞧着她突然消失，缓缓垂下头。 阿尔塔揉着面傻笑，被叶霆捏了捏脸才回过神来。 叶霆问她在想什么，她还未开口就红了脸，“东方人真的很美。” 若是别人听了，必然会当她是受了叶霆或是伯爵的影响，对东方人有独特的喜爱，但叶霆品出了一点不同。 “你在哪里看到了真正的东方人么？” “梦里。”阿尔塔眼睛里似长了星星，一闪一闪，“一个穿着红衣的东方人，和我说了很多话，可我听不懂，只听到了‘叶霆’两个字。” 她顿了一下，有点失落，“叶霆，是不是来找你的？误入了我的梦？我是不是梦到了你的父亲？” 越回想，她越觉得红衣男子的长相和叶霆有几分相似。 叶霆疑惑了一下，觉得她描述的人有些熟悉，但一时也给不出答案。 做面包的面粉并不适合做东方的面条，阿尔塔连失败了几次之后，终于有了面条的形状，好歹给叶霆盛上了一碗一咬就烂的面条。 并不美味。 叶霆很给面子地吃了个精光，眯着眼微一感受，除了看到呆鹅一样的伯爵外，还看到了小黑屋里或睁或闭没有生气的十几双眼睛。 古堡里的夜，安静到透着死气。 “把她们放出来。”叶霆的目光在多拉身上顿了一下，启唇。 阿尔塔收拾餐盘的手顿住，抬头看向叶霆。 放谁？小黑屋里关着的人吗？她没有这个权力啊…… “好。”伯爵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我放她们离开。” “不必。” 伯爵半坐在餐桌上，不解地看住叶霆。 叶霆语气不动，“这么大的古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需要人洒扫，阿尔塔需要人协助。” 深蓝如海的眸子有了波动，银色的及肩长发生动起来，“你……愿意留下来？” 叶霆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又道，“让她们平时劳作，会影响她们血液的口感。” 叶霆朝他勾动手指。 他乖乖地凑到她面前，以为她要说什么，不想，被她咬住脖子，全身都不听使唤地滑进椅子里。 他心潮澎湃，听到她道：“我只喝你的血。” 她是什么意思？ 是说，在她的心里，他也是最特别的吗？ 阿尔塔由感动变为震惊，一瞬不瞬地盯着叶霆和伯爵的相处，忘了将头低垂下去。 伯爵是古堡里不可挑衅的存在，她们活得这么小心翼翼，原来只是因为她们不是叶霆！原来……伯爵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叶霆轻轻把几乎要抱住自己的伯爵推开，无视他又生长了些的头发，眯起眼细细体味身体里的变化。 伯爵站不稳，撞到桌角摔向叶霆，不过转瞬，椅子里只有他，而叶霆，已经闪身到了玫瑰园旁的摇椅里。 星空满天，五星排成一百二十度的角，月亮在它们的照耀下略显黯淡。 涌动身体的力量让她欢喜，但她并不喜欢吸人血的感觉……除了伯爵的血，谁的血她都不想喝。 而她喝伯爵的血，也是因为伯爵囚禁她，将她当成了血奴。 一因一果，一承一负。 她透过玫瑰花香闻到了土里的腐朽气息，正欲细闻，一股更冲鼻的血臭味传来。 她神色不动，好整以暇地等着验证自己现在实力，却没想到，头顶响起一声雷，天地间的气息都变成了焦味。 叶霆：“……” -------------------- 作者有话要说： 叶霆：天雷滚滚，给我一点展示的空间吧！！！ 小作者艰难：给给给，下一章就给你。 想写一本现实题材，不久后会同步更新，不会很长，轻喜向，不知道有没有感兴趣的QAQ 预收《从离婚开始恋爱》文案： 苏未醒的丧偶式婚姻持续了八年，一个人做产检，一个人生孩子，一个人看孩子，一个人工作，一个人打理家务，一个人处理永无止境的纠纷……她是妻子、母亲、父亲、女儿、儿子…… 终于，她醒了，在一场毁灭吧的争执后，格外平静，“熊裕，我们离婚吧。” #追妻火葬场# 第30章 吸血鬼女王11 叶霆睁开眼，认真瞧了一会儿，才认出焦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多拉。 后者手里持着刀，被雷电锻过的刀面比她的牙还要白亮。 叶霆有些遗憾。 这道雷劈得太巧了些，把人劈得连唇都没有了，她原本还想留着这个人慢慢地和安奈林相互折磨的…… 正思量着，多拉瞪大的眼眨了一下，面上黑块簌簌落下。 叶霆：“……”原来不是没了唇，只是她张大了嘴。 看来这天雷也没什么威力。 多拉跺脚，“他竟然这么护着你！” 她身上的焦黑迅速剥落，叶霆挑眉瞧着她光溜溜的身子，嗤声，“好酸。” 被雷劈了之后，多拉的血竟然变得比百年陈醋还酸。 多拉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后知后觉地尖叫一声，大步逃离。 叶霆慢悠悠地起身，眼看着她跑过拐角，一个呼吸间到了她面前，“被雷劈了之后，你的皮肤比以前诱人不少，手腕上的伤都消失了。” 也不知是哪一句成功刺激了多拉。她发出比刚才更尖锐的叫声，转个身换个方向抱着头用更快的速度跑开。 这点戏弄，怎么够偿还她当初对原身的恶毒？ 叶霆眯着眼，有些情绪在她接手了这具身体的一切后，变得更加清晰真实。 原身是公主，自然有自己的骄傲，所以，她在知道了真相之后，不愿再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可是安奈林一再地表示，爱的是她。多拉也一再地向她卖惨，博取她的同情。两人当着她的面，划清关系。 原身信了，甚至将多拉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极尽可能地保护她。 而后，她遭遇了爱情和友情的双重背叛。 叶霆正欲追上，听到古堡外有什么动静，便停了脚步。 阿尔塔瞧见她，大松一口气。焦急喘气的样子，似乎已经找了她许久。 “叶霆……公主，王宫来人了，伯爵已经去迎接了。您……” 没听她说完，叶霆已经转身向古堡大门走去。 王宫里怎么会来人？ 书中，原身将她的身份告诉了安奈林，让他去向她的母亲和姐姐求救，但安奈林带回来她们拒绝的消息。 现在，她不曾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来，倒来人了。 有意思。 阿尔塔拉住她。 她下意识地眼眸变厉，甩开，见是阿尔塔，停下来，目光也变得温和而疑惑。 阿尔塔憋住气息缓缓吐出，犹豫了一下，以为自己刚才感受到窒息感是错觉，“他们是来接你回去的吗？你是要离开了吗？” 一定是的吧！ 她进来之前，也曾听到过女王对二公主的喜爱，那个时候，她还想过，大公主真可怜。可她知道叶霆是二公主之后，就大公主太幸福了！ 能做叶霆的姐姐，简直是上天对大公主的恩赐。 叶霆唇角扬起弧度，“你确定是来接我的，而不是来杀我的？” 阿尔塔一怔，眼里的失落转为欢喜，很快又变成担忧，“那……” 若是王族将叶霆当成耻辱或是异类来对待，要怎么办…… 她握紧了叶霆的手，但后者依旧淡定自若，“逗你的。放心，如果真的离开，我也会带你。” 阿尔塔放开她，掀眸笑起来，“带着我，若真是要杀你，也要带着我。” 奇怪的，只要她肯带着她，那里真是刑场，她也不觉得害怕。 叶霆看住她能被一眼看到底的眸子，郑重地说，“好。” 阿尔塔还不知道，在这一刻，得到了一个怎样的承诺，护佑她往后生生世世的千万年。 * 古堡的大门未开，穿着铠甲的女将军在火把下皱眉，扬声道：“费蒂斯伯爵，你要违抗女王的命令吗？” “女王？”围墙上传来一声轻笑，“女王在哪儿？” 女将军抬起眼，看到闲适地坐在墙头的男子。 他在阴影下。 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诡异的，能看轻他手中摇动的高脚杯里的红色液体。 伯爵道：“就算道森七世过来了，也要先向我行礼，然后，我再向她行礼。” 他比女王都还要长好几辈，可要女王向一个伯爵行礼，实在是过分了！ 至少，女将军是这么想的，“真是无礼至极！” 伯爵眯起眼，缓缓在满是尖刺的墙头来回走了几步，“真是无礼的将军，连女王都要行礼，你却不以为意。你以为你比女王还尊贵吗？” 他虚抬手，做出掐人的姿势，众人所见，女将军抓着自己脖子，缓缓腾空，双脚奋力挣扎却毫无效果。 伯爵轻笑，说，“我很想知道，你的血是什么滋味。” “魔鬼啊！快！叫牧师，叫教父！” “不！这附近上百公里都没有教堂……” 女将军身后的人吓得退了几步，伯爵笑得温柔，露出两颗尖牙时又透着狰狞和恐怖。 喉间突然一松，女将军大口地呼吸，正要拔剑，却觉得手上力气全无，整个人都往伯爵那边飞去。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她，从来没有这么浓烈过。 然而，她又被推开。 从旁人的角度，她是被伯爵在戏弄，可她知道，不是。 她正处在两股力量争斗的漩涡，另一个人，在保护她。 她想睁开眼找到帮她的人，然而，并不能。在一场争斗中，她从来都是受人瞩目的主角，这一次，她却成了弱者。 她不甘心，却诡异地安心。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伯爵的力量明显弱了下来，另一股力量将她推送回原位。 大门缓缓打开，门后无人，也无风。 伯爵不悦，“你真要让他们进来？你知道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吗？” 生气、伤心、害怕、委屈？ 女将军想不明白伯爵想做什么，但随后响起的女声，让她完全没有心思再去理会伯爵。 “马林，你要惹我生气吗？” 伯爵张了张嘴，“只许她一人进来。” “可以。” “可以。” 这一次，叶霆没有拒绝，就连女将军也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 她身边的人为她担忧，她摇摇头，笃定地迈入大门。 在她完全迈入的那一瞬，身后的门无风自关，四周都透出阴森的凉意。 一支燃烧着的白烛出现在她面前，缓缓移动，将她引向古堡的大厅。 她先看到不快地坐在会议桌上的伯爵，后者回头扫她一眼，委屈地坐进了椅子，让原本被他挡着的，坐在首位的女子出现在她眼前。 她脚步顿住，一瞬不瞬地看住那个人，泪水涌动也不敢眨眼，仿佛只要一闭眼，就会失了她的身影。 “丽萨，好久不见。”叶霆弯着唇，笑得温和又威严，仿佛有一种力量，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让人忍不住地想要低头、恭敬。 是的，这是一直将原身视为最大敌人帝国大公主，帝国优秀的勇士、将军、英雄，丽萨·道森。 奇怪的是，叶霆能从她的身上感觉到欢喜、悲伤、生气、庆幸……独独感觉不到恨与恶毒。 叶霆推翻了自己看书时的一个结论。 原来，丽萨是爱自己妹妹的。哪怕知道妹妹会抢走自己的王储之位。 -------------------- 作者有话要说： 唱：有多少爱，不被知~道~~？ 感谢在2021-08-27 15:34:59~2021-08-30 23:1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觉也能赚钱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吸血鬼女王12 丽萨的轮廓和五官都比叶霆更深邃，刚硬。 她穿着帝国最高将军的铠甲，高筒皮靴束着双腿，修长而有力。 她步迈到叶霆面前，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在你的心里，母亲和我都比不上一个才认识不到一个礼拜的男人重要吗？” 伯爵深海般的眼眸翻腾着怒火，张大嘴露出尖牙，下一瞬，就要把丽萨的脖子咬断。 叶霆瞥向他，以目光警告他要乱来。 见他不甘不愿地收了攻势，坐回座位上，委屈地像一只护主却被责难的乖狗。她收回视线，转头正视丽萨。 丽萨全然不知自己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眼睛发红，情绪激动，“不是吗？我看你就是！就这么跑了，你真的就没有一点舍不得吗？” 她抓起她的手，将她往外拉，“你跟我走。跟我回去，用你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们，你是真的舍不得。” “放开！”伯爵按住丽萨的手，叶霆反按住他的手，也道，“放开。” 伯爵气呼呼地看向她，深蓝眸子微震。 “我不走。”叶霆平静地道，“你先出去，让我们好好说会儿话。” 伯爵想要拒绝，她又道：“我们小时候，住在一起，或许，我该邀请她去我的卧房时坐坐。” 卧房里，有长着尖牙黑翅的圣母，有搬不走的棺材，有想想就觉得将就的床…… 他不甘不愿地松开手，缓缓后退，“若她欺负你，叫我。我一直在。” 叶霆淡笑着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伯爵在这样的视线下想起刚才较量的胜负，喉咙里似乎被什么堵住，心跳加速，挽尊般道：“那是我让着你，不想真的伤害你。” 说完，他藏住眼里浓烈的情绪，一蒙头扎入墙中。 丽萨拔剑的手僵住，这会儿也从他们短暂的相处中品出了不同的意味，疑惑了，“你不是被他抓来的？怎么……” 怎么感觉他反倒在保护自己的妹妹？ 叶霆将一头海藻般卷发拨到一侧，靠到椅背上，懒洋洋的，不答反问，“你怎么会来？” “这不重要。”丽萨急切地压低声音道，“重要的是我找到你了，你必须跟我走！” “刚才那一下，你还不明白吗？”叶霆偏着头，眼尾带着一点笑意，替原身高兴，也替她可惜，“恁你是再强大的凡人勇士，也不是费蒂斯伯爵的对手。” “不，还有一个人。”丽萨眼里迸发出亮光，“那个人刚才打败了伯爵，救下了我。只要和那个人合作，一定能成功的！对，支持我做王储的人是很多，可我相信，不论我们谁继承了王位，都不会伤害对方……” 叶霆唇间露出两颗尖牙，见她震惊的表情，笑了，“懂了吗，丽萨，我亲爱的姐姐。我不会回去。你回去，做崇安帝国的王储，做未来的女王，而我，做这里的女王。不好吗？” 丽萨眼眶都红了，珍贵的泪珠子掉了两滴，被她凶狠地擦去，“这个伯爵是疯了吗？把你好好的一个公主掳来给他当女王？” 她咬牙切齿。 叶霆抱住她，“丽萨，我的姐姐，你应该知道，在王宫里，我并不快乐。” 丽萨一滞，不敢置信，可眼底的明了，说明她是懂的。 叶霆继续道：“你我都没有父亲，可你至少见过他，而我，从未见过。我每天只能对着镜子寻找他存在过的痕迹，从你们的嘴里听着他的英俊和智慧。可我也想见一见他。我从来不想当帝国的女王，被他们推到对立的位置，让我慌张，更想逃离你们。” “你不要这样。不管发生什么，我和母亲对你的爱，从来没变过。”丽萨想起了什么，急急辩解，“是不是因为我对你凶过，你就误会了我？” “不。不是你。在我的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成为帝国的王储。你英勇、忠诚、正直……有着骑士所有的品质。”叶霆的额头在她颈间轻轻蹭着，像是撒娇，“我爱你们，是世间最纯粹的爱，我不希望受到污染。我只想做一个寻常的姑娘，有一个爱我的人，和我组建一个寻常又安心家庭。” 她轻轻地说着原身心绪里的话，将原身的情绪都表达出来。 谁说纸片人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有些人，甚至是写出原身的作者，不曾在意。看不到，也听不到。 “我会选择跟着安奈林离开，是不想当帝国的女王，是想找回父亲。” 她的出身，是大家心照不宣又不敢提及的秘辛，是道森七世的幸福也是不堪。 道森七世想要用孩子留住她的父亲，于是设计了那个优秀的东方男人，没想到，男人悄无声息地逃离，两个月之后，道森七世才确定有了身孕。 可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丽萨被她说服了，可依旧不满，“你可以向我和母亲说明，让你以使者的名义前往东方的国度。” “母亲不会同意的。女王的骄傲、帝国的荣耀，不允许她对我的父亲再次低头。除非，我失踪了，她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前往东方的国度寻找自己的爱女。” 丽萨惊讶一瞬，又笑了。 她的妹妹自小聪慧，会绕弯弯肠子，想到许多她想不到的东西。 “你说得对。在得知你失踪的当晚，母亲就亲自带着使臣前往东方的国度了。”、 姐妹两相视一笑，个中默契与幼时无异。 叶霆闪过什么，笑意微一顿，问出了从一开始就没得到答案的问题，“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谁告诉你我是被伯爵抓来的？” “不是被他抓来的，那是你自己跑来的？”丽萨气极了，“我还是生气。你可以把你不想当王储的心思说出来！而不是用变成这样的方式反对！现在，不是你不想回，而是你回不去了。” 旁人不知，她们都曾受过王储教育，知道这个古堡，其实是关押伯爵的牢笼。若是叶霆以这幅样子回到王宫，被教皇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她。 “告诉我，是谁给你递的消息？安奈林吗？” 叶霆打断丽萨的话，在她的神色里找到了答案。 “把他带进来。” 叶霆话音刚落，伯爵便提着安奈林的脖子走了进来，将他随意地丢在地上。 男人蜷着身子，似是受过严重的刑罚，止不住地颤抖，身上的衣裳上沾着暗沉的血迹，显然不是新鲜的伤。 他的脸肿了，盖住了大半的眼，鼻血往外涌。 嗯……这个伤口挺新鲜的。 丽萨怔愣一瞬便反应过来，解释道：“我没叫人伤他的脸，我知道，你喜欢他的脸，尤其是黑色的眼。” “是他告诉你的吧？”叶霆眼眸微弯，对丽萨问了一句，又对伯爵道，“干得不错。” 伯爵面上的委屈顿时没了，“我到的时候，他正准备逃。” 叶霆颔首，一脚踩上安奈林的侧脸，“告诉我，是谁给你的勇气，把主意打到我家人身上去？” 她盯着他的反应。 “这……”丽萨出声，见无人理会，略微尴尬地顿一顿，继而道，“是我抓了他，逼问你的下落。” “叶霆……叶霆……”安奈林伸手，没抓住她的腿，险些抓到她的荷叶裙摆，“我没想到你是公主。大公主会救你的，你救救多拉，好不好？” 叶霆好笑地踢开他，“你没想到的事情还不少。你想不到把我献给了伯爵之后，却没有换取你的未婚妻多拉的自由。” “什么？！”丽萨惊呼。 “你们是帝国的公主，有义务救你们的子民。”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了！ 叶霆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也有道德绑架，随即又觉得不足为奇，都是有人的地方嘛……美好与阴暗共存。 “你想不到，多拉已经犯下了谋杀王族的大罪，该被处以绞刑。而你，只会比她死得更惨。”叶霆继续道：“你还想不到多拉现在已经逃离了古堡。你的所做所为，只感动了你自己。其实，谁也不需要你了。” “什么？你不爱我吗？你……”安奈林半撑起的身子摇摇欲坠，随即沉默下来。 叶霆见他实在不像江恒那样已知命途，摆摆手示意伯爵把他带下去，“别让他死了，古堡里需要人做粗活。” 伯爵的手指收紧，又倏地松开。 不知不觉中，他的心情竟被她的一言一行影响着，影响力之大，在过往的五百年里，从未有过。 又只余下叶霆和丽萨，丽萨这才将事情说出来。 叶霆失踪后，女王和丽萨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寻找她，甚至亲自前往东方的国度，丽萨则负责国内的搜寻。 她意外发现安奈林的行踪，见他在不要脸地和一个长像东方的少女暧昧，怒火中生，抓了他让他交待出叶霆的下落，而后，叶霆就知道了。 叶霆眯着眼，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便将自己的经历也说了一遍。 眼看着丽萨气得磨牙不止、既心疼又无可奈何，她笑着捏丽萨的手腕，“我不喜欢麻烦。所以，已经进来的人，不能放走。” “但我会约束伯爵，不会再随便从外面要人，丽萨，现在到你相信我的时候了。” 丽萨长期练剑，所有人都称赞她的英勇，却只有原身能看到她在背后洒下的汗水，知道她的手腕会累会疼会僵硬，所以，原身学了一套手法，帮她缓解。 原身得到的资料有限，但叶霆深谙此道，短暂地按摩之后，丽萨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畅快。 “我永远都相信你。”她郑重地许下承诺，心疼地抚着叶霆面上红痕，“一定很疼。” “那么，现在便随我一起去接母亲回家吧。”叶霆没有否认，也没有计较。 如果她没有记错，原身原本的命运轨迹会在拿到杀害伯爵的毒药后得知道森七世的死讯，刺激得她不顾完善计划就出手。 而道森七世，就是死在从东方国度回来的路上。 -------------------- 作者有话要说： 马林：我也要去！ 第32章 吸血鬼女王13 裹着窗帘的多拉被伯爵抓了回来，丢在叶霆脚边，貌美含泪的狼狈女子，任谁瞧见都会对她心生怜悯，但伯爵用了从未有过的粗鲁方式对待她，叶霆从她肩头迈过脚步，连看也不曾看她一眼。 曳地的荷叶裙摆从她脸上划过，火辣辣的，似割开了一条血痕。 她转身抱住一只高筒皮靴，“救救我，他们都是魔鬼。” 丽萨停下脚步，冷冷地扫她一眼，看向叶霆，似乎想问她怎么处理，但按在剑柄上的手已经做出了拔剑的姿势。 叶霆道：“别让她的血污了你的剑。” 她朝丽萨伸出手，“你是帝国的英雄，你的剑，应该去战场上杀帝国的敌人。” 丽萨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她很快就被说服，握住妹妹比从前更软嫩洁白的小手，“不要心软地饶恕她，她会伤害你。” 她的妹妹的心和耳朵一样软，被人哄一哄，骗一骗，求一求，就会宁愿委屈自己也要成全别人。 “如果她有这个本事。”叶霆总算瞧了多拉一眼，斜的，鄙夷的。 多拉气得差点压不住脾气，因记着自己在窗帘下还是光溜溜的，没有真的做什么，只是眼里的敌意、不服和恨意，怎么都藏不住。 连丽萨都看出来了。嗤笑一声，“情绪都藏不住的废物。” 两姐妹受过王储的教育，在这一点上有共识，能藏住自己的情绪不被人操控的，才是她们应该正视的敌人。 原本，丽萨还把安奈林当一回事，因为安奈林竟能将她宝贵的妹妹骗得与他私奔。 现在两姐妹敞开了心扉，才明白，那个男人已经进不了妹妹的眼了。 伯爵一脚踩在多拉的背上，抬眼，“你们要去哪儿？” 丽萨多瞧他一眼。 从到达古堡到现在，她对他的印象已经由数百年不死不老的怪物伯爵变成了妹妹的忠实走狗。 当然，这是在夸他。 她对吸血鬼这个物种也由厌恶排斥变成了亲近的态度。人可能会伤害她，但她最亲爱的妹妹，一定不会。 叶霆瞧出他眼里想要地跟随的意思，道：“古堡里的人需要你看着。” 不是因为他是被困在这个囚笼里的人，而是让他当监狱长。 伯爵害羞地笑着，“看好他们，简直太容易了，不需要我留在这里。我想跟你一起去。我会飞。” 叶霆：“……”在我面前卖萌是没用的。 丽萨显然很吃他这一套，愉悦地笑了，“你怎么能保证他们在你们回来之前不会逃跑？若是逃了……” “不会。” 伯爵没入墙面，手从墙里伸出来，将多拉又拖了进去，很快，多拉惊恐的叫声就从这一方天地消失了。 叶霆轻轻阖眸，察觉到他将多拉带到了地牢，安奈林也在…… 是了，几百年的囚笼里，怎么会没有地牢而只是用一间小黑屋子关着人呢？ 她看到伯爵经过阿尔塔身边，交待她负责所有血奴和犯人的吃喝。睁开的眼里有了一丝波动。 “走吧。”她道。 丽萨紧跟着她的步子，“我还以为这个伯爵会是个恶魔，没想到会是这样。” 叶霆并不意外，意味深长地瞧丽萨一眼，回头看向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古堡，“他其实是个孩子。” 她吸取了伯爵的又苦又涩的血液，感觉到了里面的孤独，也看到了他曾经的经历。 伯爵变成这样的时，还是个孩子，只是他的父亲为帝国战死，是帝国的英雄，道森二世不忍英雄唯一的儿子被教皇处死，以一部分权力为代价，保下了他，转移了方圆百里的教堂，但也不许他离开古堡。 起先，古堡里忠心的老仆还在，伯爵慢慢长大，一切都似乎在变好，但随着仆人们一个个地离开，随着伯爵忍不住开始吸食人血，这个古堡就成了囚笼与坟墓。 是的，将他变成这样的人，在他的卧房里刻上了诅咒，留下了无法移动的棺木。 他活了五百年，但大部分的时间，都没有与人交流，心性还停留在忠心的老仆死去的年纪，十五岁。正是叛逆又乖戾的时候。 可即便叶霆懂了他的过往，也不会因为他的过往就忽视了他这些年饮的血，不会将被强刻在脑海里的原身的遭遇抹去。 熊孩子，欠教育。 伯爵被允许与她们一同离开，欢快地张大翅膀，忽高忽低地盘旋着。 丽萨骑着马仰头，“真神奇。” 她看了叶霆一眼，更觉得神奇。 这个妹妹以前一直喜欢坐马车，不喜欢骑马，现在却主动要与她一同骑马。 似乎又回到了她们幼时的亲密。 她们本就该这么亲密无间。 “还有些路程，白日里我会坐马车里。”叶霆神色认真，“我们需要日夜赶路，在母亲入境前到达尔托郡。” “没必要这么着急，只要母亲在回来之后能见到你，她就会很高兴的。” 丽萨嘴上说着无所谓，还是下令日夜赶路。百余重骑到达尔托郡时，女王的马车仪队还有两日才入境。 “去约山峡谷。”叶霆穿过尔托郡的城区，往峡谷而去，一刻都不耽搁。 “叶霆，你是不是知道会发生什么？” 叶霆戴着与夜同色的帽兜，偏脸时被帽兜挡住半边脸，神秘又美妙，“我想见母亲，一刻都不想耽搁。” 约山峡谷两侧高山峭崖，奇形怪状的树木或呈鸟形或呈兽形，乍一看，好似集聚了数不清的鸟兽大军。 “这里……”丽萨足底阵阵发凉，“这里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若早知道会是这么个地势，她一定会早早儿地安排人在这里迎接母亲。 她盯着叶霆，心里不住地疑惑，难道她真的比不上叶霆？ 她代表帝国征战，从未来过这里，就不知这一代的地势，而叶霆，也从未来过，只是在书上看过地图，这一次就能提出到这么紧要的地方来迎接。 到底，是巧合还是早有准备？ 伯爵在天空盘旋一阵落地，舔了舔又干又乏味的唇，饿了。 “说。”叶霆把手伸到他面前，允他进食，却又在他的尖牙将要触及到手腕时撇开，提醒他快说。 这是和丽萨在外，不可能让他痛快地咬脖子，只会在她高兴的时候，让他咬腕。 伯爵扁扁嘴，“没有人。这两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过两边都有火药。” “火药？！”丽萨变了脸色，不等叶霆说什么，就派人将两边的山头翻找了个遍。 越查，越惊。 这个时候，她不再觉得他们来得太早了。 两天的时间，不眠不休都查不完两个山头的火药。 第33章 吸血鬼女王14 过了两个夜晚，又一次太阳落山时，丽萨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叶霆身边坐下。 “累了？”叶霆将烤好的鹿肉切下一块递给她，自己咬下一口，端着高脚杯，慢慢地摇着。 伯爵习惯了喝人血，嘴又刁。除了叶霆的血，他什么也不吃。 叶霆嫌弃他血里的酸麻味儿，除了要从他的血里吸收供弥五恢复的魔力之外，更喜欢吃食物，但为了身体需求，也会喝一些动物的血。 比如此时高脚杯里的鹿血。 丽萨摇摇头，狼吞虎咽地把东西往嘴里塞，布着红血丝的眼在诉说着她的累，但她不敢喊累。 这两天挖出来的炸药已经有两大车，足够装两大车了。不知还有多少没挖出来的。 她不敢想，若是他们没来，母亲一行人从这里走过时会发生什么。 她大口喝下几口牛乳，正要起身，听到叶霆突然道：“别挖了。” 什么？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向叶霆，后者道：“来不及了。让人守着要道，别让可疑人靠近。” 丽萨噎住。就是怕以防万一啊……要是她确定能守得住，还费这么大劲做什么？ 在空中飞旋的伯爵落下来，“女王的车队马上再过十五分钟就要进谷了！” “什么？！”丽萨猛地站起来，不明所以，“我派人去通知他们，停两天。” “不必。”叶霆将她强按着坐下，“这么多的火药，你不觉得奇怪的吗？” 她提醒她，“谁能运这么多的火药而不被人发现？” 丽萨先前只是急昏了头，一时没去分神想会这些事。这会儿想起来，脸色很不好看，“母亲一向不爱走夜路，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过峡谷。” 所以，她原本以为还有一晚上的时间来清理炸药。 叶霆脚步一顿，转眼看向丽萨。 是啊，她只想到道森七世会在这里出事，没想过，为什么。 两姐妹沉默对视的时间里，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交流完了。 * 王旗开路，亲卫队中最前面穿着轻甲的人是侍卫长盖伦·戴恩，他骑在马上，目光四顾。 行到半途，抬起手正要下达指令时，眼眸一厉，“什么人在那里妨碍王驾？” 他身边的人道：“那边好像没有人影，应该是看错了吧？” 盖伦瞧了一眼，策马上前，没注意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钻入盖着绸缎的车驾。 忽地，他胸口闪现十字红光，而他，似感觉到什么，按了按胸口，回转身朝女王的车驾走去，目光紧紧低着被风吹动的车帘。 太近了，他抽出剑，只要轻轻一挑，就能将车帘挑开。 所有的目光都到了车帘上，叶霆甚至听到了伯爵瑟瑟发抖的求救声。 她从侧面的阴影处行出，平静地唤一声，“盖伦。” 盖伦的手一僵，回转身。 叶霆面无表情地朝他走近，“你在做什么？拿着你的剑指着我的母亲，你的女王？” “原来是叶霆公主。”盖伦掀起眼皮瞧她一眼，将剑收入鞘中，讥诮一笑，“女王为了寻你，踏上了东方的国度，你却在这里，质问我为什么护卫女王？” 叶霆眉头微挑，“如果用剑指着女王叫护卫，那我……” 她抽出长剑，挥向盖伦，“那我也来护卫你。” 只在一瞬，盖伦下意识地避开剑风，却觉得胸前一凉，轻甲如纸片一般裂开，露出里面被汗马功劳液浸湿的白色衬衣。 他胸前发红的十字架落下，被叶霆踩在脚下。 他的目光顺着十字架往下移，却被挡在他下巴处的剑尖挡住，“戴恩侍卫长，喜欢吗？” 去他的喜欢！ 盖伦差点吼出来。半抬起的手悄悄握成拳，“叶霆公主，这个玩笑，一点都不有趣。” “是吧？那你就对我的母亲尊敬一点。现在，滚一边去，让我亲自迎接崇安帝国的女王回家！” 她话音刚落，两边发出轰隆隆的声响，被炸开的巨石从天而降。 叶霆一脚踢开他，二话不说，跳到女王的马车上驾驭着马车飞奔。 盖伦愣了一瞬，随即一面喊着保护女王，一面却丝毫没有靠近的意思。 一道黑影从他看不到的的角度飞向高空，将会砸向叶霆的巨石拍开。 以普通人的眼睛瞧过去，像是一只张着翅膀的大雕。 “危险！”盖伦盯着被碾得碎成几块的十字架，责备地大喊，“叶霆公主，女王是您的母亲，她那么爱您，您怎么能这么对她？” “我的母亲？”叶霆猛地回转身，掀开车帘冷眼瞧过去，“我正想问你，我的母亲在哪里？” 盖伦比她更吃惊，“你把女王怎么了？来人！把二公主拿下！” “好威风啊。可是，凭什么？” 叶霆站在安全区，看到他藏在暗处的眼里闪过的得意和惊讶。 侍卫们一个个朝叶霆这里跑来，但总被落下的石头挡住，或是被石头击中，倒地嚎叫。 “你在两边埋上炸药，就是想要炸死女王，好成为新的女王。” 在他话音落下之际，四周的爆炸声消失了，只有少量石头还在有气无力地滚落。 “好精彩。”叶霆拍手，“可是，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又为什么要把马车拉到安全的地方，再告诉你没有女王？难道不应该让你和我的母亲一起死在那里吗？你和我的母亲都死了，丽萨必然伤心过度，那么，王位自然就是我的了。” “当然。你就是这么想的。你……” 叶霆偏脸，打断了他的话，“丽萨，你来告诉我，为什么。” 盖伦震惊地顺着叶霆的视线看过去，丽萨的高筒皮靴率先出现，随后，是她在夜色中红如血月的眼。 她走到叶霆面前，正对着盖伦，将一个亲卫模样的人丢到盖伦脚下，“盖伦，我想听你解释。” 叶霆皱起眉。 这种感觉，和原身面对安奈林时一模一样。 这么多证据摆在丽萨面前了，丽萨甚至亲手将炸药挖了大半出来，亲手抓到了证据，却还想听盖伦的狡辩。 只要他说，她就会信。 “丽萨。”世上每一个陷入爱情的女人，都有自动降智，不是看不懂，只是强迫自己相信那个假象。她可以接受别的人这样，可是丽萨，是要做女王的人…… “叶霆。”丽萨偏头，阻止她将要说出口的话，“你回去吧。” 她转回身，仿佛是一个保护盖伦的姿态，“盖伦是我的未婚夫，不会骗我。伯爵，带叶霆回去！” 在叶霆要出口反驳前，她掏出腰间的□□筒，对着叶霆，“如果不是你，如果母亲不是为了找你，前往东方的国度，如果没有你，一切都不会发生！我恨你！别再让我看见你！永远！” -------------------- 作者有话要说： 叶霆：聪明的女人千万种，傻女人都一样。【摊手…… 第34章 吸血鬼女王15 叶霆盯着漆黑的枪口，迈出一步。 丽萨惯爱用剑，不喜欢用枪。因为她喜欢剑体撞击的快感。 可是她，将枪口指向自己的妹妹了。 “站住！”丽萨大吼，“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叶霆依旧往前迈一步，枪声一，右边胸口传来了一阵剧痛。 她按着胸口，第一次露出茫然的神色。 不论是在上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亦或是自己苏醒的为数不多的记忆，她都觉得这种情绪很陌生。 明明，她感觉到丽萨对她是真心的，明明她感觉不到对方的一点恶意，可……子弹真的穿透了她的胸膛，让她疼到麻木。 她听到丽萨咬牙切齿地斥责她，“哪怕你是我妹妹，也是间接害死我母亲的凶手！我不会原谅你！也不想再见你！如果不是我准头不好，这一枪一定就要了你的命！滚！” 她像被困住了灵魂的娃娃，由着伯爵抱住带走。 时隔三年，她胸口的伤早在取出子弹后就痊愈，看不出任何痕迹。但每逢阴雨季节都会暗疼地难以入眠。 “主人，别难过了……嘤……”毛豆都能感觉到她心里的空荡，可除了替她嘤嘤，也做不了什么。 “无事。”叶霆勾了勾唇，目光涣散地看着古堡外阴沉的天，“要变天了。” 好寻常的一句话，但毛豆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你还有毛豆崽，还有弥五，毛豆大方一点，准你多喜欢弥五一点。” 叶霆听出来了，自己以前肯定更喜欢弥五。 “主人，去揍丽萨吧！”毛豆突然硬气地道，“她背叛了你，选择了盖伦，现在遭到报应了。盖伦是教皇的侄儿，与她成亲当了亲王之后，就开始把控王权。现在丽萨已经要被架空了。” 去吧。像上一个世界一样暴怒吧！ “主人加油！主人最棒！主人赛高……”毛豆呐喊着，催促着。 它还是喜欢叶霆暴怒的样子，更有活力，天天待在古堡里，人都变安静了。 “哦？”叶霆仿佛看到了一只小毛团子直立着挥动爪子的可爱场景，失笑道，“歇着吧。我只想知道，女王在哪儿。” 找不到女王，纵是到了丽萨面前，也改变不了女王因她才去东方国度的事实。 除掉丽萨，并不能让她开心。 “这不能怪你。嘤……”毛豆泄气了，又愤然，“傻子都知道，埋火药的事情，一定与盖伦有关！” 叶霆的目光凝住，一点一点地变认真，轻声道：“若是她用剑，不会偏。” 毛豆没听清，“什么？” 然而，它这将出现太久，耗费灵力太多，为免以后都不能再出来，只好匆匆回去。 而叶霆，也在听到十里外奔马的声音后站起身，下一瞬，便出现在古堡大门处。 大门无声缓缓打开，阿尔塔从马上跳下，风吹开了盖住她眼帽兜。 叶霆接住她，她面上一喜，“公主，你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叶霆带她进去，古堡又恢复了安静，一场雪很快盖住了阿尔塔归来的马蹄印。 叶霆三年前曾想亲自去东方了解真相，但她和伯爵到了边境之后，才发现东方的国度似被一只无形的保护罩保护着，吸血鬼没有受到邀请，无法踏足那片充满圣光的土地。 后来，阿尔塔替她去了。一去三年。 伯爵从在圆桌上，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直垂着微微晃荡，“查到了什么？女王是怎么死的？” 阿尔塔斜他一眼，急急道：“女王还活着！” “哟？！出去三年，变化挺大。”伯爵身形一闪，停到阿尔塔身边，握起她的手，露出两颗温柔的尖牙，“我美丽的女孩，我可真是，太想念你……的滋味了。” 阿尔塔全身的血液僵住，每一个细胞里最可怕的记忆都被唤醒。 叶霆将她拉到身后，静静地瞧伯爵一眼，见后者绅士地行礼退到一边，有意无意地露出衬衣下诱人的锁骨，她收回视线，将阿尔塔带回来的东西展开。 一封信，里面夹着一颗红宝石，是女王王冠上最大的那颗。 “女王说，王冠过关不易，别的宝石随随便便都可以做出一样的，但这一颗，世上没有第二颗。” 叶霆点头，一面听着阿尔塔说寻到道森七世的细节，一面一目十行地将信件看完。 原来，女王在得知叶霆逃跑后，并没有去东方寻人的想法，甚至希望她真的能把她父亲带回来。是在丽萨和盖伦的劝说下，才勉为其难地迈出她娇贵的步子。 不想，才出国门不久，就遇到了意外，醒来时，她被一个东方男人所救，失去记忆的她陷入了爱河。 恢复后托商贩回来打听，得知崇恩帝国已经是道森八世在位了，她便歇了回国的心，与新欢结为夫妻，双宿双飞。 叶霆：“……”真是一母相承的三个人。 谁也别责备谁把情爱看得太重。 “公主，是要去王宫吗？” 叶霆抬头，还未将想法说出来，阿尔塔就先问她了。 她没有否认。 “我也去。”叶霆刚欲劝她留下来休息，她又道，“如果再有枪，我替你挡。” “我不怕枪。”叶霆笑了，“我不想中，丽萨的枪法再好也没用。”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从脑中闪过，她的笑意深达眼底。 “那我能为你挡十字架！我能为你驾驶马车，日夜兼程。”阿尔塔双手抱拳顶在颈窝处，“公主，带上我吧。” 她淡金色的发在烛火下笼上一层霞光，像西边最美的霞云，“真是个傻姑娘。” 叶霆将她的头按入怀中，遥遥看向前方虚空处。 “我也去。”她看向伯爵，听到他恶狠狠地道，“你别想再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死都别想！” 一个人的五百年孤独，他受够了！ 这三年，她再没有好心情咬他的脖子吸血，他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魅力留住她，实力也早就在她之下，可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安心。 马儿在夜色里奔跑，马车一颠一颠的，太阳从山边跳起，照亮了一方天地，马车里的气氛却显得紧张。 就在刚才经过的那个小镇里，他们听到一个醉鬼说，“道森八世，他们的女王，已经被软禁了半年了。” 这帝国的天，早在不知不觉中就改变了，古堡的一百公里以内，即将建设教堂。 -------------------- 作者有话要说： 1950他们正年轻 值得一看。 昨晚看了，开场几分钟就全场安静……记得带纸巾进去，是抗美援朝英雄们的纪录片。我的眼泪不值钱QAQ 不在这里多说了。 先辈们相信希望，我们才拥有现在。 我们相信希望，才能创造未来。 第35章 吸血鬼女王16 晨曦照进华丽的宫殿里，丽萨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又一夜未睡。黑色红边的睡裙贴在身上，现出肚子上隆起的弧度。 屋里还是道森七世在时喜欢的风格，又比道森七世在时少了些华贵。 年轻的女王听到门声，回头看过去，没看到期待中的人，失望地阖起眼，“我不想吃。” “为了肚子里的王储，女王陛下还是用一些吧。这是戴恩亲王特意安排的早餐。” 少女端着托盘的手微微颤抖，害怕地朝丽萨跪下。 丽萨睁开眼瞧她。 这是一个和叶霆一样有着黑色海藻般头发的姑娘，年岁不大。 “女王，救救我吧……求你吃一点。” 微一恍神，少女已经被亲卫拖着往外去，手里还稳稳地端着托盘。因为…… 所有给女王送食物的女仆，若是不能劝得女王进食，就会被杀死。 “都是些什么？”丽萨问道。 “是罗宋汤和土豆泥，还有面包。” “我想吃沙棘酥，你能做出来吗？”丽萨眉间闪过一点厌恶，但被她强压下来，“若你不会，就去告诉戴恩亲王，给我找一个会做的厨子。天天都是这一样的东西，他的孩子长不大的。” “我会。”女仆急急地哀求，“这次的食物是我改良过的，女王先尝两口？中午我一定做沙棘酥。” “进来吧。”丽萨救下了女仆，“把食物端上来。” 女仆劫后余生地道谢，放轻脚步把食物端到她面前，为她摆好餐具，在确定身后的门已经关闭后，突然朝丽萨跪下。 丽萨眉眼未动，这种伎俩，太多了。 接下来，这位姑娘一定会对她说出一段凄惨无比的故事，让她拯救。 起初，她还会相信，义愤填膺地为之与戴恩争执，结果，对方却是戴恩派来试探她的。 多了几次之后，戴恩借此挖掉了她身边能用的所有人。 女仆抬首，“女王，我是玛莎·克罗宁。求求你，救救我的父亲吧。” 丽萨吃下一口土豆泥，转头看向玛莎。 她认出了这个女仆，确实是克罗宁将军的女儿，只是可惜了，“上一个这样向我求救的女孩，自称自己是玛丽娜·弗洛里，弗洛里上校的妻子，结果呢，她害死了克罗宁将军。你呢，又想要害死谁？” 玛莎跌坐到地上，双眼茫然而无神，“为什么会这样？”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父亲的死因是这样……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父亲是为了救女王而死。 丽萨不紧不慢地吃着土豆泥，这份土豆泥确实和别人做的不一样，里面加了碎肉，有叶霆做的味道。 她吃到一半时，玛莎终于反应过来，梗直了脖子，“如果叶霆在，绝对不会变成这样！” 丽萨神色一顿，一勺将余下的半份土豆泥舀起，“那你就去找她。” 玛莎震惊抬眼。 丽萨浑然不觉地将土豆汤吃尽，喝完大半罗宋汤，挥手将托盘朝她摔过去，“滚！” 色如鲜血的罗宋汤打在玛莎的头上，顺着她的面颊滴滴下落，好似破了头一般。 屋里的动静吸引了外面的注意，几个亲卫闯进来，抽出的剑直指玛莎。 “中午如果不能端来更好吃的东西，你就不必再来了。”丽萨淡漠地道。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玛莎瞪大眼，看住丽萨。 这个人，虽然曾经显得清冷地难以接触，却是帝国的英雄，让大家想起了几百年前就消失的骑士。 因她的存在，大家变得安心。 也是因为她身上的骑士精神，玛莎的父亲放弃了和她交好的叶霆，转而支持了丽萨。 “滚！” 亲卫们互看一眼，收了将要将玛莎刺成刺猬的剑，将人拖了出去。 女王没说她做得不行，就还能留下她的性命。 她被丢在花园里，冬日里的日头不及夏日毒辣，但也很快将她额上的汤汁烤干，像是干涸的血迹。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神来，才感觉到掌心的刺痛，意识到自己摔在一片玫瑰园里，掌心布满了细细的尖刺。 她颤抖着将尖刺拔出，连着皮肉被扯动。 满手的鲜血，别说做午餐，就是吃饭都成了问题，即将到来的中午，不会是她的救赎。 她狼狈地往外逃，不多时便听到亲卫队追杀她的声音，匆忙间，她翻进一辆马车，正要开口求救，看到端坐在马车里的人，愣住。 “好香的血……”伯爵舔舔唇，偏头看了叶霆一眼，马上压下心中的意，“但不是最香的。” 叶霆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目光回到玛莎身上，对正在驾车的阿尔塔道：“出城。” 阿尔塔没有应声，但马上拉住了马车。 车里的人感觉到马车转了个弯，重新驶动。 “不！” 玛莎反应过来，伸手去拉叶霆，却被后者轻易避开。 一双带血的手被伯爵握住，他的指甲挑开血痂，舌头舔过新鲜渗出的血珠，满意地享受着小姑娘的战栗，“伤痕累累的美人儿，连我都不敢违背她的话，你哪里来的底气？” 前一刻还温柔的声音，在最后一瞬变得狠厉。 玛莎僵直的目光缓缓转向直在她颈前的手臂，难以呼吸。 “放开她。”叶霆轻声道，在玛莎重新恢复了呼吸后，对她道，“我们送你出城。” “不。叶霆，你是叶霆。对不对？” 叶霆没有回答她。 伯爵双眸微眯，对她的态度稍稍缓和了些。同时，也多了些防备。 玛莎激动起来，“叶霆，你忘记我了吗？我是玛莎，玛莎·克罗宁。” 叶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克罗宁将军可好？” “不好！我父亲已经去世了，是盖伦杀的！叶霆公主，求你，看在我们从小就是好朋友的份儿上，帮我为父亲报仇！” 她说得激动，叶霆歪着头疑惑了一声，“是吗？” 怎么原身的记忆里，只有这个人，没有让她触动的感情呢？ 玛莎一噎，不敢再提好朋友，“盖伦囚禁了女王，将朝堂上忠于女王的人一个个杀死……” “哦。”不论她说什么，叶霆都只是淡淡地吐出这一个字，随后便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眼看要出城了，她才一咬牙，“我父亲虽死，却给我留了一支兵马，以后，克罗宁家族无条件地拥护叶霆公主。” 叶霆终于正眼瞧向她，似笑非笑，“我在乎？！” 第36章 吸血鬼女王17 马车依旧被驶出了王城。 出了城后，马车驶得很慢。直到太阳西下，停在了城外的小树林边。 玛莎坐在马车里，不肯离去。 叶霆静默了一会儿，“你的人呢？去找你父亲留给你的兵马。” “只要你答应帮我为报仇，我就让他们过来。” “那不必了。十几个连你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玛莎意识到自己仅余的义气地对方面前的真的不值一提，唇上都没了血色。 她色厉内荏，“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和安奈林私奔，女王就不会去找你。她不去找你，就不会死。她不死，丽萨也就不能当女王。丽萨不当女王，盖伦就不会成为亲王。他不成为亲王，我父亲就不会死。哪怕你当时回来……” 她的喉咙在叶霆平静又嘲讽的目光中卡住，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真是好笑了。 按她的逻辑，所有人都没有错，只有叶霆错了。 可纵是原身与人私奔有过，也只是对不起爱她的母亲和姐姐，于整个帝国、那些支持丽萨的人来说，绝对是值得庆祝的好事。 “回来又能如何？像现在？”叶霆走下马车，“你父亲留给你的十几人的护卫队，你就能说成是兵马，拿到我面前来邀功？你觉得十几个人能顶用？” 她笑了一声，握紧的拳撕下了一片车帘，“你许是忘了，我和安奈林逃走时，是你给我们开的方便之门。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冷风灌进马车里，玛莎觉得自己成了冰。 因为，叶霆说得一点没错。 她就是觉得叶霆身边现在只有两个人，她的十几个人多少能发挥些用处。 三年前，她高高在上地看着放弃王储之位与心上人私奔的人，冷言交待，“从今天开始，你就死了，永远不要再回来。以后再遇到，我们也要装作从来不认识。” 她忘了，她却一直记得。 被叶霆挑破的这一瞬，她就知道，完了，她和叶霆曾经的情分没有用处，她父亲的仇，报不了。 “那……那你真的不管女王了吗？”她扒着车辕，摔下车，朝叶霆离开的方向伸出手，“女王前两年掉了一个孩子，后来又杀了亲王的私生子，盖伦就将忠心于她的都当成是她的情人杀。半年前，因为女王又失掉了一个孩子，盖伦趁机和教皇一起，夺了权，将女王关起来，直到生下孩子。可事实上，生了孩子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她吃不下东西，强行吃下去就会吐出来，那个孩子，一定会保不住的。可笑！她还以为自己保住了孩子，一切就能回到过去！她只想着怎么满足她的丈夫，她的小家，从来就没想过，她是一个女王！” “更可笑的是我！和我的父亲！我们以为她才是最合适的女王，以为她会像曾经消失的骑士一样，做帝国的守护神，可她每天都只想着自己和盖伦之间的无休无止的纠缠，比七世更让我们失望！” “你知道吗？今天，就在今天，大家为了把我送到她身边，牺牲了好几个人，可结果呢，我费尽心思给她做了一顿早餐，她却和我说，你去找地叶霆吧。” 叶霆抬起清冷的眼，如天般碧蓝的色泽里聚起了乌云。 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免不了孩子引发的矛盾。 不同的是，江恒家中没有王位可以继承，盖伦想让自己的孩子继承崇恩帝国的王位。 玛莎大笑起来，“一个女王，赌气地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帝国一定会完蛋！” 离开后，她遇到了叶霆，本以为这就是上帝给她的希望，结果…… “阿尔塔，你在这里陪她。”叶霆握住她准备祈求的小拳，低声道，“丽萨在向我求救。我去瞧瞧。” * 入夜的王宫安静得像个囚笼。 伯爵抱着叶霆在上空飞了一圈，嫌弃地啧叹一声，“也就比我的古堡大了那么一点点，比我的古堡还黑。你看那里。” 宫殿的一处亮着光，一双肉翅飞过，叶霆轻轻落下。 盖伦抱着一名娇艳的女人急切地品尝着，女子推搡着，轻声问他，“亲王，我们的孩子，真的能成为储君吗？” 一名女仆急匆匆地跑来，打断了其中的旖旎，“亲王，女王说想见你才肯吃晚饭。” 盖伦一脸恼怒，“那就杀了给她送饭的人和做饭的厨子！” 女仆惊惶离去，可是屋里的气氛已经没了。 盖伦扯了扯衣领，将裤子上的背带重新系上，看向女子的眼里没有先前的柔情和爱欲。 娇艳的女人还没意识到情况不对，缠住盖伦的脖子，“一个不识趣的女人，也生不了王储，倒不如直接杀了她，让我来做女王，让我们的孩子……” 他掐住她的脖子，尚未用力，目光足以让她噤声，“你错了，是我的孩子。” 女王只能是丽萨，成为王储的，只要是他的孩子，母亲是谁不重要。 叶霆往东边的方向走几步，看到了这里多出来的一片玫瑰园。 在空中瞧见时，她觉得意外，一定要到这里瞧瞧，真瞧见了，又觉得有趣。 即便三年了，她还是马上认出来，这是从古堡的花园里移栽过来的。 古堡里的玫瑰是用美人的鲜血浇灌的，至今还留有血气。 她神色平静地握住一枝玫瑰，任由玫瑰的刺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枝条没入地里。 这一片玫瑰疯也似地生长，卷向宫殿里。 娇艳的美人才从窒息中缓过劲来，便看了了从窗子里爬入了玫瑰藤。 “好美的花！”她欢喜着看到玫瑰花藤上结出一个个花骨朵，缓缓绽放，伸手欲摘，却见花藤束住了手。 惊慌的神色还未流露出来，她便被花藤缠绕，顷刻间，房间里只余散落的白骨和半室玫瑰。 伯爵飞落到叶霆身边，双眼湿漉漉的，又馋又不舍。 他舔了舔唇，却又自觉地将手腕送到叶霆唇边。 叶霆笑了一声，“最后一次。” 随即，她的尖牙咬破了他的皮肤。 抬眼，看到了相隔一片玫瑰园之地，一扇窗后，望向自己的眼。 四目，遥遥相对。 第37章 吸血鬼女王18 “戴恩亲王！玫瑰疯了！”侍卫急急将玫瑰园里的异样禀报给盖伦，但后者正为玛莎的逃跑而不悦。 他不耐烦地把侍卫推到一边，推开宫殿的门走进去。 丽萨万年不变地坐在窗下，扭头看着窗外的玫瑰，感受着对面熟悉的视线，心潮涌动。 她按捺住跑出去的冲动，扭头看向响起脚步声的门的方向。 只扫一眼，她便将视线转向正在收拾狼藉的女仆，“我要吃沙棘酥。若是没有，就不必端来了。”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窗外，“这三天，都不必给我送食物了。满屋子的血腥，倒味口。” 盖伦默不吭声，静静地直眼盯着她，像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坑。 “丽萨，你真不是一个好母亲。”良久，盖伦走到丽萨身边，扯过一床薄毯盖到她身上，“不吃东西怎么能让孩子健康地长大？难道，你还在为三年前的事情生气？” 他盯住她的眼，握住她的手，似要从中确定什么。 丽萨抽出手，淡漠地道，“不。” 盖伦满意地点头，“是了。人是你骗过去的，枪是你开的。你也是厌恶她的。只是你的枪法太不好，没有伤到她的要害，她想要死，还要受一些折磨。有时，我会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想让她临死还要受些折磨。” 丽萨那双与叶霆相似的天碧色眼睛猛地颤了一颤，别开眼扫向四周。 这间房里，没有她的剑，没有枪，甚至连尖角都被包着厚实的棉絮包着，最坚硬的地方，莫过于她的手肘。可她随便一动，就可能伤到自己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孩子。 一条玫瑰藤沿着窗口爬入，碰到她的手指，叶片轻而柔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真恶心。”她犹豫一瞬，仿佛突然间有了力量一般，提起花藤朝盖伦抽下去。 花藤飞长，顷刻间变成长鞭粗细，带着风声砸向盖伦。 盖伦躲开一下，一脸怒意地正准备说什么，见那花藤瞬间变得更大，扬得更高，朝他猛地抽下。 没抽到他，落在地面上，将地面上的琉璃砖抽成了碎块，飞入空中，又迅速落下。 “你疯了？用了什么办法操控了玫瑰，要是被教皇知道一定会把你当成……” 花藤刺向他，打断了他的话。 他飞速退出，将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们关在房间里，抹一把汗，“请教皇，让他马上过来！” 丽萨听到这话，低笑了一声，缓缓坐回原位。 她注意到，自己坐下的时候，花藤自动退开，而自己握着的花藤处，也没有尖刺。 她再次看向窗外。 那里有个窗，每隔几天，盖伦就会带着新的女人去那间房，作为她杀了他私生子的报复，她嫌脏，不爱看，一直都盯着窗外的玫瑰，现在，她只盯着黑暗中的一处。 不久前，叶霆和伯爵就站在那里。 玫瑰花藤一直生长着，抵到房间门口，似乎停止下来没再向外扩张，但其实，它们一层一层地交织着，将门堵了个严实。 “叶霆。是你来了吗？”丽萨情绪激动，攀着窗椽。 这一次，花藤上的刺没有消失，刺入她的掌中，汩汩吸着她的血液。 感觉到血液的流逝，她格外安心，“伤口疼吗？” “不如？让你感受一下？” 丽萨顺着声音，看到了倒坐在屋顶的女子。 顶上也被花藤覆着，不知什么时候盘出了一把椅子，叶霆就坐在椅子里，把玩着枪，缓缓将枪口对准她。 丽萨阖上眼，缓缓扬唇，“好。” 不知怎么的，叶霆竟从她的笑里感觉到了快意与解脱。顿感牙疼。 枪响了，预想的疼痛感却没有传来。 她睁开眼，不明白地以目光询问。 “算你命大。”叶霆把枪丢给她，翻身，飒爽地落地，“再叫我看到你被人欺负而不反击，我就把你们一起解决掉。” 丽萨匆忙接住随后飞来的一袋铅弹，“你去哪里？” 叶霆的身形消失，没有回答。 门外的敲门声沉重又急促无礼。 丽萨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反正她一向如此，谁也不会奇怪。 她垂眸认真地观察着手里的枪。与她惯用的燧发枪有些出入，年来是前几个月出现的，她还没有来得及让大家都配备的击发枪。 她一下一下地用推弹杆清理着枪杆里并不存在的残渣，低低地笑着。 哪里有什么命大？只是动手之人手下留情罢了。 门被撞开，门后的玫瑰花藤寸寸断裂。 “嘭！”黑色的枪洞上冒着烟，丽萨吹了吹，抬眼，颇为遗憾，“教皇来了？” 她的准头是真的不好。 三年前无意打中叶霆，却打到了她的右胸，现在瞄准了盖伦，却打中了教皇正准备施用魔法的手。 他徒手抓子弹，同时，燃在他指尖的灰色火焰也消失了。 也算歪打正着。 “谁给你的枪？”盖伦缩着目光，不敢靠近。 丽萨没有回答，盖伦也不是真的要她回答，下一瞬，便下令，“道森八世受魔鬼控制，打伤教皇，马上举行阐位。” 丽萨神色一僵，朝着盖伦连放两枪。 可惜，她的枪法是真的很烂…… 没打中盖伦，打中了听令正要去传令的人…… 教皇捏着手里的铅弹，“我不相信地道森女王枪法不好。你分明是故意的！去，夺了她的枪！” 最后那句，是对盖伦说的。 盖伦对玫瑰花藤心有余悸，命一队亲卫持刀闯进去，“丽萨，别再反抗了，难道你不想知道你母亲的下落了吗？” 玫瑰花纷纷转向“看”她。 她持枪的手顿住。 盖伦满意地勾唇，又问她，“你不想保住你的孩子了吗？” 丽萨手里的枪落到地上，套住一只小小的花骨朵，很快，被花藤淹没了下去。 亲卫们挥剑大砍，见花藤快速后退，干劲更足。 很快，他们到了丽萨面前。 碍事的裙撑在这一刻反而给她带来了便利，离她一米远的亲卫们的剑无法指到她的致命之处。 盖伦得意地走过去，“让我想想，我美丽又英雄的女王在想些什么可笑的东西？” “是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丽萨一手轻托着隆起的腹部，看着窗外的几要恢复原样的玫瑰园，抿着唇没有接话。 盖伦自说自话，“三年前，女王亲卫队就已经是我的了，只要你做一个忠诚体贴的妻子，我就能给你一个女王所有的荣光。偏偏你，要不听话。” 他磨着牙，走到她面前，压住她的裙撑，用力地给她一巴掌，“你的王位，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们不是喜欢东方国度吗？东方的女人，可都是男人的附属品！” 丽萨扭过头，将带血的唾沫吐了他一脸。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呸！ 第38章 吸血鬼女王19 “好了。该说的话应该都说完了。”教皇在门外不耐烦地催促着，“本来还想等孩子出生再聚集所有的贵族。结果，他们今天听到王宫里出现魔物的消息，就自己聚了过来，正好，女王不便执政，把位置让出来吧。” 黑色大袖金边的教皇服盖住了他干瘦的身子，及踝的袍摆堪堪盖住他的皮靴鞋面，“这块玫瑰园有些不对劲，蚯虫太多了，可以松松土……” 叶霆和伯爵倒挂在屋檐下，看他朝他们投去视线，却一无所获，听他拿玫瑰园威胁着丽萨。 叶霆不理会八卦的伯爵，隔岸观火般地看戏。 一片玫瑰园而已，是多么可笑的理由？ 然而…… 丽萨愤怒地想要动手，却被他们的剑围住，终于，含泪地强扬着高傲的头颅，答应下来。 她换了一身华贵的连衣裙，被“簇拥”着走出去。 “她一点也没有传说中的英雄。”伯爵嫌弃地道，“一点女王气质都没有……呃……三年前看到她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的……” 他在叶霆的目光下及时改口。 叶霆收回视线，“你说得对。” 视线扫过玫瑰时停了一瞬，旧伤似乎没那么疼了。 伯爵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慢悠悠地化成了一个嗝打出来。 他紧跟着她的步子，越发像一个邀宠的小狗儿，“若是觉得我说得对，能不能……” “不能。” 他噎了噎，“我还没有说想要什么。” “我知道。”叶霆似笑非笑地扫了他的脖子一眼，移开目光。 小狗儿蔫了。 三年了，她就舍得只让他回味那种快感？ 她还真舍得…… 伯爵垂着头，暗暗地想着，那种感觉，快乐却又痛苦，他也不是那么想的。 从蔫巴到安静，他只用了他们从花园穿到大殿的时间。 三年了，叶霆和伯爵对丽萨保留着三年前的记忆，还会觉得她曾经是一个具有女王气魄的人，而在大殿中的各位，早就忘记丽萨曾经的功绩，一个一个的，都用或失望或嫌弃的目光打量着端坐在高位上的女王。 丽萨紧绷着脊梁，紧握着拳。 她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失了所有臣子的心，只是用这种方式，强行挽留着最后的尊严。 “今天，我出现在这里，是要向大家道歉。”她忽地松开拳，朝大家鞠了一个四十五度的躬。 坦然面对自己的不合格，接下来的一切，就顺其自然了。 教皇与盖伦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的笑意。 教皇小声地说，“她也不是那么顽固的人，早就该让她把位置让出来了。一个空有美貌和恋爱脑的王族，早就该退出帝国的历史了。” 盖伦不认同地摇摇头，“以前还有叶霆。” 正在这时，丽萨重新站直了身子，骄傲地道：“今天，我宣布退位，并，将王位让给我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 王族旁支贵族早就与盖伦站到了一条船上，不是她的亲人。她的亲人，就只剩下的她的丈夫盖伦了。 众人纷纷早有意料般看向盖伦，准备向他道喜。 盖伦扬起的唇角还未到达耳下，听到丽萨快速地道：“我亲爱的妹妹，叶霆·道森。她将是一位英明的女王道森九世，她……” 她说得很快，却还是被盖伦打断了，“你在说什么？叶霆早就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了她的责任。” “是啊，这三年，她连一面都没有露过，连她母亲的死也不在意，根本就做不了一个女王。” “如果让叶霆来当女王，还不如交给旁支，或者外姓人，哪怕给你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都比给她好。” “我不同意。让她来还不如继续让你当女王！可你，让我们太失望了！” “我们不需要一个更失望的女王。” “……” 没有人支持她，也没有人支持叶霆。 丽萨看到了大家的排斥，教皇及盖伦的不满和得意。 她看向四周，没有她想看到的影子。 而叶霆这会儿正兴味地在屋顶上瞧着这一切。 伯爵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她，“你是要回古堡的。” 她已经是吸血鬼了，古堡才是她的归处。 “丽萨。别闹了。”盖伦走到丽萨身边，音量不小地提醒她，“叶霆公主害死了七世女王，只要她回来，就会被送上审判台。” 丽萨被他拖着手臂拉到他面前，她的裙撑被顶着将身后的裙摆撑得更高。 她抽出盖伦的配剑，用力朝他刺去。 剑身划过他的腋下，将他的背带切断。 同时，更多的剑指向她。 盖伦生气地按了按伤口，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不管我有多么生气，我都没想过要杀你。你却要我的命？！” 他抽出的枪指向她，“你把王位让给我，等你的孩子出生，他自然会是王储。” “让给你。我的孩子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她看向四周，焦急而又茫然，“叶霆，你已经是九世女王了。如果你让他们得逞，就是亡国君！” “叶霆已经死了，被你亲□□杀的。”盖伦被她的反应惊了一瞬，回过神来进一步提醒，“你是真的疯了！” “你真的要当亡国君吗？”丽萨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颤抖着。 教皇紧绷的脸松下来：丽萨疯了。 在场的贵族们无不认同。 丽萨疯了。 这样的人，必须要离开女王的位置。 她说的话也算不得数。 盖伦摆手，示意亲卫们绑住她，“女王情绪激动，请博罗医生过来！” 博罗医生，是专门给疯子治病的医生。 大家相互看看，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了然的笑意。 “叶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道你在这里。不要抛下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女王握着剑的手难以挥动，艰难地喃着音。 离她最近的人都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也不在意，只当她在说疯话。 叶霆和伯爵听清了。 伯爵惊得差点跌下来，“她……她……她也太不要脸了，求起人来了！” 一偏头，叶霆已经轻轻翻身跃下。 她穿着淡紫色的骑装，近膝的高筒靴，落在地上，发出不轻不重地敲击声，惊住了众人。 她毫不在意指向自己脖子的剑尖，听到身后的压抑呼吸声，不客气地偏头，“丽萨，认错的态度，可不太诚恳。” 仿佛，大殿里只有她和丽萨两个人。 第39章 吸血鬼女王20 叶霆的指尖捏住离自己最近的剑尖。 没见她用力，剑尖就咔地一声，断了。 她旁若无人地转着丽萨转了一圈，碍事的裙撑落地，余下的层层叠叠贴向她的身躯，现出她略显肿胀的小腿。 “我从未想过你有一天会穿这么麻烦的衣裙。”叶霆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我以为你为王后，会改变这种繁琐的装束，毕竟，它限制了你的实力。还有，你道歉的诚意，太少。” 丽萨微一怔，扬唇笑了，天蓝色的眼似雨后初霁，“我也从未想过，你会穿这么干练的衣裳。” 她微一顿，格外认真，“我用我的性命，我的灵魂向你道歉。我将用我的余生听从你，守护你，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叶霆和丽萨的态度激怒了盖伦和教皇，也激怒了在场所有的贵族。 “叶霆公主，谁许你进来王宫的？” “不要脸的女人，心里没有帝国，却在这种时候出来蹦哒，就像树上跳动的鹦鹉。” “你以为你出现了，就能成为女王吗？滚吧！我们不需要这样的女王，不会支持你！” “你害死了七世女王，既然回来了，就为你的行为赎罪！” 叶霆听到这一句时，终于移开一直落在丽萨身上的目光，朝说话的人看过去。 那是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两鬓已经有了少许白色。叶霆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认出来这是道森七世在时，最忠诚的拥护者，兰斯·蒙巴顿公爵。 “我没有害死母亲。”她和气地对蒙巴顿公爵说。 盖伦指着她的鼻子，斥责她，“如果不是因为你和人私奔，女王就不会去东方国度找你。如果不是因为去了那里，女王就不会出事。如果不是女王出事，也就不会急忙让丽萨登上王座，丽萨分明还没有做好当女王的准备！现在，帝国接二连三地受到黑燕国的攻击，连连吃败仗……” “打不过别人，不是你们无能吗？”叶霆平静地打断他的话，“难道你们打仗是只靠一个女人？” 盖伦噎住。 叶霆已经将视线移开，再次看向蒙巴顿公爵，“这三年，我一直在找母亲。我与我的姐姐一样，不相信她死了。所幸，我找到了结果。母亲写了信，将当年的事情说得很清楚，还有这集颗红宝石为证。” 她一手托起鸡蛋般大小的红地宝石，一手将信递给丽萨，“盖伦，东方有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 “你当时谋杀女王时，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的恶行有被揭穿的一天。没想到我的母亲有神灵护佑，根本就没死吧。” “这不可能！”盖伦盯着红宝石，眼里印着同样的红色。 其实，他心里已经知道糟糕了。 当时，他突然对女王动手。 女王虽然信任他，没有防备，却并不弱质。相反，道森家族里的女人，就没有一个真的和她们的外貌一样柔弱的。 女王的反击来得猛烈，不论当时多么孤立无援，她都拒绝认命，头顶着皇冠跃下悬崖。 她穿着崇恩帝国最华贵的女王金色宫装，一身的珠宝在夕阳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盖伦马上叫人下崖去寻。可崖下水流湍急，鬼影子都没找一个。 他寻思着从崖上掉下来，不粉身碎骨也能死了，找了一夜实在无果，就急匆匆地回来催促丽萨为王了。 当然，这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丽萨成了女王，只是他名正言顺地夺权的其中一步。女王的王冠没有了，他并不在意，那是女人用的王冠，他要制一顶比那个更好更大的，凸显男人权威的王冠。 王冠上最后一颗宝石没有着落，因为整个崇恩帝国都找不到第二颗这样的红宝石。 “是你谋杀的女王？！”蒙巴顿公爵猛地看向盖伦。 与之同时，丽萨颤抖地出声，“是你害了我的母亲！” 她抬起的眼，比宝石更红，“母亲没想过去东方，是你，一切都是你！难怪母亲会在东方的国度出事，难怪约山峡谷两侧会埋下那么多炸药……” “你不会现在才想明白吧？”叶霆扶额。 “我只想到了一半。”丽萨摇头，“我想到他会为了让我登基而杀你……” “说到底还是不愿意想。”原身和丽萨一样，面对爱情里的谎言时，会选择相信。 仿佛只有这样才让她们坚信自己的选择不是错得那么离谱。 能动用那么多火药的，明明除了女王，就只有教皇了，而盖伦是教皇的侄儿…… “不，火药不是教皇安排的。”叶霆诧异，丽萨哀伤地道，“我回来之后查了这件事，是母亲安排的。” “？？？”叶霆再次扶额，摇了摇头，“母亲的信里说了，她不曾安排这件事。” 语气一顿，两姐妹对视一眼，均看向盖伦。 叶霆道：“是你假借母亲的名义，调动的火药。” 道森七世的信已经递到了蒙巴顿公爵手中。后者看后老泪纵横，将信又递了出去，很快，大殿里就有一小半道森七世的支持者转投了叶霆这边。 盖伦忙着阻止他们继续传阅，一时间焦头烂额，听到叶霆的话，怔住。 殿中众人也将视线纷纷转到了盖伦的身上。 盖伦的脸色白了一瞬，随即扬起唇，温柔而谦和地笑了一下，“叶霆公主和我们的女王一样疯了。我的叔叔是教皇，我们是最忠于帝国的，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倒是你们。女王已经死了三年了，现在拿出一封信来说是女王所写，谁能证明？至于那颗宝石。不是更能说明女王的死与你有关吗？” 叶霆惊讶极了。看丽萨的表情，分明早已经习惯了盖伦这样的指鹿为马，而且无可奈何。 丽萨给了叶霆一个鼓励的笑，分明在说：加油吧，我已经把王位传给你了，接下来都靠你了！ 叶霆：“……”丽萨的口才自然比不过她，可她被这样赶鸭子上架，也很不适…… 她问蒙巴顿公爵，“您能认出我母亲的字迹的吧？” “当然。”蒙巴顿公爵躬身向她行了一礼，“这确实是七世女王的亲笔书信，她喜欢在‘y’的尾巴上打上两个圈圈。怎么说她，她也不改。” 他长着细纹的唇角满含怀念地扬着。似乎想起了家中顽皮的小儿。 “会这么做的人，不止她一个。”一直沉默着看着眼前一切的教皇突然出声，“如果有人有心模仿，可以写出十份八份。一封书信，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阿尔塔花了三年时间才拿回来的，女王唯一的一封亲笔书信，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灰蓝的火焰吞噬。 来不及阻止。 -------------------- 作者有话要说： 教皇：哦豁？ 盖伦：哦豁！ 丽萨：哦豁…… 蒙巴顿公爵：！！！ 叶霆：找劈的人拦都拦不住。 第40章 吸血鬼女王21 丽萨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不顾一切地往前扑，“还给我，我母亲……” 她吼了一嗓子，夺过离自己最近的一把剑，但浮肿的腿支撑不起她的大动作，身形不稳。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躺在叶霆怀里，脸色苍白，眼角还噙着泪。 叶霆打晕她，托着她的背，把她交给随即落到她身后想要往前冲的伯爵，“照顾她。” 伯爵委屈地扁嘴。 他好歹是个活了五百多年的吸血鬼，她竟然连保护她的机会都不给他！ 真的太太太瞧不起他了！ 叶霆扫他一眼。 他头皮一紧，答应下来。瞧不起，那好歹是瞧了不是？ 这只发生在一瞬，教皇面对丽萨的激动，蒙巴顿等人责备的视线，不为所动，“如果叶霆公主说的是真的，那就让她请女王回来，再写一封。或者，让她亲自带我们去见女王！” 盖伦紧绷的神经猛然一松，也说：“没错。女王的笔迹，能模仿的就有……” 他想到什么，声音梗住。 叶霆似笑非笑地看过去，没放过这个机会，“哦，原来，你知道有谁能模仿我母亲的笔迹，所以，那些炸药，是你假借我母亲的名义运调过去的。” 蒙巴顿伯爵懵了，质问他，“真的是这样的吗？” 他摇头试图否认。 叶霆一笑，不给他这个机会，“然后，你再打算在回来的路上制造一场意外，假称我母亲是死在那场意外中。” “你没想到我会出现，临时决定把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更没想到，我姐姐那么果断地选择相信你，在你之前朝我开了枪。” “嘭！”叶霆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枪响。 与之同时，还有一声雷响。 毛豆尖叫着的提醒声完全被盖住，随即，嘻嘻哈哈起来，“主人，办他！” 一颗铅弹停在叶霆身前，指着心脏的位置，缓缓落下，而开枪的盖伦被一道雷电劈中，一身漆黑，指着叶霆的枪口还冒着烟。 叶霆捏了捏手指，默念了一声：“三。” 第三次了。 一次两交是巧合，三次，就值得深究了。 她朝首位走过去，“还有想要杀我的，尽管动手。只要你们不怕惹怒神灵。” 亲卫们犹豫着。 随着盖伦的身躯倒下，亲卫们纷纷往后又退了半步。 一道灰蓝色的火焰绕过众人，冲向叶霆，在叶霆身周倏然变大，几乎要将她包裹。 蒙巴顿公爵缩紧了眼。 “现在，看你还……”教皇的话还未说完，又一道雷劈下来。 他顾不上将后面的话都说出来，忙不迭地避让。 雷电仿佛有生命一般追着他的脚步，远去。 叶霆端坐在首位，神色淡漠，“还有谁想要挑战神灵的旨意，尽管来。” 蒙巴顿公爵神色一怔，随即喜形于色，率先臣服，“这是神灵的护佑！参见女王！” 叶霆由一个古堡的女王，成为了崇恩帝国的女王，道森九世。这是她在今日来临之前不曾想过的。又似乎是近几代女王以来，最名正言顺的一位，甚至得了神灵的护佑，将教皇都压倒了。 既然当了，就要把朝堂变成她想要的样子。 教皇跑了，但盖伦还在。 后者被关入地牢时奄奄一息，叶霆很快就将他忘到了一边。 蒙巴顿公爵等人得了重用，按照叶霆的一道道指令准备正面迎接黑燕帝国的攻击，教皇一派悉数下狱。 等她安排好一切，听到伯爵给她递来丽萨醒了的消息。 在回去睡觉与去看丽萨间，她脚步一转，去了丽萨卧房。 丽萨刚喝下一口牛奶，趴在床边干呕。 “我听说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叶霆大步走进去，站在她的床边，腰背和腿在一条直线上。 她垂眸看着丽萨，让女仆和伯爵都退出去，“你真有意思。婚也结了，孩子也有了，说不要就不要了。” 丽萨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它影响了我拔剑的速度。拿掉他，我就能上战场。” 叶霆轻笑一声，摘下白色的手套，“你可算了吧。等你哪天后悔了，拔剑刺死我，我连叫委屈的地方都没有。” 丽萨懵了一瞬，病态白的脸上浮现些许红润，“不是……那次，我是想打费蒂斯伯爵。我知道，他不会有事。你看到他受伤，就会带他离开。” 叶霆：“……” 她低垂着眉眼，掩去眼里的释然和欢喜。 胸口似乎不疼了。 “就你那破准头，以后不想打谁就对准谁。”调侃般的话一出来，两姐妹都笑了。 “我上一个孩子，是因为得知他在外还有私生子，太生气，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没的。现在，我想来想去，大抵是神灵不让他的血脉污浊王室血脉，所以……” “不。”叶霆依旧不许她拿掉这个孩子，“我不会有孩子，我们需要这个孩子。母亲血脉的延续。如果他能健康优秀地长大，就会是道森十世。” 丽萨愣了一下，没有再提不要孩子的话。 孩子的父亲是谁，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人的性格，并不是单单由血脉决定的，从小生长的环境，父亲的教导，有着更直接的关系。 她的胃口不太好，吃不下几口东西，不过，以前她是吃不下就发脾气不吃，现在勉强自己尽量多吃。 叶霆想起了阿尔塔。也不知阿尔塔去了东方三年，厨艺如何了。 正好，去城外接阿尔塔的人也回来了，发现了那里只有焦黑的痕迹，没有人。 叶霆的牙磨得咯咯发响。 她一语不发地朝王宫外走去。 她还什么都没说，伯爵已经懂了她的心思。在无人的地方，他抱起她，飞入夜色。 原本该停着马车的地方焦黑一片，似被雷击过，但叶霆和伯爵都感知不到阿尔塔和教皇的去向。 “嘤……毛豆崽也不行了……灵气用……干了……”最后几个字说出来时还忽有忽无，真真儿的能量耗竭之象。 夜是最黑的时候，有点凉。 伯爵将外衣解下来，披在叶霆肩上，“马上要天亮了，先回去让别人找，等天黑了，我再和你一起。” 淡淡的暖意从外衣传到皮肤上。 叶霆轻轻地说了一声：“抱歉。” 她抓住伯爵的肩，尖长的牙咬住他的颈侧的血管。咕噜，咕噜…… 外衣被伯爵尖锐的指尖抓皱，刺破，从她肩头滑落。 -------------------- 作者有话要说： 伯爵：吸了吸了，终于又被吸血了。 叶霆：……白搭了我的抱歉…… 伯爵：……停停停，要吸干了……哭…… 第41章 吸血鬼女王22 伯爵不知阿尔塔对叶霆的重要性，也不知叶霆曾对阿尔塔许下过要一直保护她的承诺，更不知叶霆不愿意再吸他的血是因为对他对了恻隐之心。 不过，现在他明白一点点了。 当晨光照满郊外时，地里沉积的血液被枯躯吸纳，伯爵在树荫下醒来，长长的银发铺了满地，慢慢地重新有了光泽。 他咒骂了句什么，奶凶奶凶的，红着眼，似马上要哭出来。 而此时的叶霆，已经到了几百里之外的小镇上。 她全身被黑色的帽兜盖住，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冷静的目光扫视着周围，停在一间教堂外，听了一会儿里面的洗礼吟诵。 她行到教堂后的花圃中，将一支玫瑰插进土里。 玫瑰的尖刺扎入掌心，吮吸着她的血液。 鲜艳的花瓣颤了颤，带着花圃里所有的花疯长，奔向家家户户。半个小时后，将整个教堂都缠住。 她的声音，从盛开的花朵里传出来，“戴恩教皇引来了神怒！” 至于谁是神？ 自然是叶霆了。 总不至于是那个拿着法杖只会放点伤不着人的小火的神棍吧？ 教堂被柔软却又坚硬无比的花藤拆成了碎块，卷出了玛莎，却没有阿尔塔的踪影。 叶霆蹙了蹙眉，明明感应到阿尔塔就在这里，为什么掘地三尺了都没有找到她？现在又没了她的气息…… 王城敲响敌袭到来的钟声，耳边响起陌生又熟悉的中性声音，“主人，回吗？” 叶霆下意识地颔首，“回去要多久。” “很快。”叶霆面前出现一只长着鹿角龙脸的四脚动物，深蓝色的身形虚虚的，有些不真实，“弥五定不会让主人登基两天就成为亡国之君的。” 叶霆毫不犹豫地提着玛莎跳上去坐稳，隐约间觉得不对劲，“我总觉得你应该是一只好看的鹿。” 弥五眼中闪过失落，很快消失不见，“以前是主人最喜欢的鹿样。现在吸收了别的东西，长得不一样了。主人……觉得好看吗？” 叶霆捏了捏它发僵的颈，理顺它垂在颈下的长毛，毛根是深蓝，越往尖去，越是灰白，“好看。弥五是最好看的座骑。” 不必说，必然是魔力救醒它的同时，也改变了它的外貌。 叶霆是个好主人，自然不会欺负宠。 毛豆：“……”想抗议，但没灵力了…… 弥五高兴地甩甩尾巴，语气也变轻快了，“主人坐稳，试试我的新能力。” 叶霆抱着它的脖子，在它抬蹄腾云时，许多碎片冲进脑中。 它原是一只连站起来都费力的小白鹿，是她任性地渡了仙法给它，才让它活下来，不顾师父的反对，将毫无攻击力的它留在身边坐坐骑。 师父…… 她想不起他的模样，只有一片红色，再要深想，脑中刺痛，眼中蓄泪。 刀剑声从虚空中传来，在坐骑的一下下腾跃中，她好像看到飞溅的血喷到了她和弥五身上。好像，还有弥五一次又一次地将她从死人堆里拖出来…… 小白鹿一点一点地变大，身上开始有了美丽的花纹…… 弥五落地，所有的影像瞬间消失。 它看着面前呆傻掉的上千名黑燕轻骑，偏头，“主人，咱们自己杀还是带军队来杀？” 叶霆一听，笑了。 想让她一人一骑就杀人家一千人……真有她的人作风，不愧是她的坐骑。 不过今日…… “等天黑。”要说变成吸血鬼有什么不好，就是这见光死，让她有点不开心。 弥五暗暗松一口气。 它还真怕主人脾气一上头，现在就招呼着花草树木疯狂生长，血不要钱似的。 弥五驼着叶霆飞进王城时，小镇才从百姓亲眼瞧见神兽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好美的神兽，我从来就没看到过。” “我要将它画下来，挂在我家的墙上，作为宝物，留给我的儿子，孙子……或许还能献给王族公侯，让我拥有吃不完的面包和牛奶，要是能过上有咖啡豆的日子，就更好了！ ” “神兽上面还坐着一个人，是神吗？” “应该是了。之前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说是教皇惹了神怒……” “说起这个……我也听到了，我还以为我听错了，结果一看，教堂都没了。” “听说，教皇过来时是被雷追着劈的。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会不会连累我们……” “只有我一个人看见神兽的背上好像还趴着一个人吗？噢，我的上帝啊！” “……” 小镇上的百姓们在商量着看到的奇景，教皇从密道里出来时，看到满地的狼藉，气得吐出一口血，翻着白眼仰倒，而他身边被绑着并塞了嘴的，赫然就是叶霆正在寻找的阿尔塔。 * 叶霆带着玛莎回到王宫，请大夫过来，确定人还有救，便将她交给女仆，转身去了丽萨的卧房。 刚走进去，便有所感地抬眼，看向倒挂在屋顶的人，后者正好睁开眼，一脸幽怨地盯住她。 他的一头长发已经修剪成了短发，银色亮得惊人。 叶霆：“……”这东西不是已经死了吗？ 伯爵跳到她面前，神色变得更幽怨了，还有些可怜，“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 叶霆嘴角一抽，“你违背我的意愿，让我不能做一个正常人，我不想着你死，还想着你活？” 伯爵：“……”好有道理，他没办法反驳。可就好气好难过！ 叶霆绕过他，走到丽萨床边，“这三年，黑燕帝国是怎么回事？” 她们这里刚发生王位的更迭，人家的骑兵就打到王都城外了，要说是巧合，她肯定不信。 丽萨想了想，“一直都是戴恩的人在处理这件事。不论是和谈还是派兵。最近这一年，我都没办法插手。”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她不是玩心计的料，开始怀疑时，已经晚了。 她被盖伦一步步架空，“当女王，还不如当将军自在……” 叶霆走到议会室，贵族和大臣们都已经等在那里。 看到她，热闹的会议室里蓦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扭着脸看着她。有惊讶，有欣慰，有期待…… 蒙巴顿公爵第一个开口，“听说女王骑着神兽从天而降，还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啊。”叶霆似才想起一般，“是克罗宁将军的幼女。不管怎么说，她小时候与我曾是好友。只是因为克罗宁将军才与我疏远了。她既然向我求救了，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戴恩教皇将她折磨得……” 克罗宁将军曾经是道森八世的最忠实的拥护者，也是死得最惨的一位。知情者都不愿回想当时的情景。 她叹一口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边境距离这里有二十几个城池的距离，他们怎么打到这里来的？你们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 “没有。”一个年轻的伯爵张口道，“这些事情，都是由戴恩亲王经手的。我们没有过问的权力。” 叶霆看过去。 年轻的伯爵眼里藏着浓烈的爱意，不过，她想不起名字了。 她勾唇，“首先，我要纠正你一点，盖伦·戴恩已经被从王族除名，不再是亲王。其次，你忘记告诉我你的名字了。第三，不必对我抱有期待。” 蒙巴顿公爵神经紧绷。 她现在已经是救国的希望了。若是不能指望她，崇恩帝国真的要亡了吗？ 黑燕帝国野蛮又粗暴，一定会将崇恩帝国的百姓杀光的！ 叶霆感觉到他的视线，看过来，“爱情这种东西，对于我来说，是最多余的。你们可以爱我，但不必期待我的回应。那不可能有。” -------------------- 作者有话要说： 叶霆：谢邀。我是个莫得感情的修行者。 * 昨天手机落朋友车上半个多小时，发现，没有手机最大的麻烦是：没绿码（捂脸.jpg） 第42章 吸血鬼女王23 蒙巴顿大松一口气，随即皱起眉。 女王不在意爱情是好事，可若是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了，那就不妙了。 不怪他多想，毕竟道森七世就不想结婚，道森八世有个不想生孩子的名声…… 不过，眼下不是深究这件事的时候。 叶霆问出了比利·马图林伯爵的名字，“我要你们在天黑之前，把黑燕帝国攻到王城下的路线弄清楚，确定现在我们的版图上有多少地方被插上了黑燕的国旗。” 年轻的伯爵犹豫着回答，“时间和人手都很紧张……” “那就动用所有能动用的人来查。守城的兵调过来一半。每一个有关的人，都不能落下。” 蒙巴顿公爵惊呼，“敌人在城下了。”现在不一心对敌，查那些没用的东西，等到城破了，就全完了！ 迫于女王散发出来的气势，后面的话，他只是写在脸上，没敢真的说出来。 “是的。那又怎么样？”叶霆鄙夷地笑了笑，“他们攻进我们的领土时，你们没有抵抗，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姐姐，一个怀孕的女人身上，他们占领我们的城池时，你们依旧没有抵抗，甚至不知道敌人是怎么占领的。现在，他们打到了王城下，我也不需要你们抵抗，只好好地做好一份文书整理工作，让你们看着一个女人，是怎么打败你们发愁的敌人的。不好吗？” 她骂得不客气，满室的人在她逼人的气势下，不敢对她的嘲讽提出抗议。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女王多情时，他们觉得头疼，现在换上了无情的女王，他们才觉得真正的无从下手。 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认同盖伦所说的，被黑燕军打败是因为没有一个合格的女王。 “我知道你们心里曾有过想法和抱负，不然，你们就会继续听从盖伦和教皇。” 叶霆将白色的手套丢到桌上，“我需要的是能发挥作用的大臣。我希望你们中，有人能合格。而不是成日怨怼，靠着世袭的爵位过着高贵奢华却裹着草包的日子！” 她并不掩饰自己的强势霸道以及野心，“你们可以反抗我，只要你们能成功。” 说完这话，她抓起手套走了出去。笔直的脊梁，矫健的步伐，就算是带了一辈子军队的蒙巴顿公爵，也找不出比她更有气势的。 为什么，以前他们就不曾注意到叶霆公主有这一面呢？是因为她当初爱穿裙子，遇到事了也喜欢叫丽萨为她出头吗？ 一定是的。 当时，他们只觉得丽萨有担当，是最合适成为王储的人，但倘若那一切本就是叶霆公主设计的呢？ 没有人回答他们，他们已经自觉地认定了答案。 一定是这样的！ 当初他们满意的王储，是两位公主默契配合的结果，不然，她们就应该争得不死不休，而不是一个登上王座，一个用心守护。 现在，众人都只觉得自己错了，完全忘了原身三年前为爱私奔之事。 就算想起来了，恐怕也只是一哂：女王专横霸道，前两位女王阻挠，她不跑难道杀母弑姐。 天马行空的思绪在一阵黏稠中被拉了回来。 他们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重新戴上了手套的女王，脚边躺了十几具被割开喉管的人，那些人还在做最后的抽搐…… 顿时，他们全身血液发凉。 而他们的女王，还在接着不知从哪里掉来的人，挥剑收割。 最后一个落下，女王带血的剑刺入他们面前的地面，发出震鸣声。 淡紫骑装的女人回眸，线条柔美，气势飒爽，天碧的眼似能笼住一切的天，眼下一片血渍，美得惊心动魄，叫人恨不得马上献出自己的膝盖、心脏，将灵魂都献给她，向她表明息的忠诚。 所有人都仰望着她，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出一句不敬的话，以免亵渎了主杀伐的神灵，带来更多的血的洗礼。 “女王，这……”比利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 叶霆的目光虚虚地落在他的脸上，将所有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就在你们磨蹭的时候，这些人探听了我们的消息，打算悄悄出城。” 敌人就在城下，城门早就关了，这个时候要出城做什么，不言而喻。 众人身上的冷汗，比刚才又厚重了不少。相互之间嗫喏一阵，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大脑因为震惊而变得空无一物。 “呵，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叶霆悠闲地移开视线，看到天上飞落的人，一摸腰侧，没有剑，便抽了一把枪，随意对着空中打了一枪。 空中的人颈间爆裂，血喷洒下来，溅了他们一脸。 蒙巴顿公爵等人终于知道这些飞溅到他们身上的血是怎么来的了。 他们一直以为叶霆公主柔柔弱弱的，拿不起剑和枪，却没想到…… 蒙巴顿公爵最初支持叶霆还只是因为在叶霆和盖伦之间，他必然选择道森七世的女儿，但现在，他心悦诚服。 他弯下了他笔直的腰背，“蒙巴顿家族誓死效忠女王。” 比利和其他的贵族、大臣也纷纷向她行礼表明衷心。 “去吧。将所有背叛帝国的人都查出来，从戴恩家族开始。我的眼里，容不下叛徒。” 这一次，没有人反对甚至是迟疑。 马林站在暗处，看着曾只被他一个人喜欢的姑娘受人瞩目着，未来还会有更多人发现她的香甜或是让人欲罢不能的辛辣。原本想要向她质问的心思突然就怯懦地缩了起来。 叶霆发现了他，“大好的天气，不去睡觉，在这里发呆？” 她含着笑，带着些许庆幸，旁若无人地朝他伸出手，看到白色手套上的黑红，微一顿，脱下手套丢开，拉起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他银色的发上用力揉了揉，像是在揉江云栖，“走吧，去好好休息。晚上补偿你。” 马林觉得她像是在揉载着她回来的那只大鹿。又觉得高兴。这是他三年来受到的最好的待遇了呢！ 随后出门的人看着走在阴影中的两个人，落在伯爵身上目光探究、羡慕、嫉妒、怜悯……唯独没有恨。 没看到人家跟在女王身边，一脸爱而不得吗？ 第43章 吸血鬼女王24 不论黑燕骑兵怎么叫阵攻城，王城的城墙上都没有人理会。 “比顿将军，攻城吧！”副将乔布·尔姆催促黑燕帝国的将军巴里·比顿。 巴里犹豫着，“不，城里的人还没有传出消息。” “你看，城墙上没有多少人，如果我们现在就攻城，或许能攻他们个出奇不意。”乔布坚持着，惹得来了巴里的不快，“够了！你也说或许！或许就是他们的圈套呢？道森家的女王最会用柔弱可欺的外表欺骗人，其实，哪一个都能以一敌十。” 乔布被他吼懵了，喃喃道：“我们刚到，城里一定没有做好战斗准备……” “你瞧他们已经关了城门，这么安静的样子，像是没有准备吗？”巴里被副将连连顶嘴，几乎要炸了，“我看，他们就是学了东方的那套诱敌深入，等我们真的进去了，就会将我们一网打尽！你别忘了，这些年与崇恩帝国的仗，都是我在打。我太了解他们了！” 然而，王城里并不是他们所知道的模样，一个个贵族在密谋时被一只深蓝色的，像鹿又像狗的鬼东西踢破了门。 所有人都忙着查被人兵临城下的原因，忙着将埋在地里随时准备着吞食地禾稼的斑蝥揪干净。 忠仆不安地问蒙巴顿公爵，“如果这个时候，敌人开始攻城了怎么办？” 他们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蒙巴顿公爵也不知哪里来的信心，长臂一挥，“女王自有安排。” 这句话兜兜转转，传到了黑燕军中，算是间接证实了巴里的猜想，乔布再没有什么话说了。 叶霆入到梦中，看到弥五也随自己入了梦，高兴起来，“先前就想问你，你的记忆里有什么？我想再看看。” 当时，她没反应过来，后来回过神一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有些角度，只有她，有些角度，有她的师父，但永远只能看到模样的红色身影，似乎不敢正视。显然，叶霆不觉得世间有自己不敢正视的人。 而有它的角度，更像是倒影……现在看到弥五羞涩的反应，更加能确定了。 “我只有跟着主人以后的记忆……” “那就够了。”叶霆爱怜地抚着弥五的头，正要相碰，弥五突然甩开她，挡在身前，“坏人又来了！主人躲起来！” 叶霆疑惑一瞬，反应过来所谓的坏人，应该是指司命，“正好，我想试试新能耐。” 弥五闻言一怔，不自觉地把脊背挺直了，乖巧地退到叶霆身后，掸了掸前蹄，提防着司命，“主人小心，这个人惯爱使阴招，打不过，骂不过，背后对人下手。” 司命离他们还有一定距离，但正好听到了弥五的话，不服，“本君一向公正严明，何曾做过背后对人下手的事？” 仙君的威压压下，弥五瞬间绷紧全身，腿根肌肉不住颤抖，颈腹间美丽滑顺的长毛飘得零乱不堪。 叶霆转一下眼，一道黑白相见的雷电打向司命，后者快速躲避，自然撤去了压在弥五身上的威压。 弥五嘚瑟地掸掸腿，“我家主人是雷神座下高徒，你自知打不过，也斗不过雷神，就悄悄地在主人后面偷袭！” 想到这里，它原本就红如琉璃的眼更红了，龇着牙，垂着头，恨不得用它美丽的鹿角将他顶飞。 “哦。我是雷神的徒弟？”叶霆对自己被人偷袭成功浑不在意，顺了顺弥五颈间的毛，“雷神，是不是成天爱穿红衣？” 弥五的红眼眨啊眨，泛上一层水雾，“主人记得起他？”却记不起它…… “因为你记得。”叶霆揉揉它的头，不像鹿了，更像龙。 司命仙君终于甩开了追逐他的雷电，重新回来，高悬在空中，与他们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左手拿书右手拿笔，“你若知错，我可以不计较你对上仙冒犯的罪过，改写你的命运，助你登仙。这样，你就不会永远滞留在这个毫无灵气的世界了。” 叶霆：“……” 她偏头看向弥五，“天界是没人了吗？让个傻子来掌控这么多人的命运……” 司命仙君脸色发青，“不知所谓！叶霆身为恋爱脑人设，就该为了爱情牺牲一切！崇恩帝国本就该在道森八世的时候亡国。你现在想必也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了，甚至魔气入体。再不认错回归天界，你将堕魔。只要你认个错，我就看在雷神的份儿上，接你回去。” 叶霆惊愕又怜悯地盯他片刻，“我相信，你能当司命仙君，必然有你的过人之处，但你刻板、气量狭小、自大自负，刚愎自用。” 司命还以为叶霆终于要认错了，满意颔首，听到后面的话，变了脸色。 叶霆还在继续说，“你脸色不太好，是受了伤吧？” “既然连我都打不过，一定打不过我师父吧？” “我脾气不好，我师父看重我，说明我的脾气对了他的路子吧？” “我猜，一定有不能杀你的原因，不然我师父早就把你干掉了吧？” 她每说一句，司命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我再来猜猜，我师父不能杀你的原因是什么，是杀了你会对我有影响。或许不是对我一个人有影响。你死了，我就会死，世界会崩塌。你写的每一本书都会改变。”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叶霆笑了，“原来真的是这样的。” “他不能杀你。那我能吗？” 司命瞪大的眼几乎要掉下来。 这个人比雷神还要可怕。 雷神还只是动粗的，有勇无谋，好骗得紧。而她，抓着细微之处诛心！ 将他的弱点都说了出来。 “你的真身一直在司命殿，你能过来的，是你的一个□□。” “我如果杀了你的□□，你不会死，但能受伤。” 司命太过震惊的表情泄漏了答案。 叶霆掌心成雷，邪气地笑着，“你能有多少□□？杀得差不多了，你虽未死，离死也差不多了吧。那你就不能再操控书里人的命运，司命仙君之下，还有少君。有人替代你之后，再杀你，就不会有影响了吧？” “以后，我见你一次杀一次！” 她话音落下，手里的雷也就势砸下。 司命似乎躲出了经验，掐诀欲跑，挑衅的表情还未扬起，便僵硬垂眸，不知什么时候，一道黑色红花的藤蔓缠住了他的脚。 雷电打在他的身上。 一下，又一下。 叶霆慢悠悠地打着，“以往，你一触雷就散，这回，怎么不散了呢？” 司命看叶霆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魔鬼，高大的身躯伏在地上，“放了我，我马上让你回去。” 弥五看向叶霆。 司命已经服软了。 能回天界，对于叶霆来说，一定是最好的选择，可叶霆半点犹豫都没有，又一道雷打在司命身上，“你让我来就来，让我回去就回去，你问过我的想法了吗？” 上一个小世界结束的时候，她是有回去的想法，因为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去哪里。但这个小世界，她已经向阿尔塔许下了承诺，自然不会就这么回天界。 司命的身形慢慢消失，漆黑的花藤上现出少许银白。 叶霆闭上眼，调息片刻，缓缓睁眼，笑了，“果然如此！” 第44章 吸血鬼女王25 司命每次被打伤，都没有真正失掉□□。 □□逃回司命殿，便将在这里的记忆也带了回去。 现在，她真正杀掉了司命的□□，他的记忆回不去，□□所含的修为也就失去了，成为了她的花藤的花肥。 司命的记忆进入她的脑海，她略思索了一阵，了然于胸。 叶霆从梦境脱离时，听到外面的攻城声。 伯爵押着蒙巴顿等人跪在她的卧房门外，向她请罪。 原来是他们抓到戴恩家族时出了纰漏，小教皇跑掉了，逃进黑燕军营中，将城里的真实情况传了出去。 比顿将军得知自己被人忽悠了，自是怒气冲天，立马命人开始攻城。而这个时候，他们的后续部队也已经到了，带来了攻城的大炮。 叶霆看一眼长廊的尽头，最后一抹残阳将要滑落。 她笑一声，大步朝外走去，偏头看到还在巴巴望着自己的伯爵，“还在磨蹭什么？跟上。” 伯爵的记忆里，只要有一点让叶霆不满意的，她就会加以惩罚，除非是对阿尔塔……对阿尔塔，她永远不会不满意。 他见叶霆对他们也这么宽容，委屈了，委屈的情绪还未完全上来，听到叶霆唤他，立马又高兴起来。 是了，一定是他们不够重要，所以，她才懒得理他们，只带着自己。 黑燕骑兵排列在王城外，十几口大炮轰炸，不一会儿，城墙上就被炸出了一个缺口。 比顿将军越看越愤怒，仿佛那炸的不是城墙，而是他的脸，“对着城门炸！” 乔布试图阻止他，“城外围着护城河，如果把城门炸了，吊桥也会被炸毁，那我们还怎么攻到城里去？” 比顿将军抽出剑，恨不得一剑刺死他，“拿所有的炮弹炸毁城墙，还会有人给我们开城门吗？”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错失了攻城的最好机会，但被人戏弄的怒火升腾着，他急切地想要将这座城炸出一个缺口。 教皇的急信递到他手边，他看也没看，直接将信塞入口袋，再次下令攻城。 十几颗炮弹对着城门砸去，突然，城门外升腾起交错的花藤，将炮弹挡住，沿原路回弹。 大红色的骑装在夜色里格外打眼，她的面容格外清晰，皮肤白皙，唇瓣艳红，像是吸饱了血的玫瑰，妖冶、魅惑…… 他们忍不住去欣赏这种美，哪怕需要他们弯一弯他们尊贵的膝盖。 乔布喃了一声，“将军，攻破城之后，我想要这个女人。” 比顿将军迷迷瞪瞪的，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也没应，一双眼落在叶霆的眼里，想把呼吸都埋进去。 小教皇也是一脸呆滞，喃喃自语，“这……这……是新的女王？” 胸口灼烫的十字架将他神思拉回来，他再看向身边人，入目可及的全是对道森九世的痴迷，心中乍凉。 叶霆别有兴致地偏了偏头，“这就是你进阶后的能耐？能与我共享的幻术？” 弥五羞赧地点头，轻掸一只前蹄，“以前，我只能制造迷雾幻境，困住敌人一时。现在，由主人来用，更好。” 它悄悄地用眼尾扫过叶霆的面容。 原本，叶霆的这副皮囊就长得很美了。在这个技能的加持下，在不同的人眼里发生细微的变化，正好直击对方的审美点。它瞧着，心里噗通噗通直跳。 它想，等到了性别分化期，变成一个男子，化成主人最喜欢的男人模样…… 这个念头刚起，余光看到目光痴迷的伯爵，就被击了个破碎。 它跟了主人这么多年，住在她的虚鼎中，能感知到她的一些情绪。 她在成仙之前，偶尔会对一些美丽的男子汉品头论足，讨论谁更适合做自己的道侣，自从上个世界开始修无情道之后，再好看的男子到她面前，她都不想看一眼。 伯爵够好看，也够乖巧，还像个小奶狗一般。 有时，它都会觉得他可怜，主人却真的只把他当宠物在对待。为了寻找阿尔塔，能毫不犹豫地把他吸干。 看到他活着，也只是诧异了一下，用别的方式弥补他，一定不会对他动心。 转瞬之间，它思量了这么多，做下了以后还是要做一个女子的决定。 这个时候，折回的炮弹也落到了黑燕军中，巨大的炸响声，将大家的神思拉了回去。 比顿将军偏头，瞧见炮兵和炮都被炸成碎片。 他瞬间清醒过来，“杀了她！这是魔鬼！杀了这个女人！” 叶霆轻啧了一声，“别冲动。” 她抬起的手揉了揉伯爵银色的发，捏住他的脖子，用少有的温柔语气道：“去吧。所有人都是你的食物，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伯爵心里的所有不适情绪倏然消散，渴求而欢喜的眼睛湿漉漉的。 五百年了。 五百年的压抑和悲伤，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生活。 他好似不再是被这个国度遗弃在阴暗角落里的臭鼠，不再会被人畏惧，还有可能成为谁或谁的英雄…… 可他现在已经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了，除了叶霆。 他张开退化得小小的翅膀，滑入敌营中，一口咬住人的脖子，不是太难喝的血液，他便吸个干净。 叶霆越来越强，他想尽快恢复实力，变得更强，才能让叶霆继续需要他…… 当然，实在太难喝的，没有多少用处，他便用利爪撕了他。 叶霆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感慨着，“瞧，他真的被饿坏了。” 她坐上弥五的背，神色变得冷漠。 她对朝她冲来的黑燕士兵视而不见，凝神注意着自己掌心集蓄的魔力。 掌心的黑色雷电越急越大，她好奇地打量，迟迟没有放出：奇怪了，怎么打司命时，雷电的威力比这个明显大许多，还有白色，现在，却是弱弱的？ 蒙巴顿公爵等人被叶霆勒令站在城墙上观战。 在炮弹打来的时候，他们以为自己要喂炸弹了，才放下心来，又看到叶霆站在城外不反抗，没入敌军的小伯爵在他们眼时根本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宠物，不值一看。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叶霆身上，咬紧着下颌，心里生出浓烈的耻辱感。 比利拉出腰间的剑，“我们应该是守卫帝国的战士，现在却躲在城墙里，看着一个女人冲锋陷阵，我丢不起这个人！” 蒙巴顿公爵也握紧了剑柄，却比之比利冷静了许多，“这是女王要给我们的教训。在我们指责丽萨没有做好一个女王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做好一个臣子。敌人，是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被戴恩家族放进来的。我们却还在拥护着教皇，帮着教皇一起架空丽萨。” “女王在告诉我们，她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因为，在她眼里，我们只是比教皇没那么让她讨厌一些的敌人。” 没有人评价他说得对还是不对，大家都面露屈辱，纷纷表示愿意出城的迎战。 叶霆没心思注意他们的想法，若是知道，怕是要感慨他们真能多想。 手里的黑色雷电没达到她想要的威力，她迟迟没有放出，但敌人的剑已经朝她砍了过来。 她抬眼，看到剑尖离自己的额头只余一掌之隔。 弥五闲适的神色已经收了，龇着牙吹出一口鼻息，随时准备出手。 第45章 吸血鬼女王26 一道白色电光划破天空。雷声接踵而至。 轰鸣中，电光如有生命一般落在离叶霆最近的人身上，将他劈成了焦炭。 电光夹杂着怒意，从一个人身上跳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对着叶霆举刀的人，或是举枪的，一个个烧成了黑炭。 叶霆歪着脸看向天空，试图看到红色的人影，然而，天地间只有黑白二色，只余雷电轰鸣。 她心头一颤，掌心的雷放出去，将最后一个拿枪指着自己的人劈成了渣。 带着怒气的白色雷电仿佛呆住了，转了个向，看着叶霆，飞到她身边转了个圈，很快，消散在天地间。 比顿将军急急退兵，叶霆也叫了伯爵回城。 她没注意臣民们对她投来的膜拜视线，捏着手指想着那道白色的雷。 一次两次的时候，她会觉得是巧合，第三次第四次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了，这一次，她更加确定了，是有人在保护她。 “弥五，你说，那道雷电围着我转那个圈是什么意思？” 弥五一头雾水，眨眨红宝石般的眼，“这个……那个……是舍不得还是太高兴了？” 它舍不得叶霆的时候，恨不得拿尾巴缠住她。 它高兴的时候，总想围着叶霆转悠。 叶霆想了想，觉得那雷电转着她转的时候，是有点像张笑脸。 让她疑惑的是，先前劈下来的雷，只劈一个人，都没劈死人，这一次，一连劈死十几个还威力不减。 “主人，一定是雷神。”弥五小声地开口，“要不要请雷神出手，接咱们回天界去？” “早晚会回去的。”叶霆并不急着回去。 一是因为阿尔塔，二是因为从弥五的记忆里，她觉得雷神对她是极好的，不会不管她。 没有接她回去，要么是因为雷神也没法接她回去，要么是雷神觉得她留在这一个个小世界里是有意义的的。 不管是哪样，她只要安心留下就好。 弥五拿脸拱了拱她，“主人，看前面。” 它说着，傲然地挺挺前胸，立在叶霆身侧。 伯爵立在另一侧。洁白的衬衫被血液染得又黑又红，看一眼弥五，也将背挺得直了些许。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接受一个城的官民崇拜英雄的视线。 叶霆抬起眼，神色无波地扫过众人，“我没有趁胜追击，你们，似乎很失望？” 不知是不是今天的事太过震撼，他们下意识地赶紧否认，“女王是受神灵护佑的，女王的决定都是对的！” 叶霆满意地翘了翘唇角，不掩饰自己对于他们夸赞的喜欢，随即又压下唇角道：“现在，我要取缔教皇，你们可有意见？” 众人：“……”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崇恩帝国从建国初始，就是神权大于君权，每一代女王执政，但处处都要问过教皇的意思。 按说，叶霆是神灵护佑的，不是更应该有一个教皇来配合她发挥神力吗？ 但他们不敢说不，只半息的时间，一个个地，你追我赶地说着“没有”，生怕说晚了，少了忠心的份量。 叶霆满意地点点头，为表示自己还是很的照顾他们的感受的，“教皇心野了，背叛了神，觊觎君权，神便剥夺了他们的资格。懂了吗？” “懂了懂了……” 蒙巴顿公爵擦了擦汗。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叶霆是朵带刺又有毒的玫瑰。 见比利悄悄拿眼瞧自己，他马上拉直了背，“蒙巴顿家族忠于女王，马图林家族呢？” 比利·马图林：“……” * 叶霆一个人打退敌人的消息很快飞进了王宫，丽萨穿着悠闲的孕裙，等在门口，愁眉不展。 叶霆走过去，抱起她往卧室里去。 大门一关，包括弥五和伯爵在内的人和兽都被挡在门外。 伯爵下意识地去看弥五的反应，见它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立马也转身，叫宫中美丽的女仆去给他备水洗掉血污。 蒙巴顿公爵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问道：“黑燕军还没退兵，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比利瞪过去，“什么都等着女王来安排，你坐在这位置上有什么用？什么都靠女人，你还是个男人吗？” 提问的官员：“……”不过问个大家心里都想问的问题，怎么就上升到男人和女人的矛盾了？ 蒙巴顿当起和事佬，“行了，有力气吵，不如都拿起武器上城墙去。女王一个女人就挡住了大炮和骑兵，我们这么多男人，要是连个城都守不住，真的……” 说着说着，他发觉大家看自己的目光都变得有点奇怪。 他老脸一红，重重地咳一声，“行了，都滚出去，修城墙，备战！为守护女王而战！” 可不能再丢人了！也不能再拉仇恨了！ 真是…… 女王柔，大臣苦，女王刚，大臣萎…… 出他意料的，大家一个个突然如同打了鸡血般，充满了干劲。 * 卧房里的两姐妹，一个神色平静，一个急切。 急切的，自然是丽萨。 “你疯了，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么做，要是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会……” “会怎么样？”叶霆淡淡地掀起眼皮，看过去，“在你决定让我来做这个女王之前，你就已经知道，我是什么样子的了。” 丽萨颓然。 她确实早就知道叶霆成了吸血鬼，是她把她拉进这个旋涡里，将国家的责任强加在她身上。 “好了。”叶霆对漂亮的人总是容易心软，尤其是血液甜美的女子。 许是因为丽萨有了身孕的缘故，血里含着别的血里没有的柔顺滋味。让她都有些心猿意马。 她站起身，“我既然敢做，我就兜得住。你只管把孩子生下来，好好养大，让我能安心地退下来。” 她不轻不重地捏着丽萨的肩，“我的寿命那么长，随便耗费个二十年而已。或许，用不了二十年。” 言外之意，她最多当二十年女王，就不会再管崇恩帝国的事了。 丽萨想说什么，但浓重如墨的困意袭来，倒入了叶霆怀里。 这一幕何其熟悉，她依旧毫无抵抗之力。 城外安静了一整日。 太阳落山时，叶霆走进议事厅，看到大家齐刷刷站起来，格外有精神的样子，诧异了一瞬，随即笑了，“不错。” 大家本就挺直的腰背挺得更直了。 是了，女王都不怕男人太强，他们这些大男人为什么要怕女人强？ 叶霆到首位坐定，官员们一个接着一个把这几日查到的叛国的名单、教皇党的名单，以及他们平日利用自己权力犯下的罪，都列了出来。 黑燕帝国直达王城下的原因也查出来了。 原来，咱们神灵的使者——戴恩教皇大人，早就和黑燕帝国签署了条约，把从边境到王城下的城池路禁都换成了教派的人。只是，谁也说不明白，好好的连皇权都能被他压制的教皇……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第46章 吸血鬼女王27 叶霆抚掌轻啧，“告示全国百姓，教皇通敌叛国，神灵动怒，降下神旨……你们觉得这理由够不够？” 够！当然够！ 只是……现在王城被围，要怎么才能把告示贴到别的城池去？ “打退他们便是。”叶霆不以为意。 众人纷纷表示：“……黑燕军又来了援军……”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受着神灵的庇佑啊？！ 叶霆依旧不以为意，大不了，她现在去灭了他们便是。 她这么想，就这么做。骑着弥五，走向城门。 一路上，百姓们看到她都自动避让行礼，这种待遇，是在上个世界没有过的。 叶霆觉得有些新奇，垂眸瞧见弥五很适应的模样，不禁好奇，摸着它颈侧的鬃毛，低声问道：“我以前，也这么受人喜欢吗？” 弥五点头，想了想，又摇头，“你小时候修炼落后，宗门里，谁都能欺负你。后来遇到了雷神，不知他做了些什么，你能正常修炼了，才会突飞猛进，那些曾经瞧不起你的，欺负你的，都会用畏惧又崇拜的目光看着你。” 至于具体的情况，弥五实在不清楚。 它跟着叶霆时，叶霆已经是雷神的徒弟了。 叶霆眯着眼想了想，“那样的宗门，不要了罢。” 同时，她对自己的红衣雷神师父更好奇了。 还未到城门下，便见天上飞起密密麻麻的孔明灯。 有些，已经被弓箭手射落。 许多人扫过上面的内容之后，看向了叶霆的目光呆滞而恐惧。 叶霆感觉到视线，疑惑地朝孔明灯上看过去。 西方的文字是字母语系的，她费了些劲儿，才将上面横着的字认出来，“道森九世和费蒂斯伯爵是吸血鬼！只能活在黑暗里的臭鼠！” 听到身后的动静，叶霆回头，看到匆忙跑来的伯爵。 后者放慢了脚步，停在她身前不远处，焦虑地看着她。 叶霆曾经吸纳了他所有的血液，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入了她的脑海，此刻看到他的眼神，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他曾经的恐慌。 小伯爵初袭伯爵之位，成为古堡的主人时，也曾高兴过。 他会主动去帮助老忠仆，会悄悄地潜出去，扶起摔倒的路人，打倒偷盗的小贼，为人把丢失的财物寻回。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尖牙的意义，也不懂怎么藏住尖牙，一笑，它们就会露出来。 不论是谁，只要看到，忘了他的帮助和付出，将他当成过街的臭鼠一般轰打。 老忠仆将死之时，他想将老忠仆也变成自己这样的，一直陪伴着自己，结果，被拒绝了。 即便是最忠实的老仆啊，也畏惧他。 他不再相信任何人，直到叶霆成为和他一样的人，他从叶霆的血液里，没有品尝到对他的厌恶和畏惧。 但他也知道，叶霆并不愿意成为吸血鬼。 “过来。”叶霆对他伸出手，唇角带笑。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与她交握。 “明天天亮，与我一同迎敌。” 他怔住，不敢置信地看向叶霆，心头乱跳。 白天吗？ 他们见光会死的！ 周围的百姓听到叶霆的话，立时欢喜起来。 世间一直有吸血鬼的传说，相传，只要有阳光的地方，就不会有吸血鬼。因为吸血鬼代表着邪恶，见光就能死。 伯爵犹豫片刻，缓缓点头。 叶霆笑了，倾身向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家伙，连死都不畏惧，你还怕什么人言？” 玫瑰的香气、只有他能闻到的血香涌入鼻息，伯爵心跳快了几许，一偏头，吻住她的唇角。 他握着她的手微微颤抖，想要咬破她的唇，却又害怕品尝到厌恶，哪怕只有微不可见的一丝。 他退缩了。 叶霆轻笑一声，“真是胆小鬼。” 他想说他不是，可叶霆转脸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到了相磨的唇瓣上，有点疼，血液似乎又被吸走了，苏麻麻的，传到双膝上，发软。入耳的，都是大家的欢呼声。 他也是会被人祝福的！ 慢慢的，他听不到别人的声音了，只能听到自己和叶霆的心跳声。 她的，又稳又慢，他的，又乱又急。 他有些不平，努力让自己的心也又稳又慢。 他更不平了。 他为什么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为什么连心跳都要她一个节奏？ 很快，他又说服自己，不是她要牵他，是他甘之如饴。 可这个吻太过短暂。 他才潜下心来体会个中妙意，便碰了个空。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叶霆将他带上鹿背腾云悬于半空。 全城的人都能看见她，以及偎依在她身侧的面色红润的伯爵。 “不是说吸血鬼的脸色一定冷白的，不会像正常人一样脸红吗？” “对，我在古老的书本里也看到过这样的描述。” “刚才女王还说，等天亮之后迎敌！说明女王是不怕太阳的。” “不，我怕。”叶霆突然开口。 百姓们惊讶地睁大眼，或慌或不信。 叶霆道：“太阳会晒疼我的皮肤，会加速人的衰老。但，战争能要人的命。” 大家松一口气。 蒙巴顿公爵长长地叹一声，自嘲地笑了。 他乍听到的慌张，竟是和别人一样质疑女王，甚至想着，女王是吸血鬼才符合逻辑…… 其实，是他不够自信。 他不相信神会选择一个女人而不是男人。 随即，他又释然了。 崇恩帝国世世代代都是女王为尊，神灵选择女人再正常不过了。 第二天，天光乍亮，黑燕军就大举进兵。 他们满以为会遇到了个一击即溃的城墙，没想到原本被炸出了个坑的城墙在一日两夜间被修补好了。 更没想到，他们以为会因为惹怒了吸血鬼而被吃掉的士兵们还好好地站在城墙上。 比顿将军面色发黑，转向身侧的戴恩教皇，“怎么回事？” 戴恩教皇拉过一个棕色的女人，神色不愉，“你不是说你的办法一定能让全城的人都知道叶霆是吸血鬼的吗？” 如果叶霆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个女人是多拉·古尔德。 多拉伸长脖子看向城墙，不悦地甩开他带着尖指甲的手，“你看到叶霆了吗？就算叶霆死了，他们也不会随便让你们攻进去的吧？” 她鄙夷地扫戴恩教皇一眼：还以为谁都和他一样，喜欢做卖国贼呢？ 戴恩教皇用双眼狠狠地剜她。 她的话，成功地说服了比顿将军，后者朗声一笑，“有道理，毕竟，你的魔法可比戴恩教皇还要强大！” 他转眼，就看到了跟在多拉身边目光阴鸷又躲闪的安奈林，鄙夷地冷笑一声。 安奈林：“……” 愤怒的戴恩教皇：“……” 比顿将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夺得胜利的场景，扬声下令：“攻城！” 第47章 吸血鬼女王28 守城地将士们一动不动，睥睨地等着叶霆出击。 但黑燕军都搭上梯子了，还没见人叶霆出现。 比利反应过来，匆匆叫人应对，把一个个爬上城墙的黑燕兵打下去。 这一次，是近距离的肉搏厮杀。 蒙巴顿公爵急急走进王宫，看到女王正神色冷淡地切着牛排，不由得急了，“女王，黑燕军马上就要打进来了。” “太阳还没到正午。”叶霆神色不动。 蒙巴顿公爵听明白了，脸色顿时惨白。 他们的女王，比以往任何一个都霸道。 昨夜表面上安抚住民心，其实心里一点都不高兴被人怀疑。 他们担心她是见不了太阳的吸血鬼，她就一定要在正午的时候证明。但前提是，清除了绝大多数叛徒的崇恩军能守得住城。 伯爵坐在她对面，狐假虎威，“若是你们相信你们的女王，自然不会被抛弃，既然不信，我们又何必理会，反正那些人打到王宫门外，也进不来。我们永远不会有事。” 越想，他越觉得兴奋。 将王宫变成另一个古堡，不同的是，王宫外有源源不断的敌人，就有他源源不断的食物，他们不需要去接触阳光，就能让这些不信任他们的人得到教训。 蒙巴顿公爵道：“我们永远相信女王。” “哦。可我真的是吸血鬼啊。”叶霆朝他笑着露出两颗尖牙。 蒙巴顿踉跄着后退两步，不敢置信，随即单膝跪地，“女王……我效忠的是女王，不论女王变成了什么样子。” 伯爵满意了，“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有觉悟，那该多省事。叶霆最不喜欢看到自己人受伤了。” 蒙巴顿绝望地道：“我刚才在城墙上看到戴恩教皇站在黑燕军中，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女王是吸血鬼不及一个卖国贼可怕。” 刚才，他甚至想到了亡国之后的情景。就像他们前两天清除叛徒时那样，他们成为被清除者。 他，和他的家族想要活下去，就没有退路。 只要守护这个国家的，就是英雄，就是他们蒙巴顿家族要效忠的人……或是吸血鬼。 他抬起头，还欲说些什么向女王表露自己的歉意，却见女王已经不在餐桌上，转身一看，女王不知什么时候召出了那匹不曾向他们介绍的深蓝色神兽，带着伯爵腾向高空。 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集聚起了灰蒙蒙的云，遮住了太阳，压得低低的，仿佛随时要下一场雷暴。 伯爵被她推回殿里，不高兴地努起嘴，“你要丢下我？！” “会有太阳的，胆小鬼。” 伯爵想说不是，但他才向外迈出半步，就被太阳光照住，英俊的脸上顿时烧出一个黑坑。 蒙巴顿公爵看呆了，心里猛烈撞动。 叶霆轻笑一声，什么也没再说，慢吞吞地转头看向战斗声最猛烈的方向。 教皇吗？她找了他那么久，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 一片黑白相见的雷电闪过，爬上城墙的黑燕军一个接一个串珠子似地变成了黑炭。 后面的人顿住了。 比顿将军看不到城墙上的情况，只知道城墙还没攻下来，自己的人突然呆住了，似乎有往后退的征兆，抽出剑砍下一个士兵的头，道：“敢后退的，就死在这里！” 他的剑再次指向城墙，“第一个打开城门的，我会请求国王赏他一座城堡！” 士气再次被激起，有人往前冲了几步，很快，又停下来。 “等等，有些不对劲！”戴恩教皇眯着老眼，盯住城墙上的身影。 但比顿将军现在凭什么都听不进去，“不许等！” 多拉盯着出现在空中的两人一鹿，眯起眼，“你竟然在这个世界还能拥有这样的力量……偏心！他真偏心！” 叶霆骑着弥五，站在城墙上，姿态闲适傲慢，像是神灵亲临。 “给你们一个机会。”她垂眸扫视着城墙下的一张张面孔，“退出崇恩帝国的国界，交出我们要的人，我，饶你们一命。” 比顿将军摇摇身子，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他倾身抓紧多拉，怒斥道：“你不是说你的办法一定有用，她死定了，我们赢定了吗？！” 多拉回过神，也想不明白了，“是啊，那么多孔明灯放出去，城里的人一定知道了她是吸血鬼，一定会畏惧她、一起杀死她，还有这太阳……” 她的声音止住，抬头看向直射在头顶的太阳，再看看那一大片为叶霆遮住阳光的阴云，嫉妒得恨不得现在就把司命抓下来痛打一顿。 司命：“……”与我何干？ 她突然将身边同样看呆了的安奈林拉到身前，拔高音量，“叶霆，投降吧！不然，我当杀了你的情人！” 一人接一人地将这几句话传向城墙。守城的将士转着脏脸看向了叶霆。 女王的情人……不是费蒂斯伯爵吗？ 女王昨晚是亲了那个人吧？是的吧？ 比利尴尬地开口，“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说不太合适，但……道森五世女王就曾为了救情人送出一座城。” 也不知叶霆听到没有，他没胆子再说第二遍。 叶霆眯了眯眼，将落在教皇身上的视线移到多拉和安奈林身上，有些疑惑，“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她并没有扯着嗓子说话，声音却稳稳地传了出来，好似就在每一个人耳边开口。 多拉：“……” 安奈林 ：“……” 比利：“……哈哈哈哈哈……” 守城的士兵会心大笑，黑燕军感觉受到了羞辱，头盔格外沉重。 安奈林被反剪着双手，绝望地看向叶霆，“叶霆，我是安奈林！安奈林啊！我后悔了！救我！救救我！” 他真的后悔了。 这三年，叶霆几乎没理过他，就让他和多拉在古堡里为仆，甚至，伯爵还为他们举行了婚礼，目的自然是为了让终日少有表情的叶霆笑一笑。 那一天，他还希望叶霆看一看他，将他和多拉放出去。 但叶霆连一个特殊的视线都没有给他们，如同他们是和别人无异的陌生人。 婚后，他和多拉经常争吵，他不满多拉成日里拉着个脸，多拉对他阴阳怪气，瞧不起了，不满他心里还惦记着叶霆。 多拉还会用下毒、暗杀等卑劣的手段来对付叶霆，可没有一次得逞的。 每一次，上帝啊，每一次她下的毒都进了他的肚子，然后，被伯爵来为他放血治疗。 每一次她对叶霆的暗杀最后都会捅到他的身上…… 时间一久，他时常会想起与叶霆在王城里度过短暂而美妙的时光。 若他没有欺骗叶霆去救多拉，那他应该能和叶霆结婚，在王城里过着幸福的生活。 现在，他亲眼看到了站在众人视线焦点的道森九世，不由得想，若他当初没有拿叶霆去换多拉，那现在，他就能站在叶霆身边，由平民直升为亲王。而不是做一个被自己妻子绑起来送人的俘虏！ 他的声音微弱地传向城墙。 叶霆闻言，微微偏头，似在回想，“似乎，很久以前，是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出现过，后来，成了我的敌人。他对我的价值，还不如戴恩教皇。” 她的目光重新锁定戴恩教皇，“你说，对吗？” 戴恩教皇嘴角抽动。 他可不觉得叶霆是在夸他。 “投降吧。”戴恩教皇挥动着黑色的大袖，“你看看，这个人是谁。” 他挥动着法杖，喃喃地念动着咒语，如愿地看到了叶霆微顿的神色，“你投降，我就放了她。否则，我就用她的血，来祭旗！” 阿尔塔被绑在十字架上，嘴里被塞着厚厚的布。 她垂着头，无力地勾着手，像极了教皇身前的十字架。 “阿尔塔，能听到我说话吗？” 阿尔塔的睫毛动了动。 叶霆笑了。 弥五偏头看向她，果不其然，看到叶霆身周缓缓扬起的黑气。 它暗自感慨这些人真的嫌命太长了。 它的主人脾气可不好，若不是在上个小世界被迫遵纪守法，学会了软刀子杀人，眼前这些人早在挑衅她的第一时间就被她给惩处了。 叶霆一扬手，有人将盖伦推到了她身边。 她扬起长鞭，卷住盖伦的一双手腕，将他甩出去，悬挂在城墙上。 戴恩教皇往前跨了一步，稳住神色，小教皇急道：“父亲，是盖伦！” 戴恩教皇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孩子，他不是盖伦。咱们戴恩家族，世代侍奉神灵，永远不会有囚徒！” 几句话飘进了盖伦的耳中。 他才在晃荡中稳住身形，错愕地抬首。 叶霆的声音如魔咒般响在他耳边，“现在有了，说明，神灵不满了，放弃了戴恩家族。” 风吹动着她海藻般的黑发，像是童话书里画的海水里浮起的精灵。 她的话，如同天边响起的闷雷，同时落在城里和城外。当然，城外的人更吃惊一些。 戴恩教皇恼羞成怒，“我的魔法还在，神灵从来不曾放弃我们！” “现在放弃了！”叶霆话音落下，从天而降的黑白雷电击在教皇手里的权杖上，将权杖正中散发着暗蓝色流光的晶石劈碎，“我宣布，从今以后，崇恩帝国只有女王，没有教皇。女王，就是神灵选定的唯一！” 第48章 吸血鬼女王29 在两军对阵间，教皇的权杖被劈碎了！ 暗蓝的流光溢向四周，弥散在天地间，像是下了一场暗蓝色的雨。 戴恩教皇奋力抓取，流光从他的指缝间溜走，掌心空无一物。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倒是吐出一口血，脸色白一半红一半，有几分滑稽。 也就是这一瞬。 空中起了迷雾。 所有人都呆愣愣地看着叶霆一步一步踩着空气朝他们走来，神色悲悯又诱惑，像是神，也像是魔。 她穿着的深紫色骑装变成了华丽的宫裙，被风长长高高地拖起，露出细白的长腿。 他们痴迷于她艳魅众生的脸，也迷醉于她能勾魂的腿。 比顿将军朝着那双腿伸出手…… 阿尔塔努力将眼睁出一条缝，好似看到一个和叶霆长得一般模样，只是双眼漆黑如墨的仙子…… 迷雾散去，人群中发出一声尖叫，“人！人变了！” 众人这才发现，本该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女仆，被叶霆抱在怀里，像是在呵护着易皱的花瓣。而本该骑在马上比顿将军，被扒光了，绑在十字架上。 他双眼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窟窿，两行血泪穿过面颊，跃过唇瓣，像是露出的两颗染血的尖牙，又或是才被拔去两颗尖牙而血流不止。 这副模样与古堡里，伯爵的卧房顶上雕刻得，极为神似。区别在于，那里是一个女子。 叶霆疑惑地瞥一眼弥五，想知道这些人在迷雾阵中都看到了什么，竟让性情温顺的小鹿动了这么大的气。 弥五掸了掸前蹄，倏地从她面前消失了，细弱的声音传入她耳，“主人，我……我……我给主人挡太阳……” 叶霆只当它还没完全恢复，又消耗太多，没有多想，戴起帽兜，“好好休息。” 她一手抱着阿尔塔，一手团着电球，“不愿退兵，就做俘虏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密密麻麻的雷电砸向黑燕军。 她风轻云淡地道：“开城门，收俘虏。” 比利愣住。 并未上城墙的蒙巴顿公爵一听，立刻召集人开城门抓俘虏。 教皇和小教皇被雷电劈中，死在多拉和安奈林面前。 安奈林当场便瘫住了。 多拉努力逃蹿，却总被雷电拦住去路。 她扯开嗓子喊着司命，怨着雷神，却在下一瞬，被带刺的玫瑰花藤缠住身子…… 叶霆眉头微动，“她太吵了。” 花刺刺入多拉的肌肤，她一动便疼，张嘴呼痛却发不出声音，看向叶霆的眼充满了惊恐。 天色将暮。 所有的黑燕俘虏都被绑住了，连夜，他们被送往崇恩帝国因为战乱影响耕种的地方，抢救农时，并让伯爵给黑燕国王送去一封信。 崇恩帝国以大国自居，不愿做出坑杀俘虏的事情，给黑燕国赎回八千俘虏的机会，一人一车珠宝，八千人，就八千车珠宝。 努力展示自己能耐的伯爵仔细查过了，黑燕国的国库里刚好有八千车珠宝。交了之后，至少十年时间不能有足够的钱发展军事。 十年时间，足够让它成为相邻国里最弱的存在。 黑燕国一天不送钱来，俘虏们就会一直为崇恩帝国劳作。今日是耕种，明日是基建，后日，可能就是在造攻□□燕帝国的兵器了。 毕竟，连自己人都不肯救的国家，是真的没救了。 崇恩帝国的女王是神灵选定的，自然要像神灵一样博爱，将黑燕帝国的子民一起当成崇恩帝国的子民来爱。 这封信，被复拓了十万份，分发到黑燕国的每一个村镇。不到三天，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黑燕国王重病不起。 消息传回王宫，丽萨又惊又喜，“你果然比我更适合当女王。” 这样的做法，是她使劲想也难从自己的直肠子里扒拉出来的。 叶霆打了个哈欠，“等你生完孩子，所有的事情，都还给你。” 丽萨当她只是说说，没想到在小公主百日之后，她当真把朝事都丢给了她…… 崇恩帝国每隔一个月占领了黑燕国的一个村庄，抓来的人全成为基建俘虏，将所有城镇的城墙上都建了月城。 月城形状像半月，里面分上下两层，上层装置远程炮，下层装置近程炮。 当然，在崇恩帝国出兵前主动投奔的黑燕人不会成为俘虏，而是会拥有崇恩人的身份，获得良田。如果愿意，还能重归故里。 这样一来，黑燕国的百姓纷纷逃往崇恩帝国。崇恩军到时，几乎不费力气就能将帝国的旗帜换上去。 黑燕国王病上加病，歪着嘴角答应了八千车珠宝的赔偿。但叶霆又让比利将利息账单送了过去。 拖了半年，一个月一千车的珠宝作为利息，半年，就是六千车。 黑燕国上下都呆了，实在拿不出这么多珠宝了，向比利诉苦。 比利也觉得他们很惨，表示真诚且深切的同情，但在利息一事上，半点也不退让，还很好心地提出了分期付款，利滚利的建议。 什么？不答应？ 那就继续一个月一个村庄吧。 速度不快，但足以叫整个黑燕国变成荒原。 黑燕国的大臣们在黑燕国王面前分成两派争执了一番，在黑燕国王仰长脖子吐出最后一口气后，安静下来，扶着小国王登位，答应了崇恩帝国的所有不平等要求。 这样一来，至少五十年，黑燕国都不可能再有能力侵略别的国家。想要自保，必须依靠比它强大得多的崇恩帝国。当然，比利适时地提出了要收纳保护费。 比利意气风发地回到王宫，将所见所闻绘声绘色地讲述给叶霆和丽萨听。 丽萨目瞪口呆。 她擅武斗，从来没想到用叶霆这样的法子。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将敌人打得毫无翻身之力。 用叶霆的话说，叫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东方的兵书里的？ 叶霆面无表情地听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侵略者该付出的代价罢了。” 她走出议会室，听到丽萨吩咐女仆给她将东方的书籍都搬到书房去，勾勾唇，笑了。 “女王，该用饭了。”阿尔塔在门口姿态恭敬地候着，语气随意而熟稔。 叶霆的目光变得温柔，“好。” 她每一天最愉悦的事，就是吃阿尔塔做的东方菜。 后者去东方住了三年，做的东方菜已臻化境。 叶霆将盘子扫了个干净，心满意足，“阿尔塔，你有什么心愿，告诉我，我帮你实现。” 阿尔塔茫然地张唇，笑了，“我只想永远跟着女王。” 叶霆眯起眼打趣她，“永远是多久？” 她呆了，“永远……就是永远啊……好久好久，没有尽头的那种久。” 叶霆又问，“如果你是天上的神仙呢？” 阿尔塔不以为意，“我怎么可能是？就算是，我也只想跟在女王身边。我是知道的自己的……” 她红着脸，看着叶霆，一脸真挚，“我这样的性格，如果不是跟在女王身边，就算是个神仙，也是个能被凡人欺负的神仙。瞧起来是我在照顾女王，其实，是女王在救我的命。” 叶霆复又笑了，“那我就一直带着你。” 她拉住她，“走吧，我带你去看个老朋友。” 半年了。 叶霆第一次踏入王宫的地牢。 这里的一间牢房里关着三个人：安奈林、多拉以及盖伦。 她们到时，里面正上演着每日不少的争执。 多拉怪安奈林毁了她的计划，安奈林怪多拉毁了他的一生。 盖伦被吵得头疼，呵斥他们安静一些，便遭他们齐齐针对。 多拉怪盖伦当街纵马，杀了她的父母，害得她无依无靠，沦落古堡…… 安奈林则怪盖伦指引她去骗公主…… 叶霆听得眉心一跳。 她所知的内容，都是以原身为主角的，那些内幕，半点不知。 阿尔塔气呼呼的把她听到的消息说出来，“他们现在没力气打了。刚被关进来那段时间，他们骂着骂着能打起来。三个人的脸，都被抓花了。 ” 叶霆已经看到了他们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暗暗觉得满意。 她走到牢门外，似讨论天气般道：“这么热闹，要让你们活五百年，就能让你们热闹五百年。” 安奈林想想就头皮发麻，恨不得马上就死。 叶霆好似看穿了他，露出两颗尖牙，“敢寻死，我就让你活得更久些。你们都知道，我做得到。” 多拉从她的目光里感觉到恐惧，类似于被动了气的雷神盯着，可眼前的人不是雷神，金琼那个小贱人柔柔弱弱的，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势。 她是谁？！ 她到底是谁？！ 很快，她被叶霆单独提出来审讯，有机会问出了这个问题。 叶霆不答反问，“你又是谁？在古堡里，你的芯子里换了个人，你是天界的谁？我和你有什么仇怨？” 让她一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暗杀她，甚至三年里，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叶霆都不得不感慨她的毅力了。 叶霆对她，可没有对阿尔塔的耐心，见她呆着不答，又问：“是天命那个狗东西派你来杀我的？他真的敢在他的书里要箓职神仙的命？！” 第49章 吸血鬼女王30民国金丝雀飞走了1 多拉惊呆了，“你怎么会记得天界的事情？被罚下天命书里的人都有失去所有的记忆，一直到刑满……” 叶霆神色不动，“你能记得？你果然是天命派来杀我的？我到底在天界犯了多大的罪，值得你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当，追到这里来杀我？” 多拉神色复杂地打量她，无法确定她到底是有记忆还是没记忆力。 叶霆轻笑一声，靠住身后的椅背，抽出鞭子，“不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我今日便来将你得罪个彻底。” “放心，我不会叫你死，只会将你抽个皮开肉绽，让你在这里，与安奈林相互折磨。” “我不许你死，你与安奈林就永远也死不了。你就永远回不了天界做你的神仙。” 她才扬起鞭，多拉便缩着滚去一边，“金琼！你别张狂！” 叶霆扬眉。 多拉惊恐地读懂了她的意思：她现在就张狂了，能拿她怎么样？ 多拉缩了缩，色厉内荏，“我是天界自然生成的仙子，你只是打碎了我的一个玉瓶，就被罚来天命书里，若我将你在这里对我做的一切禀报天帝，你等着魂飞魄散吧！天帝下令，雷神也护不住你！” 叶霆邪气地笑了一声，将狱兵叫进来，“每隔三天抽个半死。” 她走出会牢门，拉住指尖发冷的阿尔塔，“吓到你了？” 阿尔塔摇摇头，默了一下，“原来，女王真的是神灵。” 叶霆笑而不语。 她身边的傻丫头，满心崇拜着她，却不知她自己，本也是个天界的神仙。 她吸收了天命的分身，有了天命的记忆，但她不知道阿尔塔的身份，直到多拉，也就是天界的霓琼仙子说出了来杀她原因。 霓琼仙子要杀的，其实是小金灯藤仙金琼，因为金琼刚好和她在一处，就被司命有意引导，让霓琼仙子以为她就是金琼。 真正的金琼是谁，不言而喻了。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霓琼仙子觉得雷神会护着金琼……司命的记忆里没有这个答案。 叶霆素来看得开，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她建起了一个魔法学院，布置了一个改良后的聚灵阵，将自己的修炼室建立在聚灵阵的中央，没日夜地在里面钻研这个世界的魔力，终于在三年后，彻底掌握了控制魔力的方法，将身体里的毒素排出，尖牙也没了。 将最后一滴毒血排出之后，她打开修炼室的大门，看着太阳从南方照过来，但被她屋檐下的遮阳棚挡住，只能憋屈地挤在院子里。 她朝院子里走去。 阿尔塔端着早餐走过来，正瞧见她一只脚将要迈过阴影，吓得她尖叫一声，丢了早餐，抱紧她，“叶霆，你怎么了？千万别想不开……” “不会有事。” 豆浆洒了一地，叶霆带着阿尔塔轻身一跃，到了院中，被阳光沐浴住，几无温度的身体终于暖了起来，血液里开始有了温度。 她满足地深吸一口气，“我只是太久没见太阳了。” 阿尔塔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掩面而泣，“你……你是不是没有那么长的寿命了？” “？？？”叶霆斜过眼，一言难尽，“我以为你会为我高兴。见不了太阳的感觉，太难受了，活再长，都是折磨。” 阿尔塔：“……”不管怎么说，叶霆高兴，她也就高兴了。 叶霆余光看到在伯爵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檐下，神色复杂地瞧着她们，见她看过去，他落寞地转身，准备回他自己的房间。 叶霆一个闪步，到了他面前，“想晒太阳吗？” 伯爵看住她，缓缓摇头。 五百多年，他只记得太阳晒在身上的痛苦，早就无法体会寻常人对太阳的渴望了。 “真的不想？”叶霆表示理解，“我尊重胆小鬼的选择。” 他想说他不是胆小鬼，可他还没说完话，就感觉到她落在他头上的温柔，双眼浮起水雾，乖巧又可爱地眯了一下眼。身后长成正常大小的肉翅不可控制地展开，摇啊摇。 叶霆揉一把他银色的发，高兴地穿过花园，跃上天空。 弥五适时出现，托起她，腾向天空。 它又回转身，朝院子俯冲，经过时，叶霆拉起阿尔塔，“走，我教你学魔法，教你控制花藤之术！” 阿尔塔又惊又喜，抱紧她的腰，“我也可以学吗？” “可以！” 他们立在云端，方圆千里的人听到声音，一抬头就能看到一兽两人，女王王冠上的大红宝石在两人绝色的容颜面前，黯淡无光。 叶霆唇角带着笑，冷傲又悲悯，“一个月之后，魔法学院招收第一批学员。” 一个消息，不到半日，飞满了崇恩帝国：只要是崇恩帝国忠于道森王族的子民，就有资格报考叶霆魔法学院，毕业后，必是朝堂上的一员。 半个月后，周边的国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黑燕国君臣度过了最安静的一个会议，直到小国王坐不住了，先开口，“一个叶霆就很可怕了，要是崇恩帝国有无数的叶霆……” 所有人后背发凉，好似看到了崇恩军踏平他们贫瘠的国土一般。 有人小声道：“王，要不，我们投降吧？” 他们每一年的收入都被崇恩帝国收了个干净，投降之后，反倒能无债一身轻。 至于别的国家，看着黑燕国由崇恩帝国周边最大的国迅速消失，纷纷感觉到危机，努力与之交好。 崇恩帝国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安稳期。 十年后，道森九世将王位传给侄儿，自己钻进魔法学院里，再没有音讯。 一百六十年后，如同三十壮年的道森十世宣布了道森九世的死讯，举国悲恸，除了在地牢里的三个人。 他们以为叶霆死了，他们就能重获自由，却没想到，道森十世完全秉承了叶霆的遗志，誓要让他们过足五百年生不如死的日子。 其实，叶霆已经完全掌控了魔法的使用，寿元绵长不知期，但阿尔塔只活到了这个年岁…… 她强行让自己的神魂脱离这个世界，浮至一方白茫茫的天地，毛豆感受到灵气，终于有了再开口的机会，“嘤……” 招牌似的腔调一出来，叶霆眉头挑起。 “毛豆崽快憋死了……”叶霆听出它的哭腔，还以为它要小发泄一下，不知为何，还没真的哭出来，它又把情绪收了回去，“主人，咱们回天界吗？” 毛豆在内心祈祷着：回吧回吧，毛豆崽需要灵气。 叶霆的神魂已经飘到了白色穹顶。 她感觉到，只要再用些力，就能穿过屏障，回到天界。 但她捏动指诀，召唤出了一道圆形传送门。 “不回天界吗……嘤……呜呜……”毛豆这下真的哭出来了。 叶霆感觉到两道黏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四下寻找，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消失了。 “我答应过小花仙。”话音落下，她迈入了散发着紫色光芒的传送门，没注意到一道黑色人影紧跟着自己冲了进来。 * 叶霆抬手盖住双眼，扯动了扎在手背上的针管。 她烦躁地扯掉针带，推翻床旁发出奇怪声音的铁盒子。 “弥五？毛豆？”她在心里呼唤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冷笑着躺了回去，看着杉木铺成的屋顶，开始整理原身的一生。 这是个灵气和魔气都少近于无的世界，倭国和列强入侵，自己人和自己人还内斗，民不聊生。 原身叶霆是南城将军叶怀城的女儿，但她一心钻研医术，不知世事，跟着父亲出席南城中学校庆时，被江南行省少帅毕纪安看中美貌求娶，以有婚约在身为由冷言拒绝。 毕纪安被下了面子，恼羞成怒，便向叶怀城和她的未婚夫痛下杀手，强占了南城和叶府，强娶了她。 原身的夫婚夫成功逃走，留下让她等他的书信。 毕纪安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原身身上，将她宠成了江南行省最受人羡慕的名媛。 原身恨他、怕他，惦记着体贴温柔的未婚夫，又对他的强势霸道无可奈何，甚至在得知他是抗倭主力、民族英雄后动了情…… 她的内心受尽煎熬，在得知未婚夫另娶他人后，终于心安理得地当起毕少夫人。结果，毕纪安变了心，带回来一房又一房的姨太太。 她在儿子被方姨太害死了之后，抱着儿子的尸体跳了湖。虽然被救起，也决定舍小我全大我成为名医，但她没有捱过去，带着满心的遗憾离世，这本书，也就这样的完结了。 叶霆想起来，自己当时在天界看到这本书时，痛骂这是烂尾之作，明明是一个民国女性的意识觉醒之作，却为了结局而结局！她把作者的职业道德狠狠地鄙视了一番。 她穿进这具身体时，正好是从湖水里被捞起来的时候，原身那颗看不到一点希望的心把她冻了个结实，现在，她才能集中注意力调动微末的灵力检查这具身体的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具身体，如同漏风漏雨的茅草屋，摇摇欲坠。 原身从小没有味觉，脏腑里堆积着毒素，再加一点就能要了她的命，而现在正在输的药，很伤肝。 她不信毕纪安身边的医生不懂用药，所以，原身不是自己没挺过去，而是被有心人害死的，如果不是她的爆脾气起来了，她会和原身一样的结局。 啊，呸！ 第50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2 叶霆闹出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下人，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跑进来看了她一眼，惊慌着叫医生。 不一会儿，医生就提着药箱赶过来了。 他一进门就让开始抽药，“按住少夫人。” 叶霆四肢被按住，盯着他：“这是催命药。” 医生抽药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夫人别胡说。” 叶霆道：“论医术，你不及我的一半。打完你的药，我会死。” 她铆足了力气将这几句话说完，胸膛猛烈起伏。 看到医生眼里闪过的幽光，她更加确定了。 医生深吸一口气，朝她走过来，“只是安眠药。少夫人病糊涂了，还是先好好睡一觉。” 叶霆也深吸一口气，安静地看着他，不挣不扎，“我得罪过你？” 扎向叶霆的针尖抖了一抖。 也就这一瞬，叶霆突然一膝盖踢翻他，接住腾空的针管，一手接住针管，反手扎在一侧的丫鬟手臂上。 丫鬟吃痛松手，她又将针头扎入护士手臂上。拖着身子滚下床，砸在医生身上，将针管扎入医生颈间，将余下的药都推了进去。 毕纪安在门口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阻止别人上前拉扯，眼里闪过惊艳。 方姨娘不甘地站在他身后，害怕地抓紧毕纪安的手臂，“少帅，苏大夫辛苦给少夫人治病，姐姐一定是把他认错人了，才会这样……” 叶霆凉如刀的目光扫过来，唇角勾起坏笑，“方佳凝、毕纪安。这个……” 她的目光往身下喘息着却无力反抗的人身上扫一眼，“苏温。” 方佳凝表情僵住。 她才说完暗示叶霆精神失常的话就被其点名，脸上火辣辣地疼。但很快控制住表情，“这一定是个误会，姐姐又不想死，怎么会伤拼命救她的苏医生呢？” 毕纪安瞬间脸黑如墨。 叶霆来了兴致，这个女人可比贤妻世界的素蓉有趣多了！ “庸医杀人。”她抽出针管，不看苏温冒血的脖子，盯着方佳凝，对着苏温的脖子又扎了一针，“毕府无良才，以后你要是病了，我来治。” 她分明趴在苏温身上，吃力地仰着头，可她的气势强硬，带着睥睨的傲气。 她没直接说自己想死还是不想死，眼里迸发的求生欲已经说明了一切。 方佳凝心里发慌，揪着毕纪安的衣袖，“少夫人怎么尽说糊话？她又不是医生。” 她不知道叶霆的医术，毕纪安却是清楚的。 当初，他杀了叶怀城冲进叶家，也就是现在的毕府时，原身还在实验室里研究医药，穿着一身白回头看他一眼，动了怒。 她醉心于研究医药，几乎不知外面的世事，所以，花了点时间才知道自己父亲已经死在了面前的男人面前，自己也成了他战利品。 在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依旧只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不理他。不过，方佳凝进府之后，她一次都没有展示过这方面的能耐，所以，方佳凝并不知道。 毕纪安推开方佳凝，走上前向她伸出手，“你能想开，我很高兴。” 叶霆瞥一眼，“没力气。” 方佳凝：“……”明明还有力气扎人！ 叶霆落寞地瞥向地面，正寻思着再说点什么，看到面前皮靴的主人蹲了下来。 她疑惑地抬眼，见毕纪安纡尊降贵地抱起她，“你乖乖的，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叶霆垂下眼眸，心里想的是：刚才苏温没被雷劈，是因为他刚才打出的剂量不足以致死，还是雷神不打算管她了？ 毕纪安垂眸瞧她一眼，这才是他最熟悉又痴迷的的叶霆，冷傲入骨，对他爱理不理。 先前那个动不动就歇斯底里和他大吵大闹的，啧…… 叶霆拒绝回主卧，挑了三楼一眼能看到后院的花和湖的房间，也能看到小小的灵堂，但她没有提那个孩子，只让毕纪安为她提供她恢复所需要的一切。 毕纪安没有拒绝，因为这个房间，旁边就是她的实验室，是这套房子里只属于她的地方。 原身的知识和技术对于叶霆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她先用聚灵阵聚灵修复身体，到不能再进一步了，才温习原身所掌握的东西。 这一切，只花了三天。 这三天，她没有看到苏温，毕纪安安排了一个小护士配合她，按她的治疗方案用药，仿佛这个家是由她作主了一般。 叶霆知道，这只是表象。 其实毕纪安无时无刻都在监视着她，就连这个护士，也会定时向毕纪安汇报她的一举一动。 “少夫人三天就好了，少帅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想不到苏医生的医术这么差！”护士气呼呼的，像是在为叶霆叫阵。 叶霆扫她一眼。 她见过真正维护自己的人的模样，就觉得护士的言行举止装模作样了。 “今天，是第七天了。”叶霆看向小灵堂，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护士紧跟着。 叶霆心里有些疑惑，毕纪安对原身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尚且不论，毕岑是他们的孩子，不论如何，也不该寒碜到这个地步。 小灵堂里只有一个下人守着，没有人吊唁，甚至灵堂本身就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正想着，方佳凝站到了她面前，扭着腰指着嘴角，“姐姐想去看孩子吧？” 叶霆盯着她瞧片刻，“有病，要治。” 方佳凝一愣，笑了，“姐姐一定很好奇，为什么少帅的儿子死了，一点也不心疼，还将他的灵堂放在角落里。是怕冲撞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叶霆拧着眉收回视线，“病得不轻。” 她推开方佳凝，冷傲前行。 护士不满地道：“方姨太怀着少帅的孩子，要是出了事，少帅会不高兴的。” “孩子？”叶霆笑了一声，“挺会做梦。” 她知道方佳凝会对原身母子下手，是因为方佳凝发现自己怀孕了。但刚才她用灵力探查她的身体，才发现那里面根本就没有孩子。 方佳凝气得双肩发抖，看到毕纪安朝这边走来，立马跑过去，扑向他怀里哭泣，“少帅，我知道姐姐失去孩子很伤心，可我的孩子，也是少帅的孩子……” 毕纪安唇珠微压，“叶霆，你还在胡闹！” 叶霆转着眼珠子用眼角瞥他一眼，冷漠地朝小灵堂走去。 身后传来方佳凝的撒娇声，她浑不在意。 原身的医术，再加上她能用灵力检查人身体的能力，好好继续原身的梦想不香吗？做什么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来和他们你来我往上？ 他们一个渣，一个婊，只要不再来招惹她，她可以祝福他们白头到老，相虐百年。 毕纪安撇下方佳凝，上前抓住她的胳膊肘，“向佳凝道歉！” 叶霆甩手给他一个巴掌，“我是要向她道歉，作为一个医生，不该告诉病人有病该治。” 毕纪安被打懵了。 叶霆以往再怎么冷傲，怎么生气伤心，本质上还是一只娇弱的金丝雀，不曾和他动手，这是第一回 。 猛然，他想到三天前叶霆也曾凶狠地对苏温出手，那个时候，他想到的是有趣，现在，他竟隐隐有点兴奋，双眸发沉，露出狠光。 他伸出手，突然觉得跨间发疼，连退了几步，放开了叶霆。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及胯的小人儿横在他们中间，看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刚准备问这是哪里闯进来的小孩，忽地注意到，这孩子身上穿着寿衣，不远处，还有一瘸一拐追来的下人。 第51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3 叶霆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转过孩子的身躯，打量他一番，不太确定地唤一声，“毕岑？” 小孩目光犹豫，点了点头。 叶霆揉揉他柔软的发，笑了，目光落在他身上，话是对毕纪安和方佳凝说的，“我不曾失去孩子，哪里来的伤心？你们夫妻俩好好合计合计，有病早治。” 她说完，带着毕岑扬长而去。 毕纪安英武又帅气，是许多人眼里心上人的模样，他抗倭、爱国、护民，是江南行省的少帅，也是大家眼里的英雄。 原身是有英雄情结的，会为此动心，为大义而放弃家仇，但叶霆自己是被崇恩帝国的臣民当成过英雄来对待的，看毕纪安就是一个妥妥的渣男，也就抗倭这一条可取了。 方佳凝被她那声“夫妻俩”说得晕乎乎的，正要高兴，看到毕纪安黑沉的脸色，心里发突，“少帅……” 毕纪安的目光一直盯着远去的母子，“你自己回去，别再多事。” 说完，他不顾方佳凝撒娇挽留，转身大步离开。 眼看着叶霆母子进了主楼，他想要跟进去，副将阮征叫住他，“少帅，司徒小姐的船马上就要靠岸了。” 毕纪安脚步顿住，交待阮征，“上个月司徒家送来的一箱玉，都送少夫人房里去。” 他朝门外走几步，回头抬眼看向三楼。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窗角，说明叶霆的房间正开着窗。 他唇角勾了勾，“再问问她，还想要什么。” 阮征神色一顿，多看了毕纪安一眼。 他跟着毕纪安多年，知道少帅这是对少夫人重新上心了。 叶霆不知楼外的小插曲，看到有人给自己搬来一箱玉，只问了一句，确定没有送错，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她要布聚灵阵修复身体，需要玉，要研究药方，需要大把大把的钱。 方佳凝瞧见搬了玉过来，紧跟着上楼，还以为是毕纪安拿来哄自己的，还没高兴起来呢，就看到全进了叶霆的房间，气得不轻，上前拦住门，道：“姐姐平日里不出门，也不爱打扮，这么多玉石，想必也没什么用处。” 阮征皱眉，但没阻止。如果毕纪安在这里，恐怕还会多拿几块哄她。 叶霆眼眸一眯，“放下。” 话音还未落下，毕岑像护家的小狗一般冲过来，抓住方佳凝的手腕一口咬住，顿时，鲜血顺着他的唇形往外滑。 他的余光盯着方佳凝的脖子，似乎本来想咬的是那里，身高不够，才将就着咬个手腕。 方佳凝吓得双手乱打，抓着的玉块摔落箱中，有几下结结实实在打在孩子的背上。 孩子头一转，咬着她的胳膊朝着她的肚子顶过去。 咔！嚓！ 一瞬间，楼上楼下都安静了。 方佳凝从三楼滚到了二楼，右手血糊糊的，以反折的姿态摊在她耳边，她左手护着肚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少帅！少帅救我！” 微一顿，又叫，“我的孩子！快叫医生！” 叶霆淡淡地扫一眼，见阮征对着方佳凝发愣，道：“手废了。” 她语气凉凉，“算她好运，叫医生吧。” 要是她出手，就不会这么轻了。 阮征连忙去办。一转身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怔了怔。想起还没问叶霆想要什么，但眼下也不上这件事，只能稍后再说。 毕竟，方姨太的肚子里还装着少帅的孩子呢。 叶霆拉着毕岑坐到一旁，捏开他的下巴，确定他的牙还好好的，嘴里没有伤口，才接过护士递来的帕子，把他嘴里污渍和面上画的尸妆擦干净。 “去给少爷放水洗澡。” 护士还怔在刚才那一幕，闻言愣愣地道：“我去？” “不然我去？” 护士：“……” 叶霆之前贴身丫鬟因为没拦住原身投湖而被毕纪安给毙了。 护士先前并不将叶霆放在眼里，但刚才，在方姨太对小少爷动手的时候，她从叶霆身上感觉到了让她害怕的气息。 关上门之后，她更直面了叶霆的怒气，总觉得自己脖子上凉飕飕的。 她匆忙走出去叫厨房准备热水。 等她一走，叶霆抚额坐到一边，“说吧，你怎么回事？” 毕岑无辜地眨眨眼。 叶霆：“毕岑是精神性失语，不是器质性损伤。” 毕岑还是不说话，覆着水气的眼睛瞅着她，有些像被主人遗弃的小可怜，揪着她的小手指，绕啊绕。 叶霆的脾气莫名被他绕没了，用崇恩帝国的语言又问了一遍，“我该叫你马林还是毕岑。” 毕岑眼睛亮了，跳入她怀里，一双小胳膊圈住她的脖子。 叶霆拉开他，很认真地用崇恩帝国语又问一遍，“你怎么来的？” 毕岑张了张嘴，还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抬起手腕递到她手边。 叶霆心头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握着他的手腕，一时语塞。 上一个小世界里，她有通过品尝血液了解伯爵过去的能力，但现在…… 毕岑的小手腕离她的唇又近了些，殷殷切切。 她半垂眸瞧着他，摇头。 略过几息，他摔了桌上的花瓶，划开手腕，又递到她唇边。 叶霆：“……” 她的舌尖碰触到他的血液，陌生又熟悉的口感填充口腔，无滋无味。 原身自小没有味觉，但她很快就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一点。 悲伤的人儿握着她的手，周围哭声恸天，唯独没有他自己的哭声。 他挠了挠自己的喉咙，放开她，朝院中走去。 烈日当空，太阳照在他的皮肤上，发出嗞嗞啦啦的声音。他化成一团没有形态的黑影，缠在她身后的裙摆上。 画面模糊，却足够说明前后。再后来的一切，叶霆品尝不到了。 她沉默着抬了抬眼，走向房间里通往实验室的门。 毕岑不安地跟紧，小手抓向她的裙摆，握了个空。 叶霆提着药箱转身，便撞到了围着她不安地打转小孩，忙一手按着他的肩，“你真是……” 她无奈又愧疚。 对伯爵，她起初是报复心，后来是玩闹心，所以，她从没想过离开崇恩帝国后还会有后续，更没想到，她会对他这么重要。 他的不安，甚至于失声，都是她带给他的。 她用崇恩帝国语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你是我的儿子，只要你不想离开我，就可以一直在我身边。” 毕岑眼睛亮了一亮，复又黯了下去，低垂着眉眼看着她为他温柔地清理伤口。另一条胳膊抱着她的腿，肉嘟嘟的脸枕在她腿侧，抬眼看她。 她和他记忆里的女王长得只有三分像，少了艳丽和锋利，多了东方女人柔美，个头也没有以前高，和他讨厌的毕纪安站在一起时，就像一只倚在树旁的小鸟……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也一眼认出了自己。 他在她心里，应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吧……可惜，他成了她的儿子…… 随即，他又高兴起来。没关系，只要能让她甩不掉他，一直当她儿子也不错，阿尔塔也不能取代他的地位。 他果然是活了几百年的，最智慧的伯爵了！ 他现在是个普通的五岁男孩子，手上的伤口不会自动痊愈。 叶霆仔细地给他处理好，才注意到他已经睡着。见护士进来，示意她放轻脚步，将毕岑抱起。 才一动，小孩就醒了，睁着大眼睛满是不安。 叶霆揉揉他的头，不及伯爵的一头银发柔软，“先洗还是先睡？” 毕岑茫然。 这样的问题，是以前的叶霆不会问他的。 不等他回答，她替他做了决定，“先睡吧。 ” 护士一言难尽地动了动唇。在棺材里睡了这么多天，不先洗洗去去晦气吗？ 她哪里知道，毕岑睡了几百年的棺材，睡几天棺材对于他来说，太不值一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伯爵：不瞒你说，棺材有点小，不好翻身…… 剧透一点点：毕岑不是原身亲生的～ 祝读者大佬们中秋节快乐～ 第52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4 毕纪安的车停在司徒府门外，他先下车，朝车门处伸出手。 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司徒初唇角微勾，没有伸手，正要拒绝，却见那只手收了回去。 她脸上的笑意收起来，推开另一侧车门下车绕过来，见毕纪安正皱着眉与一个副将打扮的男人说着什么。 她停下脚步，站得不远不近。 毕纪安看她一眼，问阮征：“少夫人怎么说？” 阮征一脸复杂，“少夫人说手断了，孩子没事，让请医生，之后就不管了。方姨太不肯让医生看伤，一直在唤您。” “叫我做什么？我是医生还是能止痛？！”毕纪安显然动了怒，“多事的东西！” 阮征瞧着他的神色，一时间不能确定不能确定他骂的是叶霆还是方佳凝。 毕纪安看向司徒初，收敛了怒意，“让司徒小姐见笑了。” 司徒初笑笑，“世间男子多爱美人，女子多爱英雄，可见毕帅是个真英雄。多谢毕帅送我回来，既然你还有事，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快点回去吧。” 毕纪安：“……” 司徒初：“嗯？” 他笑着微点头，坐上车，等车拐过弯，后视镜里看不到司徒府的大门了，他解开军装上的两颗扣子，用力扯动领子。 司徒家是大财阀，他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眼看今天能借着把司徒初接回来好好地和司徒南辰谈谈，结果全被破坏了。 司徒初风姿万种地走进客厅，抱住司徒南辰，“哥哥，我可想你了，你想我吗？” 司徒南辰撕开她，往她身后看。 她撇唇，“不用看了，我把他赶走了。” 司徒南辰收回视线，“怎么？连江南行省的少帅都看不上？” “人是不错，就是有妻有妾，后院鸡飞狗跳的，哥哥不疼我了。”司徒初皮笑肉不笑地扭身上楼，黑色的公主裙在蕾丝边贴着扶栏滑上去，“难不成还想让我一个从国外留学回来新潮女性给人做妾？司徒家丢得起这个人吗？” “是不太好。”她得意的下巴还未扬起，听到身后的人又道，“汤川麻菜在倭国与你见过，想要娶你，是正妻，还能带你回到你心心念念的国外去。正好，省得我费心，毕竟，在你的心里，家乡的月亮，不如倭国的圆。” 司徒初脸色大变，急急回转身，扯着嘴角勉强笑道：“我只是不想给人做妾，没说他不好。” 她看司徒南辰油盐不进地摘下金丝眼镜慢悠悠地擦，顿时觉得牙疼，“再说了，你没见着他极力讨好我的样子。” 司徒南辰似笑非笑。 想到那只收回的手，司徒初抓紧扶手极力挽尊，“我以为，他其实是在对我欲擒故纵，想要从咱们这里得到好处。其实，军阀都是缺钱的，应该让他来求着我们。” 她猜对了一点，毕纪安确实缺钱，也有意哄着她，不过，前提是他还有这个闲心。 这会儿，毕纪安压着怒火走上三楼，在叶霆屋门口停住，问守在门口的下人，“少夫人一直在屋里？” 下人低头小声地回答：“是。小少爷也在。” 毕纪安：“呵。” 他推门进去，只看到护士傻坐在沙发里看书，见他过来，惊得书都掉了。 “少夫人呢？”他往里面走一圈，没看到叶霆，也没看到毕岑。 护士这才想起她坐在这里不是偷懒，是被叶霆命令的，“少夫人嫌外面太吵，带着小少爷进实验室睡觉去了，命我在这里等少帅。” 说着话，她觉得脸上臊得慌。 叶霆说完，她就答应下来，比接到军令还紧张认真，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她下令的是叶霆而不是毕纪安。 毕纪安：“呵。” 他扯了扯衣领，将外套丢到沙发上，转身出去了。 屋门关上，护士大松一口气，大着胆子拾起外套，闻了闻，心满意足地按到心口，感受着飞速加快的心跳声。 “你想做他的姨太太？”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掉了她手里的外套，她匆忙回身，脚下被外套绊住，狼狈地摔倒，旁边，就是一个放着花瓶的花几。 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摔得狼狈，再被花几或是花瓶砸中，然后引来人围观，再因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被赶出去，轻则远派，重则直接被毕纪安给毙了。 她紧闭起眼，打算趁机装晕。可半晌没有痛感传来，倒是入鼻清香，心安神灵。 “睁眼。” 听到熟悉的清冷声音，她弹也似地跳起，却因为脚下还绊着外套，再次摔倒。 “我只扶你一次。”叶霆站直身子，一侧唇角微勾，“如果真想，我成全你。” “你为什么帮我？”护士抬双手撑着地，狼狈地抬起头。 “我高兴。”叶霆两侧唇角都扬了起来。 毛豆在虚鼎里和弥五嘀咕，“嘤……每次主人说这话时，都是在打坏主意了。” 弥五：“……主人有比虐渣更重要的事情做，不想理他。所以帮她就是帮咱们自己省事。” 叶霆没听到它们的对话，又进了实验室，听到了也只会感叹自己的两个宠都真是她的宠。 她走进实验室，毕岑已经听到动静醒来，满是不安的眼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安定下来。 她心头发软，揉着毕岑的头，“几百岁的人了，怎么还是长不大呢？” 比江云栖还黏她。 不经想起江云栖离开她的时候，还没有现在毕岑年纪大，懂事得让她心疼。 毕岑微微张嘴，想说自己早就长大了，但他说不出话，干着急地皱眉嘟嘴，围着她转圈圈。 “不服？”叶霆笑了，“长大的标志，不是你活了多久，而是能独自承担多少。你连我的死都承担不住，算什么长大？” 毕岑蔫了，耷拉着耳朵，湿漉漉的眼似要哭出来。 他觉得，他永远都没办法长大了。 而且，现在的他，没有吸血鬼的能力，听不懂东方的语言，还不如一个土生土长的几岁孩童。 他难过地抠了抠膝上的布料，眼看着她的脚步在远离自己，忙跟上去，围着她的脚忽前忽后地转着，忽地被她撞停，摔在地上。 模糊的眼前多了点东西，他疑惑地抬眼。 美丽的东方母亲笑容温柔和煦，唇如蜜桃，“先好好认字，听话。在我离开这里之前，合格了。我就带你一起。” 眼里的水气凝成珠滚下来，落在两人之间的铁盒子上。 毕岑忙就着它写出崇恩语：永远？ 他紧盯着叶霆的神色，不安地揪着她的小指。 半晌，叶霆点头，“你能跟上就行。” 毕岑笑了，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满足。 -------------------- 作者有话要说： 伯爵：好像有哪里不对？ 隔壁那本《从离婚开始恋爱》更新啦～ 第53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5 毕纪安走到方佳凝门外，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嘤嘤哭声，皱起眉。 以前，叶霆会和他闹，他觉得烦，到方佳凝这里来寻个清静，现在，叶霆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再到她这里，他就觉得很吵了，更何况是他心情正不好的时候？ 下人推开门，里面的人转身看向他。 苏温目光微停，就回过身处理方佳凝的伤口，可方佳凝挥手打翻了桌上器械，“疼死了！少帅，为什么？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让少帅多个孩子，小少爷多个兄弟，不好吗？我的手，好疼……” 毕纪安终于压住自己将如火山爆发般的脾气，迈步走进去，“孩子没了？” 方佳凝一噎，抽泣道：“差一点……” “那就是没事了。”毕纪安冷冷地出声，对苏温道，“还能这么吵，说明伤也不算严重，搬到一楼去，免得再不小心摔出事。” “少帅……少帅！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说过要对我好的！我手都断了，怎么是没事呢？”方佳凝如同被掐住了嗓子，半晌没发出声，待她嘶吼出来，屋里早已没了毕纪安的身影。 一个小时后，苏温提着药箱走进毕纪安的书房，“方姨太的手不能好了。” 毕纪安翻着手里的文件，掀了掀眼皮，“要切？” 苏温：“……那倒不必。” “那就行了。”毕纪安复又垂眸看文件。 苏温：“……”就这态度？ 纵是知道给人做姨太太不会过得太好，他也没想到方佳凝会被忽视成这样。 见他迟迟未走，毕纪安又问，“还有事？” 苏温道：“方姨太是少帅费心得来的女子，当珍惜。” 毕纪安：“你确定要在今天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苏温默了默，“不论如何，她肚子里怀着少帅的骨肉，少帅好歹看看她，对她好些？” “我对她不好？”毕纪安被强压了半天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出来，面冷如冰，“我问你，她肚子里怀的，是个什么东西？真的是我的儿子？” 苏温眉心跳了一下，“少帅在胡说什么？” “苏温，我相信你的医术，但你，太让我失望了！”毕纪安站起来，双手撑着书桌，上身前倾，散发出来的气场，逼得毕纪安一语难发，“你说叶霆没几日了，断了你的药，她就好了。你说毕岑死了，他活了。你说方姨太有喜，结果从楼梯上摔下去，孩子没事。” “这……”苏温结巴了一下，“这是万幸。” “所以，你是在帮助方姨太妨碍我和司徒家的联姻吗？”毕纪安目光凛冽，“你知道今天的事，对我影响有多大吗？要是拿不到司徒家的那笔款，我先毙了你！反正，你的医术，不是最好的。” 苏温说不出反驳的话，也知道毕纪安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念。 毕纪安到底还是去看了方佳凝。 后者抱着被子呜咽着，看到他时眼睛发亮，而后又置气般地偏过脸去。 “知错吗？”毕纪安冷冷问她，抓住她扭曲的断手，见她痛苦地告饶，遗憾地道，“知错了吗？” 他警告过她，不要再闹事，可她分明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女人，都是得寸进尺的东西。” * 叶霆麻木地吃着午餐，听着护士和她说着外面发生的趣事下饭，得知毕纪安那样对待方佳凝，眉头都没抬一下。 “受了这么重的撞击，如果真怀了孩子，不可能没事。” 护士脱口而出，“就不可能是孩子命硬？” 叶霆斜她一眼，“你是护士？” 毕岑凉凉地扫她一眼。 护士不知怎么的，觉得脖子上发凉。 叶霆盛一碗猪血酸菜汤，推到毕岑面前，点了点桌。 毕岑立时收了冷意，乖巧地抱碗喝汤。 护士双手紧紧交握，语气怀疑，“你真的能帮我……吗？” 叶霆打量她一眼，“想好了？这是一个会彻底改变你的命运的决定。” “想好了。”护士坚定下来，“以前，我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如果有机会不抓住，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她心疼地道：“少帅为了百姓出生入死，应该有个知心人陪着他。” 叶霆没反驳，哂道：“她没有小产，所以毕纪安对她起了疑。她想等几个月后生下孩子再翻身，所以，这几个月会很安分，这是你的机会。我会给你指一条路，把你送上他的床，至于后面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护士听得心里发臊，看毕岑一眼，没想到叶霆会在一个六岁的孩子面前肆无忌惮地说着这么直白的话，更没想到，六岁的孩子比她还淡定。 但她更困惑的是叶霆对此事的态度。难道她以前听说少夫人爱惨了少帅的消息是假的？ 毕纪安来时，看到三个人安静又和谐的气氛，心情放松下来，“去添一副碗筷，我在这里用午饭。” 叶霆把他当成空气人，没有拒绝也没有赞成，不过几息的时间，毕纪安就自己找话了，“你又变回以前只待在自己实验室的样子了，多出去走走。” 叶霆不理他，他反倒自己瞧着来了兴致，一口酱黄瓜送到嘴里，立刻一脸菜色地吐出来，“你怎么吃得这么咸？” “少帅忘了，我吃什么都是一样的滋味。”叶霆嘲讽地勾勾唇。 她没有味觉，毕岑有。一顿饭吃到尾巴上还没动的，能好吃吗？ 毕纪安没了食欲，把筷子丢桌上，“厨子惫懒，换了。你是少夫人，想要什么就叫阮征去办。” 叶霆回答，“我要一个能让我满意的厨子。” 这不是什么很高的要求，毕纪安没什么犹豫地答应了。 护士一直站在一旁，看着毕纪安从进来到离开都不曾给过自己一个眼神，恍惚了一下。 叶霆提醒她，想到上个世界里恋爱脑的三母女，动了恻隐之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不会是他最后一个。” 护士摇头，“我想试试。” 三天之后，护士摇身一变，成了毕纪安的第五姨太。 二姨太和四姨太，早就没了，三姨太养伤养胎，少夫人待在实验室不出来，倒是让五姨太风头无两。 就在这个时候，叶霆走出了实验室。 大家都以为她会闹起来，却没想到，少夫人和气地邀请五姨太一起挑选新厨子。 毕纪安自纳了五姨太后，满以为叶霆会和以往一样闹一场，也如前两次一样躲进了军营，得到消息，诧异了一下，笑了起来，“备车，回府。” 第54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6 这是五姨太在进府后第一次见到叶霆，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见叶霆带着毕岑坐到沙发上，忙转到她另一边坐下，小声地问：“少夫人，我不明白。” 叶霆快速地拆解了九连环，又重新组装上，递给毕岑，才坐直身子，“我以为你会和她们一样，叫我姐姐。” 五姨太尴尬地笑。 她以前不把叶霆放在眼里，从她顺利地成为五姨太之后，发现每一件事，少帅的每一个反应，都被少夫人算得死死的，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叶霆的可怕。哪里还敢和她以姐妹相称？ 这个时候，管家已经带着几个应聘厨子的人走进来，叶霆瞧了一眼，“大厨房的厨子让五姨太挑，我只挑我和毕岑专用的人。第一，要是女人，第二，做的菜要合我的口味。” “这……”管家犹豫。 少夫人连味觉都没有，怎么知道合不合口味？ 叮叮当当的解锁声停住，管家感觉到四道冷冷的视线盯着自己，头皮发麻，脖子发凉，“是……五姨太先挑几个大厨房用的？” 五姨太学着叶霆的姿势坐正，“都做一道拿手菜呈上来瞧瞧吧。能让少夫人满意就行。” 管家：“……”什么时候少帅府妻妾这么和睦了，他怎么不知道？ 他心下诧异，面上毫无表情地应声带人退下。 五姨太还是决定问出心里的疑惑，“少夫人这么厉害，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只要你想，一定能抓住少帅的心。” 儿子差点死去，她自己也差点死去。 毕岑鼓着腮瞪向五姨太。 他还不是特别能听懂的东方的话，只是对叶霆的反应很敏感。 他感觉到五姨太吸引了她的情绪，哪怕只是嘲讽，也让他觉得不满。 叶霆揉住他的头，对五姨太道：“我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去抓他的心？” 五姨太不懂，叶霆也没有再要和她解释的意思，低头与毕岑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后者甜而乖地笑了。 毕纪安走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叶霆对五姨太算不上热情，但与前几个姨太太相比，已经和谐了许多。 五姨太痴迷地盯着毕纪安，起身相迎，却见毕纪安的目光都落在叶霆身上。 他走到过来，顺理成章地坐在她刚才坐的位置上，“你心情不错。” 叶霆低头对毕岑又说了几句，才抬头，“少帅不忙着抗倭，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毕纪安一怔，心中不快，莫名觉得自己被当成了抗倭的工具人。 “夫人不希望我回来？” “你回不回来，是你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如果是来找五姨太的，不必在我面前费时间，如果是找方姨太的，前方左转不送，别耽误我们选厨子。” 毕纪安：“……”怎么感觉他是叶霆的属下，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就不能是回来看你的？” 叶霆看住他，似笑非笑，好似在说：你一定是在逗我。 毕纪安无奈叹气，“不论发生什么，你一直都是我爱的人，我唯一的妻子。” 五姨娘小脸惨白惨白的，和要哭出来似的。 她觉得自己明白了叶霆的话，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像她和方姨太一样，用尽心思算计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因为不论旁的人怎么争抢，她都稳坐正宫之位。 叶霆倾身朝他靠过去。 生得冷傲的女人又有绝色容颜，散发出来的禁欲感撩人而不自知。 男人的呼吸顿住，扑面而来女人身上消毒水和药物混杂的气息，不难闻，反而叫人觉得安心舒适。 离得近了，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蜜桃色的唇，像是熟透了的蜜桃尖儿，等着他采摘。 喉结颤了颤，毕纪安正欲迎上，却发现正要揽住她腰的手被什么冰凉东西缠住，面前的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指尖从他的衣领里勾出一根板栗色的卷发。 他突然心虚，“叶霆……” 叶霆笑了，意味深长地将卷发递给五姨太，“还以为你能比方姨太多得宠几日，没想到啊。少帅什么时候把新欢带回来？” 最后一句，是对毕纪安说的。 她拉着毕岑往旁边挪了个位置，招呼五姨娘坐过来。 这样，毕纪安伸出的手就好似正揽住了五姨娘的腰，反倒让叶霆母子瞧着像是边缘人物。 管家带着厨子们进来，瞧见这一幕，愣了一下，不知是问谁，“现在让他们呈菜吗？” “呈吧。”叶霆道，“女厨子到我这边来。小五，大厨房的人选就由你来选。” 毕纪安的脸色又多了一层黑，死死地盯着叶霆，不一会儿，又乌云散去。 他喜欢的，一直都是这样的叶霆，对他不理不睬，又因为她的民族大义和善良柔弱拿他无可耐何。 她就像是被他圈在府里的金丝雀，独一无二，连脾气也是旁人无法复制的。 他半靠着沙发背，难得地慵懒放松，视线越过五姨太，看向明明没有味觉还认真品尝着每一道菜的女人。 时间仿佛倒回了七年前，他在南城中学校庆上第一次见到她，吃饭时，食物难以下咽，她却吃得优雅安静，仿佛在品尝世间美味。 那个时候，他就决定以后要每天看到她吃饭。为此，他夺了她，并为她留在南城。 细品这几年遇到的别的女人，依旧没有人能替代她，板栗色头发的女人也不行。 叶霆每道菜只自己吃一口，便递给毕岑，他会再尝一口，毕岑摇头，她也会摇头。 五姨娘起先还想着那根头发，难以认真品尝，见毕纪安对叶霆痴迷的模样，慢慢的，也静下心来人，学着叶霆的举止。 “下一个。”叶霆抬眼，看到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下一批。” 管家苦着脸，“刚才已经是最后一个女厨子了。这年头，女厨子少。” 其实，不论是什么年头，女厨子都不多。 叶霆有些遗憾，但也不急，“那就再出通知，再找。我相信，一定能找到的。” 毕岑抿起唇。 与她相处了百余年，他曾因阿尔塔寿命无法再延长而高兴，现在，他认清了自己在叶霆心里的地位永远比不上阿尔塔，再不高兴，也只有压下来。 见她要离开，五姨娘忙叫住她，“我一直都只知道怎么做护士，不知道怎么选厨子，少夫人帮帮我吧。” 叶霆这才注意到毕纪安还在这，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顿时觉得有趣。 “我能帮你一次，不可能次次帮你。” “就帮我这一次吧。”五姨卑微地道，“少夫人看菜色，小少爷来尝。或许，这些人里有你们想要的厨子呢？” 叶霆浅笑摇头。 她要的厨子，是阿尔塔转世。 她在上一个小世界里用魔力在两个人的灵魂间建立起了羁绊，她知道她活着，是个姑娘，所以，不必在男厨子间找。 “我还是……”毕纪安将一盘面条放在她面前，她后面的话自然而然地咽了下去。 瞧着很简单的一碗阳春面，是阿尔塔最后那几年最爱做的，细滑如丝，汤清见底，却是吊了许久的鲜肉汤，里面飘着的几根青菜，撒着小片葱花，浮浮沉沉的，恰到好处，似有春的意境。 只闻着，她就觉得自己似乎品尝到了久违的滋味，眼角微微发红，她笑着夹起几根面，沾了汤送进嘴里。 笑了。 毕纪安也笑了：瞧她对他不理不睬，其实，她还是在意他的，懂事又乖巧，会为了他而留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叶霆：？？？ 毕岑：比当初的我想得还多…… 第55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7 叶霆又吃了一口，抬眼，“这是谁做的？” 毕纪安只是想让叶霆留下来继续吃东西，没想到自己随意端来的一碗东西真就合了她的意，但一个小白脸走到她面前，明晃晃地显露出打她主意的意思，就让他心情不大美妙了。 “是小的，小的伍善。” 叶霆脸上的笑意收敛，“不是你。” 伍善一愣，“真的是小的做的。这是小的家传手艺……” 毕纪安疑惑一瞬，心情又变得美妙：叶霆许是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即便喜欢这个人的手艺，也不打算留他做私厨。 五姨娘笑道：“少夫人若是喜欢他的手艺，咱们可以把他留在大厨房。” 叶霆忽然伸长手臂，从毕纪安身上抽出佩枪，指着他，“说实话。” 伍善两股一抖，重重地跪下，“真的是小的做的……啊……” 他话音未落，枪声响起，他尖叫着捂着涌血的档部。 厨子们吓得尖叫着地往角落里躲。不过好歹是少帅府，只乱了一瞬就被稳住了场面。 五姨娘惊站起来，被她说动手就动手的利落给吓懵了。 毕纪安也呆了。 他头一次知道，叶霆还有这么英姿的一面。若不是他的手被绑在沙发上，这会儿已经为她鼓掌了。 叶霆站起身，“这个面，不是男人能做得出来的，你日后或许能做出来，但不是现在。再不说实话，留下的就是你的狗命。” 很快，叶霆从伍善的嘴里问出了答案，提着□□朝门外走去。 毕岑和五姨太紧步跟上，毕纪安被绑着手的模样大喇喇地呈现出来。 毕纪安气笑了。绑着自己双手的是小孩子玩的九连环，他竟然傻子一样地被绑了半天，还在下人面前丢脸面。 好在他威严仍在，下人纷纷自动垂下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五姨娘把他忘到了脑后，紧跟叶霆，“少夫人，你是怎么吃出来那不是男人能做出来的食物呢？” 叶霆绷着脸，“口感、香味。面条里有女儿香。” 五姨娘一怔，没反应过来什么是女儿香，叶霆已经走远了。 毕岑小跑着跟上，眼里也露出急色。 直到他们到了湖边，瞧见湖水里泡着的黑影，他才松一口气，随即又担心起来。 要是这个人出了事，叶霆怕是又要放雷了。 没人受得住她的雷霆一怒。 好在，伍善只是封了她的嘴，没有将她的头都泡在水里。 时下中秋，天还热着，水早就有了凉意，十四五岁的姑娘被人拉出来时，迷瞪瞪地掀了掀眼皮，彻底昏死过去。 毕岑拉一下叶霆腰间的衣料。 叶霆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条血色顺着她水迹流入水池。 她绷着唇角一语未发，抱着姑娘跑回房间，亲自给她沐浴更衣，给她检查了身体，确定没有受伤，给她挂好吊瓶后才又到了一楼客厅。 她所做的一切早就传开了，少帅府上下无不吃惊于她的脾气和对小厨子的特别，也都被她镇住。 厨子们已经散了，毕纪安也不知去了哪里，伍善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一旁有管家盯着。 管家的后背被汗水浸湿，想到毕纪安临走时对了不满的眼神，他暗恨自己太过不把少夫人放在眼里，没对事情上心，导致发生这样的事。 叶霆走到他身边，几根针扎到伍善身上，见管家殷情地搬来凳子，就势坐下，“暂时给你止了痛，说，怎么回事？” 伍善颤微微地动了动唇，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被管家的声音盖住。 “少帅已经命人去查了。” 叶霆依旧盯着伍善，“要是不会开口，这舌头就别要了。” 被叶霆忽视的管家觉得自己舌头都不听使唤了。他发现，少夫人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让少帅来为她处理这件事，既觉得新奇，又觉得她在瞎闹。坐等叶霆什么也问不出来，再向少帅求助吧。 不过，伍善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早被叶霆那一枪吓得什么胆都没了，不等叶霆细问，就什么都招了。 他是御厨世家是真，但传到他这里，他不学无术，实在没心思学做菜，等他父亲一死，就把家底败得差不多了。 伍母觉得这样下去他会娶不起媳妇的，就给他买了个童养媳，也就是被叶霆救起来的秀兰。 没想到秀兰天生就是个做厨子的料，只要看一眼菜谱，就能把食物做出来，和书上记录的一样好吃。 伍母觉得捡到了个宝贝疙瘩，没日没夜地让她学做菜，以此谋生，但又不能真的让她把名声打出去，每一次都是让伍善去当厨子，让秀兰藏起来，悄悄地把食物做好。 总而言之，名和利，都让伍善占了，苦和累，都让秀兰得了。 纵是管家听了，都叹一声，“好不要脸。” 叶霆的唇角微微勾着，似乎在笑，让人毛骨悚然。 “每一次都是像今天这样？” 浓烈的杀气散发出来，管家一怔，四下去看，以为是少帅回来了，结果发现是从叶霆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走过去，提起伍善的衣领往外拖，一路留下混杂着血渍的浓黄液体。 伍善抓住门边，“不！不是的！平时都没这么麻烦，悄悄带她进去就行了，少帅府太严，怕她被发现，才会把她藏到水里。饶命！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少帅少夫人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发怒，只知道自己和死亡很接近。 叶霆垂眸盯着他，“是再也不能了。记着。以后秀兰就是我的人，和你再也没有关系。” 她不是询问他的意见，而是通知他。见他答应得爽利，她放开他。 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躲过了一劫的时候，她又道：“将他丢到湖里去，泡足三个小时，再丢出府。再有骗到少帅府头上者，以此为戒。” “是。”管家下意识接受命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劲。 这种气场，比少帅还强。 再一回味，他发现，她没有通过少帅就把事情处理完了，还让少帅府背了锅…… 不过，自此之后，再有人想要行骗到少帅府头上，就该掂量掂量了。 叶霆转脸朝他一笑，“转告少帅，这么大的好处，他也不能白得。” 管家：“……” 第56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8 毕纪安回府听到管家的传话，笑了一笑，春风得意。 司徒家的千金对他欲擒故纵，那些手段在他眼里算不得高明，不过，他愿意配合着，哄着，刚才出去见了一面，成功得了司徒南辰愿意出资的准话，脚步都是格外轻快的。 他停在叶霆屋外，将卷起的衣袖拉下，抚平上面的褶皱，将袖口的扣子扣好，门也开了。 开门的是五姨太，他略微一愣，把扬起的笑意收了回去，向里迈步，但五姨太一动不动，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他不满地冷眼，示意她识趣地让开。 五姨太下意识往旁边稍稍移开，又站了回来，“少夫人正在给秀兰做检查。” “那又如何？”毕纪安已经不高兴了。 五姨太惊住。 是她说得不够明白吗？不能让他进去的检查，必然是秀兰被脱光了。他若是进去会坏人名声。少夫人为此把小少爷都赶到花园去了。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乎坏不坏人名声，大不了把人纳进来做姨太太便是。 想到自己成为姨太太的经历，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几乎没有，“少帅，你喜欢我吗？” 毕少帅更加不悦了。 他来看自己妻子，这个姨太太怎么比方佳凝还不识趣？ 竟然这个时候问他这种问题。 五姨太并没有真的等他的答案，紧接着，又问，“方姨太真的是你抢回来的吗？” 毕少帅的脸色难看如锅底了，目光如有实质，掐得她喉咙发紧，呼吸不过来了。 此时听到管家的声音，好似天籁。 “少帅，方姨太说肚子疼。” “她肚子疼叫我做什么？叫苏温！”他暴怒的脸有一瞬扭曲，而后缓和下来，“苏温若是治不好她，就请少夫人。” 管家和五姨太都知道叶霆会医，听到毕纪安话里对叶霆的认可和赞赏，还是有几分诧异。 叶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要治好她，很简单，拿掉她肚子里的东西就是。” 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 五姨太和管家相视各自眼观鼻鼻观心，降低存在感。 毕纪安又喜又怒，“叶霆，那到底是我的孩子，是条人命，你是一个好医生，不会真的这么狠心的，对不对？” 叶霆笑了一声，“小五，关门。” 五姨娘抱歉地朝毕纪安扯扯嘴角，听话地关上房门。 少夫人对一个陌生女人都会施手救治，却不救治方姨太，看来真的是方姨太做了什么惹怒了少夫人。 听到门外的人都离去的脚步声，她没忍住问出来，“方姨太真的是被少帅抢回来的吗？” 叶霆已经给秀兰穿好衣，温柔又细致地盖好被子，闻言回头看她一眼，走到面架前，将手放入水中。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她翻转着手指，提出来。水珠顺着她的冷白的手指滑落，视觉上的美感直冲人心。 “那少帅岂不是很冤？” 叶霆目光一顿，不奇怪她会有这样的想法。扯了棉巾慢悠悠地擦着每一根手指，“他只是，不拒绝，不解释，不放手，也不爱。” 五姨太呼吸滞住，盯着叶霆，“那少夫人呢？少帅为少夫人做了这么多，必然是爱的。” 叶霆笑了，“是做得挺多的。杀了我爹，杀了我的仆人，占了我家的宅子、领地，让我从被捧着的千金小姐成了被关起来的金丝雀。纵着他的姨太太杀我儿，杀我。” “如果你觉得这是爱，那就是吧。” 五姨太捂着脸连连摇头，“他一定不想真的伤害你的，只是他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不在意。所以说不是他干的，而是他纵的。”叶霆依旧笑着，坐入窗边的藤椅，看向后花园。 毕岑坐在花园里，面无表情地瞪着会说话的黑盒子，似有所感般抬头，迎上叶霆的视线，笑着露出缺失的两颗门牙。 见叶霆朝自己招手，他跳下石墩，飞也似地跑进主楼。 “可是，方姨太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要为你和小少爷以后打算……”打算…… 叶霆眯眼扫向五姨太，眸间的凛冽扬动着秋意，似刀，“这样的爱给你，你要不要？” 五姨太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直到一个月之后…… * 叶霆坐在她房间里的沙发上看着最新一期的《柳如刀》，是国外发行的世界著名的医学杂志。她的注意力似乎都在杂志上，一手托着下巴的姿态像是“思考者”，但比“思考者”要美妙得多。 “你也知道‘思考者’？”叶霆慢悠悠地将视线移到她的方向。 她尬笑，“我虽未留过学，可我的父母倾尽所有送我上了南城中学，我曾以在报纸上看到过……” 说到父母，她声音低下去，红着眼呜呜地哭起来，“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父母得知她在南城嫁人了，还是给人做姨太太，气不过，冲过来找她，冲撞了毕纪安，被后者毫不犹豫地拿枪爆头。 她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父母额上出现一个血窟窿，两个面容慈善的老人转着眼睛看着她的方向，瞪大眼，不甘地倒下。 叶霆合上书，起身递给她一块帕子，“想开些。” “这要我怎么想得开？我爹娘……” 叶霆冷漠地打断了她的话，“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要为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打算。” 五姨太如坠冰窖。 她完全体会不到孩子到来的喜悦，“你怎么能这么说？” 叶霆笑着把杂志摔到她身上，“一个月前，你不是也这么劝我的吗？怎么，你说出来是善良，我说出来是过分？” 秀兰敲门叫叶霆吃饭。她已经养好身子，留在叶霆身边照顾她，尤其是她的饮食。 叶霆看向门边，立刻收了尖锐和嘲讽，“秀兰，如果有人杀了你的父亲，强娶你，你会怎么做？” 秀兰怔愣住，“我父亲是被倭寇杀的，伍家是买了我，还没有强娶。” 叶霆被她的呆样逗笑了，“罢了。” 她迈出房门，房间里压迫感顿时消失了。 秀兰紧跟在她身后，“如果……我是说如果，那我肯定不会原谅他。或许我会与他同归于尽。” “哦？那，如果他很能杀倭寇呢？”五姨娘把杂志抓着皱巴巴的，听到叶霆这样问。 秀兰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那……如果我和他同归于尽了，岂不是有更多的人家会像我一样，被倭寇害得家破人亡？” 叶霆“唔”了一声，“理论上，是这样的了。” “那我不要！”秀兰坚定地道，“我知道被倭寇害得家破人亡的感觉，不希望我们的同胞和我有一样的苦痛。” 叶霆颔首。 这也是她来了以后没直接折磨他的原因，但他现在似乎不太务正业…… 第57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9 少帅府门口传来急而重地刹车声。 叶霆正在调配药物的手微微一抖，差一点，就让药物碰到了试管壁。 她的实验做得很精细，一厘一毫的偏差都能让半个月的心血付诸东流。她皱紧眉，稳稳将接种针伸入了试管底部。加热试管口杀菌封口。 刚做完这些，就听到有人敲门。 她慢悠悠地摘下手套，洗手消毒，不一会儿，就听到秀兰靠近的脚步声。 后者在离她还有三米远的地方停住，语气急促，“少夫人，倭寇派人暗杀，少帅中枪了。” 叶霆略感诧异，“苏温呢？” “苏医生说位置很危险，没有取出来的把握……少帅让管家来请你。” 秀兰在叶霆身边待的时间不算长，但她在看到叶霆的第一眼就觉得亲近，得知叶霆还解救了她，更是什么都为叶霆着想，“苏医生没把握，就把你往难事儿上推，平时也没见他对你多好……” “应该高兴。”叶霆平静地收拾了药箱，“我的医术举世无双。” 秀兰心里的那点不忿顿时没了，“那我能为夫人做什么？” “为我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叶霆穿着白大褂，提着药箱，带着自动跟上的毕岑，经过秀兰身边时微笑着回答。 天命书中记录到叶霆死亡就结束了，现在的剧情，新奇又陌生。 叶霆全身的血液都兴奋起来。 * 方姨太和五姨太都得到消息等在门口，看到叶霆过来，都不约而同地挡在她面前。 方姨太的手已经被撸直，但还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肚子明显隆起，明明不到四个月，看起来像有六个月一般。 见叶霆盯着她的肚子看，她得意起来，语气尖锐地道：“你别想进去害少帅。就算他死了，也不会轮到你的哑巴儿子！我肚子里怀着两个呢！” 叶霆的目光从她肚子上扫过，“听到过胎心音吗？” “那是什么？” 瞧见叶霆和毕岑不将她放在眼里，她直觉不好，想要再问，叶霆却已经不想再理她，转眼看向五姨太，“你呢？也觉得我会害死他？” 五姨太摇头，苍白的面容上写着挣扎，“少帅伤势严重，苏医生只有一成的把握取出子弹不伤到要害。阮副将不许他动手，一定要将你请来。若是失败，一个医生一辈子的前程都毁了。” 她是在为叶霆着想。 叶霆勾勾唇角，拍拍她的肩，“我先看看。” 五姨太还想说什么，房门突然打开，司徒初看到叶霆，愣了。 第一反应，是少帅府竟然有这样的女人，将她的长相气质都比了下去。 叶霆朝她看过去，眉头微动，感受到那股让她熟悉又不喜的气息…… 另一个人从楼下走来，目光直直看向司徒初，“纪安的情况怎么样了？”、 嘴里说着关心的话，语气里没有多少关心的意味，像是在例行公事的询问。 司徒初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哥哥，你来得正好，阮副将说什么也不肯让苏医生取子弹。还有这些女人！” 她不客气地指着叶霆，随后又将手指滑向五姨太和方姨太的方向，最后又落到叶霆鼻前，“这些女人只知道在门外碍事！” 冷光闪动，司徒初下意识闪避，还是慢了一步。看着手腕上被划开的一道占据了半个手腕的口子，脸色大变。 叶霆冷声道：“碍事、挡着不让医生入内的人，是你。” 司徒南辰早就注意到叶霆，实在是……这个女人太过漂亮、冷傲，站在这里，盖住了司徒初的光芒。 此时，自然顺着叶霆的话接过话头，“你是医生？” “没错。”叶霆朝他勾起唇角，“左手臂上的子弹虽然已经取出，但消毒做得不够彻底，细菌已经在滋生，强撑到今晚，你会发热。只有我能救你。” 毕岑递出一张名片给司徒南辰。后者神色复杂地收下，“叶霆？” 他觉得有些耳熟之余，更是心惊。 他来之前已经处理过身上的伤口，再三确定看不出异样，却被叶霆一眼看出。 司徒初大惊失色，“叶霆？！” 叶霆扯动嘴角，幽深的目光扫到她面上，“你认得我？” “不，不认得。”司徒初眼中飞快闪过各种复杂神色，“来人！快把她这个联合倭寇的汉奸给抓起来！” 司徒南辰想要拦住她，晚了一步。 阮征不客气地在她身后道：“司徒小姐，请让开。这是我们的少夫人和小少爷。如果你对南城多了解一点，就会知道，整个南城，能救少帅的人，只有少夫人了。” 他这话可谓说得诛心。 原身被毕纪安关在少帅府里将近八年，整个南城能记得当年南城中学校庆上的她的人少得可怜，再加上毕纪安有意毁去所有原身对外的痕迹，连苏温、方姨太都不了解叶霆的医术，更何况是才回国不久的司徒初？ 他的针对表现得太明显，司徒初脸上火辣辣的，“哥哥，你看毕家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联姻的事，资助毕纪安的事，就这么算了吧！我……” 司徒南辰的巴掌打断了她的话。 叶霆眯起眼扫向她，“我救国人，不救汉奸。毕岑，收回名片。” 五姨娘扶着墙，气笑了，“国难当前，有的人放下杀父之仇为共迎国难，有的人，借机谋利，富一己之囊，有的人，还在这种时候娇蛮任性。看来，他们很可疑，都不想让少帅好。” 司徒南辰将名片放入衬衣的口袋，“舍妹年幼无知，请叶医生见谅。” 司徒初死死瞪着叶霆，后者经过她身边时，突然转眼盯向她，“司徒小姐，眼珠子要掉了。” 身后的门关上，毕岑轻轻地拉了拉她的白大褂。 她垂眸与他对视一眼，道：“你也觉得她有些眼熟。对不对？” 她说的眼熟，不是说长相见过，而是灵魂散发出来的气息，似曾相识。 毕岑点头。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发现他还保留着刻入灵魂里的能力。他能闻到人血液里的味道。 司徒初血液里的味道，他闻到过，只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很快，叶霆的注意力被躺在床上的人吸引过去，她几步走过去，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在一旁束手无策的苏温，打开药箱，果断地道：“准备手术！” 第58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10 “你有几分把握？”苏温以为叶霆什么都不懂，急着阻止，“你知道如果没成功会怎么样吗？这不是小孩子玩游戏！” “拖出去。”叶霆头也没抬，注意力都放在毕纪安的伤口上。 苏温还想说什么，被阮征亲自出手把他拖到了屋外，“留下你只是想让你给少夫人打下手。” “如果失败了……” “不让少夫人试试，一定是死，试了，少帅还有希望国。”阮征目光幽深地看他一眼，“我现在怀疑你的医术和医德。” 大门关上，阮征深吸一口气。 其实，毕纪安伤得太重，他心里也没有足够的信心相信叶霆一定能把少帅救回来。如果不成，所有人都会责怪他的错误判断，而叶霆，这个无辜的女人也会被他牵累。 可他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南城是南边必争的要塞城市，如果少帅倒下，很快会人来争。要么是别的军阀，要么是倭寇或是西方人…… “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叶霆冷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如果连擦汗都不会，就给我找个合适的人来。” 毕纪安伤得很重。 子弹射入胸膛，离心脏冠状动脉只有零点一厘米的距离。只要取出来的时候手稍稍一抖，就能把脆弱的动脉壁划破，无力回天。 叶霆用灵力护住他的心脏，已经满头大汗，偏过头，就有人拿着棉帕给自己擦汗，抬眼，瞧见戴着口罩的五姨娘，两人相视一眼，默默颔首。 她回过头，凝神夹着子弹，慢慢往后退。 忽地，地面猛烈震了一震，子弹尖头划过血管壁，鲜血汹涌而出。 苏温冲进来，“空袭！快躲起来！” 叶霆在报纸上看过，蓉城经历过空袭，许多人都死在了炸弹下，房屋被烧……她从报纸上的照片上都能感受到当时的惨样，现在，她也要经历了。 “少夫人，我们快躲起来吧！”五姨太伸手去拉她，“大出血了，救不回来了，我们先保命要紧。” 但她伸出的手被毕岑拦住。孩子坚定的目光将她的手和话都堵了回去，她有些不解，却明白了，这对母子哪怕死在这里也不会做出退缩的事情。 屋外响起尖叫声，方姨太叫苏温救她的声音…… 屋里，叶霆眼皮都没抬一下，快速将子弹丢向托盘，将带着手套的手指伸进弹孔里，才道：“阮征，迎敌！小五，把秀兰叫过来。毕岑，配药！” 五姨太愣住。 苏温愣住。 阮征也愣了。 都这样了，这个女人还要继续救毕纪安吗？ 她不恨他杀了她的父亲毁了她的生活吗？ 她不怨他纳一个又一个的妾室吗？ 她爱他真的爱过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吗？ 没有一个人相信，但眼前女人专注的神态让他们说不出质疑的话。 不过，阮征到底是久经战场的人，很快反应过来，进入了指挥室，不一会儿，空中响起了交战声，时有子弹扫射声响在耳边，叶霆所在的这一间房，如同被金钟罩笼罩住一样，没有被直接击中，但余波的震荡，也让屋里的一切变得破碎。 秀兰被带进来时灰头土脸，眼里掩不住的难过，“我给少夫人煲的汤没了……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等这一场结束，把我们的存粮发放出去。”叶霆的声音不轻不重，跃过屋门，传到正要离开的司徒南辰耳中。 司徒初满心都是无能为力的恐慌，没注意听里面的话，见司徒南辰不走，一脸焦急，“哥哥……” 司徒南辰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这一刻，突然觉得，不论自己的妹妹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比得过叶霆。 屋里，叶霆如同他们的主心骨，让他们诡异地安下心来。 苏温犹豫一瞬，还是退了出去。 刚才那一抖，叶霆医术再好也会受到影响，床单被血染湿大半，毕纪安神仙难救。 可他在关上门的那一瞬，听到里面的女人没有放弃，格外冷静地道：“马上准备输血！” 他心头颤了一下。 输血？！ 两百多年前，一个医生为了救自己的爱犬，尝试着将另一条狗的血输给它。狗得救了，随后一百多年里的失败案例也磨去了大家对输血的热情。 即便到了今天，苏温的老师也一再和他强调，输血这门技术不够成熟，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手段。十有九死。 “苏医生，少帅怎么样？”方姨太脸白如纸，勉强扶着墙站稳。 苏温沉默片刻，道：“佳凝，这是最好的时候，我带你走吧。我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迎接他的，是响而冷的巴掌，“苏温，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是南城的英雄，我要你不顾一切地救活他！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你没有保护好我，会为我达成所有愿望的。如果他死了，谁还能保护我们母子？我拿什么让我的儿子长大……” 房间里，叶霆自动屏蔽了杂音，调动着灵力专心护住毕纪安的动脉，一根手指堵住血管，一根手指轻轻按摩着他的心脏。 在旁人看来，她只是在等着大家做好输血准备，其实，她半阖着眼，凝神调动着灵力，细细地修补着他的血管。 她一向是个粗暴的人，喜欢大开大阖，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才开始学着精细。 眼下这种精细，和用接种针接种菌落不是一个精细程度。 细如游丝的灵力，像针一样，穿过薄而脆的血管壁，又绕过切口，到穿过另一侧…… 叶霆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蜜桃尖一样的唇色失去光泽。 天色暗下来，又亮起来，天边呈现第一抹蟹青色时，叶霆拉开窗帘，看向窗外。 毕纪安的房间也在三楼，与她的房间在同一侧，一眼就能看到看不到一株完好植株的花园。 少帅府的墙塌了半边，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哀求，有人断了腿还在爬着，有人抱着毫无生气的人茫然四顾。 她听不到那些人的声音，却看懂了他们的呐喊的唇形：医生？！哪里有医生？！ --------------------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年代，敌人有空袭，我们有防空洞。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逃不掉躲不掉。 第59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11 叶霆一面往外走，一面道：“秀兰，留下来照顾毕纪安，他醒了就通知我。毕岑，跟我走。小五……” 她停下脚步，犹豫地打量着五姨太。 后者迈步停到她面前，“我来帮你。” 见叶霆盯着她的肚子，她又道：“他好着呢。如果连这都扛不住，那也是天意。” 叶霆收回视线，没有劝阻。 她的孩子已然不稳，她想留下这个孩子，又不想留。所以，她把决定留给了天意。 南城第一次遭遇空袭，但在这之前，蓉城、鹤城、渝城等多地遭遇过了，为了以防万一，毕纪安让人挖了许多防空洞备用。 这次情况突然，毕纪安遇袭，没有防备，只有少数人转移了过去，更多的人直面飞机上投放下来的子弹和炸弹。 叶霆走到门外，对毕岑道：“去，把我的药运过来。” 管家拦住她，“少夫人，这种时候……” “这种时候怎么了？”叶霆对看着原身长大的管家耐下性子，“我又不是没面对过。” 叶怀城还活着的时候，每每打仗会带着女儿，让女儿为将士看伤治病。后来嫁给毕纪安后，才再也没出过府。 论起南城的名媛，在叶霆被关入帅府之前，谁也比不上她的光芒。 管家愣了一愣，两行老泪流下来，“老奴……” “行了。把府里的秩序管好，别的事情，别乱操心。”最后这一句，带了点气。 当年叶府和原身被毕纪安占据，原身想要报仇，是管家把她劝下来的。 如果她敢反抗，府里上下都会因她丧命。 原身不知管家早已投诚，一心记挂着他们的安危，才在最想报仇的时候选择了隐忍。 后来，也是管家把她未婚夫另娶的消息告诉她。 原身身陷感情的纠葛中，自然为受之影响，从而忽视会其它。 而她，对这个世界的人没情没爱，唯二重要的人——秀兰和毕岑——都守在她身边，再回过头来看原身的经历，就从中发现些问题了。 很快，她就将这些繁杂扰人心的问题都抛到了脑后，开始治疗一个被炸断了手的伤员。 是一个二十来岁的货郎。 炸弹炸下来的时候，他正一手扶着扁担，一手摇着波浪鼓走街串巷，一个炸弹下来，他的手去了一截，波浪鼓摔得远远的，被子弹打破了洞面。 “我的手……”他含糊不清地呢喃着，其实，早已昏迷过去。 叶霆给他打了一针，就地动手，给他做了创面清理。 手是保不住了，还有命，能活着就好。 旁边的老大叔断了腿。 拐角处用力扒着石头孩子号啕大哭，一只眼睛的位置只有一个血洞，血水汩汩地往外流。 …… 毕岑抿抿唇，看向手里的药箱。 “去吧。”叶霆没抬眼，但猜到了毕岑心里所想，“你有天赋，跟我学了这么久，今天开始实践吧。我这里让小五打下手，你挑轻症的。” 原身就是这样练就的一手便宜了她的医术，现在，她让毕岑也这样开始。 救治的时候，很讲时效。 及时救治轻症，能阻止轻症变成重症，极力减少药材的损耗，反之，自然会加大药材的用量。 但重症一个拖延，就有可能没命。 所以，叶霆的救治重心在重症上。 她毕竟不是原身，刚上手时有些生疏，很快就找到了感觉，不过，没人注意到。纵使有人瞧见，也只会当她是被关久了。 很快，南城的所有大夫都聚集了过来，苏温也在。 这一次，他没有和叶霆起冲突就埋头加入了救治，只是时不时地，会抬头看她一眼。 不知是被她的专注影响，还是被她精湛的医术折服，他看向她的目光里，排斥和敌意一点点变少，崇拜和信任一点点变多。 又一个日夜过去。 叶霆眼里熬出了红血丝，南城的伤患也被安排到了合适的地方救治。 她所有的存粮和药物都用尽，接下来，所有的人还至少要打三天的消炎针。 “少夫人，没药了，这怎么办？”苏温唇上起了几层干皮，喘着气问叶霆。 叶霆直起身，看了一眼众人，用力甩了苏温一个巴掌。 操劳这么久，她手上没有多少力气了，但还是把苏温给打懵了。 他不解地转过脸来，正要说话，听到叶霆道：“胡说什么？物资是紧缺，给大家救命的东西不能缺。缺西药，就用中药，没现成的，就让人上山去采。” 他哽住。 想说这就是现实，就是事实，远水救不了近火。 可面对叶霆红而坚定的眼，看到里面的镇定和希望，再看到伤患们忧心过后重新扬起来的希望和安定，沉默下来。 叶霆走出临时医疗所，找到阮征，“联系大帅，让他们送药过来。” 阮征伤到了胳膊，手上绑着染血的绷带，闻言一愣。 “怎么？不行？” 叶霆眯了眯眼，凌厉放出来，阮征心里发慌，哪敢说不行？ “大帅那里，得少帅通话。电话线都被炸断了。” 叶霆懂了，“安排通话，半个小时后，必须要通。” “少帅醒了吗？！”阮征惊喜过望，拉动伤口生疼，一张笑脸变得扭曲，“我这就准备。” 叶霆走出来，晨曦照到她面上，洗去了晨露的寒意。 “毕少夫人。”她意外地看到司徒南辰站在门院子里，沐着晨光，笑眼瞧她。 她停下脚步，“司徒先生？！” “毕少夫人遇事冷静，心怀大义，让南辰钦佩。” 叶霆嗤一声，“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骂我呢？” “自然是夸。”司徒南辰目光真挚，“我猜想你们现在正是需要食物和衣物的时候，命人送来了两车。” 他停了停，接着道，“给少夫人。” 叶霆眯起眼，“你是商人。” “所以？”他用中指推了推眼镜，满脸困惑。 叶霆问他，“当真是送的？免费送的？” 司徒南辰被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愉悦到了，“少夫人怎么对我时，反倒小心翼翼了？怕受我恩惠？” 叶霆绕过他离开，他忙道：“我对少夫人无所求。只是心疼少夫人，如果可以，离开毕纪安，可好？” 叶霆意味深长地朝他笑了一笑，转身走到门口，让管家把食物和衣物收下。 走进主楼时，她发现有人隔着门缝正瞧着她，在她瞧过去的时候，门猛地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淹没在众人来去匆匆的脚步声中。 第60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12 叶霆收回视线，瞧紧了正扶着楼梯上楼的女人，大步过去，将她抱起。 一声枪声传来，叶霆抬眼，朝窗外看去，只有一道电光闪过的痕迹。 她微一眯眼，命管家安排人出去查看，弯唇笑了。 以她的经验，这个人一定是针对她来的，想要杀她，却反被雷劈。 看来，雷神没有不管她，大概只是一时间打了个盹，上次没顾得上，或是上次她的反应太快了，没让天雷发挥作用。 “少夫人……”五姨太颤着唇。 “别说话。”叶霆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把五姨太吓得不敢出声，“折腾了这么久了还没下来，你就不会舍不得吗？” 上个世界里，丽萨为了保住孩子，连女王的尊严和权势都放下了，由帝国的勇士成为了孩子一人的温床。 “你要是真不想要他，就不会在觉得不舒服之后想着回来休息，医疗所里多的是活可以干。” 五姨太抓着她脏兮兮的白大褂，低低抽泣，“我没脸见我爹娘。” 她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不是不想要，只是因为这个孩子的父亲失手杀了她的父母，让她心里纠结难安。 “人都死了，你想见也见不成。” 叶霆不太会安慰人，不论是两只兽宠，还是秀兰、毕岑，都不需要她安慰，这一句话，直插五姨太的心窝子。 五姨太又气又怒，硬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叶霆疑惑地瞅她一眼，乐得清静。 说来也奇。 毕纪安受伤时，五姨太就有先兆流产迹象，现在，只是比之前略严重一点…… 她拿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安胎药给她喂下，走了出去。 “少夫人。”五姨太叫住她，“你为什么会有安胎药？” 叶霆：“……” 她无奈地回头，“收起你的八卦。我与毕纪安五年没同房，这不是秘密。” 五姨太怔愣许久，喃喃道：“谢谢……” 其实，她跟在毕纪安身边很久了，自五年前第一个姨太太入府后，少夫人就没有再和少帅同过房，自然不可能有孩子，所以，安胎药是为她准备的。 她以为自己是懂叶霆的，以为叶霆是一个对丈夫爱而不得不得不妥协的女人，现在，她越来越看不懂了，唯一能确定的是，叶霆看毕纪安的目光，和看外面断手断脚的货郎没有两样。 她不知可悲的是自己还是叶霆。 而叶霆从她这里走出去后，没有停顿地去了后花园。 管家对着狗洞直叹气，见她过来，一言难尽地道：“我们追到这里，发现那黑东西在这里往外面爬，差点就抓到他了，结果司徒先生过来，说那是他家的土狗！” 有狗长那样的吗？那分明是人！ 司徒南辰分明是在拿他们当傻子骗。 可他们被打断的这一会儿工夫，黑东西已经爬出去不见影了。 司徒南辰微笑着，“这几日太乱，我家的土狗失了管束，瞎跑乱蹿，定是喜欢极了少夫人，才会想要和你亲近。” “如果开枪是表达喜欢的方式，我也可以向你表达喜欢，然后，占了你的家财，玩弄你的土狗。”叶霆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枪，直指着司徒南辰的眉心，“我相信，主子和宠物是一样的喜好，对吗？” 司徒南辰面上的表情挂不住了，“少夫人真会开玩笑。” “少夫人是你喊的？”叶霆神色更厉，“你是府里的奴才？还是我丈夫家的的奴才？” 司徒南辰笑意全无，压着脾气看着翻脸的女人，“那，应该叫你什么？” “你可以叫我叶女士，或者叶医生。” 司徒南辰微愣，欣然应下，“多谢叶女士不计较之恩。” 管家迷糊糊的。 明明没说几句和土狗有关的，怎么就变成不计较了？ 叶霆笑着收回枪，“既然是狗，就拉回去好好拴起来，母狗发情，你还缺给她找公狗的钱吗？你要是拴不住她，就别怪我管不住枪里的子弹。” 司徒南辰笑应下，走出少帅这具府就沉了脸，摸一把自己耳后的血。 叶霆是没对他开枪，但抬枪收枪的时候，带起的风就差点把他的耳朵刮下来。 他知道，她在威胁他。 如果司徒家再有人惹得她不快，她取他们的性命如同探囊取物。 他回到被炸塌一个角的司徒家，冲进司徒初的房间，狠狠搧她一巴掌。 “你敢打我？！”司徒初纵使知道司徒南辰不待见她，也没想过自己会挨他一巴掌。 “只是打你而已。叶霆能杀了你。”司徒南辰摘下眼镜慢慢擦着，语气幽幽，“再有下次，我会把你的尸体嫁给汤川麻菜！” “你敢？！” “有胆子大可以试试。我司徒南辰做生意，不需要靠女人。”说完这句，他懒得理会嘶喊的司徒初，果绝转身。衣袖鼓动着风声，似在冷笑。 司徒初惊疑不定地跌坐，才洗净的脸上毫无精神。 她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世界了，那个人都叫叶霆，都受那么多人拥护，都一直被雷神保护着。 她疑惑，这真的是虐文吗？司命当真没有故意护着那个贱人？！ 同时，她也明白了一点：要毁掉叶霆，不能靠自己用武力，必须借刀杀人。 在她思量的时候，叶霆已经走到了毕纪安的门口。 她的六识比旁人要强上不少，隔着门，听到了里面细细的告饶呜咽声。 一脚，她踢开房门，看到秀兰被一条粗胳膊锢住，她整个人趴在毕纪安的怀里，呜呜地哭着。 她大步走过去，在两个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毕纪安的胳膊上划开了道口子。 胳膊松力的瞬间，秀兰挣脱他，躲到叶霆身后，“少夫人，我……我……” “好了。”叶霆半垂着眼看着毕纪安，话是对秀兰说的，“没事了，你先出去。” 秀兰愣了一下，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外，将门带上。 屋里，叶霆笑着问：“少帅还想抗倭吗？” 毕纪安冷然又不羁地瞄着她。 他知道她在乎什么，受不了什么，等着她因为秀兰和他大闹一场，以证明她心里还在乎他，没想到，她问出这么一句。 他：“……”原谅我，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 不过，他看到这笑，身上莫名出了冷汗。 第61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13 叶霆嗤笑一声，“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你不是抗倭英雄吗？难道你以前对倭寇的态度都是演的？” “怎么可能！”毕纪安终于回过神，一脸愤恨，“倭寇侵我国土，杀我国胞，毁我家园。我与他们誓不共开！” 叶霆收了笑。 毕纪安莫名觉得放松下来，“刚才……” 叶霆没有要谈刚才那一幕的意思，拉过他的胳膊，往伤口上倒了一小勺透明药水，顷刻间，他的伤口上覆满了白色泡沫。 他甩手，叶霆及时躲开，悠闲地坐站到一旁，给他换药，“别激动，冠状动脉再破裂，神仙也难救你。” 毕纪安瞪住她，“你想杀我？” 叶霆斜他，“那我为什么要救你？” 她微微一笑，改口道：“在进门的那一瞬，我是想杀你。连我身边的人都不放过，不知该说你是猪还是马。” 毕纪安没听懂，她好心地解释道：“配种的。” 他气青了脸，她瞧起来更高兴了，三言两语把现在外面的情况说了个清楚，“本来想让秀兰送你过去，这下可好，你把人吓跑了，我亲自来吧。” 毕纪安：“……人是你放跑的。” 叶霆抱他的动作停下来，垂眸凝住他。 窗口大开，灌进的风吹得她松散的发丝飞扬，发尖反射着冷光，似一把把磨得锋利的刀。 “原来，真是你动了邪念，把主意打到我身边人身上了，不是我冤枉你。” 毕纪安表情僵住，“不是……” 对着叶霆平静又了然一切的目光，他愤恨着，“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我。” 叶霆疑惑一瞬，反应过来，方佳凝和他滚一起的事情发生后，他是和原身说过他从没对方佳凝起过邪念。 “不，曾经也是相信过的。”在原身还在的时候。 可后来，方佳凝的怀孕，他对方佳凝的纵容，一个又一个姨太太的入府，让原身的心一点一点地死去，直到那对母子死去，她和伯爵过来。 “毕纪安。”她眼眸渐沉，明明在笑着，处处透着刀刃般的锋芒，“你可以瞧上任何一个女人，不该碰我护着的那个。” 她说得很平静，扬起的刀带动一条血线，染红了床单，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独特的弧线。 毕纪安后知后觉地大叫。 叶霆慢悠悠地拿纱布擦着沾着血珠的24号手术刀，“抱歉，没药了，不能给你上麻药，消炎药也用完了，如果你要活命，一会阮征接通你和毕帅的电话时，你知道要怎么说的。” 她弯唇笑着，似是索命的无常，“不过你放心，我用针法给你止血了，只要你不拨掉这几根针，你一定能活到物资运来。毕竟，我一点也不希望你死。你是抗倭的主力。” 以前，她还只是隐讳地流露出把他当成抗倭的工具人，现在，她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随时有杀他的能力，让他活着，只是为了他会抗倭。 他满心惊恐地盯着不知什么时候扎到自己身上的银针，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关着的金丝雀的可怕。 等他回过神来时，屋里已经没了叶霆的身影，虚掩着的门微动，惊出他一身冷汗。 等他接完电话，询问叶霆去向时，却发叶霆母子以及秀兰已经没了踪迹。 苏温进来处理他的伤口，越处理越心惊胆战，心里想的更多的，是方佳凝肚子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留下一院的鸡飞狗跳，一身简便男装的叶霆三人走出少帅府，面前停着管家和五姨太。 叶霆停下来，锁着眉眼看着他们。 他们也打量着她，目光惊艳。 叶霆长得清秀冷傲的人，一身旗袍装时恬静得枝尖雪梨花儿，一身白大褂冷傲得如染血白梅，此时，她穿着衬衣军裤皮靴，腰间别着枪，指尖捏着一把手术刀，一身冷煞，比曾经的毕纪安更让人敬畏。 “小姐。”他声音不对劲，目光看向毕岑和秀兰。 他叫的是小姐，而不是少夫人。 叶霆的目光重心转到他面上，略柔和了些，“有什么话只管说，不必支开他们。” “您想好了吗？”他眨了眨眼，两滴泪顺着深邃的鼻唇沟往下淌，“这世道……出了府，就没好日子过了。” 见他没有要为难自己的意思，叶霆的目光更柔了几分，“这些年，我过的日子好吗？” “总好比外面的人颠沛流离……” “把鹰当成小雀关在笼子里逗弄，鹰该感谢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调侃的逗弄，却似扎入穴位的银针，成功让管家卸力。 “既然这样，那我不劝你了。”五姨太笑着把一个布包递出来，“这是我所有的积蓄，在笼子里用不上，你们拿着。” 叶霆笑着应下，递给她一瓶药，“保胎药。盖子里还有一粒药，是红色的。如果你不想要了，就吃那粒。” 五姨太接过药别过脸，“你真过分。什么都为我想好了，却从来没问过我的名字。” 叶霆正要问，她又道：“你可别问了。等我们下次遇见再说。” 这个世界，下一刻就有可能是阴阳两隔，下次可能是没有下次。 “如果你想走……” “不了。”五姨太斩钉截铁地给出答案，“我和你不一样，心里没有远大的目标，只想有一个家，他杀了我的家人，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叶霆眼中闪过幽光。 “小姐，真要走，就开车走吧。”管家颤微微地递出一片钥匙，见叶霆收下，少了焦虑，“我觉得，有件事情还是要让您知道。” “当年，小少爷一生下来就没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惊了，除了叶霆。 管家诧异，“您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叶霆为了要给毕岑治嗓子，测了他的血型。 她是O型血，毕岑却是AB型。不过，她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会换孩子。 “看来，你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管家如同放下重担一般舒了一口气，“小姐瞧着他像谁？” 叶霆眯眼打量毕岑，还是没想到他和谁长得像。 管家没有再要说什么的意思，拉开车门躬身，“小姐，让老仆最后一次扶你上车吧。” 叶霆深深地瞧他一眼，收回视线。 若是原身，对他感情深厚，会因为他的这一举动而不舍，动摇离开的决心，但她不会。 管家瞧着车远去扬起的地尘埃盖住了车身，慢慢地垂头，半是欣慰半是不舍地笑了。 第62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14 正如管家所说，这么多年，叶霆一直住在少帅府，看到的是八年如一日的景象，每日想的都是与毕纪安的感情纠葛，与外面的世界早就脱节了。 其实，南城是受毕帅，确切地说是受毕纪安守护的地方，一直以来，倭寇再怎么努力，都没有打进南城过，直到这一次，毕纪安被暗杀，生命垂危，才叫倭寇钻了空子。 城外的土地早就化为焦土一片，零星的几颗树上也满是尘土。 时不时地，有几只饿到皮包骨的狗夹着尾巴走过，东闻闻，西嗅嗅，对着天长嚎一声。满是绝望。 毕岑坐在副驾驶位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语未发，问题却都写到了脸上。 “我也不知道你父母是谁。就算以后遇上了，只要你不愿，就没人能从我这里抢走你。” 笑话，真正的毕岑早就死了，这副皮囊里是伯爵。 她敢还，他们敢收吗？！ 伯爵圆润的小脸上绽出满足的笑意，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叶霆瞥他一眼，又瞥他一眼，越看越觉得他的长相熟悉，也一直没想出来像谁。 直到汽车开到南方行省、江南行省和北方行省的边界上，她无暇再想这个问题。 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战役，遍地的尸体。 “夫人，看他们的衣服……” 叶霆颔首，“除了倭寇之外，南方行省、江南行省和北方行省都来了人，下车，把能用的物资都搬上车。” 毕岑一点不意外地跳下去。 当年她能将黑燕国刮得一毛不拔，自然不会放过眼下的机会。 没带东西出南城，那是因为南城自供不暇。 秀兰愣了一下，也跟着跳下去。 没走几步，脚被什么缠住，她摔了一跤，吓得嗷嗷大叫，四肢并用地把黏着自己的东西踹开，这才注意到，那个人的衣领上有小小的红星，是北方行省的兵。 这时，叶霆已经抓住他，快速地处理他的伤口，“再找找，或许还有活口。送上车。” 管家给她准备的车是军用的货车，正好可以用上。 现在药品不足，只能先用急救法止血，尽快把人送到医疗所进行进一步的救治。 处理好一个，她看到秀兰抓着一把三八式□□发愣，走过去瞧一眼。 一个倭兵睁着希望又绝望的眼，伸手的手动了动手指，转着眼珠瞧了叶霆一眼，慢慢地，闭上眼。 “想活？”叶霆一哂，问秀兰，“你想救他？” 秀兰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是倭寇。他们侵略了我们的国家，让我失去了家人，杀了我们那么多的百姓，如果救他，等于间接地杀了保护我们的人。” 叶霆颔首，“以侵略为目的战争，永远不值得原谅。” 从古到今，从她所有的认知里，没有一场战争比倭寇的侵略战争更灭绝人性。如果实在要说有，大概是登上美洲大陆的移民，一面屠杀着收留他们的印第安人，一面欢庆三天感恩他们获得的丰收。 “可是……”秀兰犹豫片刻，“我想救他，万一他不一样呢？万一他是被逼参军的，万一他愿意悔改了呢？万一……” 叶霆知道以秀兰的善良，一定会生出救人的想法，但没想到她会在一面说着想要救人的话，一面将刺刀插入倭军的喉管。 “万一，他手里沾满了同胞的鲜血，万一他是侵略的拥护着，万一……我没有资格替被他杀的人原谅他，一想到救他要面对许多人的死不瞑目……” 叶霆抱住她。 她在叶霆怀里放声大哭，“我杀人了……杀人了……” 毕岑手牙槽一咬，不服气女人比孩子还会撒娇。 算了，看在她第一次杀人又没有上辈子记忆力的份儿上，这次就不和她们计较了吧。 他吭嗤吭嗤地背起几把□□，在地上摩擦出声。 秀兰的哭声很快小了下去，“我……我好没用……” 叶霆不置可否，“你杀鸡鸭时，切猪肉时，会害怕吗？” 秀兰噎住，“那怎么会？那是禽兽啊……” 她父亲生前是个厨子，很小就开始学杀鸡宰鸭处理各种食材，对于她来说，这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她沉默半晌，“我懂了，也好了。” 这么多年，倭寇所到之地，把人当牲口杀，当瘟猪埋，其行径，禽兽不如。 毕岑意外从一个士兵胸口的口袋里翻出一截报纸，递到她们面前，“猪仔”两个字格外打眼。 “这是……”秀兰不明所以。 叶霆也不明所以，细看了一遍，神情变得格外严肃，“有中介公司做介绍国人去国外的做工，其实，是被当成猪仔洗干净贩卖，每一个出去的人身上都会被打猪仔烙印。” 旁边有一张照片，并不清晰，隐约可以看出来那是一个人的臂，上面被烙铁烙着那两个字，出去了，就再没有回来的可能。 秀兰目瞪口呆。 这会儿，她一点都不难受了。想要再说什么，见叶霆突然抽枪，对着她身后射击。 她盯着散着硝烟的枪口看了几秒，缓缓转身，看到几米开外一个倭兵慢慢倒下，举着的枪口还对着他们。 这下，她不仅不难受了，还觉得愤怒。 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将比她高大好几圈的男人拖起来…… 血污和泥污沾了她的衣、面、手。 等把东西和人都搬上车，车已经被装得满满当当。秀兰才发现，叶霆身上几乎不见污渍，身边跟着几个倭寇在做搬运，顿时傻眼。 叶霆把帕子和水递给她和毕岑，让他们去洗洗手和脸，对几个倭寇道：“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留下，要么离开。” 几个人看着她，似乎是听不懂话。 毕岑拿出画板，简易地画出来，马上就有人往外跑。 叶霆笑如魔鬼，“离开，就是死。”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跑得最远的人似踩中了地雷一般，从脖子上炸了。 余下的几人惊疑不定地回头看她，又相互看向同伴的脖子，伸手去抠，却怎么也抠不下来。 叶霆手里拿出一个项圈一样的东西，他们纷纷将目光都集了过去，叽哩咕噜地说着叶霆等人听不懂的话。 “你们想跑，或者想背叛我，狗圈就会爆炸。狗圈解不下来，不够忠诚的狗，没有活着的资格。”她明明在笑着说着他们都听不懂的话，他们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毕岑很贴心地将叶霆的画以简易画的形式快速画下来，他们见过之后，又怒又凶。 其中一人突然抽出一个手榴弹，正要拔引线的时候，一道雷劈下，同时，他脖子上的项圈，炸了。 余下的两名倭军僵如石雕，秀兰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暗自痛快，而毕岑……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那本该是为自己准备的东西。 第63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15 叶霆意味深长地瞧毕岑一眼，揉揉他的头，“我们该走了。” 她似乎把两名倭军忘了，招呼毕岑和秀兰上车，便发动了油门。 两名倭寇连忙扒住门狂奔。 秀兰新奇地探头出窗瞧着他们奔命的模样，“叶霆，你是在故意折磨他们吗？” 不追，他们会死，追了，也会力竭而死。 叶霆没说话，毕岑快速在画板上又画了一副画。 画里的人穿树叶做的衣，被狼群追咬。后来，人一手牵着一只狗。 他越想，心情越复杂。 秀兰还没懂。 叶霆余光瞄一眼，道：“很久以前，没有狗，只有狼。人出去捕猎，会被狼咬死，成为狼的食物，后来，人变强了，驯化了狼。从此，有了狗。” 秀兰懂了，双眼发亮，“我们也能把这两个人倭军驯化成我们的奴隶吗？” “说什么呢？”叶霆踩下刹车，“对我们友善的人，怎么会是倭军？是我们的朋友，或是仆人。” 她打开车门跳下去，“在未来，你们会是我们的朋友还是仆人？” 毕岑正要把话画出来，叶霆拦住他，对倭军道：“你们中有人会说我们的语言，别耽误时间。” 毕岑：“……” 秀兰一点不怀疑叶霆的判断，“他们这么不实在，还是把他们留在这里吧。” 留在这里就是一定死。 一个倭兵一脸懵，另一个来不及平复呼吸，抓紧车门边的把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叶霆不答，“我知道了，仆人。” 她扯了两套寻常百姓的衣裳出来，“到车后面换上，然后上车。” 换好衣服的两个人从外形上，与华夏人没有区别。 叶霆满意地点头，“以后，你叫张三，你叫李四。” 张三：“……” 李四：“？？？” 叶霆：“你们谁会开车？” 毕岑和秀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毕岑上辈子做了几百年吸血鬼，只会驾马车，不会开汽车，秀兰则是只会做饭……难怪她要费力气留下他们。 毕岑的目光很快变了。 叶霆和他同时过来的，他怎么不知道她会开车？ 叶霆没理他们心里的小九九，把驾驶位留给张三后，就坐到后坐闭上眼，“说说。” 都到这个情况下了，张三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最近，华夏各行省的元帅相继表示了要抗倭，定在这里会晤，本意是确定谁为主，如何合作，不过，倭军的探子得到了消息，派了一支兵来偷袭，结果四败俱伤。 原本，倭军的武器先进，占了绝对优势，没想到会遇到这么激烈的反抗，北方行省和南方行省的人战斗到还剩最后一口气，也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他们几个能完好地活来下，只是因为被炸弹的余波炸晕了…… 车开到岔路口，闭眼听故事的叶霆突然道：“继续往北。” 再往北，那就是去北方行省了。 那是对倭军反抗最猛烈的地方。 “叶霆……”车经过一座桥，连着颠了几下，秀兰摔进叶霆怀里，抬眼时，对上了那双幽黑如墨的眼，“我也想做点什么……可我……” 叶霆毫不犹豫地答应答应下来，“你会做饭，有你加入，战士们吃得舒服，杀敌人更有力。” 张三的手抖了一抖，在李四疑惑的目光下，用倭国语重复了一遍。 李四说了句什么，张三拿眼神示意他别说了。 李四不听，又说了一句，大致的意思是：“没有关系，她听不懂我们的话。” “不好意思，我听得懂。知道你想找机会在北省的食物里下东西，委屈求全地做暗探，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叶霆快速地用倭国语说完，抬起手，指尖闪动着冷光。 “你们别杀他，他是汤川将军的妻弟。”张三快速用华夏语说出来，“留着他比杀了他有用。” 叶霆在记忆里搜罗了一阵，“汤川麻菜？” “是他。”张三道，“他的妻子是天皇的表妹。” 叶霆笑了，“那他，不就是天皇的表弟？那可比汤川麻菜更值钱。” 李四感受到她的杀意，还未来得及惊慌，又发现杀意淡了。他不知道张三对叶霆说了什么才会这样，出言询问。 叶霆手指一扬，他的耳朵掉了一块，但不知为什么，切面几乎没有血渗出。 她在李四的尖叫声中靠向椅背，“告诉他，如果他不会，我能教他怎么安静。” 张三一言难尽地深吸一口气，对李四低声说了句什么，李四面如菜色。 汽车被拦在了北城门外，叶霆摇下车窗，弯肘搭在玻璃上，冷傲又高贵，“我要见张帅。告诉他，我给他送来了一车礼物。” 守门的北省军差点就要给她放行了，“在这里等等，我们先去向大帅通报。” 叶霆微笑着，手指在车把手上敲了两下，在众人以为她要发怒时，她推门跳下车，“可以，不过，也请你们快点在这里搭建一个临时医疗所，送药品物资过来，不然，你们这些好不容易救回来同伴，拖不住了。” 她拉开后车厢的车门，里面躺着的人暴露在大家的视线中，最外面的那个袖口绣着红星，确实是北省的人。 消息传进帅府，张帅正在开会，守门的士兵急了，“可是，那人拉来了一车伤患，如果不送药过去……” 他话未说完，旁边一个人冲过来，“你说什么？哪里来的伤患？” 士兵愣了一下，认出接话的人是卫生部的部长宣景，喜出望外，忙把城门口的情况说了一遍，“那几个人来得有点奇怪，我们没把人放进来。” “不放进来是对的。你留在这里，一会儿把情况告诉张帅，我先带医疗队和药物过去。”宣景飞快说着，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进了一旁的办公区。 不一会儿，他就带着一队医护人员出发了。 一到城门外，他顾不上其它，先安排大家对伤员进行救治，可一看到伤员身上扎着的针，就僵立住，一动不动。 妻子疑惑地提醒他，“老宣，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抬手去擦宣景额上的汗，“瞧你，出这么多冷汗，可不是中暑了吧？” 宣景受到惊吓般避开，自觉失礼，“大庭广众的，注意点影响。” 微一停，他放软了语气，又说，“我没什么事，先救人要紧。” 第64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16 张帅得到消息，很快赶过来，停在叶霆身边，“就是你从战场把我们的人救了回来？” “不仅是你们的人。”叶霆绑好手里的绷带，站起来，“只要是华夏人，我都救。” 张帅看清她的长相，在她面上停留的时候久了些，“想不到这么年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不知，你愿不愿意留在北省？”说着询问的话，底气十足。他相信，她会来这里，就是选择了这里。 “不知，你能给我什么待遇？”叶霆也回视他，打量张帅的面庞。 毕纪安生得很好，也透着一股英武正气，但一直把她当成金丝雀对待，远不及眼前这个人顺眼。 张帅并不意外，笑着答道：“你想要什么条件。只要不过分的，我都能答应你。” 叶霆道：“听说你们有个卫生部。专管医疗的。” 张帅了然，“我可以安排你进入卫生部，做个干事。” “只是干事？”叶霆笑了一声，“那车上的半箱的武器，你是不需要了。” 张帅意外地挑挑眉，更认真了些，“如果你的实力足够，可以做副部长。” “部长。”叶霆将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气势不虚。 张帅微微颔首，勾着唇角，“这个位置，需要实力和功绩。” “再加倭国天皇的表弟为投名状，功绩够不够？至于实力。”叶霆信心满满，“我的医术，举世无双。” “除了我，没有人能将这些伤员活着带到这里。” 张帅：“！！！” “你叫什么名字？” “叶霆。” “叶霆，好名字，雷霆凌厉。不过……卫生部部长可不是一个好身份，会是敌人迫切要除掉的目标，我们上一任卫生部长，就是死在敌人的暗杀中。你可想好了。”张帅目光微闪，朝她伸出手，等着她的答案。 叶霆不以为意，将手递过去，与之交握，“这……可真是太适合我不过了。” 闻言，张帅满脸堆笑，由衷地为这个结果而高兴。 * 叶霆四人搬进了帅府，张三垂头收拾着并不多的东西，毕岑扒着窗打量着外面，秀兰的脸上写满了不安。 叶霆痛痛快快地洗了澡出来对着三张苦瓜脸，扬眉，“你们有话要说？” 毕岑用力张嘴，指指窗外，又指指叶霆，第一次因为自己不能说话而着急，忙翻找画本。但不知为什么，平时随手可得的画本怎么也找不到了。 “张三，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教会小岑说话。” 毕岑僵住。她要开始嫌弃他不会说话了吗？ 张三：“？？？” 他的苦瓜脸上更多苦疙瘩了。 “秀兰，你来说。”叶霆没理他，又看向秀兰。 后者犹豫地看了看窗外，“这……怎么又进了帅府了啊？” 她担心叶霆是被发现了女儿身，张帅动了什么不好的念头，才把他们安排在帅府。 “那张帅瞧着……和毕帅差不多大……” 毕岑连连点头。他可不想又给自己找一个膈应。 “不一样。你跟我来。”叶霆带着她往外走，毕岑和张三紧步跟着，一个是黏惯了，一个是怕离远了引发项圈爆炸。 “张帅府和少帅府不一样，这一栋楼，住的是北省要员。因为我是新的卫生部部长，才有资格住进来。” 叶霆低声地向秀兰介绍。 毕岑委屈的视线跟着她们，收到张三同命相怜的目光，挺直腰凶巴巴地回瞪。他和他才不是一样的呢！ 张帅和毕纪安最大的不同，在于张帅没有大帅的架子。他的私人住所也在这栋副楼里，主楼的所有房间都安排成了各要员的办公之地。 叶霆带着秀兰参观完了副楼，又带她往主楼去。 秀兰已经放下心来，对这里处处透着好奇，听说要去主楼，犹豫了，“那里……我能去吗？” “没事，我带你去。” 她说着，臂膀与人撞了一下，抬眼瞧见一个穿着护士装的女人一脸焦急。 秀兰和毕岑几乎同时挡到了叶霆身前，好似她要对她不轨似的。 叶霆一手拎一个，把两人拎到身后，“这么着急，是卫生部有什么大事吗？” 护士盯着叶霆的脸，愣了会儿神，听到她的问话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红了脸，“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是我丈夫。” 因叶霆从副楼里出来，护士虽然觉得她眼生，也没把她当外人，还默认是认识自己和丈夫的，只是她很不好意思地没记住人家，“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才当上卫生部长没几天，就要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给换下来了。也不知大帅是怎么想的……这样做会寒了大家的心的。” 叶霆微笑，“我听说卫生部长会是敌人迫切要除掉的目标，我们上一任卫生部长，就是死在敌人的暗杀中。退下来不好吗？” “是这样吗？”护士疑惑着，总觉得对方的笑容有点怪，好像她希望自己丈夫赴险似的，“现在这世道，只要是华夏人，就有可能被侵略者杀死，谁都活得不安生。有能力有志向的人承担更多，带领大家一同赶走侵略者，难道不对吗？” “对。” 护士觉得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认同，舒心了些许，“我们老宣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好几次从鬼门关走回来，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做这个卫生部部长了吧？” 她以为叶霆还会认同，没想到对方意味深长地“唔”一声，“我就是那个来历不明的人。我觉得，我比他更有资格。” 叶霆迈步而下，衣摆飞扬。 她马上微笑着提醒身边的两个人，“北城的秋天，是真的秋天，记得加衣。” 护士迷惑着。感觉到有两道含着敌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惊惊战战地看过去，顿时，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毕岑满意地收获了对方对自己的畏惧，收回视线看向叶霆时，笑得温柔而乖巧，缓缓点头，试着张嘴说了一个“好”字。虽未出声，唇已成型。 他期待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叶霆瞋他眼一眼，唇靠近他额头，停在半指之处，“等你真的能说话的时候。” 护士摒住呼吸，觉得全身血液都逆流了。 第65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17 叶霆带着他们走进主楼，停在张帅办公室外，自己推门而入，正听到背对着门口的人在激愤地道：“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你了解吗？整个卫生部交出去，人家扛得起这个重担吗？” 张帅靠在椅背上，无奈抚额，“你怎么就这么倔呢？你自己问他。” “问谁？”宣景闻言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僵硬地站直身子，慢慢地转身。 叶霆大步朝他迈去，一面走一面说，“那你又知道我是谁吗？你了解吗？你怎么知道我扛不起呢？！” 看清这个人面容的同时，叶霆也停下脚步，既是被他的容貌惊住，也是被他的反应惊住。 “你认识我？”叶霆很快回过神，出声发问。 同时，她继续打量他的容貌，越看，越觉得像。 如果让他倒退二十几年，或者，就和毕岑长了同一张脸。 “你叫什么名字？”她又问。 宣景也回过神来，“你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会有多危险吗？你以为张帅是看重你，对你好吗？他只是想要保护我。我和他才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充其量是个炮灰！” 被点名的张帅尴尬地重咳一声，但没有人理会他。 宣景继续道：“这是在用命换荣耀，你完全可以……” “你在教我做事？”叶霆微笑着，“我想起来了，曾经有个人教我做事，我信了，然后，几乎毁了一生。” 宣景脸上血色全无，因背对着张帅，所以后者没能看清他颤动的唇。 叶霆明明在笑着，他却感觉到刺骨的凉意和讽刺。 他意识到叶霆认出了他，却不认他。 叶霆的笑容恶劣而诡异。终于从记忆里扒拉出了这么一个人，该让他知道因为他抛弃原身的逃跑、嘱咐原生的等待、背信弃义的另娶给原身带来了怎样的伤害。 半晌，她收了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出一道银光，从宣景太阳穴上划过，擦过张帅耳边，钉在他身后的楠木椅上。 两人不是意识到危险不会躲的人，而是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太阳穴和耳朵上的疼痛感传来，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 他们微微蹙眉，依旧盯着叶霆，只想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叶霆欣赏够了他们的呆样，绕过大黄花梨书桌，走到张帅身边，倾身。 张帅平日里接触的都是汗流夹背的糙汉子，突然闻到清新雅致的香气，心神摇荡，随即，他拧起眉，“叶霆。” 他想提醒她失礼了，却见她已经直起身，从他身后的拔出一把小刀，在他桌上的公文上轻轻擦过，留下两行血迹。 张帅：“……” 他猛回头，看到椅背上留下的刀痕，神情魔幻。 宣景僵硬地转身，这才看到张帅耳上的伤，神色青白交错，“张帅，你的耳朵。” 张帅也注意到他了，惊叹，“老宣，你眼睛旁边……” 确切地说，是太阳穴的位置。 叶霆：“呵……” 在他们相互惊诧的当口，她已经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般，走了出去。 张帅不怒反笑，“老宣，你还怕他担不起，我觉得他做部长才能放心。不过，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真的留住他。” 叶霆往回走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个护士。 “我……有话问你。”护士揪着上衣摆。 “如果还是刚才的问题，我还是一样的答案。” “不……”她恳切地提高了音量，感觉到毕岑露出的凶光，心悸地放软了音量，“我想问问别的事……” 叶霆揉揉毕岑的头，“你们三个先回去收拾。我一会儿回来。” 护士看着毕岑对叶霆和自己失截然不同的态度，眼中刺痛，等完看不到毕岑的身影了，才道：“他，是谁的孩子？” “你是在问谁？你又是谁？” 护士微一愣，红着眼眶，“我是……” “小唐！”宣景突然出现，打断了她的话，“你在这里做什么？” “老宣……我……”唐思矜的话没说完，又被宣景打断，“你先回去，我有话和叶部长说。” “叶……叶部长？”唐思矜把唇咬出了一片白色，委屈，不愿，终还是跺脚跑了。 “有趣。”叶霆慢悠悠地理了理衣领，“宣先生都不介绍一下自己的妻子，她拿不出手吗？” 宣景一脸痛色，“叶霆……你怎么……” 叶霆抬眼。 对上这一双看陌生人一般的眼，宣景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叶霆：“怎么什么？难怪你们俩会结成夫妻，一样的吞吞吐吐。这种情况，要么，就是人的身体有病，要么，就是做了亏心事。” 她收了笑，恢复了他熟悉的冷傲神色，微抬起下巴，仿佛又回到很多年前。 她转过头，看向门口，眼珠却又转向眼角，睨他，“你们俩，是属于哪一种呢？” 他想问的问题没问出来，唐思矜想问的，也没机会问。 叶霆以为他们很快会再找机会来问她，没想到，第二天，他们就被张帅派出去了。而她，被张帅叫了过去。 “叶霆，你来得正好，你看看汤川麻菜开的条件。” 那是一份电报，一串的数字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译文，大致的意思是：要求他们无条件送还李四，并赔偿其所受的精神损伤费。 叶霆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就算李四是她抓来的，也已经做了交接了，现在这件事情怎么说也轮不到她来解决。 张帅笑道：“我已经回了他们两个字：没门。这样一来，肯定惹怒了他们，所以，最迟两天，仗就要打起来了。你需要多少医药、物资、资金、人力……在两个小时内做成清册给我。” 叶霆愣了。 上辈子只有她要别人做清册给她，现在，竟然有人要她做清册。 “怎么？有问题？”张帅兴味地扬眉，“部长不是那么好做的。其实以你的能力，专心发展医术，更好。” 叶霆收敛了诧异的神色，“没问题。” 她当场就列下了所需的清单，但在人员停住了，“副部长宣景和护士唐思矜为什么不能安排？” 张帅已经开始处理别的文件了，闻言头也没抬，答道：“南方行省少帅伤重，打电话来请他过去救治，听说，严重到只有他能救。” 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说起来，这毕少帅与老宣之间有夺妻之恨，我听了二话不说，就叫他们两口子去散散心了。” 叶霆：“……就这样？” 被她挑破，张帅也不藏着了，继续道：“当然不仅这样，只要能将他治好，毕帅由我们提条件！” “治不好的。” 张帅沉浸在宣景治好毕纪安的幻想中，没听清，“你说什么？” 叶霆笑笑，“你让宣景带着妻子去见前未婚妻，是散心还是让心散？” 张帅：“……” 第66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18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叶霆就没感受到过毛豆和弥五。她知道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灵力和魔力都不足以让它们正常与她沟通，她也不着急，等走完原身的一辈子，到下一个世界再看。 能在梦里感受到它们，简直是意外之喜。 “嘤……”绿色的毛团子娇呜着从迷雾里冲出来，抱住叶霆的鼻头。 叶霆：“……” 她嫌弃地把它扒拉下来，又被它抱住手指。 这小东西，一身的毛，有腿有尾巴，长了一脸猫样，却只有拇指大小。 “你是毛豆？”她笃定，一看就是她喜欢的小可爱模样，不过…… “都这么久了，你是不是忘了长长？”长得挺圆，不像是被她亏待了的样子啊。 毛团子噎住。 叶霆想了想，“这两个世界是亏待你了，以后好好补偿你。” 毛团子的红眼珠子，水汪汪的。 “快点。”弥五不耐地催促，迷雾中依稀传来它踢踏的声音，“我坚持不了多久。” 毛团子猛然回神，“主人，我查到了，司徒初和多拉身体里面是同一个人。” “嗯。” 毛团子：“？？？主人知道了？” 叶霆颔首，“你们费这么大劲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主人不想为原身报仇吗？不想虐渣吗？毛豆崽快憋死了……”毛豆嘤嘤地在她手指上蹭着，“回去吧，先把他们都虐完了，再想做什么都行。” “你在安排我？” 毛豆一个激灵，不敢蹭了。 天啦，弥五说得没错，它就是脑子糊了才想要安排主人去做什么。 “这是第一次。没有第二次。”叶霆的声音已经冷下来。 “……嘤……”主人好霸道。 叶霆又道：“我很好奇，现在司命狗东西的死活。” “活着！”毛豆飞速回答，“如果他死了，他写的天命书都会消失，里面的所有角色也会灰飞烟灭。所以，雷神法力再强也拿他没办法。雷神还不知道司命把那女人送来了。” “你挺喜欢雷神。”叶霆揉了揉它头顶的毛，太小了，不如毕岑的头舒服，“那个女人什么来历？” “天界的霓琼仙子，是天界精华所生。” “那天界的精华也不生不出什么好东西。” 毛豆瑟瑟发抖。它也是天界精华所生……是个好宠…… 它抻着大圆眼，没忍住，哭着跑走了。 叶霆遗憾没见着弥五，但也就遗憾了那么一会儿，被敲门声叫醒了。 是张帅派人叫她过去。 倭寇没有直接出兵，而是又来了一封电报，通知张帅带人去平城和谈，其语气之礼貌恭谨，叫人觉得是豺狼将腰折成了九十度。 “我叫你过来，是有个任务交给你。”这一次，张帅不再问她的意思，神色比收到第一封电报时要凝重得多，“倭寇占领平城之后，将整个平城的百姓都抓起来，进行了屠杀。” 叶霆听说过这件事，神色随之严肃起来。 “后来，他们重新允许华夏人进城。我们的人潜进平城，打探到另一个消息，他们在平城建立了实验基地，需要华夏人做实验。” 叶霆道：“你想让我和你一起进平城，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或是揭露他们？” “不。已经确定了。我想要你直接毁掉那个基地。”张帅将一张平城地图展开，告诉她哪里是和谈地点，哪里是基地地点，“如果要揭露，我们得到消息时就可以。我们不能自己把我们的人推入危险中。更不能放任他们成功！” 叶霆油然起劲，对张帅生出几分钦佩，正要答应，又听他道：“一定要活着回来！等你回来，我给你介绍媳妇！” 刚生出来的敬意被冲得荡然无存。她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他似乎发现了不对，“怎么？” * 平城，曾经繁华的城廓如今似明珠蒙沙。 叶霆一眼看去，空中都弥散着细微沙尘，“好浊的空气。” 张帅附和，“是，有倭寇的地方，好不起来。” 叶霆嫌弃地扫他一眼。 他摸着自己的脸，“哪里不对吗？” 他不就是顺着叶霆的话说了一遍。 叶霆移开视线，推门下车，仿佛刚才看他的那一眼，纯粹只是目光扫过，没有什么意义。 张帅不明所以问身边的人，“我长得很讨人厌吗？为什么叶霆这么嫌弃我？还是我哪里得罪她了？” 好像，是从那天对她说了要给她找媳妇的时候开始的。 “你说，组织给他安排媳妇，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而这时，汤川麻菜安排的人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视野，他四下观察，确定叶霆已经垂头进入人群，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看到他旁边的男人，愣了一下，扯开嘴角跳下车去，“汤川将军、毕少帅，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毕少帅。” 他看到跟在毕纪安身边的美丽女人，穿着一身时下最新潮的公主裙，便猜这是毕纪安不知又从哪里挖出来的女人，收回视线，不再多瞧一眼。 毕纪安青着一张脸，往他往身后扫了一眼，“ 张帅都来了，毕某怎么能不来？不过，张帅就带这么几个人过来？” 守得住人质吗？ 张帅与他对视一眼，瞧出他眼神里的意思，笑笑，“汤川将军的内侄甚是识趣，安分听话，让他到哪，他就到哪儿。我想，李四如果不是被逼着当侵略者，应该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换句话说，他根本就没带李四过来。 汤川麻菜踏上华夏后，也学会了一些华夏话，但他没听明白张帅话里的讽刺，只当他真的是在夸张三，更没反应过来李四指的是谁。 “什么李四不李四的，我不认得。我的侄儿呢，带过来了没有？” “只要汤川将军当真有和谈的诚意，答应我们的条件，信守承诺，自然把人还给你。”张帅神色一肃。 汤川麻菜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前行。傲慢，无礼。 不过，张帅并不在意，与落后一步的毕纪安并肩，“听说你伤得不轻。怎么这么快就跑来了？” “不然呢？”毕纪安往他身后看一眼，又看一眼。 张帅笑道：“那还是我送过去医生好。人家宣景，那可是医学世家传人啊。也不知道哪个蠢的要害他，害得他到处逃难。要不是被我给捡着了，你这回就……啧啧啧……” 那个蠢的毕纪安神色微僵，身侧的手微微握拳，掩饰性插入大衣外兜里，“是啊。这样的人才，送给我吧。” “你是为他来的？”张帅正想拒绝，看到汤川麻菜已经坐上车朝他们看过来，耳边听到毕纪安道，“当然是为你来了。我怎么能看着老同学一个人进敌营？” 张帅对着他的肩轻敲一拳，上了汤川麻菜的车，不经意地朝人群中看一眼。 叶霆压了压帽沿，掩盖住内心的惊诧，藏进更深的人群中，拐进小巷。 原身会有那么好的医术，与得了宣家的传承有关。也是因为这份恩情，哪怕得知宣景无视了对她的承诺另娶她人，原身也没有恨过。 不过，叶霆实在没想到宣景的医术也有这么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毕纪安站起来。 她没诧异多久，就将多余的情绪丢到了一边，按张帅所给的地图，找到了倭冠在平城建立的基地。 乍一看，是一个军工厂。 正要进去，她感觉到上衣摆被什么勾住，垂眸瞧见毕岑那张半是委屈半是怒气的小脸。 她把人拉到一边，“你跟着来做什么？不是叫你跟着张三学说话？” 毕岑紧紧抓着她的衣摆，摇头。 他未说话，她倒是从他的言行举止上感觉到了他的恐慌。 他害怕她和上辈子一样，突然消失了。 叶霆点点他的鼻子，“行吧，既然来了，帮我去干件事。毕纪安和司徒初来了，你帮我去看看，那个人，是多拉。” 秀兰失了记忆，毕岑可没有。 他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多拉是谁，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在他前里，这个人算不上什么有能耐的家伙，但在被叶霆关进大牢之前，一直锲而不舍地找叶霆的麻烦，像个臭虫一样惹人讨嫌 。 叶霆另寻一个地方，脱下最外的大衣，露出里面的白大褂，化了个妆，戴上厚重的金边眼镜，确定自己现在的模样和张帅给她的照片没有区别，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守在最外的倭兵看见她，并拢脚说了一句倭语。 叶霆来前自学了少许，听明白他们在向她问好，微微颔首，冷傲地走进去。 上面一层是军工厂，下面才是实验基地。 她通过特殊的通道来到基地，正听到里面的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发脾气，一个说，又失败了，另一个说，再到上面抓两个人下来做实验。 平城早就重新准许华夏人进来了，并对外招工，军工厂里的工人有不少是华夏人，又是外地过来的，死了也没人知道，不会有麻烦。 叶霆听完，面无表情地朝更深处走去。 按张帅给她的消息，最新研究出来的药剂藏在最里面。 “美央子。”一个男人拦住她，“你今天怎么来了？” 叶霆推了推眼镜，目光在被他握住的手腕上停了一瞬，缓缓抬头，看向他。 一个面容清秀的人，说着倭语，还不知死活地碰到了她。 她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如有实质。 男人似乎发现了不对，僵硬地松开她，“美央子，你怎么了？” 叶霆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转瞬即放，撇开他，继续往里走。 男人愣了一下，紧步跟上，和叶霆一起走进升降梯里，“你不是不舒服，要在家里休息吗？” 升降梯的门阖上时，外面有一个工人撞开了抓紧他的士兵，往外跑，但下一刻，被士兵掏出的枪击中。 电梯门彻底阖上，男人嫌弃地嗤笑，“猪仔就是猪仔，想要逃出猪圈的结果，只有一个，死。美央子，你来了，是不是想通了，接受我们的使命了？” 叶霆目光幽幽地转向他。 美央子是倭国派遣过来的科学家，她美丽冷傲，有对科学的执着，但她来了之后，才知道在这里是拿真正的活人做实验。 几次抗议之后，倭国给她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她不能为倭国作出贡献，那么，就会和别的女人去往一样的地方，直至死去。 最后，美央子在张帅安插来的细作劝说下，加入了他们。 男人抬起眼，看到叶霆嘴角的微笑，还想再说什么，但颈后一疼，看到叶霆微动的唇角，在昏迷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听到一道完全不属于美央子的声音，“下一个猪仔，是你。” 第67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19 叶霆拖着他从升降梯里走出来，没有身上披着的白大褂，没有眼镜，头发也被揉成了鸟巢，工作人员瞥他一眼没认出来，倒是认出了叶霆，朝她走过来，“美央子，你终于想明白了。” 叶霆颔首，“让开。” 美央子一直都是态度冷傲的，大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给她打开了通往最里面的门。 到了里面，叶霆才发现这里有十几管药剂，不知道哪一管才是。算了，不管哪一管，全毁掉就对了。 “主人，这里面有魔气。”弥五的声音响起，“我有用。” 叶霆也感觉到了药剂里含着的浓郁魔气，一面喂养弥五，一面道：“这个世界很有意思，能把魔气提炼出来，是不是也能把灵气也提炼出来？提炼出来之后呢？让人变成魔？魔会受人控制吗？” 弥五一面吸溜着美味，一面道：“在弄出来之前，他们都会觉得自己能控制。主人，要不，咱们让他们感受一下吧。比起对灵力和魔力的操控，这本书里，没人能比过你。” 叶霆垂着眸没应，不知在想着什么，半晌，她道：“弥五，是你变坏了吗？还是以前就是这么坏的？” 弥五差点没噎着，无奈又委屈地打了个咕噜，“主人……” “乖，安心吃你的，我要忙了。”她留下一支药剂，快速地调配，很快，淡黄的药剂变成了淡蓝色。 她嘴角噙着一抹坏笑，在看到药剂变成深紫色时，嘴角几乎咧开。 “美央子，你……”男人还一句话还没说完，视线定住，呆呆地从那张冷傲的美人脸上移到他的胳膊上，视线转为惊恐，“你……你在对我做什么？” 他想要反抗。 然而，他全身像是被冻住了样，除了眼睛和嘴，哪里也不能动。 他想到在昏迷前听到的那句他会是下一个猪仔的话，声音变得尖厉，“你竟然，竟然为了那些猪，这么对我！” “放了我，放了我，等回国后，我就娶你，如果你不愿意继续做研究，不做，我保证能让他们不把你送去做军妓……” 他用倭语说得很快。 叶霆没耐心听，觉得聒噪。 好在，他很快就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了，喉咙里咕哝哝的，似鸟喉音，也似兽音。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不停地敲门，叶霆没理，等到所有的针液都推了进去，门也被人从外面强硬地破开。 她的注意力都在这个突然肌肉爆炸的男人身上，这才想起来，还没有问过他名字。 算了，她也没兴趣知道他的本名，“你就叫王五了，以后，听我的命令，将倭军赶出华夏的土地。” 王五满心的不愿，可他的身体已经听话地砸掉了离自己最近的储药柜，并向拖着“猪仔”的曾经的同僚们发动攻击。 他从周围发亮的铁皮桶上看到了他现在的模样，长着尖长的獠牙，黑长的毛发，便便大腹，粗短有力的四肢，还有他的脸，他的鼻子……活脱脱是一只从野森林里跑出来的几十年没洗过澡的野猪。 他大吼一声，“美央子！我杀了你！” 然而，落在别人的耳中，他发出的是野猪的嚎叫，他攻击的，也依旧是穿着倭军服饰的人。他挥舞着四肢，将水泥浇铸的梁柱一爪子拒挠断，基地倾塌近半。 倭军们一面退着一面向他射击，大喊着“不要过来”，其中一人注意到叶霆，命令道：“控制住他！” 叶霆莞尔一笑，“你们不是正想要这个东西吗？” 她转身，继续用还没有被完全毁掉的东西调整药剂，全然不顾基地被破坏成了什么样子。 喜悦被恐慌盖了过去，倭军一面派人去通知汤川麻菜，一面和他对击。 其中一人，打中叶霆身侧一支试剂，见叶霆朝他看过去，急切地用倭国语命令她，“快！快控制住他！” 说完，他才从叶霆眼里看到了浓烈的杀意，感觉自己似乎是惹了个不能招惹的大魔头。 “是你弄坏了我的药剂？”不是疑问，是笃定。 “你弄出来的东西弄坏了基地！”他嘶吼着，难道基地还不不上她的一支药剂重要吗？ 事实上，真的比不上。 下一瞬，叶霆身上蹿出一只鹿影，把他带到了叶霆面前。 不待他说出什么狡辩的话，叶霆已经将一管黑紫色的药剂扎入了他的手臂。 以肉眼可见的，他衣裳裂成碎片，他变成了另一只野猪。 混乱很快波及到地面上的军工厂。 被或抓或骗进工厂里做猪仔的工人们趁乱外逃，地面上的倭军们冲下来，也发现了叶霆是敌人，纷纷朝她射击。 可子弹还没有到她身边，就原路反回，射杀了出手的倭军。 天上，雷云密布，一道道雷光打下来，挡路的倭军击了个焦黑。 叶霆正要出手，见状勾唇，不急不缓地将一管深蓝色的试剂打进自己的胳膊里，又往兜里装了几支。 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她唇角笑意更深，单手握拳，手里集出白色电光，往试验台砸下。 瞬间，陈列着各种试剂的地方化成灰烬，杀伤力，比两只野猪还大。 她旁若无人般走向基地的每一个角落，走到哪里，毁到哪里。弥五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大块朵颐，小毛豆时不时地冒出来吃一口，还向弥王撒娇，“嘤……灵气……这是我的，我的！” 而倭军司令部。 汤川麻菜坐在主位上，张帅和毕纪安分坐两侧，司徒初坐在毕纪安下手。 一番寒暄后，汤川麻菜继续问起李四，“张逸，如果你不能把我的侄儿安全送回，那么我们今日在这里谈的所有条件都不做数。你得先让我见到我的侄儿！” 张帅的名字叫张逸。 张逸敲了敲桌子，“汤川将军急什么。既然来了，就是和谈的，先好好地吃个午饭，下午去看看现在的平城，明天一早，我们再商量具体的条件。至于你的侄儿。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听话的俘虏，自然不会伤害他。” 他微一扬头，汤川麻菜身边的翻译官就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翻译了一遍。 这一次，汤川麻菜听明白了，眼睛一瞪，人中处的胡子差点吹起来。 对于倭国人来说，对敌人的听话就是耻辱。 “妈的！”他脱口而出，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盘碟发颤。 他身边的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才不情不愿地坐下。 毕纪安和张帅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抹心照不宣的笑意。 司徒初笑着端起酒盏，“汤川将军，今天大家坐在这里，是要进行和谈的，别一来就这么剑拔弩张的，吓到人家了。不如给我个面子，大家一起喝一杯，握手言和？” 她余光看向毕纪安，想要得他一个赞赏，却没想到对方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倒是汤川麻菜听了他的话之后，压下怒气，也阻止身边的翻译开口，“司徒小姐也在这里，我记得司徒小姐的倭国话说得很好，何必说华夏语？” 他盯着她，视线里的压迫和贪婪一点也不掩饰。 司徒初知道，他说了这样的话，如果她不用倭国话妥协的话，汤川麻菜一定会对她不满。 她求助般地看向毕纪安，毕竟自己是为了毕纪安才跟来的，可是对方面对她被汤川麻菜为难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是张逸开口道：“汤川将军，这是在华夏折土地上，入乡随俗，应该说我们华夏的语言。” “张帅，按华夏人的礼仪，我和司徒小姐说话，你插嘴就是失礼。”翻译快速地翻译着。 汤川麻菜突然抬手，“你下去，我今天要司徒小姐坐到我的身边，给我做翻译。” 毕纪安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司徒初咬住一口银牙，正要笑着答应，见毕纪安在身边的位置点了点，不紧不慢地道：“司徒小姐是我带来的翻译，倭国是人才都死绝了吗？竟然要一个华夏人来做翻译？我看你身边刚才的翻译也是华夏人。看来，真的是没人才了。” “妈的！”汤川麻菜抽出细长的军刀，朝毕纪安挥下，被张帅抓住手腕，后者面上含笑，语带威严，“汤川，我们是来和你和谈的。” 汤川麻菜怒气上头，不高又圆的身材气成了河豚。 他用力挥开和张帅，“什么和谈？世界的和平，就是我们杀光你们华夏猪，用你们的土地繁衍发展！你以为你们到了这里，还能活着离开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张帅和毕纪安都变了脸色。 与之同时，他们带着的人都被人用枪指着，只要一瞬眼的工夫，他们就能全部交待到这里。 “司徒小姐。”汤川麻菜对她招手，“过来。你和他们不一样，只要你愿意，我能让你不是低贱的华夏猪。” 张帅看向司徒初，毕纪安直视前方三寸之地，“汤川将军，我记得，被张帅俘虏的，是你的妻子的弟弟。” “那又如何？”汤川麻菜的眼睛都快黏在司徒初身上了，“你毕纪安，不是也有很多的女人？我们倭国的女人，比华夏女人更温柔听话。如果不是因为司徒小姐长得会格外美丽，性格也格外好，我也不会看上她。” 司徒初差点呕出一口血。这个人，就差直接说她长得又好看又蠢，可以放心欺负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毕纪安的反应，已经让她满意了。 她见到叶霆之后，得知叶霆是自己想要除掉的人，便想抢夺她的一切。毕纪安自然是其中之一。 于是，她改变了战术和态度，对毕纪安温柔以待，随时讨好陪伴，却没想到，毕纪安得了司徒家的物资支持后，总是对自己爱理不理。 她想了许久，把这归结于自己先前对他太过冷漠伤了他的心的缘故，留下耐心等他气消。一直到现在，她才能毕纪安心里也是有她的。 “纪安，别说了。为了你的安全，我愿意做任何事。”她委屈又隐忍地陈述着，“你们别着急，我一定会好好劝说汤川先生的。” 毕纪安抽了抽嘴角，“随你的便。” 第68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20 毕纪安和张帅被并排押着走。 一根枪管往毕纪安背上打，张帅侧身挡住。 毕纪安瞧他一眼，“多谢。” “不客气。”张帅整了整自己的衣摆，无事人一般，“我当你过来陪我一起，做了多少准备，结果，还不是和我一样？我说你，不好好养伤，瞎跑什么？” 毕纪安微微眯眼，“你呢？明知这不是好地方，不会空来送人头，一定还有什么打算。” 他偏头，“我听说，你把你的卫生部部长也带来了？” 张帅闻言，呼吸微顿，“我的卫生部长，不是借给你了吗？怎么又找我要？老实说，你到底受的什么伤？” 毕纪安抿住唇，索性直接挑明了问：“叶霆呢？她在哪儿？” “你大爷的！”张帅破口大骂，正要说后面的话，催促他们的人又一枪杆子打上来了，将两个人打开。 张帅与他隔着几个人的距离，大骂道：“毕纪安，别拿玩女人那套用在别的地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小心我连你碗里的一起扒拉回锅里！” 他是真的生气了。 不仅因为叶霆现在是他得力的卫生部长，更因为叶霆才到他那里没几天，就被毕纪安打听了个清楚。 这份兄弟间的信任，出现裂痕了。 按时间来说，这会儿叶霆应该已经进了基地开始破坏了才是。 他提起叶霆，让他想到实验基地一直没有反应，也不知这人是死是活。 虽然他有保护宣景的私心，但他也是希望叶霆好好地完成任务回来的。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从树上跳下，几下解决了他们身边的倭军，黝黑的眼瞧了他们一眼，转身往司令部更深处冲。 “这……这谁家孩子……”张帅其实并不关心，只是提醒倭军去追，不要都围着他和毕纪安。眼看自己又被倭军围住，浑不在意地看看四周，耐心看着天边。 “一会拐过两个拐口，听我指令，一起出手，逃出去。” 毕纪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张帅半晌没反应过来，“嘿，你还真是来救我的？” 毕纪安给了他一个让他自行体会的眼神，揪住他，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出去之后，往城外跑。等个响。” 这是两个人之间才能听懂的话。意思是，已经埋好了炸药，就等到点引爆了。 张帅舌头打了个突噜，满心问题想问，正好，司令部闹了起来，毕纪安示意他动手。 他只得暂时将疑惑放下，跟着他往城外跑，到了城外，等到身后几乎看不到追兵了，揪住他，问：“你什么意思？什么时候安排的炸弹？” “一直都在安排。”毕纪安深吸几口气，自喃一般地道，“在她眼里，我唯一可取的优点，就是抗倭。我怎么能让她连这点都否认掉。” “谁啊？”张帅没听明白，只觉得毕纪安说出这话时的神情语气像个可怜虫。 毕纪安深深地瞧他一眼，“早就布置好了。我从司徒家要那笔物资，就是为了这个。整个平城本来就落在倭寇手里了，又建了个那样的实验基地，就让平城与倭寇同归于烬吧。” “你疯了？！”张帅反应过来了司徒初的身份，“对了，司徒小姐还在司令部。他是司徒家的大小姐，要是出了事，你肯定没好果子吃。” 他看着毕纪安眼中的狠色，掏出烟点燃，狠吸一口，“说吧，这司徒家大小姐怎么得罪你了，你竟然想要她死？！” “她想杀叶霆？”毕纪安带着他熟练地穿过各个街道，从手下手里接过的几把枪，眼看城中倭军大乱，示意自己的人潜伏好，“等司令部声音响起，就往外撤，第二炸军工厂。” 张帅一这会儿反应过来，“军工厂？！ 叶霆！对，叶霆在军工厂！” 但是他没能将叶霆和毕纪安嘴里的叶霆关联起来。 毕纪安比他反应更大，揪起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你说叶霆在哪里？！” 不等他回答，毕纪安已经带上几人往军工厂的方向去。 张帅紧步跟上，“你和叶霆到底什么关系？他医术那么好，怎么不去救你反而来了我这里？还有……” 他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问下来，毕纪安极不耐烦地抓住他，发红的双眼放出狼光，“我只回答一次！他是我的妻子，我这辈子，唯一一个想共度一生的女人！” 两人的身侧，司令部炸响，毕岑抓着司徒初在前跑，汤川麻菜穿着衬衣，背带裤的背带掉了一边，一瘸一拐地拿枪追着他们，突然听到身后爆炸，往后看一眼，再往前看，已经没了毕岑和司徒初的身影。 他站在浓烟中大骂，语速极快。不知是在骂炸毁司令部的人还是在骂抓走司徒初坏他好事的人。 而另一边，毕纪安话语中咬牙切齿的恨意吓到了张帅，后者下意识道：“我认识的叶霆是个男人。” 这时，巨大的声响传来，一行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张帅双眼一亮，“是军工厂的方向，叶霆成功了！成功了！” 他推开毕纪安，“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先去接应叶霆，逃离平城。” 毕纪安眼里升起些许光亮，“你最好祈祷她没事，不然……” 他突然想起什么，对身边的人传令，“马上，通知过去，不许引爆！” “来不及了。”他身边的士兵提醒他，“按指令，司令部一爆，那边就点火。” 张帅怔住，颓丧地道：“那完了……” 毕纪安拔脚就跑，“熄火！让他们熄火！” 被她治过或是切过的伤口仿佛重新撕裂开，疼得他喘不过气。 而军工厂那边…… 两只五米高的野猪从地底蹿出，对着天大声嚎叫。 他们最初还能认出自己攻击的是倭军，用意志减少对他们的伤害，可见他们不停地射击自己，终于，两双眼睛都变成了血红，放任自己攻击倭军的一切。 叶霆缓缓走出来，白大褂上一尘不染，长发飞卷。 她看到张帅和毕纪安朝她的方向跑来，勾了勾唇，耳边却响起毛豆的尖叫，“炸药！周围都是炸药，在三秒后爆炸！” 叶霆第一时间用能调动的所有灵力在身周裹上了一层保护膜，伏身护头。 耳中轰鸣，她清晰地看到绿油油的小毛豆和蓝紫色的弥五。 弥五周身都闪着雷光，比先前更英武了些。 “主人，我们去哪里？” 就这么结束了吗？ 叶霆拧眉。 她才得到的几支药剂，还没用上，举世无双的医术还没有被人认可，她怎么能就这么脱离这个世界离开呢？ 秀兰怎么办？脑子不怎么灵光的伯爵怎么办？ “主人是不是想回去？” 弥五声音温柔动听像是森林里的晨露滴下的声音。 毛豆欢喜道：“主人终于想回天界了？这个时候回天界正好！天界过了几百年了，已经发现主人还没回去任职，肯定会去找司命天君的麻烦。这个时候回去，天命肯定不敢拦的！” 它已经能想见自己重回天界时的开心了。 叶霆抿唇。 她是想回去，但不是回天界。 司命天君的身影缓缓在半空中显现。 叶霆下意识地发雷劈他，可惜这一次雷电直接穿透他，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损伤。 “叶霆，你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吗？你看，你改变了书里人物的命运，就造成你自己永远要被困在书中轮回，无法回归天界……” “我乐意。”叶霆扬眉。 很难得听到司命天君承认是她改变了书中人物的命运，可她还是不想听他聒噪。 司命噎住，“叶霆……” “闭嘴！” “等我玩够了，我会回天界的。” “玩？！”司命的尾音发颤，以为叶霆在说笑，但叶霆神神色不耐又傲慢，一点也不像在说笑。 “你竟然觉得这是在玩？！” “我是让人受罚的，你竟然觉得在玩？！” “在书里的哪一件不是折磨？！” “你看看，你在这个世界，再怎么努力，还是被人利用，被自己的丈夫炸死，你做了再多，也没有改变和他相爱相杀的结局！” 见叶霆拧起眉头，司命觉得自己说到了要害，“上一本书里，你一直和安奈林相互折磨……” “主人，他是傻子吧？”弥五听不下去了，“充其量算是那些渣男爱而不得。不对，是连爱都算不上，是求而不得。” 毛豆对司命有天生的畏惧，不敢直接怼他，但它抱在弥五美丽的犄角上用力点头，“就是就是。” 它家主人现在修的可是无情道，就算有相爱相杀的剧情，那也是别人受虐，对它家主人来说，根本不需要在意。 叶霆的眉头越拧越紧，“安奈林是谁？谁安排你做司命的？天界聪明人都死光了吗？” 司命一口血呕出来。 不过，他是虚影，他呕出来的血也是虚影。 “还有，谁说我被炸死了？” 废墟下，僵硬的躯体突然吐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什么，拍在自己身上。 她勉强将眼睛睁开成一条缝，看到有一束光照进来，不多时，光束变大，一个人影出现在视野中，她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第69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21 才“出生”不久的野猪拿倒在大街上，一只被炸掉腿，一只被炸开了腹膛，发红的眼无声地诉说着着哀与怒，以及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将子弹射向自己。 汤川麻菜得到消息赶到，双目无神地注视着眼前的废墟。 手里的枪滑落，他如同被玩坏的娃娃一般跌坐。 半晌，他回过神，扯着嗓子大吼：“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一辆车从平城急驶而出，悄无声息地驶入一个低调的庄园。 “你竟然在这里还有庄园？”张帅努力打破空气里的僵硬，驱散窒息感。 如果知道叶霆是女人，是毕纪安的妻子，他还会用叶霆吗？ 答案是还会。因为他做出这个决定不仅仅是想保护宣景，更是因为他觉得叶霆比宣景的成功率更高。 本以为毕纪安不会接这个话，没想到后者有了反应，“她母亲的庄子。她早就说过想来……” 是他不许。 张帅噎住，好一会儿，“我搞不懂你了，说你对你老婆好吧，你杀了了她爸，这么多年也没带她露过脸。” “说你对她不好吧，为了她花心思打理着这里的庄园。” 毕纪安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张帅又道：“别否认，这个鬼地方，就在平城边上。要在倭寇眼皮子底下保住这里，要花不少心血。” 不止是倭寇。 还有别的国家也曾在这片土地上肆虐，没理由不争夺一个庄园的所有权。 毕纪安依旧不语。 车停在庄园深处的主楼，他抱着叶霆进去，宣景和唐思矜正地客厅里说着什么，听到声音一同看过来，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叶霆？！”宣景白着一张脸，不敢置信地看一眼张帅，马上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叶霆身上，“她伤了哪里？马上送进去，小唐，来帮我给她检查。小唐？小唐！” 叶霆以前都戴着帽子，长发盘在帽子里，没人怀疑她的男儿身，现在一头长发飘散着，谁都知道了她的女儿身。 唐思矜呆呆地盯着她的脸，眼前却浮现着毕岑的脸，被宣景连喊几声才反应过来，跟着他进了房间。 褪下叶霆的衣物，她呆住了，“老宣，快看！” 叶霆本被毕纪安的大衣包裹着，脱下大衣后，本该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后背掉落下一块块痂皮，肉眼可见地恢复得光洁无痕。 宣景默然不语。 唐思矜转身往外走，被他拉住，“不许去！” “为什么？”唐思矜停下步子，猛地偏头，质问他，“正常人不可能有她这样的恢复速度，只有一种可能，她被倭寇实验基地里的东西污染了。这么大的事，必须禀报张帅。” “不许去。” “为什么？老宣，这不是你。这么大的事……” “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她，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宣景突然拔高的音量把唐思矜震住了。 他似乎觉得自己反应太激烈了些，深吸一口气，“小唐，她现在是我们的病人。” “那她儿子呢？”唐思矜的眼泪滚了出来，反把宣景吓了一跳，后者紧张问她，“什么儿子？小唐，你哭什么？” “没事。”她用力擦去眼泪，强扯出一抹笑，“你说得对，她现在是我们的病人，我们应该救她，怎么救？”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他们说着救人，心里清楚叶霆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救。 一直到叶霆醒来，他们都还保持着侧对着的姿势。 他们不知道，叶霆在将药剂打进身体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意识，清楚地知道了周围发生的一切。 她嗤笑一声，打破了屋里的宁静，“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何必一面做着不救的事，一面又要说着要救的话？” 唐思矜又恼又羞，“你胡说什么？分明是你不需要我们救！” 叶霆看向宣景，“你说呢？” 宣景目光躲闪，“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但是，和小唐无关……” 他又沉默下去。 他曾设想过向她解释过往的事情，曾在心中打过无数的草稿，本以为已经做好了面对她的准备，没想到，真的面对的时候，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听懂了叶霆的话，叶霆在指责他。 当初他离开南城，留下了会回去救她的话，要她等他，可结果…… 唐思矜糊涂了，看看宣景的心虚表情，又看看叶霆似笑非笑的嘲弄神色，一颗心直线下沉。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 第70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22 叶霆失笑，“看来，你的妻子还不知道你的故事。我回避。” 她说回避，就是真的走了出去。 这是原身母亲留下来的庄园，里面有原身的衣物，她知道在哪里，等她换了出来，看到唐思矜站在门口，红着眼，“叶先……部长，你和他是怎么回事？” “他没告诉你？”叶霆挑眉看她神色，知道了答案。 唐思矜摇头，“你看他这样……” 她推开门，露出房间里的人，但叶霆转身往楼下去，“与我何干？” 她一眼都不曾施舍给房间里的人，“在他和你结婚的时候，忘了他自己许下的承诺，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谢谢你回收了他。” 唐思矜没听明白，毛豆已经在叶霆的虚鼎里笑翻了天，“笑嘤嘤，垃圾回收……” “不是，不是这样的！”宣景忽地站起身，叫住叶霆，“我没有忘记。只是再娶一个。我相信你会理解的……” 唐思矜一脸震惊，“老宣，你在说什么？” 她冲过去，抓着他的衣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宣景呆住，不明白自己哪里说得不对，但不论是叶霆淡漠的神色还是唐思矜的失望愤恨，都在提醒他，他错了。 “他知道。”叶霆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死寂，“他做着娥皇女英的美梦，但他心里也知道，那只是梦。他的美梦，毁掉了叶霆所有的信任和梦，所以，她死了。” 她平静地讲述着原身的死讯，或许宣景会信，或许不会。 从原身的角度来说，宣景不是直接杀死她的凶手，也是将她一步步推向绝望的帮凶。 她转身下楼，三楼重新恢复死寂。 宣景在她转身的那一瞬，直角般的肩似被削去了一块，双臂耷拉下来，像是断了一般。 毛豆嘤嘤的，“怎么就这么走了呀……弥五，你别按我的头！” 弥五没好气地道：“你想让主人杀了他还是打他一顿？主人现在有空理他吗？” 毛豆倒吸一口凉气，“对哦，主人，快点，小伯爵还等着咱们去救他呢！” 叶霆镇定依旧，行到二楼楼梯拐处，停下，楼下的两个人正在聊天，丝毫没注意到楼梯上多了一人。 毛豆听到楼下的人声也歇了音。 时间倒回几分钟之前，阮征走到门口，毕纪安瞧见，立刻站起来。 张逸瞧见他的动作便觉得不安，站起来拦住，“你要去做什么？！” 毕纪安没理他，想要绕过他。 他伸手拉住，“你疯了？！你身上还有伤，汤川麻菜这会儿肯定暴怒，这会儿去就是送死！战时，避其勇，躲其锐，你忘了？！” 他扯下毕纪安的外套，露出里面被血染红的白色衬衣，“再这么作下去，宣景医术再好，也救不了你！” “他救不了我。”毕纪安示意阮征出去，目光空洞，“谁也救不了我。” “什么意思？”张逸皱眉，“这次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不太对，说起话来一半一半的，像是在留遗言又不留干净。” “说清楚！不然，除非你把我杀了，不然，别想走出这个门！”他沉下脸来，一脸认真。 “别逼我……”毕纪安握枪的手抬起，又放下，“我要是死了，你不是正好不用顾忌咱们的交情，对南省出手？” “你他妈……”张逸一拳打中他侧脸，声音闷想，眼见他吐出一颗牙，心虚一瞬，红眼急道，“为什么不躲？我现在就宰了你，免得你去送死。” 本由着他揍的人突然拿枪指着他，空洞的目光凝出带锋芒的实质，“我可以死，但只能死在倭国人手里。” “为……” “在她眼里，我唯一的意义就是抗倭！” 这个她，不言而喻。 张逸呆了，刚以楼梯拐角处的叶霆也疑惑了，毛豆和弥五都愣了。 “既然这么在乎她，为什么这些年不好好对她？” 他没见过叶霆，也没记住叶霆的名字，因为他一直以为毕纪安不在乎这个妻子，在他得知毕纪安收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太太之后，更加坚信这一点，这一刻，他疑惑了。叶霆同样疑惑。 张逸脑中灵光一闪，“你不会没告诉她叶帅是怎么死的吧？！” 叶霆僵住。 她醒来后，恢复了被丢进天命书以前的记忆，记得自己是看过这一本书完本的，从原身的角度描写，从头到尾，都在反复强调原身和毕纪安之间的杀父之仇，因为这是整个故事最大的虐点。 “果然是这样，你脑子进水了？！”张逸气得抡起拳头想打他，在空中停了一瞬，无奈甩手，“你不告诉她叶帅是怎么死的，她心里记恨，自然会那么看你！你跟我上去，等她醒来，和她好好解释清楚。” “晚了。”毕纪安苦笑一声，“她恨极了我，也厌极了我。” “我不信你这八年没有一次机会向她解释！你是受叶帅之托去照顾她的！” 怎么可能没有机会解释？！ 第71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23 毕纪安刚带着人接管南城的时候，带着叶帅的尸身回去，见到叶霆的第一眼，就被她呆而惊的模样滞住，那一瞬，他什么都忘了，眼里只有那份动人心魄。 等他反应过来，叶霆已经认定他杀了她的父亲，他没有否认罪名，强娶了她。 “明明不是这样的。”张逸差点被他气笑了，鼻中发出哼声似怒似无奈又似嘲讽，“那个时候，我也在，是倭寇杀了叶帅，你是想救人的。” 当时，他得知毕纪安带兵去找叶帅谈婚事，就觉得要出事，结果，到那里时晚了一步，叶帅被倭寇打中，毕纪安守在叶帅身边回击。 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幕，毕纪安紧绷的神色，好似中枪的不是叶帅而是毕帅。 “不对。”毕纪安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当时我能救，却没救。我以为，我与叶霆最大的阻力，是他，我心里是希望他死的。如果不是倭寇动了手，我有可能，真的会动手杀了他。” “你聪明一世，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糊涂？不管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不是你杀的就不是你杀的！为什么要认？你……” “你不知道。”毕纪安将他的话接过去。 毕纪安重新坐进了沙发，抽出一支烟，在茶几上点了点，两人之间的紧绷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张逸见他肯说，立时坐到他身边，划燃火柴递过去。 毕纪安看了一眼，摇头，“叶帅托我照顾她，只是以南城为礼，让我保她无忧长乐，不落到倭寇手中，依旧没有答应我娶她。所以，我对她的未婚夫下手了，那个人，你也认识，后来成了你卫生部部长，现在就在她房间里救她。” 火柴燃尽，张逸猛地缩回手指。 余火坠下，猛一闪迅速熄灭。 “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毕纪安扯动嘴角，幽幽的目光落在闪着星火的黑色火柴梗上，黑、颓又不甘得如同他自己的真实写照。 “没错，我就是你嘴里那个把人才追杀得走投无路的傻子，如果不是他被你捡去了，就死定了。” 张逸颤抖着取出一根烟塞进嘴里，划断一根火柴，又一根，才燃起火花又被抖灭，再拿出一根，可算划出了火花，将烟点燃，狠吸了几口，“你他妈……他嘛的……不对，你如果非得要他死，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他。” 毕纪安嘲讽哼声，“如果不是因为你给他安排了个女人，他早死了。” 张逸没咬住烟头，烟头掉落，在他的外衣上烧出一个洞。 他想起他提起要给叶霆安排一个媳妇时，对方似嘲似讽的眼神，想起自那以后，叶霆对他的态度就疏冷了许多，几分钟前他还以为是因为她是女子，现在才反应过来，是因为他在八年前给她的未婚夫安排了个媳妇。 “我他妈……” 他正准备说什么，毕纪安嗤一声，“懂了？除了叶帅不是我亲手杀死的之外，所有一切都是真的。我没办法看着她在我的庇护下成为别人的妻子，所以，我折断了她的羽翼，把她关了起来……甚至，我有好几个姨太太是真的，让姨太太有了身孕也是真。” “可是你看起来，真的不爱她……” “你以为我不想吗？”毕纪安声音顿住，“算了，你大概不会明白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明明我想对她好，想让她高兴，偏偏不受控制地做出伤害她刺激她的事。当初，她明明开始在意我了……” “骗谁呢？我们当初一起在军校的时候，谁的自制力都比不过你，如果你真的想做一件事，谁都阻止不了！” “是啊，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信。” “你看她出事时你的紧张样，这一路上，我让你把人给我抱一下，你给吗？”张逸是担心毕纪安身上有伤，结果毕纪安听到这话，就好似他是要抢宝贝的仇人似的，拿目光逼得他只能作罢。 “在她逃离南城之后，我突然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感，才反应过来，许多事情，不是我想做，但是真的做了，就好像被什么人控制住一样……”毕纪安重新站起身往外走，这一次，张逸没有再拦他。 他从毕纪安的身上感受到什么都完了的死气，仿佛只有不停地战斗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 阮征又出现在门口，“少帅，汤川麻菜发来消息，司徒小姐和小少爷在他手里，让我们用最他们想要的东西去换。” 毕纪安一身颓废散去，倏然变得冷厉肃然，“如果她醒来，你告诉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医术，方佳凝生了个怪胎，我把标本保存了，她想要，随时可以去找管家。另外，少抽点烟，她讨厌这个气味……” 张逸呆坐着抽烟，一根紧接着一根，连火柴都省了。 听到脚步声，他才抬起头，看到叶霆，立马把烟头往沙发下踢，“你……这么快就好了？” 叶霆瞥他一眼，大步往外面去，速度快得像拉风。 “叶霆。”张逸叫住她，“我不知道你就是叶帅的女儿，毕纪安的妻子。” 叶霆停下脚步，微微偏头，“前妻。” 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将长发盘在头顶固定，戴着一顶杏色软帽，既优雅又英气。 张逸紧接着又道：“毕纪安他……” “我知道。”叶霆偏过头，藏住两滴跃过卧蚕的泪珠。 这个小世界和以往那几个不一样，她穿过来时，原身已死，魂未完全散去，不是她取代原身的魂，而是她占用原身的身体。所以，这是属于这具身体的泪，不受她控制。 张逸听了毕纪安的话，或许不会信，信了也不会往深里去想，但叶霆一听就明白，毕纪安是被司命的笔操控了。 想来，管家和叶帅手下都是知道真相的，所以，毕纪安接管南城才会那么顺利。 原身最悲伤的一件事，是自己在明知毕纪安是自己杀父仇人的情况下对他动了心；其次，则是自己的父亲一世英名，没死在敌人手里，而是死在得他夸赞的少年英雄手里。 现在，这两条都圆满了。 张逸敏锐地听出她声音里的一点沙哑，反应过来她听到了些什么，忙道：“你，能不能原谅他，和他重新开始？” “不能。”叶霆答得斩钉截铁，“不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发生了的事情，不可能消失。那个叶霆已经死了，我也没有资格替她做决定。我要一辆车，马上。” “哦，好。”张逸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叶霆命令了，而自己不觉得哪里不对。 他主动坐到驾驶室，“你伤还没好，要去哪里，我送你。” “平城。” “哪里？！”张逸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叶霆的神色告诉他，就是那里。 “如果不识路，就滚下去。” 张逸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憋着气拧开油门。 他时不时地偏头看一眼坐在副驾驶室的女人，后者闭目靠椅坐着，双手抱着放在身前，神色恬静，像是一尊玉像。 他生怕颠到玉面女神，微微松开油门，就听到叶霆毫无感情的声音，“加速。” 张逸立马一脚踩死油门。 偏在这时，油表指针到零…… 他尴尬地扯动嘴角，“去不了了，不如我们回去另外叫些人去支援毕纪安？” 他想明白了，像她这种上层的名媛，哪怕是不怎么露脸的，也是口是心非的，一定是想救毕纪安的，美女救英雄，还担心不会重新开始吗？ 不过，可惜了他看中的卫生部长……有点舍不得…… “你去。” 等他下车，叶霆转到驾驶室，重新启动，似笑非笑地瞅一眼及时蹿上车的张逸。 后者死死盯着跑到零的油表，“你怎么做到的？！到底怎么做到的？！” 叶霆勾了勾唇，不语。 车周升起淡淡迷雾，一只蓝紫色的大鹿若隐若现，偏过头来，唇角微扬。 张逸的眼里，蓝天白云成了叶霆专注开车的背景，玉面女神突然转过头来，朝他露出冰封般的笑容：“张帅，叶霆已经死了，以后，我都只是你的卫生部部长。” 他心里的一万个礼花齐放，面上羞涩，“这……这多不好意思……” 第72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24 小型吉普停在平城外，周围迷雾散去，张逸回过神，“这……就到了？” 他掏出怀表，看一眼，有些疑惑，“表坏了？！” 见他要丢，叶霆接过去，塞进口袋里。 张逸傻眼了，“你要是喜欢，我回头送你个好的。” 叶霆没接这话，“给你两个选择，在这里等毕纪安，跟我进城。” “等毕纪安？你是说毕纪安还没到？”张逸觉得自己听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他比我们先出发……” “十分钟。”叶霆掏出怀表看一眼，“一分钟。” 表盖阖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张逸的声音嘎然而止，随即问她，“什么意思？我们到这里一分钟？表没坏。呵……你一定是在说笑，如果表没坏，就是我的脑袋坏了，眼睛坏了……” 叶霆止住脚步，怜悯地看住他，分明在说：“你可算知道你脑子坏了，眼睛坏了。” 可不就是脑子坏了吗？ 他和毕纪安是兄弟，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连毕纪安家里的事都不知道，而他做了什么事，毕纪安一清二楚。 他看到人才，就想用媳妇把人留住，连她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可不就是脑子坏掉了吗？ 张逸感觉到了她的鄙视，想要辩驳，却发现自己无力发声。 叶霆被他呆傻的模样逗乐了，“跟上吧，这种傻子待这里，一会儿被人卖了还要傻傻地给人数钱。” 张逸觉得她指的是毕纪安，有心说毕纪安不会这么对他，还是忍住了。 她觉得叶霆就是个迷，难怪能让毕纪安那么费心地把人束在笼子里，若早点让他认识她，了解她…… “主人，那家伙动坏心思了嘤……”毛豆怯生生的，又委屈，“动了和毕纪安一样的坏心思。” “毛豆，我觉得你就是个打小报告的。”叶霆揶揄它，“听说天界有一种东西，叫神不是神的……” “是我是我，就是我！”毛豆在她的虚鼎里站起来，两只毛绒绒的绿爪子左右摇摆，“我就是天界的耳报神，天上地下，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弥五按住它，“别打扰主人。喜欢主人很正常，只要不伤害妨碍到主人，就别理。” “为什么啊？”毛豆觉得自己的能力被鄙视地定义成无用了…… 弥五道：“你希望别人喜欢你吗？” “希望啊。” “那每个人喜欢你，你都要烦恼一下？” 毛豆：“……” 弥五：“如果不是喜欢你的人太少了，就是你太闲了。” 毛豆：“……” 小东西感觉到了大鹿浓浓的鄙视，哇地一声哭出来，“坏鹿……欺负宠……” 叶霆隔断了它们与她的交流，不动声色地走到城门口，两杆三八式□□指着她的脖子，尖锐的刀锋交叠在她颈动脉两侧。 “什么滴家伙？” “杀你滴神仙。”叶霆幽幽吐出这五个字，闲适得好似在聊天一般，不待发懵的张逸反应过来，双手抓住两个倭兵的手。 一股电流传到他们的手臂上，两人颤抖着，不过转瞬，手里的枪就到了叶霆手上，而他们，被叶霆丢出了几米开外。 张逸傻愣愣地看着叶霆这番操作，张大了嘴，一句“我艹”想说说不出来。 能有这样的操作吗？ 这也太逆天了吗？ 不怕下一瞬被射成筛子吗？ 他生在军阀家，自小在沙场，见过的大场面不知凡几，可这一遭，他觉得自己以为干的都是小打小闹。 至少，他做不到一个人这么胡来，简直是不要命了！ 为了救一个情敌，有必要拼命吗？ 他觉得叶霆不是不爱毕纪安，而是爱到魔障了，为了让后者满意，用命去救情敌…… 同时，他也觉得，自己不该跟过来，留在车边等毕纪安才是最保险的选择。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怵了。 这个疯女人！ 叶霆瞥一眼他千变万化的神色，将两只三八式□□塞他手里，“跟紧了。掉出去我可不救你。” “？？？”张逸赫然回神，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叶霆手里又多了两杆三八式□□，几十个倭兵排成排对着她准备射击，而她面色不变，大步向前。 “别再往前走了，为了那个狗东西，不值得……”他恨不得自己肋下生出双翼，带着她飞离这里，想要告诉她，别再管毕纪安及和他有关的一切事了，他值得有更好的人生，不该为这样的人牺牲掉她自己。 可这个时候，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倭寇已经开枪了，而他也没有能力带她飞离。 在出声的同时，他已经冲到了叶霆前面，两把枪对倭军射击，“我掩护你，你先走！” 叶霆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诧异了一下，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虚鼎里，即便淡定如弥五，都发出了震惊的声音，“这哥们儿……太够意思了。” “是傻。”叶霆微笑着纠正，见张逸两枪击中了两个倭军，快速扣动扳机，左右开工，各打出四枪。 又倒下八个人。 而打到他们身周的子弹，似遇到了什么屏障一般，原路返回，又击中了随后涌上来的几人。 张逸紧绷的神色顿时凝住，“你……怎么做到的？你的枪，不用上膛？！” 不是一起在这里抢的武器吗？ 怎么到她手里，就和方便的玩具一样？ 他觉得自己这一天的所见突破了他过往所有的认知，这个叶霆，特么的不是人，是神吧？！ 他将这念头嚎了出来。 叶霆已经走到了他前面，回头莞尔，“没错，是神。跟上。” 再掉队，真不管他了。 他再怎么有趣，也比不过毕岑这种跟了她两辈子的小可爱重要。更何况，毕岑这辈子还是她名义上的儿子。 张逸回过神，紧紧跟过去，满心好奇，但不再发问，只认真地尽自己所能多杀几个围过来的倭寇。 很快，他们找到了配合的默契，也已经从城门处推往里推进了几条巷子，周围倭军尸体倒了一片，而他们，只有两个人。 周围突然没有了敌人。 张逸不安地四顾，“叶霆，会不会是陷阱？” 叶霆四下看一眼，认真了几分，“是又如何？” 张逸想要吐血了，“之前毕纪安在平城埋下了不少炸弹，因为你出事，都没引爆，他们要是发现了……”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毛豆尖叫，“倭寇本来不知道的，他这么一喊，都知道了，这下真的去找炸弹去了。” “无妨。”叶霆淡淡地道。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提着张逸飞快冲进一间民宅。 张逸想要阻止，没来得及，进去的那瞬，他也傻眼了。 原以为多少会住着人民宅里满是倭寇的伏兵，若是他们一起朝他们射击…… 算了，好像对叶霆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他安心下来，表情麻木地看着叶霆飞速把几十个人都全放倒，只留一个活口，“俘虏呢？在哪里？” 倭军叽哩咕噜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叶霆拧着眉，面露不愉。 好在虚鼎里的毛豆不虚，挺着小胸脯翻译了一遍，“这是个傻子，这个时候还在说大倭国万岁，天皇万岁。” “噗……哈哈哈哈哈！”弥五没忍住笑出来，随即收声，“毛豆，主人要问小伯爵的下落。” “哦哦。”毛豆反应过来，嗷地一声，马上用倭国语说了一遍。 叶霆不情不愿的…… 正在犹豫说还是不说的时候，张逸用流利的倭语重复了叶霆的问题，和毛豆说的一模一样。 叶霆朝他看过去，越发觉得这个人虽然没有毕纪安生得好，没有毕岑可爱，倒也是个有趣的灵魂，不知和天界有没有什么关系。 张逸被看得心里发虚，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引得她这样的目光，难道是因为他能说倭语又对他不满意了？！ 他连忙解释，“我曾和毕纪安一起去倭国军校学习。毕纪安也会说倭语，比我还说得好。” 叶霆把倭兵提到他面前，“他说了什么？” 其实，毛豆不服气自己的功劳被别人抢走，已经把倭兵的回答翻译了出来，“他说他死也不会告诉咱们的，要咱们杀了他。主人，我觉得如果不是他死不了，现在一定已经剖腹了！” 张逸呆呆地翻译了一遍。 叶霆把他丢给张逸，“哦，让他说出来，不然，就剖了他。女人不重要，我要问被他们俘虏的孩子的下落。” 张逸“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叶霆出去，不一会儿又抓了两个人进来，丢给他，见他没动，提醒他，“用刑，会不？” “哦！会！”张逸飞速点头，“不过，你不是要救司徒初吗？什么孩子？” 叶霆好心情地给了他答案，“司徒初？那是什么东西？是毕岑，那孩子因为杀司徒初，被抓了。” 哈？！ 张逸张大嘴，想起在司令部看到的那个小人儿…… 竟然是他？！ 毕纪安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真是个狗东西，狗得不能再狗了啊！ “不是他儿子。” 叶霆的声音把他思绪拉住，他转念一想，突然又觉得自己明白了。 毕纪安对她又爱又恨，明明恨不得把心剖给她，却又总是让她伤心，不停地折磨她，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孩子的父亲是谁呢？ 对了，好像和宣景长得像。 他当时瞧了一眼，还想找机会和宣景说这事儿…… 毛豆将他的心理语言进行了即时播报。 叶霆无语地笑出声，索性也不急了，“你知道唐思矜生毕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毕岑从小不会说话，是精神性的失声，我想，大概是他被带回来之前，亲眼见过什么极致的东西。” 张逸：“？？？” 张逸：“！！！”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 最近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存入耗完了，所以更新时间会难以固定，我努力多码字QAQ 第73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25 “唐思矜生毕岑？！”张逸几乎尖叫出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又收了音，落人耳里，尖锐又奇怪。 他白着脸，没有想要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意思。 叶霆冷笑着转身，“好好审，在我回来的时候，我要听到答案。” 她拉开门，门外站着几队倭兵，一个个弓着身，抱着三八式□□指着她，尖尖的刀头，让她有种生活在冷兵器时代的地错觉。 为首的倭兵说了句什么，他们整齐地朝她推进，仿佛要通过共振来打败她。 她为自己脑子里生出这样的词汇而好笑。 这是原身记忆里的词汇。 同时，她又为原身觉得悲凉。 原身为了治好自己的味觉，从医学入手，后来又琢磨了生物学、物理学、化学，最终，却将最好的年华埋葬在了感情的坟墓里。 “主人……”弥五轻轻呼唤她，“那是原身的命。如果不是司命，她也不会这样。” 叶霆摇头，“司命固然可恶，最终做决定的还是她。如果是我，定不会向司命低头。” 所以，她即便不喜司命写下的各种虐心虐身的戏码，她也没动要真的杀了司命的念头。 对此，毛豆举起四肢再加一条尾巴地赞成，“司命已经称病几百年了，天界也向他询问主人一直没任职的原因，主人要是再不回去，他就要受罚了！” 跟了主人这么久，它已经不再畏惧司命，也不再觉得叶霆应该急着回去，反而对司命未来同情兼幸灾乐祸。 “主人，他们来了。”弥五轻声提醒，毛豆不以为意，“主人一道雷下来，他们就受不住了。” 弥五蹬了蹬前蹄，“他们也配？” 这冷傲淡漠的语气，与叶霆如出一辙。 叶霆确实没打算用雷击的法子来对付这些倭兵，她很好奇，被药剂实验过的躯体能强化到什么程度。 手中已经换到不知第多少轮的两把三八式□□打出了最后一颗子弹，再一按，机扩声空响。 倭军们顿时略直背，加快步子，在指令下朝叶霆射击。 叶霆折了枪上的两把刀，身形闪动，在枪淋弹雨中如闲庭信步，刀光所过之处，血涌如柱。 围住她的十几个倭寇得意的笑容还未展开，便拧身倒下。 后面的人察觉，还来不及反应，刀光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张逸审出结果，活动活动肩周拉开门，看到眼前血雨纷飞、白衣女子飒爽英姿，愣了。 几十年前，冷兵器就在被□□绝对压制的情况下退出战场的历史舞台，叶霆这可谓是将冷兵器发挥到了极致…… 不对，她是将身法发挥到了极致，让枪弹在她面前形如无物。 “远观其物，物无其物，近观其形，形无其形……”叶霆的声音悠悠响起，不急不缓，“愣着做什么，闪！” 张逸神思如遭雷击，不知为何，竟能看清楚逼至眼前的子弹，轻而易举就能避开。 突然间，他想到从庄园到平城只用了十分钟，大概是真的，表没坏，坏的是他的眼睛和大脑。 “怎么样？审出来了吗？”叶霆回眸视他，语气平静。 他抬首看着悬在空中的女子，她在动，又似不在动，身侧无数虚影，似她，又似是异时空的影像。 像是梦里的精灵，又似高高在上的神祇。 他呆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要回答，余光见一颗子弹逼近脑门也忘了动弹。 “嗯？” 叶霆一声疑惑，提起他踏风而起，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子弹从他额前擦过，带动的风割裂他肌肤。 一口气喷出，张逸这才回过神思，顾不得感叹毕纪安的损失，答道：“审出来了，他们抓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都关在司令部的地牢里，女人有重兵看守，孩子被丢在角落里没人管。” 弥五接着他的话道：“即便这样，也少不了人看守。” “哦。”叶霆提着他转身，“带路。” 一直以来，张逸都是保护别人，或者是与人相互保护的角色，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有了一种自己是需要被保护的小朋友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幼时。 不过……这种情况下，怎么带路？ 张逸呆愣愣地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倭兵，原本藏在民房里的都冒了出来，“要不先把他们清理掉？” “你在教我做事？”叶霆轻笑一声，似拂过耳边的树叶，轻柔柔的，割开皮肤的力度。 他猛地回神否认，“不，我只是不知你要怎么处理他们。” 白色的长裤飘起来，在空中扬出波浪，衣摆染着的血化成了一片片红色的画迹，上衣也成了白色的裘衣，宽大的裙摆鼓起风，所过之处，红墨泼飞。 张逸瞪大眼，张大嘴，除了大口吸气，忘了其它。 周围的几十倭军不知什么时候聚集成了密密麻麻的几百人，可她收割人头时，连呼吸都不曾乱一下。 “主人……” 毛豆出声提醒，叶霆也注意到了，“抱歉，这些菜太容易切了，又给毕纪安省事了。” 张逸：“……” 所以……在她眼里，这些人的性命，就和收割菜一样？ 她是魔鬼吗？还是天上派下来救助华夏大地的仙女儿？ 叶霆收了神通，飞跃过街道，直往司令部去。 她嫌弃地割裂了袖袍衣摆的红色，一身素衣飘扬。 张逸回头，飞散的衣片化成大片血雨，降落下去。 叶霆垂眸瞧他，见他呆愣愣的，以为他要被吓住了，不曾想，他沉默半晌憋出一声长叹，“当初平城被屠的三十万民众的血，若是化成一场血雨，不知会下几天几夜……我猜，大概会血淹平城，浪海翻涌。” 叶霆疑惑地扫一眼这个城市，凌空看着血雨慢悠悠地飘落，所有的倭兵如同才开灵智的石像一般慢悠悠转换着表情，僵硬地动着。 血雨似刀似药，切开他们的皮肤，腐蚀他们的肌理。 毛豆飞速地换算着，“嘤……好神奇……” “咱们的时间流速，是他们时间流速的一百倍。” 也就是说，他们所属的空间，过一百天，平城里的倭寇才过一天。 叶霆更加不急了，在平城上空转了一圈，寻到一处地方坐下。 “就是这里。”张逸深吸一口气，带着无尽的悲恸，“我们的人探查得知，当初他们就是在这里挖出一个大坑，让平城的百姓跳下去活埋，凡是想要逃跑的，先被打伤，再活埋。” 弥五惊住，毛豆吓得钻进它颈间的长毛中，“嘤……这里是鬼气最浓厚的地方……主人……” 弥五轻声呵止它，“别吵，主人恐怕要突破了。” 毛豆立时噤声，从弥五的鬃毛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瞅瞅。 它天生的知识库里，就有神仙们得到感悟后晋升的体系，它很好奇，但它从来没想过有个神仙会在鬼气中突破。 细一回想，这个世界，灵气魔气共存，并不充裕。 战火纷飞，它的主人并没有在这个世界里修仙的打算，只是想完成原身的成为天下无双的医生的遗愿，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地在倭寇的实验基地发现了被凝缩提取出来的灵气与魔气，对这些东西有了新的认知和感悟。 当时在废墟下，毛豆憋出一个大招，撞在叶霆的心脏上，让她这具身体的心脏重新跳动，短暂地恢复数秒的神智，而她给自己胡乱注射了一支药剂，让她神魂里的魔力比上个小世界更强。 魔气强化了她的速度，同时，也让她的身体里属于灵气的筋脉寸寸断裂。 只是，这些断裂极为隐蔽，如果不是叶霆在过来的路上，又给自己打了一支灵气药剂，连毛豆和弥五都发现不了。 在车上的那十分钟，其实就她的筋脉重新修复的时间。 灵气流蹿她的筋脉，将细微的伤痕都修复。 毛豆悄悄地趴到弥五的耳边，嘤嘤细语，“主人真是太惨了，筋脉上面这么多伤痕，随便一碰就碎，我那个时候，还以为她又要死了……” 要是再死了，它可放不出大招来让叶霆再重新活一次。 弥五阻止它，将它带去另一个地方。 一个如同画中山水的地方，一身红衣的女子躺在血中，将衣料染成了暗色。 她体内经脉尽断。 弥五缓缓走近，看到小小的白鹿靠近叶霆，怯怯地舔着叶霆的脸。 它用树叶给她叼来露珠，带来果子挤出果汁滴到她嘴里。 毛豆打了一个寒颤，不敢认，“这一定是主人最惨的一辈子……你跟了主人多少辈子？” “就一辈子。”弥五盘住双前腿，打了个响鼻，“这是主人最辉煌的一辈子。” 毛豆一脸茫然，“我觉得你在逗我，而且我有充足的证据。” 叶霆这都快要死啦！ 弥五嗤一声，“你还是不懂我们的主人。她从不怕失败，也从不怕逆境，不论她遇到什么艰难的处境，都能重新站起来，站到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 毛豆知道叶霆很猛，但它感受不到弥五嘴里的叶霆。 弥五趴到叶霆身边，慢悠悠地道：“主人是半仙半魔体质，魔界嫌弃她，修仙界视她为异类。” 魔族的魔君是叶霆同母异父的妹妹，视她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可是叶霆拜了神秘人为师，实力过人，魔君拿她没有法子。 于是，魔君把主意打到了她爱的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是修仙界的真君…… 弥五沉默了。 毛豆扒拉着它的鬃毛，“什么真君？你不会忘了他的名字吧？” 如果连名字都不记得了，那一定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 “怎么会不记得？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弥五咬牙切齿，“月泽真君，他遇到主人的时候，受了重伤，主人救了他，给他疗伤。” 是很普通的美女救英雄戏码。 在当时的叶霆眼里，这个男人眉锐如刀，锋芒诱人，面如雕凿，肩如斧削……总之每一处都生得恰恰到好处，让叶霆欲罢不能。 -------------------- 作者有话要说： 熬过这几天就能恢复每天早上六点更新了…… 感谢在2021-10-11 20:40:35~2021-10-13 22:0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艳艳 2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26 那时候的叶霆，有着别的少女一样的对爱情的幻想，也有着对英雄的崇拜。 她打量着月泽，“弥五，你说，他是为什么受伤的呢？” 弥五歪着脑袋，用与叶霆同样的目光打量他，“他身上的伤口有鬼气和魔气。能和鬼界魔界的人一起打架，他一定很厉害。” 叶霆认可地点头，“他或者是修仙界的英雄。弥五，我们要救他。” 弥五自然听叶霆的，不过，他们没想到月泽的伤会那么重，耗尽了叶霆一半的丹药，也只是保住他的性命。 当时的叶霆还生活在魔界，修的是魔功，无法运功为月泽疗伤，为此，她决定开辟自己的第二雷池——通过仙骨修炼雷法。 许是因为她本就通过魔骨修炼过雷法，并有小成，她修炼得极快，不过半年，就能为了月泽疗伤了。 这期间，月泽已经恢复了神智，与她在仙魔交界的世外谷中度过柔情蜜意的岁月。 他们就像连体婴儿一般相处，让弥五都时常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这个时候，弥五发现，因为为月泽疗伤，叶霆一天比一天虚弱，但叶霆沉浸在爱情的粉色世界里，甘之如饴。 弥五每天去为叶霆找各种灵果魔果，有一天，回来时正看到这一幕。 它那时除了当座骑之外，并没有什么能力，只能在雷神得到消息过来前，守着叶霆。 诡异的，它并不想去找那个让叶霆变得虚弱却感觉幸福的男人，可月泽自己找来了。 有那么一瞬，弥五觉得叶霆的付出是值得的。 它以为月泽是救叶霆的，不曾想，他道：“你的魔骨被抽，反正活不了了，不如把仙骨给我，助我证道。” 弥五那个时候不懂，只觉得震惊。 它的主人都这样了，主人的爱人还要抽她的仙骨。 它极力阻拦，可它的攻击对于月泽来说不过是挠痒痒，反倒激怒了月泽，要连它的性命一起取。 “死就死吧。”它带着这样的念头，直冲向月泽，却被叶霆按住。 “没事。”她通过神识告诉它，“去，找师父。” 它不愿，它觉得叶霆这是在变着法儿地赶它走，可它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霆启动传送阵法将它送走。 在看到自己被送到离雷神十万八千里的湖心岛上时，它绝望了。 幸好，雷神闲游到了那里，发现了它。当它跟着雷神回去时，看到叶霆呼吸全无，顿时慌了。 好在雷神发现叶霆将神魂藏入了心脉，用鬼骨重塑了她的灵脉。 弥五以为她就算活过来也会一蹶不振，没想到她醒来之后，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自那以后，叶霆的生活里再没有“月泽”的影子。 她专心地修鬼道，用十年的时间，重新修出人身，又用了百年的时间，在人身上修出了仙道和魔道的影子。 就在弥五以为她要就这么一直修下去的时候，她突然对月泽和魔君发起了攻击，先以一己之力抽掉魔君的魔骨，再打败月泽，抽出他的仙骨。 弥五以为她会嫌弃被他们用过，而她，只是淡然一笑，“我自己的东西，脏了，洗干净便是。” 她又花了六十年的时间，将自己的仙骨和魔骨洗净，装入体内。 正常来说，一个人的身体里只能有一种骨，而她，有仙、魔、鬼，三种。 她成了三界的怪物，众人见她，生畏，生怖，而她，也渐渐淡出众人视线，游走于大千小世界，时仙时魔时鬼，直至顿悟，飞升入天界。 如果不是在这个小世界里恢复了记忆，就连叶霆自己都想不到，世间一切，于她而言，都是养分。 她盘膝坐在万人坑上，鬼气涌入身体，这一瞬，天地间风云变色，黑压压的，仿佛云层要压垮整个城，将背着血债的倭寇，压入地底。 第75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27 “这他……娘的……太邪性了。”张逸吓得脚下发软，滚了几滚，便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挡了一下，然后，他好似穿透了什么。 在穿过去的瞬间，他看到快速涌动的黑气速度快如飓风，几乎不动的倭寇，也动了，一把把枪转向他，只要一下，就能送他上西天。 他马上反应过来，再想要钻进刚才的屏蔽圈，却被弹开，撒丫子围着叶霆跑，一面跑一面大喊，“叶霆，快点，放我进去！” 不然，他要死了！ “慌什么？没用的男人。” 张逸瞪住叶霆，声音是从叶霆身上传出来的，可这分明不是叶霆的声音。 一张蓝紫色的像鹿又像龙一样的脸从叶霆背后探出来，“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给你一刻钟，你将秀兰带来。” “啥？秀兰？！” 张逸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想到叶霆身边的小厨师。 不过，他一句话没说完，眼前已经天地变换，自己到了北城帅府的办公室里。 怪脸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一刻钟。倭国联合了几个侵略国朝北城空投，一刻钟后不回来，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怪脸消失了，办公室里没有半点破损痕迹。 他疑惑地打量，觉得自己在做梦，突然，脸上似被什么甩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快！”弥五催促道。 张逸彻底醒神了，正色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对外边的警卫下达指令，“马上，安排城中所有军民进地道、进防空洞，有空袭！” 警卫显然没想到他会从办公室里面走出来，愣了一下，听到他的话，很快反应过来，马上传达命令。 张逸的脾气，说是直，其实是傻，总是在不知不觉地得罪人。 他和毕纪安一样抗倭，打仗的手法比毕纪安要滑，但这些年，南城只遇到了一次空袭的报复，而北城已经被炸了不知道多少次，嗯……已经被炸习惯了，只要一个指令下去，十五分钟之内能撤离大半。 防空警报响起，他松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一个警卫，“秀兰呢？” 他磨了磨牙。当初就觉得这名字太娘儿气，忍着没说，现在想来，只怕也是个姑娘。 “秀兰？！”警卫愣了一下，“不是被安排炊事班了吗？” 哈？！ 张逸想不起来这事儿了。 平时，这种小事儿会从他这里过吗？ 他茫然地看向警卫，警卫也很认真地回视他，“是您亲自安排的。那天叶部长带着人过来，给你吃了一道点心……” 张逸想起来了，有一天叶霆带了份点心过来，和他谈医疗所需，不过只给他吃了一块，就小气吧啦地不给了，说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他当时的心思都在大事上，现在想起来，只怕是他当时多看了厨子一眼，惹了叶霆不快。 他心下打了个寒颤，急急拉住要跑的警卫，“不是，她人在哪里？十五钟之内，带她来这里。” 看着警卫发懵的神色，他问道：“离这里很远？” 警卫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不过周围的人肯定会叫她一起进防空洞的。” 张逸放心了，打算去最近的防空洞，但想到那张奇怪的脸，还是走回了办公室。 “人呢？” 弥五半透明的脸悬在空中，往他身后扫视一眼，没看到秀兰。 张逸道：“会有人安排她进防空洞的，等事情结束，叶霆回来就能见到她了。” “哼！来不及了。”弥五一声长叹，“我同情你们……” 它的声音渐小，张逸听着，突然心慌起来，“你说清楚……” 弥五的脸飞速消失，重新出现在叶霆身边。 叶霆睁开眼，捏起被黑雾熏到喘气的毛豆小朋友，偏头朝弥五看过去，“嗯？” 弥五叼起毛豆，一脸茫然。 叶霆身上黑雾散去，轻哼一声，“真不说？” 弥五摇头，“你马上就会知道的，现在救小伯爵更重要……” 叶霆身形闪动，在突然凝在空中，眼前看到一个人影抱着笼包子跑在乱糟糟的大街上，一个炸弹下来…… 呯…… 碎肉横飞。 叶霆半垂着眸，眼中微湿，低声道：“弥五。” 语气波澜不惊，弥五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四膝跪倒，连头也抬不起来。 第76章 民国金丝雀飞走了28 弥五勉力掀起眼皮，看到叶霆额间黑印闪动，心中发沉。 它想说什么，身上压力忽又变轻，眼前的人已经恢复正常，“走吧。” 弥五发现，叶霆比之前更淡漠了。 弥五叼着毛豆紧紧跟上，“毛豆说了，秀兰是天界的仙女儿，以后一定会回天界的。” 现在来不及追着和她去一个世界，以后总能遇上的。到时候再护着她…… 看到叶霆手里浮起的光球，它收了音。 小光球里，秀兰抱着一笼包子茫然四顾，看到叶霆，欢喜亮眼，“你回来了呀？你猜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对了，你怎么变得这么高这么大？” “噫？是我变小了吗？” 一颗子弹从光球边擦过，吓掉了秀兰手里的包子笼，突然，她周身涌起绿色藤蔓，裹住她自己的同时，也将那笼包子接住，一口气没喘上来，委屈巴巴地道：“好……好无礼！太过……过分了……” 叶霆垂眸微笑，将光球收起，看向开枪的人时，眼里温度不见，一道道天雷劈下，将那个人劈成了碎肉渣。 反应过来的倭寇瞧见，纷纷止住，用惊恐的目光看住这个邪性的女人。 她明明在他们的视线中，一身衣裳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大红色。 不是这个时代的款式，但他们还未看清，就听到城门处警报大响。 叶霆也听到了，坐到旁人看不见的弥五身上，不过片刻，进入了司令部的大牢。 她直接走到最深处，一看，只有司徒初一人。 “找你儿子？”司徒初抬起眼，一脸幸灾乐祸。 叶霆的目光扫过牢笼里的每一个角落，“毕岑呢？” 毛豆说出秀兰命运被改之事，受司命反噬重伤，又被鬼气侵染，陷入了沉睡，所以，她不知道毕岑现在的情况。 司徒初的目光定在叶霆身上，“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公平！” 她冲过来抓住牢门，尖锐大喊，“你是不是又恢复了天界的记忆？你怎么可以穿红色？” 她似乎是现在才发现叶霆进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你连法力也恢复了？怎么可能？！司命告诉我……” “毕岑呢？”一道雷劈在司徒初的脚边，劈得她花容失色。 她怒极，“雷神连这都教给你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霆的耐心已经耗尽，穿过牢门，按住她的头，“不说，我来取便是。” 司徒初的目光由愤怒变为惊恐，慢慢变得呆滞，“你……你不是……不能……” “原来是这样。”叶霆淡漠地收回手，将她丢开，“有什么不能的？不就是一个仙子，不就是一个司命？这次，我是真的生气了。” 弥五抻抻腿，鼻子里打出两个哼声，“司命为了逼你回去，真是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秀兰死去，叶霆找不到她的魂魄去向，就会回天界等待，好歹能让她任职。 但他不知道，叶霆就算回去，也不可能如他所愿，也没想到，叶霆能及时拦住秀兰的魂魄。 叶霆往外走，黑发在她耳边浮起波浪的弧度，平静的眼波微顿，“司命，他有脸吗？” 弥五：“……”确实没见过。 “若是要带小伯爵走，让他被杀死就行。” “不带。”叶霆回答得毫不犹豫。 毛豆把天界的名录翻遍了，也没查到毕岑的消息，说明他就不属于天界，没必要把他牵扯进天界的事里。 再说，小伯爵会养成那种性子，是因为幼时缺爱，他这辈子父母尚在，还是待这里更好。 不过，经弥五这么一提醒，叶霆想到了这个孩子对自己的黏性，改了主意，“你去，把这支药给他用了。” 弥五又要跪了，这次是自己腿软的。 主子看起来不在意，其实为毕岑考虑好未来了。 汤川麻菜的车上，毕岑若有所感地抬眼看向叶霆的方向，感觉到臂间一痛的同时，见一抹红色飞向天际…… 他突然觉得血液里涌动起久违的力量，踢开车门，朝她的方向跑去。 他捞起倒在路边的白色身影，焦急地无声的呼唤。 怀里的人慢悠悠地睁开眼，他神色一变，冷冷地抛开，看着天际消散的红影，轻哑出声，“你，又一次……” 第77章 孤星痣1 “真是晦气！”叶霆一睁眼，就听到这么一句，声音的主人明显不是善茬。 她全身无力，掌心发疼，倒不是被下了药，而是重度感染的症状。如果不是她过来了，这具身体烧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冷下去。 好在这个世界存在灵气，她一面运转灵力修复身体，一面探寻自己的处境。 “狗哥，咱们要不给她治一治？”另一人犹豫着建议。 “治你个头。”陈三狗一巴掌拍在同伴后脑上，“你个蠢猪，没听到那个人说这是个凶货吗？就这么卖出去最好，花钱治好她来克我们？回得了本吗？” 他一口啐出来，“真是晦气。本来还以为捡到了个大便宜，结果被她的脸骗了，是个克六亲的。” 陈三狗是专业的不正经人牙子，做的是偷偷摸摸贩卖的行当，在这个小世界是被官府禁止的，不过，他有他的路子，便宜点收了，卖到偏远的地方去给人做媳妇，倒也没出过事。 偏远的地方不知道行情，又缺女人，要人家花一家人的积蓄，再借点钱买个人回去生孩子，他们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张三猪盯着叶霆的后脑，看到她白亮得如同奶豆腐的耳垂、下颌线，“我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张三猪被陈三狗盯得发怂，记起他的交待，雏儿卖出去才值钱，不能和钱过不去，“不能治，要是不治，过不了多久怕是要死了，要不随便找个栏子里卖了？以前不往那里卖，是因为那里给不了几个钱，但她……要不往大点的地方卖，也能多点钱？” 他越说越小声，总觉得自己又要被骂了。 陈三狗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哈哈大笑，“你说得对！这么漂亮的脸，送过去就是摇钱树，花多少银子治病都舍得。” 张三猪揉着胸口长吐出一口气，遗憾长吐出一口气。 叶霆这次没有原身的记忆，靠着他们的对话弄清楚了原身的身份。 原身掌心有痣，当地人称之为孤星痣，克六亲，于是，她的亲生父母把她丢进河里，让她自生自灭。 她的养母捡了她，把她养到十几岁，过的是村妇的日子，却不知为何，长得比知大户人家的千金还要皮肉细嫩。 她的养父见她貌美，早早地给她订了亲，换了一大笔彩礼，结果，男方家中得知她掌心有痣后，提出退亲。 养父赶走她，对外谎称她已死，对她，则说是与她的未婚夫林启尧商量好的，给她改个名换个姓，烫掉孤星痣后，嫁入林家。 改的名姓，刚好，叫叶霆。 原身信以为真，离家之后去寻林启尧，而林启尧，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收留了她，用烙铁把她的掌心的痣给烙了去，却没想到，她病了。 这个时候，原身才知道林启尧根本就没有要和她在一起的想法，只是想把她手里的痣挖了后，送出去“卖”个好价钱。 眼见她知道了真相，拒绝治疗，宁死也不肯配合，林启尧则找来了陈三狗和张三猪，低价把她给卖了。 叶霆知道，陈三狗和张三猪的打算会落空，果然…… 城中最出名的几家风尘馆一见叶霆就翻脸，他们一问才知道林启尧早就把人往那里送过了，但原身性子太烈，伤得又重，谁愿意重金买她回去给她收尸。 叶霆还知道，他们在不能把她换成钱后，就会对她动起肆无忌惮的心思，将她玩弄到死。 她在司命殿里看过这本书，当时就为原身不值，觉得好歹要克死几个人才值当，也是在说了这话之后，她被司命大笔一挥，赶进了书中。 她没感觉到秀兰魂魄的位置，在心里唤了一声毛豆，弥五应了声，“毛豆还没醒。主人，司命不是已经重伤了吗？怎么还会出现？” 他们在进入这个小世界的时候，遇到了司命出手阻拦，意图将叶霆强行带回天界。叶霆不察，与秀兰失散。 “无妨。”叶霆收了神思，不以为意。 在上个小世界里，她找到了原身的魂魄，放回了原身体内，同样，在这个小世界里，她也能做到。 她正准备凝神，听到推门的声音。 陈三狗和张三猪在门口进行一场毫无营养的顺序商谈后，顶着一张猪狗不如的脸走进来了。 “呵。”她笑一声，身形如魅，从两人身侧飘过，带出了他们的生魂，抓在手中，团成球，捏碎。 她对着虚空轻声道，“安全了。出来吧。” 第78章 孤星痣2 湿腐的墙角慢慢现出一个女子身形，湿漉漉的发黏在苍白的面上，发尖还在滴水。 叶霆看一眼，怒从中生，出声却是唯恐惊扰的温柔，“没事了，你可以想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女魂怔了一怔，缓缓点头，不一会儿，脸色更苍白，抬眼看到与自己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脸，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对不起，我……我……” “我知道了。”叶霆抓住她的手，越发地小声，“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眼前的魂，就是原身，叶霆知道她这一生无辜又凄惨，但在抓住她的手的瞬间，觉得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原身的所有感触里，有痛，有悲，有委屈，有害怕……就是没有安心和快乐，凉意传到她身上，连她都有一种坠落感。 好在，原身经历了这么多，还有求生欲。 “你，叫什么名字？”她身上的灵力传过去，一点一点地扫去女魂身上的凉意与湿意。 “我……”女魂眼睛一亮，惊诧片刻，朝她伏身，“恩人，我叫叶霆。” “不，你才不叫这个名字！”弥五在一旁现身，似马似鹿又似龙的脸怼到女魂面前，“这是我主人的名字，你以前叫什么？” “乔悄。”叶霆瞧弥五一眼，示意它不要吓到魂，“你以前叫这个名字。” 乔悄微怔，沉默片刻，“是。我养母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有一块小木牌，写了这两个字，所以，我叫这个名字。但我感觉那是上辈子的事了，不是有意瞒着……” “无妨。” 乔悄哑音，盯着叶霆，双眸闪动。 弥五委屈地哼声：“主人对姑娘就是好，小伯爵好可怜……” “啊？”乔悄一脸茫然，“小伯爵是谁？” 她左顾右盼，没见着第三个人影。 叶霆没接她这话，“的确是上辈子了，我把你的肉身还给你，你重新活过。” “不。”乔悄把头摇得和波浪鼓一样，“我不想活了，如果可以，我想下辈子过得好一点……” “？？？”叶霆疑惑片刻，明白了她的顾忌，“我弄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人，需要离开这个世界去找她。” 乔悄张了张嘴，目光黯下去，半晌，低低地应一声，“哦……” “所以，你回到身体里，就是新的一辈子。”叶霆在空中划出一片光幕。 光幕里，穿着白大褂的女子出入北省帅府，目光冷淡，只在面对张逸的时候略显温和。 张逸叫住她，“叫厨房给你准备了炖羊肉。加辣的。” “好，谢谢。”“叶霆”喜欢吃辣能吃辣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北省，整个北军的人，没有不知道她的口味的。 她见他欲言又止，“今天拿了国际医学大奖，我心情好，有话，现在说，过期不候。” 张逸道：“毕纪安想见你。” “倭寇什么时候投降，我什么时候答应见他一面。” 她的回答毫无犹豫，也毫无地商量的余地。 张逸都瞧不过去了，“好歹，你们做了八年夫妻……” “他不知我口味。”她言尽于此，转身时，指尖从衣摆上划过。 白大褂上的棉质布料朴素无华，却让她感觉到了存在的意义，生命的重量。 在笼子里，她是金丝雀，回到天空，她是一只享受自由的鹰隼，再也无法忍受仄逼的空间。原本，她以为重如生命的东西，在真正的生命份量之前，不值一提。 她似有所感，朝空中看来，与叶霆看了个对眼。 叶霆长臂挥过，又给乔悄快速看一遍叶部长的过往。 “你也可以和她一样。” “不……我不一样。”乔悄声音抖了起来，“我和她不一样……” 她没有爱她的父亲，没有学习的机会，除了招惹祸端的容颜和克六亲的孤星痣之外，什么也没有。 如果叶霆没有出现，她将不明不白地死去，无处申冤。 “恩人，让我到你身边，哪怕做牛做马……” “不缺了。”弥五哼哼。 多了一个毛豆，已经让它心里不痛快了，怎么能再来一个牛马级别的？ 叶霆道：“我不会要你。” 乔悄怯怯的，闻言跪下，“对不起，我没有想要克你的意思，我只克六亲……” “克六亲？”叶霆嗤一声，“你看清楚。” 她张开手，掌心本该是一个大黑痣的位置，变成了一道黑白红相间的闪电纹。 电纹一闪，一道雷电从万里晴空劈出，将湿腐的墙劈成了碎片。 墙外，花开正盛，草长正茂，一只呆兔子缩成团，傻愣愣地瞅着他们，在装死与逃离之间犹豫片刻，扭头撒丫！ 第79章 孤星痣3 乔悄惊叹地盯着那墙渣，好一会儿，“我这是……连墙都克了吗？还有兔子……” “哇呜……连兔子都不想看到我……” 叶霆：“……” 弥五：“……” 弥五对乔悄表示同情。 叶霆对姑娘再温和，也有个限度，又不是个个都是秀兰。 它瞧着叶霆的神色崩裂，抓起乔悄的魂体往这具身体里塞，不忍直视地闭紧眼，过了片刻再睁开，却发现，叶霆还在那具身体里，乔悄哭着摔在一旁。 它疑惑地打量她们片刻，惊叹道：“主人，这具肉身成精了不成？竟然嫌弃她？！” 乔悄听到自己的肉身都不愿意接纳自己，哭得更凶了，“是我……什么也不会，只会克人，连我自己都怕我自己……” 叶霆恨不得直接掐死她，屈起的指节咯咯直响，但真要捏碎了这个站不起来的货，她就得走完她的人生才能离开。 等到那个时候，秀兰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她看一眼弥五。 弥五跟随自己多年，多少受自己的影响，有自保的能力，但真要把弥五单独丢这里，她还是难以放心。 弥五察觉到叶霆的心思，心里咯噔一下，“我有法子。” 叶霆示意它说下去。 弥五头上的毛湿了一撮，“她最怕什么，我让她一直感受，她害怕了，就会想妥协了。” “她有不怕的吗？” 叶霆这么疑惑着，到底还是同意了弥五的计划，浓重的白色迷雾包裹住乔悄，不过片刻，弥五乏力地跪下，两行热泪不要钱地滚落，“太过分了！她什么都怕，但什么都对她没用。” 叶霆略略感知了片刻，捂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家伙和我同名？” 她同情她，也为她的遭遇愤怒，但她没想到乔悄是这种不反抗不作为的性子。 人一辈子，最可怕的，不是遭遇了多少事故，而是不管遇到了什么，都选择蜷缩认命。 叶霆把她装到荷包里随身带着，她也能老老实实地抱头缩着，不叫她说话，她就能不吭声，仿佛从来就不存在一样。 “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和个面团一样，怎么捏都行……” 叶霆觉得它说得不对，不认同地扫眼过去，又听到它道：“不管怎么捏，最后都滩到地上。” 叶霆失笑，“你说得对，就是面团。” 可她现在也对这个面团使不出劲。 弥五变成了小狗模样，跟着叶霆在城中住客栈，可从陈三狗和张三猪身上搜刮来的银钱，只够住两天客栈的，急着去寻秀兰，却不得不在这里谋生…… 叶霆一肚子火气，越烧越旺，付了一天的房钱，好好地泡了个澡，吃一顿饭，睡一个饱觉，第二天起来，抛起最后一个铜板，接住，走到包子摊外换了两个肉包子，喂饱了弥五。 “主人，这包子很香的。” 以前，叶霆买两个包子，会和它各一个，这一次都给了它，它瞬间觉得自己在叶霆心里的地位得到了提升。 “我不吃包子，以后都不会再吃。”叶霆苦涩地扯唇，揉动弥五的头，“知道吗？我现在一看到包子，就想到秀兰……和那笼包子……” 眼前，仿佛再现秀兰抱着包子在巷子里奔跑的模样，在感觉到危险的那一刻，柔弱的姑娘下意识地用身体护住包子。 见到叶霆时，她还不知自己已经死去，傻乐着将仔细准备着的包子递出…… 弥五最后一口包子还没咽下，突然哽住，咽不下去了，“是我的错……” “不怪你。”在得知秀兰死讯的那一刻，她是怪过弥五，觉得它辜负了她的信任，冷静下来之后，便知这算不上弥五的错了。 “司命要她死，阻止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弥五心底猛打一下颤，既不安又兴奋。仿佛看到了叶霆杀上天界宰了司命样子。 但此刻，叶霆拍拍它的头，走吧。咱们回乔家，好好地做一回乔悄。 荷包里的乔悄动了动，悄悄探出眼和耳，既稀奇又茫然。 叶霆指尖在荷包上轻点，正落在乔悄的眉心上，“你瞧着，什么才叫真的克他们。” 第80章 孤星痣4 乔悄被提溜着带路，飘在叶霆左前方，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 好奇怪。 叶霆好像有她的记忆的吧？有的吧？怎么还要她带路呢？ 不过，她就是个透明人，只管听话就好了，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她看到叶霆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更害怕了。 弥五用神识和叶霆交流，“主人，是不是咱们太严肃了？我看她更缩了。” 叶霆神色不变，“不管她。毛豆的情况怎么样了？” 弥五叹一声，忧心忡忡，“毛豆是天界自然化生的，被司命压制得太狠了，伤到神识，又被鬼气污染，恐怕……” “……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好。”它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说毛豆很难醒来的事情，以免叶霆烦上加烦。 叶霆唔了一声，听到乔悄细声细语地提醒：“前面就到……到了……” 叶霆斜她一眼，气不打一处来，深吸一口气，用同样细小地声音，“知道了。” 才说完，她打了个哆嗦，觉得怎么听怎么怪，再看座下化成马的弥五，早已经僵成了石马。 她跳下来，没好气地道：“走了。” 弥五翻身成一只蓝紫色大狗，吐着舌头跟着，不过几步，又觉得装得太累，索性缩了舌头，任性而为。 叶霆瞧见，轻声哂笑，心里郁气散了不少，示意乔悄，“你去敲门。” “我……”乔悄想说不敢，可面对叶霆发黑的脸色，在接受叶霆的怒火和面对曾经畏惧的人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叶霆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他们看不到你，伤害不了你。想要做我的仆人，什么都听我的，我自然会保护你。” 乔悄摇摆的心顿时安定了，双眼发光地连连点头。 弥五：“……” 它悄悄地对叶霆说：“你看她被人骗了这么多次，还是这样，人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不怕再被人骗吗？” 说完，它觉得有点不对，抬眼看叶霆，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马上改口，“当然，主人是不会骗她的。” 叶霆的视线落在那抹淡魂上。 她心里有气，强行让乔悄大白天的飘在太阳下，虽然她用术法保她无虞，却不能缓解她的不适，一路过来，乔悄的魂体已经淡了不少，定是不舒服的，却一直笑着，没抱怨过半声。 到这会儿，她又心疼起她来，走到她身边，“回去歇着吧。” 一股灵力包裹着乔悄，她魂体立时清晰不少。 她欢喜地转了个圈，“谢谢主人。” 叶霆：“……” 她沉下脸，“我还没答应让你做我的仆人。” 让用过自己名字的人做自己的仆人，怎么想怎么不自在。 不等乔悄反应过来，叶霆挥手，将她收进荷包里。这才反应过来，磨磨蹭蹭的乔悄还没敲门。 算了，叶霆直接上手，把门拍得和打鼓一样。 乔悄跟着荷包震了几震，抓着荷包口小心翼翼地探头，心想：主人可真凶，一点都不像我……要是被我克到了，也没事吧。 “滚！”门里有人含糊不清地应声，“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没钱了，也没东西了。” 乔悄小声地道：“是我爹。” 叶霆：“？？？” 卖女儿换钱的，算哪门子的爹？！ 她一脚踹开门，冷眼瞧着从厨房里提着斧头出来男人，“没东西？不是还有命吗？” 男人一眼瞧见她，乐了，看到她和看到财神一样，丢了斧头朝她跑来，“乔悄，你可算回来了！走，跟爹去林家要钱去！他们说你跑了，带着人来把下的聘礼都抢走了。你看我的脸，你看你弟弟的手……” 叶霆一瞧，乐了。 他的脸，可不就是肿得和个猪头一样了吗？至于那个小的……胳膊垂在身侧，像是脱臼。 第81章 孤星痣5 乔父当时打的好算盘。 林家知道了乔悄掌心有颗孤星痣，克六亲，决定退亲，他就到处嚷嚷林家不仁不义，要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逼得他们父子没了活路。 林家是当地富商，因此事处处遭人闲话，生意大不如从前，依旧死活不能让握着一颗孤星痣的乔悄进门。 这个时候，林启尧找到乔父，告诉他不肯娶乔悄是他父母的意思，他对乔悄情根深重，有个法子，能让乔悄进门，不仅不会要回他们现在聘礼，还会另给他一笔银子作为谢礼。 乔父信以为真，传出乔悄的死讯，然后给乔悄改名换姓，送到了林启尧手里。 乔父见林启尧真喜欢乔悄的样子，狮子大开口，五两银子改要了五十两，回去的路上，就被人抢了。 他觉得一定是乔家派人干的，于是故技重施，带着儿子去林家闹，结果，林启尧否认和他有这样的交易，把他们父子送进了官府，好不容易出来，他们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叶霆听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嗤笑了一声，偏头看向不自觉地从荷包里冒出来对父子俩投以怜悯的乔悄。 她冷漠地站起来，拎起下意识去安慰养父和弟弟的傻魂进屋。 乔父见状收了泪，紧跟着，“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我们了？” “该！”叶霆将他们关在门外，“我手里握着孤星痣，可不敢管你们。一个不小心，会把你克死。当然，克死你没什么，要是把你儿子克死了就不好了。” 乔父噎住，见门口大狗对他露出凶样，悻悻离去。 乔悄不安地往外探头，“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怕他？”叶霆没好气地扫她一眼。 她怯怯地道：“好歹，他们收养了我，把我养大……” “你都死了，还管到我头上？他们养我了？” 乔悄被噎住，心里止不住地担忧，但说多错多，她不敢再说了。 叶霆见她这样，又心软了，忍不住提醒她，“你也相信林启尧是爱你的？想要迎你进门？” 乔悄难过地摇头。 起初，她真的信了，以为林启尧真的和别人不一样，真的是想挖了她掌心的痣，和她好好过一辈子，等她高热不治，林启尧才说出从来就没喜欢过她的真相。 一个京官惯喜欢美人，他想将她作礼物送出去，顺便解决了林家眼前的问题，才会找乔父，其实，他也是害怕被她克的。 见她差点要缩回荷包里去，叶霆按住她，“你还没想明白？” 乔悄摇头，“我不是傻子，心里明白的。只是……” 她的声音染上哭腔，“我娘一直对我很好，她救了我，还护着我……” 乔悄说的是她已故的养母。 乔母一直对她视如己出，而乔母的性子，与乔悄如出一辙的软弱。 “我可以治好乔小明的胳膊，从此，你再也不欠乔家的了，明白？” 乔悄愣了一下，打了个空嗝，“可是……” “别可是了。他们只能杀你，我能让你魂飞魄散。我不高兴了，就折磨乔家父子玩，你又能拿我咋样？” 乔悄难过了一下，决定放弃挣扎。 这时候，门外传来动静，乔悄紧张地道：“他没等到你去认错，要出去找人了。” “等村长他们过来，你会很惨的。不管你做得对不对，违抗父亲，就是不孝……” 回应她的，是叶霆毫不客气的关门声。 乔父刚跑出家门，看到叶霆停在面前，认真地把双手背到身后，“你知道错了？” “知道了。”叶霆淡淡地应道，“原本看在乔母的份儿上，打算给你留条命，现在看来，你不需要。” “你什么意思？”乔父没听明白。 他也不想听明白，“家里有不孝女不听话，我去叫村长过来收拾你！” “你家的女儿？不是死了吗？”她轻轻笑起，声音里夹杂着凉意，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 乔父吓得打了个哆嗦，色厉内荏，“什么死不死的？胡说八道！看我不叫村长来打死你！” 叶霆道：“想要打死我，自己动手就好，为什么还要叫村长？想去就去吧。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诓林家的，我还活着。” 她的话，彻底刺激到了乔父，后者顾不得去叫人，抡起顶门棒就朝叶霆身上打！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爆胆的~~~ 第82章 孤星痣6 “我打死你个不孝女，你克死了你娘，又克残了你弟弟，我也被你克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乔父一面骂着，一面打叶霆。 后者一哂，轻松躲开。 乔父一下子没打中，火气更大了，铆足了劲盯准叶霆，朝她打过去。 乔悄吓得尖叫，“弥五，快去帮恩人呐！我爹会打死她的！” “他不敢。” 乔悄着急，想要自己冲过去，弥五抬起爪子按住她，“听话，别去帮倒忙。” 另一边，乔父，却打中了他家的大门，原本就略有破损的门上出现一个大洞。 叶霆轻笑一声，似是嘲讽，溜狗一般地逗着乔父。 乔父一棒子，打中水缸，一棒子，打中窗子，再一棒子，差点打中乔弟。 乔弟吓得扯着嗓子大叫，把乔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乔父顿了一顿，看叶霆的目光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乔悄，你看！你又差点害你弟弟受伤！你个灾星！除了我们，没人要你！没人对你好！你再不听话，我也不要你了！” 乔悄神色一慌，正准备说什么，叶霆到了她面前，食指点住她的眉心，叫她张口难言。 叶霆瞧着乔悄的双眼，慢悠悠地对乔父道：“乔山是你打伤的，与我何干？” 乔山，是乔弟的名字。 乔悄一怔，莫名觉得叶霆说得很有道理。 乔父显然没想到叶霆会回嘴，顾忌着乔山在旁边，不敢再打，跳脚大骂：“如果不是你躲，我怎么会差点打到他？都是你的错，你个克六亲的丧门星，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准那婆娘留下你。” 他这话刚好戳到了乔悄的肺管子里，后者呆如石像，刚动摇的心思又要稳回去了。 叶霆冷哼一声，“我现在不躲，你倒是打啊！” “你倒是打啊？！” 乔悄被这一声呵拉回神，见叶霆红唇噏动，耳中只能听到她说出的话。 “你现在不敢打，因为你知道现在打一定会打到他。先前敢打，是因为自信只能打到我，打不到他。一个不小心，打到了，也不是你打人的错，而是被打着不该躲！好强盗的逻辑！” 叶霆认真地，一字一顿地道：“错的是你，不是我。克人的也是你，不是我！” 好是在对乔父说，更是对乔悄说。 “我甚至怀疑，我娘的死，也是你造成的！” “啊！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小山，去叫村长来！让村长来审她！把她赶出我们村！”乔父怒吼着，等乔山跑出去，提起砍柴的斧头，“我是你爹！就算打死你，也是你活该！” “你不是。”叶霆似笑非笑地摇头，“没有一个做爹的会卖儿女，如果有，那就不再是。” 她见乔悄神色动容，拍拍弥五的头，转身回屋。 弥五鼻间喘出一口粗气，淡淡的迷雾包裹住乔父。 乔父忽觉四周都是叶霆，他砍杀一个，还有一个，层层叠叠的，都在嘲笑他。 叶霆在床上盘腿坐下，见乔悄闷闷地跟进来，“想求情就闭嘴。” 乔悄摇头，“你刚才说，我娘是我爹杀的？” “八九不离十。我提起这件事，像踩住了他的尾巴。你……”叶霆抬起头，却见乔悄一改平时怯懦的样子，飞速往外飘。 她身上的黑色渐浓，如有实质，卷开门带动的风有了劲儿。 叶霆给弥五传了个消息，在屋里布上结界，将毛豆捞出。 小猫儿拉长了也不过拇指大，毛色干绿得叫人心疼。 她将灵力注入它的体内，小心地控制着没流转，慢慢地修复它受损的脏腑。见它的毛色慢慢有了光泽，更小心了。 它体小，灵脉精细脆弱，一个不小心，就能断了它的灵脉。 她体会过被人抽骨毁脉的痛，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宠物再承受一次。 小猫咪忽然翻了个身，尾巴伙同四肢抱住了叶霆的食指，咂巴咂巴小嘴，毛绒绒的小脑袋在她的指尖蹭了蹭。 叶霆想起当初刚上天界时，挑选灵宠。 她没那个经验，也觉得有弥五一个就够了，并不在意，不能不选，就随手抓一个灵宠蛋，它自己滚到她手指边，见她要弃了它拿另一个，直接滚到她掌心，借着她掌心的灵力孵化出来。 所以，与其说是她选择了它作为宠物，倒不如说是它选择了她做主人。 也不知，这只三千世界无所不知的预知兽，在选择她的那一刻，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事？ 知道了，却还是坚定地选择她吗？ 为什么？ 第83章 孤星痣7（补更） 乔山叫了村长等人赶到乔家时，乔父正挥着斧头乱舞，院里除了他之外，不见人影。 他被人按住时，一脸懵，“你们干什么？我让乔山喊你们过来是让你们管管乔悄那个白眼狼的！她竟然说我杀了我婆娘，你们……你们不会信她的鬼话吧？！” 村长甩他一巴掌，“你清醒点，这里就你一个人，乔悄已经死了很久了！” 乔父更懵了，“怎么可能？她刚才还在这里！乔山，你说，她明明回来了，明明还活着！你看到她惹我生气了。” “爹，你怎么了啊？姐姐已经死了……”乔山缩到村长身后，不住地摇头，“就算没死，也没人回来啊……” 乔父煞时脸白如纸。 这个时候，叶霆已经进了城，到了林家门外。 林家大门上贴着“喜”字，屋檐下，墙上挂着大红绸，一看，就是在办喜结良缘的事儿。 “恩人……”乔悄出现叶霆身边，身形几近透明。 她本就是新魂，经太阳晒，又一下子暴怒消耗了不少。 叶霆带着她坐上屋顶，指着正在拜堂的两个人，“林启尧成亲了，新娘不是你，你想怎么做？” 乔悄想了想，慢慢地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叶霆嗤笑一声，“没关系。” 她拎着乔悄穿廊过道，走进一间最喜庆的屋子，“你待在这里慢慢想。” “我……诶？！”乔悄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叶霆塞进了肉身里，面前出现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 她看得痴了，“你……是……恩人？” “还不算太笨！” 弥五现出原形，蓝紫色，像狗像龙像鹿又像马。 叶霆懒洋洋地坐到它背上，把一个荷包丢给她，“戴着，不管你想的答案是什么，只管去做。如果自己都不想救自己，那谁也救不了你。当然，如果实在遇到麻烦就吹响里面的骨哨，自然有人来救你。” 乔悄不明白，但叶霆已经没有再要停留的意思。 弥五怜悯地最后瞧一眼乔悄。 这个人和秀兰有点相似，又不一样，让叶霆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又不会为她停留，一让她有了斗志，叶霆便抽身而去，也不知她最后会有怎样的结局。 叶霆轻拍了拍弥五的头，“胡想什么呢？法子都交给她了，若她这样还能被欺负死，那是她心弱。” 她垂眸低笑一声，“其实……” 其实，善良的人，又怎会心弱？ 她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善良好欺的傻子，被亲人抽了魔骨，被爱人抽了仙骨。如今成了这样的性子，谁还敢说她一句弱？！ 乔悄被弥五瞧得心慌慌，打开这个她待了几天的荷包，发现里面除了多了一只骨哨之外，还有一张纸。 纸上空无一物，但她展开的瞬间，就有一部修炼功法入了她脑中。 此时，叶霆已经步入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间。这里，她再熟悉不过。 她一手指着天，笑问，“这上面就是司命殿，你信不信？” 弥五眨巴眨巴眼看天。 叶霆仰着，双手抱住后脑，两条腿在弥五背上随性地抻着，“我觉得，天命书应该有一套总的规范，由司命殿里的人掌管着，只要改写了书里的内容，就能重建书里的人和事，甚至是社会的矛盾和观念……” 弥五听明白了，“主人现在要回天界吗？” 叶霆想了想，摇头，“先找到秀兰。” “秀兰……”毛豆从叶霆耳朵里探了个头，迷瞪瞪地似乎要说什么，被弥五的惊喜声打断，“毛豆，你醒了，可太好了！知道秀兰在哪里吗？” “啊？哦……”毛豆忘了原本想说的话，跳到叶霆手腕上，拉着她的袖口为自己挡风，“知道的，往左前方七十二步，跳下去。那里不仅有秀兰，还有……” 毛豆的话被呼呼的风声吹碎。 叶霆不以为意，只是在熟悉的窒息感过去之后，深深地吸一口气，勾唇笑了：这一次，秀兰就在她身边。 她睁开眼，正欲和秀兰说话，就看到一张不管几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脸。 脸的主人正转过屏风朝她走来，秀兰还未发现她醒来便慌张朝他行礼，“见过月泽道君。” 叶霆不悦，“月泽？！阴魂不散的狗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来晚了一点点……QAQ 第84章 苍山血1 “叶霆，你为什么就这么容不得人？” 月泽责问的声音传过来，叶霆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我做了什么？” 秀兰听到叶霆的声音，来不及因为她的清醒而欢喜，挡到她面前，“道君，夫人冤枉啊！” “冤枉？！难道晚盈还能自己挖了自己的眼睛不成？”月泽指着叶霆，像在看一个十恶心不赦的囚徒，“我不过就是和会晚盈多说了几句话，你就要这么对她？！” “晚盈？！”叶霆回神，“那是谁？” 她还没想起来原身的身份，但她可以确定，眼前的月泽，只是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人有一样的长相和名字而已。 那个月泽，比这个会装得多。虽然伤了她，也没有喜欢过别的女人。 月泽噎住，盯着叶霆的神色，看不出她在说谎，“你以为我会信你？” 他推开秀兰，提起叶霆，给她一个巴掌，“你最好祈祷晚盈的眼睛能治好，不然，我饶不了你！” 叶霆咳出一口血，似打开了原身记忆力的开关一般，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装。你继续装。明明死不了，还装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别以为你装可怜我就会饶过你！” 月泽长了一张悲悯世人的脸，却说着最刻薄的话。 “你什么时候饶过我？”叶霆声音很轻，月泽似是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叶霆回答：“你打断了我的腿，再递给我一根打拐杖，并告诉我，如果没有你，我连路都走不了，没人会要我。你让我听话、感恩……可我如果没遇到你，还是浮生宫人人疼爱的公主，能跑能跳，还能飞。” 月泽用另一个巴掌打断了叶霆的话，不过，不等他的巴掌落下，叶霆反手给了他一个巴掌，“滚出去！” “你……” “我什么我？！你听着，我不浮生宫的公主，不需要容忍任何人，也不需要和任何人抢丈夫。你若当真负我，秀……若兰，送客！” 秀兰这辈子叫若兰，是陪伴着叶霆一起长大的婢女，与其说是主仆，其实情同姐妹。 若兰早就为叶霆不平了，眼下见她放出狠话，立刻上前，“月泽道君，夫人刚醒，受不得刺激，请你不要再伤害她了。如果让宫主知道了，肯定会为夫人作主的！” 月泽冷哼一声，“如果晚盈的眼睛好不了，浮生宫宫主也救不了你！” 月泽放下狠话走了之后，若兰抱住叶霆大哭，“夫人，这可怎么办？要不，你就服个软，好好哄一哄道君，夺回道君的宠爱吧。” “心盲眼瞎，品行有缺，算什么道君？！” 叶霆这话把若兰吓得够呛，后者捂着她的嘴，小声劝道：“我的夫人，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要是传到道君的耳朵里，咱们少不得又要受罚了。” “不会。他现在心里都是他的晚盈，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你先出去，我睡一会儿……” 叶霆话音还未落下，便又嗑出一口血。 “夫人，你等着，我去把穆星道君请来……” 叶霆想说不必，她自己就会医，可她来不及说什么就眼前一黑，被拉处一片焦荒之地。 “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竟然敢趁我虚弱，占我身躯，马上从我身体里滚出去！不然，姑奶奶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叶霆定睛一看，眼前的人一身红衣如烈焰，皎好面容如寒冰，不论是脾气还是长相，都与她自己有九分相似。 这才是她。 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你受苦了。”她由衷地叹惜。 “叶霆”不吃这一套，抽出长剑，“哪是来邪物，若是现在自己滚出去，我饶你不死！” “你怎么凶自己人，却拿月泽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霆这句话踩中了“叶霆”的尾巴，后者朝她飞刺过来，“你盗取我的记忆，谁和你是自己人？！” 叶霆恍然。 难怪她刚来时没有原身的记忆，原来是原身不给她，直到月泽那一巴掌打下来。 “你不会还爱着月泽吧？”叶霆看她的神色就知道了答案，双指掐住剑尖，“把你的身体借给我用一段时间，我帮你治好你的腿，帮你突破修炼瓶颈，还帮你修复你和父兄的关系。” 弥五差点呛咳出声。 修复关系？ 主人是认真的吗？ 它跟了主人这么多年，见主人破坏了一样又一样的东西，就没见主人修复过什么。 它小声地提醒叶霆，“主人，阵仗搞太大了……” 叶霆盯着原身的眼，“如果不借给我，用不了多久，月泽就会来找你，他会挖了你的眼换给晚盈，从此，你的眼睛长到别人身份，你的眼睛看到的光再也不属于你。” “从此月泽踏着你恶毒的名声，成就他大义灭亲的赞誉，让你，让你的父兄，再也抬不起头来。” “用不了多久，修仙界与苍山派齐名的浮生宫会成为过去。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真的只能靠着月泽的施舍活下去了。” “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再爱月泽，也不会不知道他先前对你做的那些，不是爱，只是想让你离不开他。” “他不想让我离开，不就是因为爱我吗？”原身笑着仰头，微扬的唇角勾着苦涩，“我知道又怎么样？我能做到不爱他吗？不过是要我一条腿，一双眼睛，他要我的命，我也甘之如饴……” 弥五心想：这个人和它家主人一点都不像！如果是它家主人，这种情况下，不会有半点犹豫的！ 原身神色猛然一变，“可我不能连我父兄也连累进去。你刚才说的，有几分把握？” 叶霆道：“我有几分把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随时把我拉到这里来的能力。” 原身沉默片刻，“你要什么？” 叶霆平静地转脸看向外间，“若我不来，一会儿月泽来挖你双眼里，若兰会自挖双眼替你，但晚盈要的只是你的眼，纵是有十个若兰替你也不济于事。” 原身没了眼，还是苍山派道君夫人，若兰没了眼，就是毫无用处的废人。下场可想而知。 这是修仙的世界，最好的带若兰结束刑罚回天界的机会� 第85章 苍山血2 原身住进叶霆的虚鼎，一看里面还有一只蓝紫色的像鹿像狗像马又像龙的东西，怔住了。 弥五早就打量过她了，但当她真出现在眼前时，它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你好。我是主人的座骑。” “嘤……”毛豆从弥五耳边的软毛里爬出，勉力站稳，奶声奶气地道，“你好我是主人最爱的宠！最宠的宝~你可以叫我毛豆崽~~~” 原身好奇地瞅着它们，“你……你们主人……你们……你……” 她的目光最终定在弥五身上，“我曾听说，上古有神兽，名为四不像。” “我不是。” 弥五想解释，但原身已经认定，“你是。你就是！” 弥五闭目，原身又问，“你们主人说的，她真的能做到吗？” 毛豆忙接过话头，“那当然，这世上只有我主人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在上一个世界，人家想让主人用她的身体，主人还不用呢，要找秀兰。哦，就是若兰……” 见原身听得认真，话唠毛豆打开了话匣子，把叶霆这一路的经历慢慢说给她听。 另一边。 叶霆闭着眼装睡，听着床边的两个男人争执，一个是月泽，另一个，应该是穆星，不过，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你疯了？！”穆星张臂拦在床前， “她好歹是你的夫人，身体坏成了这样，你要在这个时候取她的眼睛，不是要她的命吗？” 月泽道：“我的事，你少管。” “我不管你的事，但她是我的病人，我不能不管！” 好固执的人，护着她的语气这么可爱，叶霆好奇地睁眼打量。 穆星正背对着她，张开双臂，似护雏的母鸡。 他衣上的纹路，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待细细回想，月泽冷漠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她犯了错，理应挖了她的眼睛补偿晚盈。到时候，她还是你的病人，你治好她便是。” 听听，按这逻辑，好人好名声都叫月泽得了去，叶霆失一双眼，得个坏名声，什么都是活该。断条腿的伤与断条腿再瞎了眼的伤是等同的。 “你不是人！比我爹还可恶！”一个女声响起。 叶霆这才注意到穆星身边还有一个女子，只是她站的角度刚好被穆星挡住，她才一时没瞧见她。 不待叶霆瞧仔细，便感觉到一阵灵力涌动，“管好你的人！下次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叶霆没细想，扑了出去，劲风从她眼前扫过，她大叫一声，被女子抱住，熟悉的香气入鼻混杂着血气。 “月泽道君，你！” “月泽！你竟然出手伤人！”穆星气得双眼发抖，立时出手为叶霆止血。 叶霆抓住他衣袖，转脸对向月泽所在的方向。 双眼所在的位置被一道长的伤口盖住，鲜血外涌。 叶霆平静地道：“你要的眼睛，已经给你了。” 月泽：“……我不是……” 他不是要来弄瞎叶霆的……不对，他是来取叶霆的眼睛给晚盈用的，现在，叶霆的眼睛成了这样，还怎么取？ “不是什么？不是来要夫人的眼睛的？难道说，你会因为弄瞎了夫人的眼睛而心生愧疚，想要也弄瞎你的眼？！”若兰抱住躺在血泊里的人，“道君，夫人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她？” “闭嘴！” “滚！” 前一声来自月泽，后一声，来自叶霆。 屋里几个人都安静了。 叶霆与月泽道君成婚百年以来，夫唱妇随，存在感逐渐降低，若不是她容貌惊为天人，让人无法忽视，恐怕早就没有人记得的存在了。 这一百年，她不曾对月泽说过一句重话，是以，大家都呆了。 月泽悲悯众生的面容扭成了一团，自不会再在这里停留下去。 虽然月泽一再禁止大家传扬今日之事，但不知为何，事情传了出去。 不过几日，苍山派几乎都知道了，晚盈毒害道君夫人不成，畏罪潜逃，弄瞎了双眼，月泽道君偏心于她，即便如此，也取了叶霆一双眼为晚盈出气。 唯一让大家心中畅快的，就是晚盈还瞎着。 第86章 苍山血3 叶霆瞎了，原身气得跳脚，“你说交给你会改变结局的，结果还不是一样瞎了？” “不一样。”叶霆悠闲地嗑着瓜子，享受着苍山上的风和阳。 “有什么不一样的？如果是我……” “如果是你，你会对他失望，委屈却辩驳无效，被月泽挖去一双眼给晚盈用。从此，你的眼依旧能看到东西，只是不再属于你。而我……” 原身不自觉地摒息细听，叶霆继续道：“我宁愿瞎了，也不让别人用我的眼睛。宁愿鱼死网破，也不让别人伤了我还占着好名声。” 原身怔愣。 现在的情况，叶霆为救穆星道君的弟子而受伤，相当于把穆星道君强行拉到了她这边，以后，穆星对她，就不仅仅是医修对伤患这么简单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不会还以为你和月泽还有可能吧？” “不是……” “不是就好。这双眼睛也没白瞎，只是把你身体里的毒都转到了眼睛上，先前毒分散在身体里，你感觉不到，穆星察觉不到，现在都聚集到了眼睛，他便能发现，现在已经在开药治疗了。” “你……” 原身的话再一次被叶霆接过去，“我自己就是个医修，但我不了解你们这个世界的药，也不方便一来就把所有的能耐都有展现出来。” 原身听得目瞪口呆，“我……” “你想知道你自己身上的毒是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两点：第一，日积月累，一定是时常接近你的人下的。第二，和若兰无关。” 原身沉默片刻，“现在，已经被你改变了，如果你能说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我就真的服你。” 叶霆还真没想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她不在乎，左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不是这个原身和她的性格太像，她甚至不会说这么多话了。 现在原身问了，她就仔细地分析，结果这一分析，脸色微变。 “你觉得月泽会拿谁的眼睛的晚盈？” 原身想也没想，“用谁的都不会用他自己的……” “对，他不会用自己的，就会找下一个替罪羊，没有你，就用你身边的人，若兰！”叶霆斩钉截铁地道，对着门外大喊，“若兰！” 原身不信，“若兰不曾做错什么，他好歹是个道君，不会这么迁怒才是。你说对不对？” 叶霆单方面断了与她的对话，循着风声奔出门外。 若不是原身清楚地知道她确实瞎了，恐怕还会以为她在装瞎。 毛豆好心地解释，“主人曾经瞎过一辈子。” 原身噎住……瞎过一辈子是什么意思？这都是些什么大佬级的怪物？！ 叶霆脚下生风，走到院门处时，被人拦住，她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香味，收了差点打出去的一把瓜子，“小姑娘，看到若兰了吗？” 女子穿着苍山派统一的烟紫蓝襟衫，盯着叶霆盖着眼的布带子看了几眼，“叶师叔，你的眼睛，好了吗？” “你说什么？”叶霆听出她语气有异，偏头回问。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我娘。”女子解释道，“我娘也是个瞎子，但她为了不让我担心，像是正常人一样地行走，骗得我好苦，好一阵，我真的以为她好了。” “是吗？”叶霆听话入耳，却没走心，“那你娘一定很疼你。” 女子微愣，正欲再说什么，听到叶霆问她：“你看到若兰了吗？” 她失去继续说下去的气氛了，“我琢磨了个方子，让若兰去请我师父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叶霆微微颔首，还是不能放心，“带我去找她。” 女子欲言又止。 叶霆捕捉到她的犹豫，立时变得严肃，“怎么？不行？！” “不是……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女子忙扶着叶霆上剑，见后者神色缓和下来，鼓起勇气，“我能叫你一声娘吗？” 叶霆：“？？？” 第87章 苍山血4 如果不是现在站在女子的飞剑上，叶霆能直接丢下她扬长而去。 “想清楚你在说什么。你是穆星的徒弟，我是月泽的夫人。” 认她做娘，不就等于叫月泽爹吗？ 穆星脾气再温和，也受不了这个吧。 “你可以和他和离！或者你休了他！” 叶霆哑然失笑，“……穆星就教你这些东西？” “我娘教的！我爹对我娘不好，我娘就休了他。”女子激动地拉着叶霆双臂，“我们那里，女子不以轻易休夫，于是，我娘让我爹身败名裂！” 叶霆：“……” 原身：“好狠的人！” 弥五疑惑，“这个故事，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毛豆……” 毛豆钻进弥五的鬃毛里，“毛豆碎啦，不在这里，谁也看不到！” 弥五：“……” 原身：“……” 女子盯着叶霆，等着她认同自己，却不想，叶霆扯动嘴角，冷声道：“停下！” 女子怔住，小鹿般的眸子染上水汽，委屈又失望。 但转瞬，她看到正下方几个人影，顾不得自己的情绪，紧急落下。 见那几个人想跑，她出声喝止，声音未落，就见晴天一道雷电劈下，将他们劈了个外焦里嫩。 她僵在剑上，看着叶霆从她身后跃下，大红衣袖飞扬间，到了三个人面前。 她见其神色冰冷高傲又熟悉，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难以抗拒的威压，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说，谁让你们来的？” 三个人面上焦黑簌簌下落，几乎是没有犹豫地争抢着回答，“晚盈……” 说完，三人面露懊恼之色。 其中一人道：“和晚盈无关，是我们自己看不过去，要来的！” 另一人道：“要怪就怪你自己！要不是你自己躲着不出来，我们也不会找上她！” 最后一人道：“对，如果她不是你的人，我们也不会来挖她的眼睛！不对！你分明能看到！” 叶霆的手顿在离若兰三寸之处，没有聚光的眼里涌动着戾气，“你们挖了她的眼睛？！” 不由分说，又三道雷劈下。 三个人杵着，像是三根冒烟的黑炭。 女子醒过神来，拉住叶霆的手腕，“若兰眼睛还在。” 叶霆涌动的怒气压下去，“若你骗我……” “那就把我的眼睛赔给她。” 叶霆转脸，认真地“看”她片刻，捞起若兰直跃而起。 “见鬼！她不是个瘸子吗？什么时候能凌空了？！”三人中的一人惊呼！ “什么？是风雪凌空步吗？那是掌门的绝学，她怎么会？” “我们是见过她走路的……” 第三个人离少女最近，被她一个巴掌打断，“再让我听你们说她一句不好，就送你们去刑堂。” “江云栖，我们才是师兄弟，你竟然帮着外人！” 江云栖冷哼一声，“三位既然说到同门之谊，我也想问你们，为什么在你们的眼里，月泽道君的夫人不是我门中人，不被你们尊敬爱护，被你们称之为外人？与我们毫无关系的晚盈姑娘，却被你们护如珍宝？” 三人噎住。 江云栖目光从三人面上扫过，发现叫不出他们名字，索性作罢，收了他们的腰牌，“如果若兰无事，三日之后，你们来落云峰找我拿回你们的腰牌，否则，我就会把腰牌送进刑堂。” “江云栖！” 三人大喊。 江云栖已经御剑上天，毫无停留之意。 她急切地脚步停在落云峰顶，欲进，又不敢进。 那三个人被劈得晕乎乎的，瞧得不甚仔细，她却瞧得明白：叶霆不是用的风雪凌空步，她是跃上高空之后，坐在一只似鹿似马的兽背上。 她的记忆里，从没有过这些。 “是谁在外边？”叶霆冷静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微沉。 江云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是我，药王峰穆星道君座下亲传弟子……”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江云栖。” --------------------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终于恢复到六点更新了~ 第88章 苍山血5 江云栖瞧住叶霆的神色，但后者恍然般“哦”了一声，“原来你是穆星亲传弟子。” 江云栖高涨的情绪低落下去，她听到她语气不变，“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给她开药，治她的外伤。” “哦……” 红艳如火的颜色落入她的眼，刺得生疼，疼出水汽来。 听出她语气不对劲，叶霆追问：“你不愿意？！” “不是……我马上就给她治。” 叶霆收回搭在若兰腕上的手，径直往里走，“等她醒了，叫我。” “哦……叶夫人。”江云栖突然换了称呼。 叶霆止步。 江云栖声音微顿，“我能这样叫你吗？会不会更喜欢这个称呼？” “随你。”叶霆哂声，“穆星就是这么教徒弟的？还是说你是他最不如意的弟子？” 她说完就走出屋子，庭院里种着一棵桂树，正是花香漫野的季节。 她走了一圈，盘腿坐在树下。 毛豆小心地出声，“嘤……是栖宝……” “那又如何？” 毛豆噎住，“好心疼栖宝，她就是个想娘的孩子……” “主人本就不是她娘，给她当了一辈子的娘还不够？还赖上主人了不成？” 弥五的话，让毛豆更无法辩驳，甚至觉得好有道理。 弥五冷哼，“她在药王峰待了几百年，还是这么容易被情绪左右，怎么做医修？主人也是为她好。” 不多时，江云栖从屋里出来，目光搜寻到她的位置，行过来，“叶夫人，我已经给她处理了伤口，开了药让药童去煎，等她喝下药后，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叶霆轻阖着眼，好似睡着了。 江云栖继续道：“她伤到了头，醒来后，有可能……” “无妨。”叶霆淡定地接受了这个答案。 江云栖以为自己听错了，把刚才没忍心说出来的话补全，“她修为太低，受的伤太重，可能痴傻。” “不会。”叶霆给出了笃定的答案，“你是药王峰的，有关于药材的书吗？” “你想看书？” 叶霆颔首。 江云栖没质疑她一个瞎子为什么还要看书，激动得脸都拧住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找……” 她在随身的空间里翻找片刻，却发现自己身上带的都是高级医书，没有基础的药材类的书…… “你等等，我这就回去取。” 叶霆唇角隐现一丝笑意，“不急，我还需要一个炼丹炉。” “好！我有一个本命丹炉……” “不用你本命的，你随便给我找一个便好。” 听她语气严厉，江云栖呆呆应下，“好……好的。” 连丹炉都要，这是她的娘亲无疑了。 她不知道娘亲是不记得她了还是不想认她，她只知道，当年娘亲满足了她的一切要求，她现在也要满足娘亲的一切要求。 “本命丹炉不可以交给你自己以外的人。包括我。” “哦……好，好的！”江云栖眼睛亮起来，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听着她离去时欢快的脚步声，叶霆的唇角跟着勾了勾。 原身已经淡定了，幽幽地提醒叶霆，“我是个剑修，不会炼丹的。” “没关系。以后就会了。” 叶霆不以为意，调出一本丹修的入门书给原身，“书给你，慢慢看，现在，你教我你爱用的剑法。” 月泽到的时候，便看到一红衣仙子在月桂下扬剑起舞，过往一幕幕快速在眼前闪过。 他与叶霆相识之初，便是爱上了她的剑舞。 其实，这是浮生宫的浮生剑法，能引人入浮生剑境。 当年，他便是入了境，看到一段浮生景，深受触动，决意要娶这个女人为妻，珍视她，爱惜她，不让她如浮生景中一般的下场，仙骨道骨俱失，香消玉殒。 但，随着她的实力的增长，他看到的浮生景成了她处处与他为敌……甚至几次对他指剑相向，扬言血染苍山。 不……他最不能忍受的，是她对一个陌生的男人言笑宴宴，对她，却视如无物。 叶霆感知到他的存在，剑势一变，向他直刺而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真的真的要注意防护哦 想到今天要做核酸，就开心不起来……起因是小区里有人出去玩，没保住绿码，现在全小区核酸QAQ 第89章 苍山血6 月泽眼底残存的温情顿时消散，满不在意地挥袖扫开。 袖子上被划开一道口子，他惊讶不已，看向叶霆的腿，“你腿好了？” 随即怒道：“穆星竟然真的把你的腿治好了？” 叶霆侧眼细听，发现他并没有离开，“你来，不会是为了看我的腿吧？” 自然不是。 月泽压下怒气，盯着她的双眼，“听说，你伤了人。” “快向他解释……”原身的声音刚响起，就被叶霆切断了联系。 不论原身如何在虚鼎中催促，叶霆只是神色淡淡地道：“是又如何？” “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教的。你伤我，是我活该。我伤人，也是人活该。” 金桂飞在空中，似被凝滞住。 几片云霞从天边坠下，月泽的语气也发沉，“是你伤晚盈在先，我不过是在主持公道。” 叶霆轻哂，“他们伤若兰在先，我也不过是主持公道。” “你……” “怎么，苍山上存在两种公道？还是说苍山上只有你能主持公道？苍山掌门不日出关，我倒要问一问。” 叶霆音调不变，她虚鼎里的原身也安静了下去，定定地瞧着月泽，似是在等着什么。 月泽道：“强词夺理！日与月能同辉？！” 叶霆眼里滚出两滴泪，吧嗒一声，落到剑面上。 她见多了渣男，对他给出的答案并不意外，内心平静无波，所以，这是来自原身的情绪。 她抖剑，挥开眼泪，“的确，日月不同天，那你为何来这里？” 她邪肆地笑出声，“月泽，你在怕什么？” 原身神魂一震，目光僵硬地盯着月泽。 叶霆将身体里的毒素都转到眼睛上，看不见，但原身能看见。 原身想不明白月泽为什么在费尽力气娶到她之后，却不珍爱她，她曾以为是自己真的做错了。 直到现在，听到叶霆的质问，原身的潜意识在告诉她，月泽是在怕她。 “你怕我什么呢？”叶霆似有感应般，将原身心里的疑惑问出来，“我最多家世比你好一点，父亲是浮生宫宫主，哥哥是浮生宫少主。我实力远不如你，天赋远不如你……就算我日夜不停地修炼，也对你望尘莫及，你到底在怕我什么？” 原身盯着他等他的答案。 叶霆凝眸，又是一问：“你是为了要将我囚住才娶我的？！” “不！” “不！” 前一声，来自原身，后一声，来自月泽。 月泽无奈地道：“你怎么这么会胡思乱想？我不过是来问明情况，你我既是夫妻，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的颜面。” “是吗？” 叶霆反问。 但回答她的，是月泽离去时的破空声。 她笑立着未动，虚鼎里，两兽一人都等着她。 原身已经没了刚进来时的锐气，恹恹的抱着膝，与遍地精神气十足的青草形成极致的反差。 弥五站在她对面，慢悠悠地咬着草，毛豆从它的鬃毛里探出头，同情地看着原身。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说呢？”叶霆说完，看向弥五，后者抬起头，将嘴边的草渣卷进去，“主人，我想到了月泽。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就是司命故意为你写的？” 叶霆眯起眼，朝毛豆抬了抬下巴。 号称三千世界无所不知的毛豆怂了，“嘤……毛豆崽也不知道……” “那就是有这种可能了。”叶霆哂笑，“只是不知司命是什么来历，什么时候与我结的梁子？” 不然，又怎么会在这么多本书里，刚好都有一个叫“叶霆”的女主，被虐得死去活来。 原身陷在悲痛中，呜呜出声。 叶霆在毛豆又一次摇头后，没了耐心，“别哭了。你再伤心，也不过是一场浮生剑境。你以为的真，都是假，你本就活在一片幻境之中。” 原身抽嗒片刻，“你的意思是。我刚才看到的都是假的吗？” “不。”叶霆恶劣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月泽对你的好是假的，这个月泽是假的，你是假的，只有我，是真的。” 她捏着原身的下巴，轻声道，“来，反抗我，极尽可能地来反抗我。” 然而，如她所料，不论原身露出如何费力地反抗她的神色，最终都只是徒劳。 所有天命书里的叶霆，都是她，又不是她。 若要非得说一个归属关系，就好像是……她们每一个，都是她的头发所化…… 第90章 苍山血7 叶霆的话自然刺激到了原身。 后者朝她发出攻击，可终是消散于无形。 叶霆的虚鼎里起了一片涌动岩浆的山丘，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下去。 原身的愤怒如同大海里仰起又无法脱离大海的浪花，极尽所能，翻出一百八十种花样，也翻不出海域，终将归于沉静。 叶霆放开她，见她不受她压迫后，继续攻击她，依旧是徒劳，“你们就是我曾经的情绪，贤良、卑懦、委屈、愤怒、执拗、自欺欺人……” 而月泽、江恒、毕纪安……他们带给原身伤害的同时，也无一不是在禁锢原身。 她觉得自己似乎懂了。 司命写出来的这些东西，是在禁锢她的情绪。 她又觉得更不懂了。 她的情绪，散了就散了，他为何要禁锢着？还不停地折磨着？ 她在上天界之前，和司命没有过结吧？ 也是这时，司命一袭月白长衣，拢袖站在司命殿外，接过飘落的带字帛片，看了一眼，看向人影来处。 青松仙鹤衣，一看就是南极帝君。 位高一级压死人。 司命弯下他高傲笔挺的脊梁，“恭迎帝君。不知帝君有何君令？” 南极帝君停下脚步，指尖从胡子根捋到胡尖，“我刚见过天帝，有一飞升正神，八百年了还不曾入职，我特来查看她的命书，是否被人更改。” 他正要起步，见司命挡到他面前，不明所以，“你这是何意？” 司命垂首未答。 他已然明了，动了怒，“你身为司命，本该无情无欲。为何更改叶霆命书？” 司命跪叩，“帝君息怒，我只是见她脾气暴戾，不知规矩，难当大任，这才让她去学几日……” “几日？！”南极帝君见他唯唯喏喏知错认错的样子，“既已知错，快些将她诏回。若她再不归位，下一个去学规矩的，就是你。” “是……” 南极帝君说完就走，司命却保持着跪叩的姿势良久未变。 连南极帝君都来了，可见天帝动了真怒。 他早就想把叶霆召回来了，奈何那人比铁板还硬，油盐不进，不仅不肯回来，还将他神魂重伤。 再去召她，徒劳无益。 他登上雷神殿。 雷神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一道雷把他又劈了出去，“在叶霆回来之前，休想进雷神殿。” 雷神身边两个童子从窗口探头出来。 “师兄，那个人被师父用雷劈了。” “对……” “在天上只打雷不下雨的话，会被天帝知道的吗？” “对…………” “天帝又会找师父去吵架的吧？” “对……” “师父因为师妹的事情生气，不理天帝，天帝会生气的吧？” “对……” “那如果下雨或下雪被雷劈，就不会惊动天帝了吧？” 他话刚说完，就看到司命身上被砸了几百颗冰雹珠子，人都给砸跑下了。 他呆呆地叹气，“玩大了……这样子传出去，还以为他在向师父请罪，都跪下了……” “该。”另一个童子说完后，嫌弃地别过脸去。 如果司命不是那么对他们的小师妹，又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整个天界的人都知道，不要轻易得罪雷神殿的人，他们的脾气，都不好。 第91章 苍山血8 若兰醒后，叶霆便醉心于修炼。 月泽一改先前对她的态度，每日叮嘱人送吃食过来，每日都是不重样的，但叶霆在院外布下了阵法，他进不去，所有的食物都只能送到门口，然后，被出入穆星带走。 这一天，穆星回药王峰，看到等在门外的月泽，目光微顿，“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给叶霆送去的食物呢？” 穆星盯着他发怒的双眼，觉得有些好笑，“叶霆好歹是你费尽心力娶回来的妻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日日在她的食物里下毒？” 月泽脸色发青，“她都知道了？” “你敢做还怕人知道吗？如果不是亲眼瞧见，我还不敢相信你以往哄人送吃食的手段下藏着下毒！”穆星嗤笑，“苍山派药王峰素来号称能治天下奇病，却治不好落云峰上的夫人？” “你知道什么？”月泽怒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苍山派！” 他将自己在浮生剑镜所见告知穆星，“如果不是为了苍山派的基业，我何必这么对待自己爱的人？” 他声色并茂。本以为穆星会有所改变，没想到后者见鬼一般地看着他，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你真是……病得不轻。” 穆星绕开他，走回院中，将院门关上。 月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不信我？你我相识上千年，你竟然不信我信一个外人？！” 他在门外斥骂片刻，门开了，他高兴地抬眼，“穆星，我就知道……” 入眼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余岁的少年，穆星的唯一一个不做医修的亲传弟子，李晓烽。 “怎么是你？！” 他恼羞成怒，“叫穆星出来！或者让我进去。” 李晓烽身后的门缓缓关上。 穆星在剑术上的造诣不如月泽，可他布下的阵法不弱，月泽若是强行破开，必有大损。 李晓烽朝他恭敬行了一礼，“师叔请回吧，师尊不会见你的。” “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你师尊就是这么教你的？！” 李晓烽眼中敬意全无，眸色沉下去，“师叔的事情，弟子本不该置喙，但师叔所为所言，实在难以叫人信服。” “论及亲疏远近。师叔与叶夫人之间才是亲，晚盈姑娘与师叔无亲无故，师叔却为了晚盈姑娘，对叶夫人一伤再伤。” “叶夫人？！” “你还在乎这个吗？”李晓烽一哂，“师叔所说那些，不过是师叔的幻想，我可以让师叔看到十个完全不同的版本。” 他叹一声，“师尊从未想过要管师叔的家事，若不是叶夫人自己提出，谁也想不到你对她唯一一点好都是假的。” “你师父当真说不管？”月泽放松下来，“当真？！” 他来的目的，就是想要说服穆星不管他和叶霆之间事。 李晓烽沉默片刻，在月泽期待的目光下缓缓道：“师尊管不管，并无差别。叶夫人的医术不在师尊之下，她若不想吃不干净的东西，就一点不会沾。” “你什么意思？”他说的每一个字，月泽都听得明白，怎么连到一起，就听不明白了呢？ 李晓烽想起许多年前听父母提及过的江家的事，年轻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沧桑和动容，“你就是仗着叶夫人满心满眼装的都是你。现在她不爱你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一股风从药田处吹来，夹杂着泥土的涩香，月泽咬牙，“胡言乱语！” 李晓烽长叹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师叔，月泽是师侄。 他收起回忆的目光，道：“即便你在浮生剑境中看到的是真的，那也一定是你促成的结果。爱你的叶夫人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你一直在消耗她对你的爱。到了她不爱你的时候，那她做什么都不奇怪了。” “如果真的血染苍山，那，必是你促成的。那个时候，师叔，你将是苍山派的罪人。” “放肆！”月泽臭着脸，配上天生悲悯的眼，显得有些滑稽。 李晓烽拧住眉头，用怀疑的目光在月泽身上转了一圈，深深行了一礼，退开上剑飞离。 当他见到江云栖，与之一提，后者嫌弃地撇嘴，“亏你脾气好，若是我……才不给他好脸色。他不是喜欢下毒吗？我就让他尝尝被下毒的滋味！” 她说得义愤填膺，李晓烽含笑看着。 几百年，他们由稚龄长到成年，便没再让时间留下过痕迹，可他们早就褪.去了年少的心性，很少有这般明确喜恶的时候。 “栖宝。” 江云栖停下话音，看着他。 他轻刮江云栖的鼻头，半是宠笑半是正经地问道：“你对叶夫人太上心了些。她到底不是叶夫人。你再这样下去，师父会很为难。” 第92章 苍山血9 换成旁人，怕是会觉得李晓烽的问题奇奇怪怪。 江云栖听明白了，不自在揪紧了手，论及她的母亲和这个叶霆之间的关联，把头皮想破了也找不也出来。 可江云栖坚定地道：“不是的，我知道，她是。” “我认识的叶姨可不会医。”李晓烽温和地提醒她，“我不忍心你失望，可我更不想看到你有了希望之后再失望，那会更痛苦。等你陷进去，叶夫人恨极月泽而与苍山派为敌时，你要如何选择？” “还没到那一步，不是吗？”江云栖想了不想，便答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没有我娘的远见，也没有太大的志向，我只知道，如果是我娘，她遇到了想要保护的人，一定会倾尽全力保护。这一点，叶夫人和我娘是一样的。” 当初叶霆保护她，现在的叶夫人保护若兰，如出一辙。 “你知道吗？她还会布阵，她对药材的认知和我们这个世界的不一样。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她就是我最熟悉的娘亲那个在雨夜里抢回九转回魂丹救我的人。” 叶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廊下，“看着”背对着她的人儿。 李晓烽瞧她一眼，“她不会认你的。你就不怕你付出了一切，得来她的利用？” 叶霆兴味地勾了勾唇角，听到虚鼎里的毛豆和弥五不屑地哼声。 江云栖将它们的话说出来，“她如果要利用人，利用得明明白白。她或许脾气不太好，但只要是她做的，她就不会藏着揶着。她不怕惹事，不怕担事，最讨厌受委屈。” 她说着说着，笑了。 “江云栖。” 她马上收了笑，正了正神色回身看向叶霆，“叶夫人。” 即便极力掩藏，也盖不住她被人瞧破心思的尴尬。 叶霆坐在轮椅上，语气淡淡，“推我回屋。” 先前去救若兰时，以及月泽出现时，舞剑时，她都是用“走”的，以至于他们都曾和月泽一样地以为她的腿已经治好了。 江云栖盯着她的腿，做了无数的猜想，马上上前，推着她往她的房间走，“你这是……怎么了？” 叶霆不答反问，“我有件事让你去干，你愿意不愿意……” “我愿意。” 叶霆微顿，语气微软，“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就答应，就不怕我要害你？” “若是别人要我做事，我当然要先问清楚是什么事再决定做不做。你不一样。”江云栖笑容满面，偏着头悄悄靠近了打量叶霆的侧颜，长长的青丝落在叶霆的手背上，轻轻地来回滑动。 叶霆微微屈起手指，唇角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云栖不知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暗喜道：“谁都会害我，你不会。” 叶霆愉悦地轻笑一声，“傻丫头。” 她没有反驳在江云栖的话，只是在进屋后轻叹道：“我不是你亲娘。如果我是，不会否认。” 她看不到江云栖的表情，但知道在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身周的空气流动都变缓了。 “娘……”江云栖哑了声，“你为什么不要我？” 叶霆转动轮椅往里面去。 江云栖站在原地，继续道：“你是我娘，不是亲娘。我从来都知道……” 叶霆的手指停在轮椅上，略偏头，好似余光能“看”到江云栖一般，“我亲娘，早在我高热的那一夜，就和那个我一起死了。” 叶霆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这样的神色。 江云栖几步走到她面前，正对着她，“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从哪里来，但我知道，我不会认错的。你想让我做什么，尽管说。我一直都想在你跟前尽孝，几百年了，才有这样的机会。” 叶霆抽动着嘴角。 她早忘了自己的年岁，听到“尽孝”两个字，总觉得自己很老很老了，其实，她从未老过。 毛豆高兴地几乎窜出虚鼎，“嘤……好乖的栖宝，别哭别哭，毛豆崽疼你。” 叶霆把毛豆丢回去，抬眼，“打断我的腿。” “什么？！” 江云栖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愿意为叶霆做任何事，但她不愿意伤害叶霆。 “在若兰回来之前，打断我的腿。”叶霆重复了一遍，“我的腿接骨不对，长好了，灵脉不通。若要疏通灵脉，必须打断重接。如果你做不到，让李晓烽来。” 第93章 苍山血10 江云栖到底无法亲自打断叶霆的腿。 她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传来骨头断裂的响声。 她忙转回去，见叶霆额上冷汗密布，却面不改色地又将自己的骨头矫正，从空间里出木片固定。 她几步过去，手足无措。 “要么帮忙，要么滚。” 原身呆在虚鼎里。毛豆也呆了。 唯有弥五，司空见惯一般，对天拧了拧脖子，从虚鼎里出来，提醒江云栖，“主人叫你进来，是相信你的医术。” 江云栖茫然看向它，分明没反应过来。 弥五催促道：“整个苍山派，只有你知道这件事。” 江云栖神色变了几变，在这种情况下得知叶霆对她的信任，委实叫她高兴不起来。 她暂时放下所有的情绪，去帮助叶霆接骨。 叶霆未发出一声叫唤，可她只一眼，就无法直视地错开目光。 “不行……我做不到……我瞧着就觉得疼……” “过去！”弥五挡住她的退路，垂头，用美丽的环着蓝紫光芒的鹿角将她顶到叶霆面前去。 “过来。”叶霆的声音明显虚弱下来，也因此，显得比平时温柔许多。 她看向江云栖，“来帮我接骨。我趁机疏通腿上灵脉。栖宝。” 江云栖一震，轻呼一声，“娘……” 她娘终于认她了，可她一点都不希望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叶霆道：“别把我当成你娘，把我当成你以前见过的断腿的伤患，守住你当时的信念。” 她擦干泪水，认真地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唤起她这几百年面对无数伤患的记忆。 那些人都与她无亲无故，她能在他们面前发挥出最好的水平，因为那时的她没有私心，满心想的都只是如何治好他们。 对于医修来说，情绪是致命的伤。 叶霆看着她很快调整过来，露出欣慰的笑，不过江云栖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她的腿上，不曾注意。 “上次接骨，是我师父给你接的吗？” “是，也不是。”叶霆收回视线，聚集灵力去冲击双腿上的灵脉阻碍。 上次接骨时，确实是穆星来接的，可他只为她匆忙定了骨，就被叫出去了，等他回来时，月泽已经先一步过来为她固定。 就是在那个时候，月泽动了手脚，悄悄地阻了她腿上的灵脉，让她在期待了许多日子的复员之后，得到一个跛子的结果。 浮生剑术，腿上灵脉甚是重要，没了它，就无法精进，甚至在使用时无法创造出浮生剑境。 “娘，你知道月泽道君为何要这么对你吗？” 叶霆刚才的回忆有猜想的成分，无法让原身信服。 此时此刻，原身正凝着眸子竖着耳朵听着江云栖的答案。 叶霆未接话，江云栖继续道：“是因为浮生剑境。” “哦？” 叶霆挑眉，这下当真来了兴致。 江云栖把从李晓烽那里听来的消息重复了一遍。 说到兴起的时候，手下突然发力，将叶霆的腿骨对接上。 额上汗珠密布，不停地顺着她高翘的鼻尖和精致的下巴滑下。 叶霆趁机将灵力冲过，示意她还有一条腿，“再来。再说一遍！” 第94章 苍山血11 江云栖深吸一口气，慢悠悠地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越说越快，突然，她停住了，伴随着一声骨响，她憋着气，看向叶霆。 她很想问一问她：不疼吗？怎么连哼也不哼一声呢？ 但她没问。 直到叶霆朝她微微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才快速将断肢固定住。 做好这一切，她呆坐在叶霆身边，整个人被汗水浸湿。 李晓烽听不到栖宝的说话声了，一回想，觉得刚才栖宝的声音有些奇怪，忙敲门询问，“叶夫人，师妹？” 江云栖全身一抖，被叶霆按住肩膀。 叶霆的手是冷的，可是，按到她肩上的那一瞬间，仿佛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力量。 她抿抿唇，尝试着出声，但嗓音里的哑意藏不住。 叶霆轻笑，对着门外出声，“我与栖宝说几句体己话。你去帮我接一接若兰，可好？” 自上一次若兰出事，险些失明后，叶霆便鲜少放她一人出行，即便她一人出去，也会亲自或叫江云栖去接她。 李晓烽不疑有他，暗自替江云栖高兴了一番，应声离开。 “你……”江云栖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不疼吗？” 她的眼也湿了，“我记得你以前，很怕疼的。” 叶霆微怔，笑了。 她确实很怕疼，但那是因为她失去了记忆。 在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她便忘了怕疼的感觉。 哪一种疼，能比得过被人活生生地抽走魔骨与道骨时的感受呢？ 在叶霆的沉默中，江云栖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正准备默然揭过时，她听到叶霆若有所指般道：“我希望你不要失去怕疼的权力。” 江云栖疑惑一瞬，僵住。 几是同时，叶霆听到毛豆的尖叫，一直未变的神色猛然一变，问江云栖：“谁都能进苍山峰吗？” “只有我师尊和月泽道君这样级别的……” “那试练塔呢？进去之后想开就开的吗？” “那里面危险重重，没掌门看管，怎么能开呢？” 苍山峰的试练塔是苍山派里最残酷的试练场，就算是她和李晓烽进去，也是九死一生…… 不对，她和李晓烽还没有进去的资格。 不等她说完，弥五已经伏到叶霆面前，后者双臂一撑，稳稳落到它背上。 “娘，你的腿……” 叶霆偏头看向她，陌生的视线逼退了她想劝说的话语，“去告诉穆星，他徒弟被人丢进苍山峰试练塔。” “娘！” 叶霆说完已经由弥五驼着冲出门，飞向高空。江云栖追着跑出去，大喊：“你的腿！” 她的腿才被打断重新固定，正是要休养的时候…… 可叶霆和弥五的身影已经飞速化为黑点。 叶霆到达苍山峰外，被阵法挡住。 弥五驼着她转着苍山峰飞了一圈，“这个阵法好像挺难破。” “阵不难破，不过费时。” 叶霆并不将这种阵法放在眼里，当初那个世界的仙魔两道围剿她时，没少用各种阵法，其中就有这个阵法。 当初叶霆破开这个阵法用了两天一夜，故而弥五会以为难破。 毛豆急着催促，“两天一夜？！若兰已经气息微弱了，李晓烽的情况也不大好，最多还能坚持半天！” 第95章 苍山血12 “半个时辰就够了。”叶霆说着，举起剑，朝阵法劈去。 一时间，地动山摇，整个苍山派都惊动了。 月泽在落云峰山腰的小院里等晚盈，眼见对方远远行来，心中一喜，见晚盈使着小性子在原地磨蹭，摇摇欲坠，显得楚楚楚可怜。 他正要过去哄一哄，听到苍山峰的响动，立时面色大变，“咻”地一下没了身影。 晚盈懵了，真的摇摇欲坠起来。 随即反应过来。紧追着月泽离开的方向追去。 如果她没看错，那里应该是苍山峰。 她必须要拦住他！ 与之同时，药王峰的主殿门大开，穆星走出来，看向苍山峰的方向，面露疑惑地盯着离他越来越近的黑点。 等黑点离得近一些，他看清来人，脸色沉下来，不等江云栖停稳，便道：“叶夫人的事，以后都由你和晓烽，不必知会我。” 江云栖在听到李晓烽说那些事的时候，就料想了会穆星会为难，但真的听到他亲口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免不了难受。 她从剑上跳下来，急道：“师父，救救烽哥吧。他被人关进苍山峰试练塔了！” “怎么可能？如今掌门闭关，苍山峰无人。即便能进苍山峰，要进试练塔也需要我们九个峰主的血开塔。” 他一口气说完，越说越觉得江云栖在胡言乱语，“你不能为了帮助叶夫人就推动最基本的是非判断！” “师父！真的！师兄去接若兰，就失踪了。叶夫人说若兰被人抓进了试练塔，师兄就和若兰在一起。” 她说得飞快，迅速吸一口气，在穆星开口前又道：“叶夫人已经去了，若兰已经在试练里面了。如果连你都不管，当真要血染苍山吗？” 就在这里，苍山峰上又一声巨响传来。 江云栖催促他，“犯错的是月泽，师父真要把和叶夫人的最后一点情分都舍弃吗？！” 她指的是当年给叶霆骨哨的情分，落在穆星耳中，就成了别的意思，“胡言乱语！我与她何曾有过情分？！” 正在这时，骨哨响起，苍山峰又响起了第三道巨响。 苍山各峰主纷纷御剑飞往主峰。 叶霆略活动肩头，“三下了。” 弥五转转头，“比以前结实，主人歇歇，我来试试。” 它这几个世界不断强化，早就想试试自己的能力强化程度了。 叶霆没接话，算是默许，但她也没有要从它背上下来的意思。 弥五后退百米，全力冲击，远远看来，只能看到蓝紫与火红的光影闪过。 随即，苍山峰响了第四声，天动地摇。 弥五被弹开，双鼻哼气，右前蹄挠着地面，叶霆举起剑，将灵力灌注，裹着夹杂着黑色的雷电，全力劈下。 她这些日子，除了研究浮生剑法之外，还修炼了她以前的功法。 魔法、仙法、鬼道，合三为一。 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用这一招，但她知道，现在不劈开它，弥五会拧劲发作，一而再地撞击。 那么好看的鹿角，她瞧着心疼。 叶霆一剑劈下，阵法应声而开，发出阵阵嗡鸣。 第96章 苍山血13 悲鸣声传到苍山派的每一个角落，无人不惊。 阵法散开，弥五驼着叶霆冲向试练塔所在地。 苍山峰上，因为掌门闭关，把所有人都遣到了山脚，所以叶霆弥五畅通无阻。 不过…… 无所不知的毛豆又双叒被拦住了。 弥五一个急停，离面前两米粗的树干不过一个呼吸的距离。 它没好气地斥它，“你一个天界神兽，竟然是个路痴？！” 毛豆“哇”地哭出来，“嘤嘤嘤……” “别嘤了，到底还能不能走？” 相识这么久，弥五第一次展示出自己的暴躁的一面，更像叶霆带出来的兽了，把毛豆吓得止了哭声，慢悠悠地打出一个呆嗝。 叶霆一剑劈开路障，转着眼问原身，“往哪里走？” 原身迟疑着，半晌才答，“我也没来过……” “到底是什么让你爱他百年的？”叶霆不懂了，就算是她自己曾经……若是那个月泽敢这样的对她，她一定早就甩了他，何至于让他抽了她的仙骨？ 原身也想不明白，她像疯魔了一般爱着月泽，明知道对方在成亲之后就和变了一个人一样，明知道对方对她还不如对晚盈的十之一二，还是宁愿自己骗自己，告诉自己，他是爱她的，她要理解他，做一个好妻子…… 原身懊恼着，叶霆没细听。 眼下，她知道试练塔的位置，但苍山峰上机关重重，一步踏错，就会启动新的机关，出现新的路障。 叶霆皱眉思量，她好想直接往前冲，就和以前一样，谁挡她，她杀谁，什么挡她，她就把什么击成渣，不管有多久，总有尽头。 可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拖个一天半天的，试练塔里的人都得完蛋。 “既然是阵法，那肯定有破解之法。”叶霆冷静地转眼，对原身道，“我需要眼睛，会把毒素全部转移到腿上，以后，就永远站不起来了。” 她不是在征求原身的意见，而是告诉她，她要这样做，没得选择。 原身呆怔地点头，“若兰陪了我这么多年，欺我可以，欺她，我不答应。不过就是做个瘸子……” 她已经做了一百年的瘸子了，再做下去，又能如何？ 只是她彻底断了对月泽的念想后，一天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我想回浮生宫……”她想她的父亲和兄长，想陪伴她几百年的人和物，“我……你说得对，我真的不配……” 她又觉得没脸回去。 她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什么鬼样？ 不仅赔了自己，还赔了身边人，赔了浮生宫的脸面。 “胡思乱想什么？”叶霆在她絮絮叨叨的时候，已经完成了毒素的转移，封了双腿的痛觉，“处理完这里的事，你当然要回去。你依旧能练浮生剑。” 原身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是叶霆急糊涂了。刚欲再问，却发现叶霆已经封闭了虚鼎，分明不想再听她说话。 叶霆转着眼珠子，揉一把弥五的额头，“去上面看看。” 弥五鼻间不悦地喘出两声。 叶霆又道：“一点不疼。” 弥五无奈地叹一声，忿然道：“等回了天界，一定要让司命狗贼付出代价！” 叶霆笑了，“快了。” 弥五总算高兴起来，踏着祥云腾空而起。 第97章 苍山血14 叶霆俯视整个苍山派，这才注意到，苍山派的十峰，像是十个手指头，呈一个守护姿态护着正中心的一池水。 苍山峰不是最高的，却是最粗的。 它的山腰上多出来一块，瞧着就像是人的一个大拇指上多出来的一坨，“过去瞧瞧。” 弥五觉得那里不像塔样。不过，它还是乖乖地朝那里飞过去。 为了稳住身形，它入出一直在隐着的羽翼。 苍山派各弟子仰头，便能看到天空中蓝紫伴红的流光闪过，天蓝羽翼晃动，景异而勾神引魄。 “好美！天降祥瑞，是掌门要飞升了吗？” “三千多年了，终于又有人要飞升了！” “快！快鸣界钟！这么大的事，肯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 听到界钟的声音，月泽一个失神，差点从剑上摔下来，失声大喊：“是谁？！是谁让敲的界钟？！” 他两眼发黑，脑中嗡响，略一迟疑，继续朝苍山峰飞去。 浮生剑境中所见幕幕，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 叶霆引天雷劈开试练塔的结界，劈开试练塔。 她一手使着浮生剑术，一手不住引雷，围攻她的苍山弟子或是被她击杀，或是突然癫磨自相残杀，断臂残躯，无一活口。 血，染红了苍山峰，流入苍湖中，天崩地裂！ 他不明白，明明，他已经在努力改变了，为何最后还是会这样？ 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他早就封了她腿上的灵脉，他确定她还未修炼过雷法。 为什么？ 而另一边，叶霆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阵法上，沉如海的眼里的涌动惊叹，“好精密的阵法。” 如果不是若兰被困在里面，她都要舍不得用蛮力破坏它了。 “西北九步。”她平静地开口，在弥五到达地点后，埋下一枚引雷石，“往东十五步……” 一道白光破天而来，拢住整个苍山峰，“叶霆，停下来！” 叶霆被人打扰计算，十分不耐，放下一个缚神阵，将他束缚住。 司命急了，“叶霆，苍山峰的阵法，你不能破！” “这天下，就没有我不能做的事，只要我想。”叶霆斜眼扫过他，“不想死，就给我滚一边去。” 毛豆小声提醒，“主人，那是司命……” 就算想教训他，也要等回天界再说，现在还是对人家客气点比较好。 好歹……还在人家的地盘上了。 叶霆刚才那一眼并没有聚焦，满心想的都是炸开阵法，没认出来是司命。 不过，现在知道了也不在意。 “往东，三步。”她继续布阵。 司命大叫，“这个世界连通着天界，你如果炸了这个世界……” “聒噪！”叶霆挥手，又加了个隔音咒。 她只是要炸开试练塔的结界，这不长胡子的老儿说得她要毁灭整个世界了一般。 司命急得直拍结界，“放我出去。叶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不是要让金灯藤仙回天界吗？我放她回去。” 见叶霆毫无反应，他越拍越急。 眼看叶霆将所有的引雷石布好，举起左手，他一面大呼住手，一面才想起结印破开结界。 叶霆左手掌心团起黑白交加的雷光，越来越大…… 第98章 苍山血15 “叶夫人！” 叶霆听到声音，疑惑着回头，看到紧赶着来的江云栖，目光微柔，同时，也看到她身后跟来的人，不是穆星，而是月泽。 叶霆眼里柔意略淡，道：“江云栖？！” 江云栖神色微顿，看到她左手的雷右手的剑，略一犹豫，大起胆子走到她面前，“你要做什么？” 叶霆看着她，没答。 江云栖这个人，藏不住事。 她叫她娘的时候，是真心，现在分明是对她的身份表现了怀疑。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哄孩子的时候，“让开。” “不。娘……”江云栖伸手去抱她的手臂，见她避开，急道，“娘，别急，好不好？师父听到你的骨哨响，去接‘你’了，等他回来，他就会来救师兄他们的，等一等，好不好？” 叶霆恍然，“原来如此。” 江云栖以为吹骨哨的人才是真的她，所以怀疑起了她的身份。 不论江云栖因为什么又一定坚定地叫她“娘”，她都因此感到舒心。 “我能等，李晓烽等不了了。他最多还能坚持半个时辰。让开！” 江云栖不知道为什么能坚持大半天的李晓烽只能坚持半个时辰了，但她选择相信叶霆，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李晓烽在进去之前已经重伤…… 叶霆见她退开，神色更加温和，抬起手要劈，月泽又叫住她，“叶霆，我错了……你别冲动。这一下下去，你就是要与整个苍山派，整个修仙界为敌了！” 叶霆斜眼瞧过去。 如她所料，月泽正用悲悯的目光恳求着她，好似不必问缘由，就是她在做一件可怜又可悲的事。 “怎么会呢？”叶霆的声音随着风吹到苍山派的每一个角落，吹出苍山派，修仙界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你的晚盈姑娘伤了我的人，把李晓烽也打成重伤，一起丢进苍山峰的试练塔，我只是救人，实在要说与谁为敌，那也只是那个叫晚盈的。怎么，她就是整个苍山派，整个修仙界？！” 原本还将她和弥五当成飞升祥瑞的苍山派弟子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掌门呢？这个女修，是谁？” “竟然是月泽道君的夫人！” “晚盈姑娘那么温柔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 “我看，她就是在找借口。嫁给月泽道君一百年了，没见她露过面，这个时候来找存在感了。” “……” 叶霆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嗤笑一声，听到月泽斥责般道：“你不要胡言乱语，晚盈双目失明，怎么能伤得了人？” 叶霆笑着反问：“作为你的发妻，我也又目失明，还是被你亲自毒瞎的，我又如何能做出与大家为敌之事？” “什么？！她是瞎子？！” 苍山派的人震惊了，“难怪她一直不出现，原来是瞎子……” 苍山派之外的人：“月泽道君看起来悲天悯人的样子，没想到会把自己的结发妻子毒瞎。简直丧心病狂！” “你休要胡言乱语！”月泽还不知整个修仙界的人都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下着急，面上不显，“我知道我错了。只要你停下来，我一定不会再伤你的心。” “是吗？”叶霆的语气，好似已经信了他。 他忙承诺，“是的。” “那你以你的道君的修为起誓。” “叶霆……” “怎么，不愿意吗？”叶霆嘲讽道，“你听风声。东南方百米之外，有人朝这里飞来，那人目光有神，声音清亮，叫着你的名字。那是你的晚盈姑娘吧？她，眼睛好好的啊。” 月泽诧异回头，看到晚盈精准地朝他的位置飞来。 也就在这一瞬，他听到天崩地裂般的雷击声。 他僵硬地回转脖子，见叶霆的雷光一道道劈下，试练塔的结界抢救般地闪耀一瞬，消散于无形。 第99章 苍山血16 “什么人敢在苍山峰上放肆？！”一道浑厚的声音从苍山峰里传出来，蓝白身影才于人前，被一道雷光劈中，倒地无音。 叶霆半垂着眸子扫他一眼，“早干嘛去了？！” 既然有人在里面，早些出现打开结界，她就不用这么费劲了，现在才出现，分明是要阻拦她的。 周围的气息都凝住了。 司命拼命破着结界。 但叶霆布置的结界，岂是那么容易破开的。 他看到跑过来的晚盈。在叶霆容貌的衬托下，她显得有些寡淡，但他一眼就认出她是天界的琼霓仙子。 晚盈也瞧见了他，一个转瞬间，她便决定假装未看见，继续跑向月泽。 “琼霓。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因为叶霆对他下的阵法，除了借他力量锁死叶霆穿行于各个小世界的琼霓能听到他的传音外，再无他法。 晚盈不信，“你是司命，书里的东西都是你写的，你还需要人帮忙？” 司命语气一冷，“你就在我的书里，只要我一句话，你随时能在这里面灰飞烟灭。” “你不敢的！” “你可以试试。别忘了你是怎么进来的！”司命眯着眼紧盯着晚盈。 琼霓不敢置信地回瞪着他。 她是天界自然而生的琼花仙子，在天界，谁不敬着她对她客客气气的？！ 怎么进了天命书之后，谁都可以轻视她欺负她？谁都能不把她放在眼里，还要她处处小心翼翼地讨好？！ 一个不小心，这个叫月泽的又不理她了！ 难道她真的天生就被叶霆克着，永远都没办法真正抢走她身边的男人吗？ 心里头愤恨地想着，她还是妥协了，“说，要我做什么？” 司命道：“用月泽的血，帮我破开阵法。” “你都破不开的阵法。用月泽的血就可以了？”琼霓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笑话，随即想到什么，“叶霆不是那个贱人，她到底是什么来历？月泽又是什么人？” “少啰嗦！再晚，你就要死在这里了！” 司命催促着。 在他们说话的这一点时间，叶霆已经一剑劈掉了试练塔尖上的宝珠，叶霆的剑，也在这个时候断了。 “是珠子太硬，还是剑太差？”叶霆打量一番断剑，果然地丢掉手里剑柄。 捡起珠子的一瞬间，有什么涌入识海，她心念一动，念一声：“诛仙！” 试练塔闻声晃动，金光隐现。 “叶霆！”月泽踩着剑悬于空中，“叶霆毁苍山派至宝，苍山弟子听令，拿下她！” “主人快逃……”毛豆瑟瑟发抖，抓紧弥五的鬃毛。 弥五用力甩头，打断了它的话，“让他们都来，主人早就想痛快地杀一场了。” 毛豆想说若兰还在塔里等着他们去救呢，但它自顾不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霆偏头，又唤了一声，“诛仙？！” 苍山派弟子齐齐攻向叶霆。 江云栖急了，“娘……” 她看一眼叶霆，见她眼中发光，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将她护在身后，“不许你们伤她。” 月泽悲悯地瞧着她，“江云栖，你要背叛师门？！” 他长叹一声，“你与她待得久了，可惜了。” 他扬起声，“江云栖背叛师门，一同拿下！” 正在所有苍山弟子攻向叶霆母女的时候，琼霓撞向他，一剑划开他的手臂，热且红的血涌动，没入他们瞧不见的结界屏障。 第100章 苍山血17 “晚盈，你为什么？”月泽不敢置信地盯住她，下意识地，搂住将要摔倒的人。 晚盈顺势又一剑划开他的手臂，茫然四顾，“月泽，月泽，你在哪里？” 她的眼底闪烁着。 月泽苦笑一声，推开她，“原来是你？！” “什么？！”晚盈呆住。 如果现在他还悬在天上，这么一推，怕是要让她摔个粉身碎骨了！ “不够，再来点血！” 司命的声音响在耳边，她快速回神，凶狠地对着月泽出招，“你不是月泽，还我月泽！” 月泽先前不曾防备，现在自然不会叫她伤着，一手掐着她的脖子，失望地问道：“你的眼睛没事？” 晚盈微顿，“是又如何？你不是说爱我，还不是一听到她有事就跑开，把我一个人丢下？” “别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先回去。” 月泽推开她，心下生出怪异感。 明明，他知道她有意在伤他，他也意识到了她先前一切都是骗他的。 可他就是做不到像对叶霆一样对她。 他皱了皱眉，悲悯般地瞧一眼晚盈，又用更悲悯的眼神看向叶霆。 这一眼，惊住。 在他和晚盈纠缠的短短时间里，叶霆已经将攻向她的苍山派弟子杀去了大半，就连江云栖也不知生死地倒在她脚边，可她，还是盯着试练塔，神色诡异。 她唤出第三声，“诛仙！起！” “住手！”月泽心知叶霆不会理他，在出声阻止的同时，就引血打开了试练塔，将她推了进去。 晚盈瞧见，大松一口气，瞧向司命。 后者脸上不见喜色，若不是正在施术，晚盈觉得以他的坏脾气，定会对月泽破口大骂。 她搞不懂司命到底在做什么，只是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被他利用了。 等她回到天界，定要叫他好看！ 而她不知，叶霆在进了试练塔之后，并没有感受到一点危险，反而觉得处处透着熟悉。 “主人……”毛豆哆嗦着，瞧见叶霆和弥五面上相似又诡异的笑，嘤嘤问道，“这……到底是哪里啊？” “主人失去的一切。”弥五说完，仰头看向叶霆求证。 叶霆回视它一眼，揉着它的头笑道，“还有大家丢失的一切。走，先去找秀兰。” 毛豆不明所以，寻思片刻，恍然大悟，用不敢置信地小圆眼打量着试练塔里的一切。 试练塔共九层，他们现在就在最上面的一层，按说，这是最危险的地方，可空荡荡的第九层，哪里有什么样危险？ 它跳到屋梁上扭着小脖子四下打量，突然，阴冷气息从它头顶上涌来。 它猛地抬头，见一只大白蛇翕动着颈上双扇，对它吐着舌信子。 “嘤——”它大叫一声，脚下打滑。眼见大白蛇朝它张开大口，伸长舌头，它吓得大哭，“救命！” 然而，叶霆和弥五都一动不动，叫它深刻地体会了一把叫“救命”没用的滋味。 白色大蟒甩动粗脖，一口咬住它，慢悠悠地垂眸看向下方一人一兽。 犹豫片刻，顺着地柱子地游下房梁，停到他们面前。 “吐出来。”叶霆语气淡淡地命令着，嫌恶地别过头去，“又光又滑，怪恶心人的，一边去。” 她喜欢揉毛绒绒的头，比如弥五，比如毛豆。 第101章 苍山血18 大白蛇委委屈屈的，将毛豆吐出来放到叶霆脚边，可怜巴巴地摇动尾巴，抬眼看向叶霆。 叶霆垂眸，小绿猫儿湿哒哒的，像从刚从泥水里捞出来一样。 它张着四肢，呈大型，尾巴直挺挺地摆着，尾巴尖一翘一翘的，证明它还活着。 “洗干净！” 叶霆平静地表达着她的不满。 大白蛇往后退一段，“对我客气点。好歹，我也是妖王！” 到底，它还是吐出一条长水柱，把毛豆洗了个干净。 弥五吹起风，将毛豆吹干。 叶霆捞起它，丢到弥五鬃毛里，轻笑道：“妖王？妖王能被人斩了龙角丢到这里一关上千年。” 是的，大白蛇其实是一条妖龙，当年在妖界称王称霸，圈地自萌，但被当年的月泽打得节节败退，龙角都被人给砍了去做药。 “怪你，要不是你从妖界门口经过，被他误会我藏了你，他也不会……” “蠢蛇！”叶霆一嗤，大白蛇就心虚地不动了，“分明是他早就瞧中了你的龙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示意弥五下楼，“蠢成这样，到这里再待一万年也出不去。” 大白蛇摇着身躯紧步跟上，“那你带我出去。只要你放我出去，我一定帮你把月泽一口吞掉。” “就你这智商，吞了他也能被他破开肚子爬出来。” 大白蛇顿住，“……我就不要面子的吗？” “嗤……”叶霆回头笑他，“把妖界交给我，我保你性命无忧。” 说笑一般的语气。 她并未走心。 毕竟，许多年前，她曾到妖界门口向他求救。 他心软，好心给了她几瓶疗伤丹药，但一想到要和月泽为敌，就缩起来说什么也不答应。 她不强求，不过，在下一次听到妖界的消息时才知道月泽把妖界端了，连带着妖王，都不知去向。 “给你。都给你！”大白蛇气呼呼地朝她额上撞去，妖王印印入她的脑门…… 她愣住，“你不要面子了？” 大白蛇傲娇地回转身背对着她，“早就没面子了，想要也没有。” 大白蛇失落又茫然地垂下头，“只要你带着我的妖子妖孙们出去，我也算是有过功绩的好妖王了。” 至少，给他们找了个好靠山。 “蠢泥鳅。”叶霆收了惊讶的神色，拍拍他的脑袋，“跟上。” 她怎么可能亏待她的人？ 大白蛇愣了一下，喜形于色，化成人形紧紧跟着，不忘了提醒她，“我有名字的，我叫白羽。” 叶霆若有所思，一本正经地应道：“哦，是条蠢鱼，不是泥鳅。” “……”白羽气急败坏，变成人形闪到她面前，“是白羽！羽毛的羽，不是鱼！” 叶霆这才看清他的模样，时隔上千年，她都忘了他竟然长得白嫩可爱，一张脸带着稚气，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被她逗得跳脚的伯爵。 他的肤色，和伯爵一样冷白，一样仿佛可以看到额下的血管，他的唇，和伯爵一样如血般鲜艳。 白羽被她盯得发毛，全身鳞片都想要炸起来。 他往后挪了半掌，不安地：“你……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叶霆不语，捞住他的脖子，把他带到身前，咬住他的唇。 鲜血地流入齿间，缺失的最后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含着血，轻啧一声。 原来如此！ 第102章 苍山血19 叶霆推开白羽快速下楼，后者红着脸，反应过来时，不负责任的女人已经脱离了他的视野。 他紧跟过去，见叶霆正走向下一层的狐妖，想也未想就冲到她面前，怒瞪着狐妖，“滚！” 狐妖不明所以看一眼叶霆，又扫一眼染着怒意的白羽，缓缓后退。 他发现狐妖不像在用媚惑之术的样子，回头一看，见叶霆已经又去了下一层。 他忙跟上，“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叶霆眉头微动，一时间想不明白他指的是哪件事，“有话出去再说。” 白羽委屈地耷拉起脑袋，她抬手在他头上轻揉一把，“还是有个人样好，头发不错。” 他眼睛亮起，正要说什么，叶霆已经把手缩了回去，冷漠地道：“你走前面。” “好咧！”白羽开心地滑向前方，“你说，你要早点对我这么好，我能……” 后面的话，叶霆没听清楚，她问弥五。 弥五晃晃脑袋，也没听清楚，只是暗自疑惑，主人什么时候对他好了？ 叶霆不在意这点小事，塔里不是妖就是魔，有白羽开路，根本不需要耽搁时间一个一个地收服。 等她到第三四层的时候，看到了李晓烽和若兰。 李晓烽紧闭着一只眼，上面被厚重的血盖着，身上几乎没一处不沾血的地方，蓝白的衣袍已看不出原样。 他举着剑，在听到脚步声时绝望地将视线扫过去，看清楚是叶霆后，更加防备。 若兰躺在他身后，身上也有血迹，呼吸微弱。 叶霆道：“没事了。” 她朝若兰走去，却被李晓烽拦在身前，“别以为你变成叶夫人的样子就能骗过我，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 叶霆疑惑，“你为什么愿意为她付出生命？” “少啰嗦！要打便打。要假装叶夫人，好歹把身上的妖气遮一遮。” 叶霆刚才沾上了白羽的气息，身上自然有妖气。 白羽闻言生恼，抽出尾巴要教训李晓烽。 两人打到了一起，弥五便驼着叶霆到了若兰身边。 “奇怪了，主人，若兰呼吸平稳，气息怎么变得这么弱？” 叶霆打量她片刻，看向四周，“谁吞了她的魂魄，现在吐出来，免死罪。” 毛豆被弥五晃下来，四只爪子拼命揪着它的鬃毛，颤微微地道：“她是天界神仙，只有存着她仙界记忆的那个才能……嘤……嘤嘤……怕怕……救命……” 它总要双腿着地才能觉得舒坦，悬到空中，好似被人掐着脖子，呼吸都不能畅快了。 弥五扬头一抖，将毛豆甩回脖子上。 叶霆目光四转，剑光挥动，所有妖的眉尖涌出一滴血，下一瞬，她盯准一个位置，白羽蛇尾卷出，缠住一只正欲逃走的小妖。 “区区一只餍兽，什么都敢吃。” 餍兽修成女子模样，吃了若兰的魂魄刚刚成形，被白羽一击，便形态不稳，于人兽之间不断变换。 她大呼，“妖王！你是我们的王，怎么能帮着外人？！” 白羽神色一慌，把她丢到叶霆面前，斥道：“眼瞎了？！你叫谁妖王呢？！” 餍兽这才瞧见叶霆额间若隐若现的妖王印。 第103章 苍山血20 白羽可爱的模样，让叶霆不禁想起了他们在一千多年前初见的场景。 那个时候，她行踪暴露，正被魔界和修仙界联合追杀，雷神被引开与她失了联系，她与人大战一场，被毫无战斗力的弥五驼着逃到了妖界边境。 昏迷着的她美丽而安祥，毫无攻击力。 不知是她的容貌还是弥五的无害骗过了白羽，这个好玩又天真懵懂的，刚成年的小妖王把她带到了他在妖界边境上的树林子里。 那是他为了逃避妖界事务的休息地，里面有遮掩气息的结界，有适合休养的屋子。 至于他为何不把她直接带回妖界…… 弥五问了，希望他收留他们到妖界养伤。 他支支吾吾的，瞧了一眼昏睡中的叶霆，什么也没说，脸红成了四月里的桑葚儿。 叶霆醒来时，他不在，听弥五说了个大概。 后来终于见到他，但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样子让叶霆没了与他沟通的耐心，直接道：“把妖王之位让给我，我带着妖界壮大。” 白羽一听，脸就白了。 沉默半晌，他说：“当妖王一点也不好玩，我不想你当妖王。你的朋友们找过来了，你还是先和他们回去吧……” 说完这句，他又脸红了。 叶霆闻言心中一紧，瞧向他身后，果然瞧见了她不想见到的人——她同母异父的好妹妹磐姬。 磐姬笑得得意，慢悠悠地放出长而黑的指甲，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姐姐。” 白羽不察，细声又道：“等再过些时日……” 叶霆嘴角一抽，一巴掌呼搧到他脸上，跳上弥五的背，飞速奔逃。 磐姬自然不会就这么放他们离开，朝他们追去，将他们逼入妖鬼之界的迷瘴林里。 她和弥五，在迷瘴林里求生无门，便暂时弃了肉身奔入鬼界。 他们并不想死，留了一点魂识在肉身上，以保肉身不腐，他们一点不差地感知到了肉身所承受的痛苦。直到…… 直到叶霆获得鬼骨，弥五修出幻术。 每每痛得难以承受时，叶霆磨着牙一声不吭，弥五咬牙切齿地咒骂着白羽，这才熬过了最难的岁月。 当雷神带着为她铸好的剑找到她时，她二话不说，便将这剑命名为诛仙。 其实，她想诛的，是仙以下的一切。 不论是修仙界的，还是魔界的、妖界的。 但她到底没诛成妖界的，因为她得了剑后，便被雷神带走修炼，等她出来时，妖界已然消失不见。 眼下，白羽将餍兽甩到叶霆面前，一尾巴拍晕还想对他纠缠不休的李晓烽，委屈巴巴地解释，“不是我让她干的，妖王之位也给你了，你别又丢下我……” 弥五瞧他一眼，又瞧他一眼。小声地嘀咕，“风水轮流转，难怪了……” 叶霆揉着它的头，对白羽道：“还给你？” 白羽的白脸涨得通红。 现在的妖王之位和千年前相比，不值一提，但除了这个，他再也拿不出什么能让她高兴的东西了。龙角被砍，他连妖龙真身都变不回去…… 弥五暗道：妖王要被主人逗坏了。 同情之余，它又暗爽。好像当年的气，也散得差不多了。 叶霆笑笑，将注意力转到餍兽身上，正准备出手，感到腕间发凉。 白羽化成小白蛇手镯盘在她的腕间，缺了角的小脑袋一动一动，似有话要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把头耷拉下去，贴到她腕间血脉搏动处。 第104章 苍山血21 弥五被白羽这一番操作惊呆了，反应过来后气得双鼻冒烟。 它是跟着叶霆最早的宠物，到现在，都还不曾和叶霆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却在它的眼皮子底下让他占了便宜！ 然而，叶霆似乎并不在意，伸手的手只是微顿，便按住了餍兽的头。 不过一会儿，餍兽便化成煙灰，一团带着绿色的光团到了叶霆手中。 众妖看得心惊，呼吸不约而同地轻了，细了。 叶霆利落地抽出若兰的魂魄，将余下的喂给早已垂涎欲滴的弥五。 她笑着看向四周，“还有不服的吗？忘了告诉你们，弥五以精魂为食。已经饿了近千年了。” 众妖：“……” 在弥五慢悠悠地打出一个饱嗝的时候，若兰已经转醒。 她眨巴眨巴眼，瞧着叶霆，满眼都是叶霆，“呀，我刚才睡着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不必急。”叶霆拉住她的手，“我问你。” 若兰偏头，一副认真等她发问的样子。 “算了。” 叶霆突然不想问了，但与她心意相通的弥五替她问了出来，“你是谁？我是谁？” 若兰一愣，笑了，“你们两个怎么又犯糊涂了？就算你变了样子，我也认得你，你是弥五小可爱，我是金琼呀。叶霆，你不会又忘了我了吧？是真的还是故意在逗我的？我可要把你们的情况如实汇报给雷神大人的……”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尾音转着调儿打着弯儿，像调皮的藤芽儿轻拨人的耳垂。 弥五神色复杂。 叶霆微一默轻笑出声，“好啊，如实汇报。” 若兰。 不，现在应该叫她金琼了。 她疑惑地打量起叶霆，“你笑得很奇怪，谁惹到你了？” 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她一手捂着额，“我怎么好像多了很多奇怪的记忆……” “这……这是……哪儿……”她的脸苍白如纸，茫然地看向四周，怯生生抓紧了叶霆的衣袖。 叶霆揽住她，“坐好了，我带你出去。” 金琼身上放出三五绿色藤条，缠住叶霆和弥五。 正在这时，一道蓝影朝叶霆双腿攻来，被藤条狠狠地抽开。 金琼这才注意到，他们周围都是妖，故作镇定，“雷神很快就会来的，如果知道你们伤害了她，定不会饶了你们。” 叶霆眼眸带笑。 当初她和弥五从鬼界出去时，肉身已经被雷神寻到，带到了安全的地方，怯生生的金琼照顾着他们。 后来，她便一直跟着他们。 遇到危险时，她便是这么一句话。 明明害怕得藤条都颤抖了。 叶霆看向那道蓝色身影时，温柔的笑意顿时变得冰冷如霜。 “餍兽……”不等蓝妖的话说完，叶霆便抽了他的妖魂，递到了弥五嘴边。 一面喂着心爱的座骑，她一面道：“还有谁要为他们报仇的？一起来。” 众妖面面相觑。 餍兽的实力本就不强，被叶霆杀了也不奇怪，刚才那只蓝妖，可是守着第三层塔的，在那个瞧着好欺负的俾女手里都过不了一招。 见他们纷纷后退，叶霆让金琼卷起李晓烽，又喝一声：“诛仙！破！” 刹时间，地动塔摇。 红色的宝珠化成剑形，飞上高空，从塔顶直插而入。 塔身浮现无数金色符光，被红色剑光一一扎破。 天空，被剑光染成血红。 试练塔就在这片让人睁不开眼的红色幕布下，分崩离析。 第105章 苍山血22 雷神殿里，两个扎着揪揪的童子大眼瞪小眼。 “这下可好，我们两个都变回童子样了。”黄衣童子哭丧着脸。 蓝衣童子木着脸，“嗯。” 本来就是童子样，不过再小两岁罢了，有什么要紧的？ 法力又没有缩水。 他捏住黄衣童子的小圆脸，把脸拉宽：嗯……这样子更可爱了。 黄衣童子一点都不开心，对着他的手臂又抓又挠，好一阵才重获自由，“都怪你！要不是你撞我一下，我就不会分神。我不分神，一道雷劈下去，就能阻止他把小师妹丢进试练塔里去。” 黄衣童子喋喋不休，与他长着同样面容的蓝衣童子依旧只有一个字：“嗯。”真可爱。 “嗯什么嗯？！”平时，黄衣童子什么都听蓝衣的，但这一次，他气上头了，“我和你说，这还只是师父不知道。要是知道了……” 蓝衣童子稍侧身，恭敬地福身，“师父。” 黄衣童子慌忙转身跪下，伏地恳乞，“师父，都是弟子粗心大意大意，和师兄没关系。你罚我一个人就好了，师兄他那么心高气傲……” 话没说完，他察觉到不对，抬眼。 哪有雷神，唯蓝衣童子若有所思地瞧着他，又好似不在瞧他。 他气不打一处来，“师兄，你过分了！” “嘘，瞧。” “不瞧！你一定又在骗我！”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抬起头，朝蓝衣童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枚粉色珠子，冲破云霄，飞速旋转着扩大，很快，占了半边天际。 “那……”黄衣童子拉住蓝衣的袖子，“那是什么？” 蓝衣童子没回答他。 粉色珠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越来越红，红焰似火。 突然，珠子变成黑色。 那一瞬间，珠子炸裂，散入天际，没入星海。 黄衣童子惊叹：“星辰……星辰归位了！快去告诉师父！” “不必。”蓝衣童子镇定如常。 这么大的动静，把小师妹当眼珠子的师父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看着黑雾散尽，一把通体黑亮的重剑身形刚现，便倏地一声往下扎去。 “我……我……我的……天！！！”黄衣童子要结巴得不会说话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诛仙出来了！小师妹的封印，是不是要解除了？我们是不是要长大了？！” 但他高兴不起来。 “小师妹好不容易飞升，这些东西再回到她那里，她……她……” 蓝衣童子眼底隐现忧虑，让他更不安心了。 “我宁愿我们一直是童子样……”话未说完，两个人身形渐长…… 黄衣童子大怒，“我劈死他们这群王八羔子！” “等等……”司命还在…… 蓝衣童子嘴里说着阻拦的话，一动未动地看着黄衣童子将一道道天雷劈下，啥也不说了。 苍山峰上，随着试练塔的崩塌，叶霆与众妖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一道道天雷劈下，完美地避开了他们，劈在一个个对叶霆怀有敌意的人身上。 除了苍山派的，还有刚赶到苍山峰上的别的门派。 苍山掌门刚站起来，又被一道雷劈中，顿时倒了下去，与之同时倒下的，还有扬着剑一脸悲悯的月泽…… 第106章 苍山血23 叶霆扫视四周，捞起昏迷不醒的江云栖，看向鹤立于人群的几人，转身，骑着弥五展翅而去。 “主人……”弥五低念了一声，悠悠叹气。 “无事。”叶霆两个字把它的话堵住。 弥五心道：怎么可能无事呢？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叶霆变成后来那样是很自然的现象。其实…… 当年叶霆的经历，每一件都足够让人情绪崩塌。 雷神为了让她好起来，四处寻方，将她的情绪抽离，让她能醉心于修炼，而与这些情绪相关的许多人和事，就从他们的记忆里抽离了。 因为它有了幻境之能，叶霆与它都不曾想过会被人抽走情绪。 它在进入试练塔的那瞬，是茫然的，想要怪雷神，又怪不起来。 诛仙剑柄不轻不重地落在它头上，“胡思乱想什么？既然修了无情道，师父不帮我抽离，我也要自己抽离。” 下一句话，叶霆是对虚鼎里的原身说的，“你呢？你的父亲和兄弟都来了，继续躲还是见？” 原身未答。 她又道：“那么多人都被劈了。他们都没事，说明，他们对你无恶意。” 原身一愣，“真的吗？” 叶霆眸光微闪，“我猜的。” “……”原身沉默好一会儿，慢慢的，肩头开始接抖动，继而，压抑的抽吸着。 克制而悲伤，又不止于这些。 叶霆收了神思，看向在她面前杵着众妖，“你们呢？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手腕上传来细微的刺痛感，她想也没想，就将蛇镯子震开。 小白蛇撞在一旁的木柱子上，打了个滚，气呼呼地变成人样儿，瞧着像是要对叶霆发脾气的样子，憋了半天，转身对着众妖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跟在别人面前碍眼！” 从妖默契地低头，暗地里交流一下视线。 他会说别人，怎么不想想，他大概也是碍眼的那一个呢？ 不过，旧妖王带着他们被押在塔里千年，新妖王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出手就能杀了他们，他们能自在，为什么不自在？做什么要受这种鸟气？ 白羽对着他们一阵劈头盖脸的臭骂，把他们都骂得告辞了，这才得意洋洋地朝叶霆邀功，“我就知道，你终于高兴了。” 叶霆确实觉得高兴，是从心底升起的一种省心般的愉悦，但她自信自己面上全然没有显露，“你确定？！” “确定！我当然确定！”说着，他倏地一声，又化成小白蛇缠到叶霆手腕上。 叶霆做出要继续放雷震他的架势，与他微扬着认真又无辜的小蛇头对视片刻。 突然，一道蓝白光影从身边闪过，毛豆急呼呼地提醒道：“栖宝！被抓走啦！” 叶霆微暖的眼神瞬间冻结，小白蛇脖子一缩，安静地当起美丽的手镯。 她提着剑，弥五会意地往外走。 月泽站在她的院外，悲悯地瞧着她，“叶霆，你看，你和我作对的后果，必然是两败俱伤，何苦来哉？” 叶霆的目光扫向他，看到躺在他脚边的江云栖，一顿未顿，最终，她的目光定在他的面上，“你的条件？” 她没有说别的什么，但月泽以为她已经妥协了，面露喜色，“今日，趁着你的父兄也在，我们将咱们之间的误会解开，从此以后，好好地相处，如何？” 此时的月泽，内里其实已经是司命。 他因为这场失误懊恼了片刻，但此时，叶霆的反应让他升起自信，只要叶霆答应，他就能将她带回天界，只要回了天界，叶霆就不可能再作威作福了。 叶霆不急不缓地擦着宝剑，慢悠悠地道：“不急，等我，杀个夫，证个道。” 第107章 苍山血24 司命喜色僵住，逐渐扭曲，“……你……你要证什么道？” 叶霆轻笑，“你不知道？” 她不信。 司命星君不仅仅是个仙君，更是掌管并书写各天命书的人，“每个人的命运和选择，你不该知道？” 司命有点慌了，“什么……什么道？” 既然他都又这么问了，叶霆自然不会不满足他这点要求。 叶霆：“无情道。” 她飞起身，双手持剑朝他刺去。双腿被固定着拖在身后，与她的姿势并无不协调。 他急忙后退，但双脚被她腕间飞出的白色长鞭束住，又滑又冷，一个颤栗间，跌倒在地。 随后跟着赶来落云峰的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既惊讶于这夫妻俩的相处模样，更惊讶于月泽道君的狼狈，当然，更多的是想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司命往身后看一眼，见有几个想靠近的人被浮生宫的两父子带人拦住，绝望不已，嘶声大喊，“住手！别乱来！这是诛仙剑！” 叶霆冷笑，自不理会。但在听到剑入肉声时，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栖……宝……” 司命在剑将入体的那一瞬，将自己与江云栖的位置互换。 他得意地动了动筋骨，“叶霆，因为你的执拗，你亲手杀了你最重要的人，难过吗？伤心吗？如果不是你非得要和我斗下去，她不会死在你手里。都是你的错，是你自找的！我为了维护各界秩序宵衣旰食……” “好聒噪！”几乎是叶霆话音落下的同时，青藤缚紧了司命，她闪到了司命面前，一剑刺入司命右胸。 司命垂头，不敢置信地看一眼剑，又看向她。 若她只是伤了他也罢，为何她会知道他的心脏与常人有异，生在右侧？ 这一剑下去，真是诛仙诛心…… 叶霆笑笑，“仙君自愿奉献，自当如此。” 众人瞧着两人的你来我往，都惊呆了，更反应不过来他们跳跃式的谈话。 司命张大嘴，反应过来，这是她当时因看到叶婷的一生而愤怒时他说的话，今日，她将这话还给他了。 可是他不明白，他自愿奉献什么了？ 宵衣旰食吗？ 不，他不想…… 然而，诛仙剑下，他连一个完整的音都发不出来，便与月泽的肉身一同化为虚无。 天空中响起缥缈的音乐，一道霞光坠落，裹住叶霆。 紧接着，又裹住江云栖。 又一道霞光落入屋里，裹住若兰与李晓烽。 叶霆恢复自己的样貌，看着若兰褪.去婢女衣物，穿上浅绿流仙裙，唇角微扬。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看向下方。 原身重新掌控了身体，不知与浮生宫的宫主与少主说了什么，后两人直接抽出了剑…… 远远的，穆星带着乔悄赶来，若有所感般抬眼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叶霆收了视线，“走吧。我们还有仗要打。” 至于他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她不在意。 若兰，此时应该是金琼仙娥，她有些疑惑，但她似乎骨子里融入了对叶霆的听从和信任，什么也没问，只是点点头，担忧地看一眼被她抱在怀里的江云栖，抱着李晓烽，跟着朝打开的天界入口飞去，没入粉色流光中。 第108章 恩怨情仇1 天界入口处，一蓝一黄两名仙君并肩而立，一样的五官，不过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笑容可掬。 黄衣仙君伸手去接叶霆手中的人，“师妹一路辛苦，师父在殿中等了许久，快些回家吧。” 叶霆避开他伸来的手，“我初上天界，并不识路，请两位师兄引路。” 黄衣仙君正感慨着小师妹出去一趟变得好说话了，扬起笑打算满口答应，又听到叶霆道：“早些去司命殿办好事，也好加去见师父。” 黄衣仙君脸色一僵，脱口而出，“我信了你个……”鬼……啊…… 他话没说完，被蓝衣仙君猛拍后背，最后两个字碎在喉管里。 还未来得及表达出他的抗议，就听平时对他十句话蹦不出一个字来的师兄对叶霆甚是亲和地道：“小师妹这边来。” 叶霆的视线立时转向蓝衣仙君，朝他颔首，“有劳大师兄。” “理所应当。” 黄衣仙君懵了，师兄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这么客气的话啊？！ 他闷闷地跟在蓝衣身边，小声地道：“你疯了？小师妹这个时候去司命殿，会出事的！” 也不知蓝衣仙君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装糊，总之没理他。 他继续碎碎念，“师妹怎么可能不知道去司命殿的路？” 叶霆到得司命殿门口，朝他道：“两位师兄先回去。若有人问起，只说今日不曾见过我便是。” “这怎么可能……”黄衣一句话没说完，又被蓝衣把话接了去，“好。” 他看向金琼，“有劳仙子。” 金琼朝他福身，“仙君放心，照看主子是我的职责。” 眼看着叶霆一行人进入司命殿，黄衣急得不行，“师兄，你这是要干啥啊？师父要是知道了，定饶不了你！” 蓝衣不以为意，面无表情地道：“无妨。” 他转身离去，见黄衣还巴巴地瞅着司命殿大门，拧住他脸上的肉，“回去。” 黄衣大急，扒住他胳膊，“别闹了，师父还没见着她呢，真要再出事……” “出不了。”蓝衣放开他，“你忘了，她和师父的关系？” 黄衣哼哼唧唧，“就是因为没忘，才担心师父。师妹和司命杠上，从来都是师妹吃亏。要是师妹再吃亏，师父肯定不会再顾及同僚之情，把司命大卸八块的！” 蓝衣摇头，“呆子……” 师父没将司命大卸八块，可不是因顾及什么雷都劈不到的同僚之情，纯粹只是顾及叶霆罢了。毕竟叶霆她…… 叶霆她踏入司命殿。 四周规整又呆板气息一如曾经，不过，更多了几了缕腐气。 “司命。”她推门进入主殿，与恰好抬眼的司命四目相对，“我都想起来了。” 司命眸光震动。 叶霆又道：“好久不见。” 她将江云栖放平，召出通体黑亮的诛仙，慢慢擦着，看向司命身前的桌案，“当时，你不在，我翻了几本书，就觉得好奇，我不认识你吧？不曾得罪过你吧？你却好似和我有仇一般。” 桌案上的天命书哗哗地翻着。 金琼放轻了呼吸。 司命端坐在桌案后，直着身子，唇与面皆无血色，“当初，我就不该留你。” “留我？！”叶霆被他好似手下留情般的语气逗笑了，“你何时给我留过一线？月泽。” 第109章 恩怨情仇2 司命一双眼瞪得老大，似乎随时能掉落出来，“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叶霆道：“月泽，你占着这个身份，够久了。若让天帝知道他得力之将早被一个下界的邪修顶替了，会如何处置？” 司命被“邪修”二字刺激得两眼发直，上身前倾，仿佛随时要朝叶霆发动攻击一般。 忽而，他笑道：“你在胡说什么？你以为天帝会信？” 叶霆拧眉打量他，差点以为自己猜错了，“你若真的是司命，让江云栖活过来。” “这有何难？”司命悲悯会回视叶霆，“为何要做？” 叶霆道：“你若不做，就我来。” 司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叶霆这话的意思时，叶霆的剑尖已到了他眉前。 他匆忙后退，“住手！你胆敢对天界仙君这般？！” 叶霆轻嗤。 司命今天说了许多的“住手”，要是有用，她还会出手？！ 她刚获得妖王的力量，重归天界，司命刚被重创，不过两招，就被叶霆刺穿眉心。 天界响起钟声。 黄衣呆住，“完了完了。不是师父弑仙，是小师妹啊！” 金琼慌了一瞬，急步到她身边，“小姐，这怕是惊动天帝了。” “无妨。”叶霆神色自若，从司命身上找出玉笔，飞速地在天命书上书写起来。 笔尖飞扬，点点金芒从笔尖溢出，拢住整本天命书。 与之同时，江云栖与李晓烽身上也冒出点点金光，与之遥相呼应。 殿外传来天兵列阵的声音，毛豆慌张地揪住弥五的鬃毛，“嘤……” 它声音刚起，便被弥五甩到地面，一爪子按向它的头。 毛豆惊得卡住音，打了个滚，但觉尾巴尖一紧，整只猫竖起毛，几乎要弹起来叫出猫叫，额间被一只温柔的手戳中，突然心安。 它抬起头，看看嫌弃又淡定的弥五，又看向金琼，在后者温暖的又镇定的笑容下安定来下。 大概，这对于它的主人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这个时候，叶霆的唇角微微勾起，江云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李晓烽的面颊发红发亮，天地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仙乐。 “我……”毛豆吓呆了，张大着嘴，不敢发出声响。 主人也太……无所顾忌了吧…… 江云栖和李晓烽茫然地看着对方，刚冲入脑中的那段记忆力似真似假，恍如梦境一般。 略吸气，忽又觉得梦境一般的那段记忆才是真实的，先前深信不疑的东西恍如梦境。 “娘……”江云栖偏头。 叶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手中的笔上，满心惊叹，“就这么一支小小的笔。” “小姐。”她听到金琼的声音，轻“唔”了一声，“无事。” 她走到金琼身边，“久违了。” 这句话，在她刚想起所有的时候就想和金琼说了，奈何时机不对，直到现在，才将这话说出来。 她与金琼，相识远不止千年。 然，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司命殒落，司命殿成无主之地，殿门大开，天帝带着天兵天将大摇大摆已经踏进了殿门。 “你就是叶霆？”天帝威压充溢在整个司命殿，金琼、江云栖和李晓烽瞬间跪下，弥五强撑着四肢，要跪不跪。 天帝的第二句话，“是你杀了天命？！” 不是疑惑，只是陈述。等着叶霆认罪般。 不等叶霆接话，他看着江云栖和李晓烽又道：“你造的神？不过如此。” 第110章 恩怨情仇3 天帝青丝青髯，儒雅温和，当然，这是在忽略了他给大家施加的威压的情况下。 江云栖怒目瞪他，突觉周身威压一减，随手接过一把剑，朝天帝刺去。 李晓烽略晚半瞬，亦飞身而起。若是细看，可见他所处的位置和角度，随时能将江云栖护住。 天帝大惊，挥袖逼退两人，“叶霆，你当真要继续闹下去？！” “不。”叶霆身形一闪，立时出现在江云栖和天帝之间，将三个人隔开。 火红的衣摆荡在云朵上，似把云霞都染了色。 天帝语气略缓，“朕知道你受了些委屈。但哪一个神仙下凡历劫时不曾受委屈？要学会收敛脾性。” 叶霆微笑，“不止不一点委屈。” 天帝劝说的话卡在喉口，目光微转，有几分不可思议，“朕都知道……” “你受那么点委屈算得了什么？”一道尖锐的女声打断了天帝的话。 她瞧见叶霆与天帝对立而站，天帝身后天兵天将列阵待命，仿佛看到了叶霆被天兵天将直接撕了的场景。 叶霆扫她一眼，问天帝，“我太久不回天界，什么小仙都敢踩对天帝无礼了。” 天帝：“……” “你说我是小仙？！”女声更加尖锐，“谁不知道我是天界第一美人……” 她音调一变，又对天帝道：“天帝，她杀了司命，无法无天，应该把她送上诛仙台！” 叶霆闻言大笑。 蓝衣忍俊不禁。 黄衣见他们都如此，正要咧嘴笑，察觉到不对，斥道：“琼霓仙子，你要把谁送上诛仙台？” “自然是这个刚弑仙的叶霆！”她声音微变，“还有她！” 她指着金琼，发出更尖锐的声音。 叶霆闻声，眯起眼瞧她一眼，戾气横生，“还有谁？！” 黄衣忙解释，“小师妹，琼霓仙子一直打着师父的主意，还以为师父喜欢金琼，一个劲地为难她。” “小姐，我没有……”金琼低声解释。 叶霆抬手止住她的话，询问琼霓，“你竟然喜欢一个护不住妻女的懦夫？” 此言一出，天帝脸色煞是难看，“叶霆！” 叶霆嗤笑一声，看向天帝。 天帝微吸气，道：“金琼，是天生仙体。与雷神甚是相配。” “哦？”叶霆了然，“我说一个小仙怎么能傲蠢成这样，原来是有你在背后给他撑腰。” 天帝神色尴尬，“雷神……” “能吃醋成这样，可见你们没能如愿。何必呢？”她嘲讽道。 “天帝！叶霆杀了司命！”琼霓仙子急步走到天帝身边，如女儿一般握住他的手腕，“你不能不为司命主持公道啊！” 叶霆不以为意，“小仙子，你或许还不知道你身边这个仙的处事作风。” 琼霓微怔。 叶霆道：“天帝，掌天界秩序。不会在意一个小仙的生死，只会在意秩序是否能如常进行。司命死了，他生气，但只要有人能替代司命，更好地作主司命殿，他便不会计较。” 显然，天帝对江云栖和李晓烽，满意了。 天帝心里甚是尴尬，面上淡定，挥手收了天兵天将。 叶霆又道：“不过，司命可不是我杀的，我不背这个锅。天帝，我有话要说。” 她想私下向天帝简单地说了一下月泽锁住司命大半神魂，在司命不殒的情况下取而代之。 天帝了悟，点头答应。转身之际，沙云翻涌，回首已不见叶霆身影。 第111章 恩怨情仇4 叶霆眼前景象突变，亮眼的白光刺激下，她抬手遮眼，放开手时，所见之处皆是冰封，不见天帝等人的身影。 “叶霆。” 叶霆闻声回转，一道锥形冰山后，飘着一抹与她衣色一致的红。 “是你……”她轻喃一声。 “是我。”雷神张开双臂，做出拥她入怀的姿势。 叶霆一动不动。 雷神微笑着，“怎么？修了无情道，连着对我也无情了？” 他剑眉飞入鬓，眉间一道雷纹，面如刀削，英朗迷人，深红的唇微动间，诱惑无形。 叶霆似是被他说动了，神色动容地朝他走去，“那怎么行？若是连与你之间的关系都斩断了，那我岂不是……” 她说得很慢，清冷的声音一字一拖，充满了欲的诱惑。 “你真是勾人的小妖精。”雷神半是挣扎地走向她，无奈地叹息着，但见她笑容愈艳，忽地抽剑直刺他胸膛。 他脸色大变，“你……你疯了？！” 扭曲的声音变得尖锐。 “原来是你。”叶霆平静地陈述着，把刀刺进了“雷神”的胸膛。 “雷神”火红又魁梧的身躯迅速缩水，彩衣扬动，现出霓琼的苍白面容。 她一面吐血一面道：“你……怎么会认出来？” 她无法理解，她喜欢雷神一千年，可以说从诞生之日起，就爱惨了这个男人，琢磨着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不可能出错的。 面对爱人，必然是这样的！ “一千年？”这个数据于叶霆而言，是个笑话，“我与他相识两千年了。他一个一心只为天界的人，对我娘都不曾说过那样的话，又如何会这么对自己的女儿？” 她慢悠悠地说着，看着霓琼面容一点点皲裂，毫不客气地道：“别妄想了，那个男人，只会生气，不会哄人，更不可能撒娇幽怨。你。” 她一点一点地将剑拔出，神色一正， “你永远达不到他的高度。” “孩子。”叶霆前方霓琼身影刚散，身后又传来雷神的声音，她回头，瞧着雷神目光似有动容，“你回来了。” 叶霆冷哼一声，转身刺去，“你还挺命大。” 刺到一半，雷神闪身逼近，掐住她的手腕，一脸无辜，“见到为父，立马持剑，这是为何？” “你不知道为何？”叶霆冷声，反挑，逼得他放开她。 雷神退后几步，神色放冷，“你可是为你娘的事？为父可以解释。” “好啊。” 雷神笑道，“你听我说……” 笑容还未定型，叶霆的剑又到了他面前，“等你死了再说。” 雷神冷下脸来，一招克制住叶霆，拍飞诛仙，“你修的什么道？！竟然一个劲地要弑父！天道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又怎么样？你放雷劈我不成？”叶霆再要召唤，发现与诛仙已经没了感应，“你倒是放雷劈啊！” “别闹了。”雷神一脸无奈，“我是你父亲，又是你师父，你会的都是我教的。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你打不过我的。” “不对。”叶霆面无表情地引雷劈下，“我会的东西都是你教的，唯有一样：雷法！” 雷神猛然变色，翻身躲避，一身血红在空中化为雪白，与冰天雪地一色。 月泽的面容比冰雪更冷，“我又哪里出了纰漏？！” 叶霆一点也不吃惊的样子，分明是一开始就认出了他是假的！ 叶霆一哂，“天帝面前的霓琼是你又不是你，自以为无人发现，只是纰漏太多，不屑说破而已。” 第112章 恩怨情仇5【终】 一道道雷劈下，紧追着月泽蹿逃的身影。 月泽气急败坏，“你撒谎！我清楚你们的点点滴滴，怎么可能出现纰漏？！” “是啊……”叶霆有些恍惚。 千年前，月泽与叶霆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什么都与他说，连带自己有个与自己喜好相似的师父…… 那个时候，她真的是极信任月泽的。 为了让月泽高兴，拒绝了雷神授她雷法的提议，专心练他教她的剑，于是，后来，她在他面前招招被克制止，毫无回击之力。 她不是不会别的，只是在月泽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本能地用出他教的东西保命。 眼见叶霆分了心神，月泽心下暗喜，一道染着黑气的金符直击向她，一举成功贴到她印堂上，从天而降一只绕着黑雾的金钟，罩住叶霆。 月泽长纾一口气，悲悯又得意地道：“你瞧，我就说了，你如何会是我的对手？原本，只要你认错，我就会不计前嫌，让你好好地在天界做个上神，可惜，你太固执了。” 他退离几步，“不论在哪个世界，你都过于固执，不懂变通，所以，你最终还栽在我手里。” 叶霆吹着额前符纸，淡然问他，“然后呢？你想拿这个困死我？！” “不不不。这可不是能困死你的东西，最多，只是一个阵法。很快，你就不再是你了。因为，你再也不能控制你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一切为我所用。”他悲悯神色一收，朝金钟冲过去，化作黑色光影。 “原来是这样……” 月泽听到叶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察觉到不对，想要紧急止步，但已然来不及了。 他撞进金钟，钻入叶霆身影的那一瞬，被符贴着的叶霆化作一把利剑，直从他的百汇刺入。 他怔住，呆滞地转身，看着四周冰川上出现一道道裂痕，看到叶霆好整以暇地抱臂瞧着他，浮动的红艳艳的衣摆似是在嘲讽他。 他看到叶霆身边出现一个白色男子，长着一张清秀无害的娃娃脸，分外冷白的肤色仿佛能与周围的冰雪融为一体。 白羽愤懑难疏，“原来他就是这样，先夺了司命和霓琼的肉身，将他们神魂困在金钟之中盖住他自己的气息，窃夺别人的一切。” “窃夺？” “不对吗？”白羽瞬时不安起来，瞅住叶霆。 “很对。”她品了品，发现月泽真是一直以来将这两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天空雷光遍布，她道：“去将你的龙角收回，准备出去了。” 白羽闻言，大喜，随即又有一瞬的忧郁闪过竖立的眼底。 他想出去，这样，叶霆才会开心自在，但他又有一点点……就一点点不舍，离开了这里，叶霆就不会只看着他一个人了。 只一瞬，他又开心起来，能被她默许了缠在她手腕上的，只他一人。 穹顶脆响，破开一道口，一道道雷光劈扫进来，让天穹铺满裂纹。 叶霆突然展颜，朝最雷光正心的红衣身影冲去。 天界第二道殒神的钟声还未散，但她并不在意，直飞到雷神面前。 雷神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神经？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冒失？撞上我的雷电，你的细胳膊细腿，不残也得伤。” 叶霆一滞，随即笑了。 没错，这才是她因为失去母亲而怨恨了许多年的父亲，不论经历多少，他还是这么地……直接不知温和。 “怎么？傻了？那个王八羔子又怎么你了？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我雷神的女儿，好好修无情道不好吗？非得……” “闭嘴！”叶霆一冷脸，雷神立马收了音，不知所措，连视线都不知往哪里放才好。 叶霆看向天帝的方向，雷神又憋不住了，“闺女，你别和天帝闹脾气了，那会儿，他也只是说个气话，不是真的要罚你……你……” 谁也想不到在天界地位和尊荣仅次于天帝的雷神在于叶霆相处时会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有一大半人才知叶霆与雷神的关系，惊得忘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叶霆心里也一阵酸涩。 “我知道。”她低声道。 雷神觉得她语气不对，更小心翼翼地道：“我也不是说你错了，不是非得要你修无情道。我……” “我都知道。”叶霆平静地打断他，“无情即是有情，重情不是滥情。你对我母亲无情，让天界安稳千年无忧。你不是无爱，是大爱。当初，是我自贬入凡，与旁人无干。” 雷神挺拔的身躯在瞬间颓了下去。他明明是要听到这样的答案，可为什么，女儿的释怀让他心里愧疚感更重呢？ “天帝叔叔。”叶霆朝天帝抱拳一礼，“罪臣，认罪。” 雷神怔住。 天帝也是一愣，随即笑起来，“小丫头，你何罪之有？” “罪臣自贬入凡，替天帝行职，是罪一。重归天界后，乱司命书秩序，是罪二。弑天界司命、霓琼二仙是罪三。罪罪当诛！” 叶霆语气铿锵，落地成锤，于天地间回响，惊得雷神变了脸色。 “叶霆！”雷神瞪住她。 天帝呼吸微顿，笑容更甚，“确实罪罪当诛。” “天帝！”雷神盯向天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天帝额上细汗悄悄冒头，面上不显，“我若真罚你，你可认罚？！” 雷神双手微微握拳，露出凶相。 大有只要天帝给叶霆定刑，就要反了天帝的意图。 天帝瞅了一眼，额上细汗更甚。 不得不说，雷神确实有那样的实力，之所以不做，只是因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叶霆道：“认。” 天帝呼吸一紧，音不带顿地道：“自今日起，你任司命一职，戴罪立功。他日若有差池。定不轻饶！” 他瞧见雷神明显变呆滞的样子，顿时痛快了。得意地动动脖子，“司命与霓琼，是月泽所杀，与你无干。第三罪无罪。既然司命早死，天命书有误，你更改天命书是拨乱反正，第二罪也与你无关。你不得朕的同意，自罚下界，让你父亲与朕之间生出嫌隙，这是大罪。朕罚你，日后再无自罚之权，你们父女可服？！”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司命星印没入她眉星，嘀咕着，“可算回来了。” 叶霆一怔，雷神懵神，众人在短暂的呆愣后回过神来。 天地间新芽绽放，封固千年的冰雪消融，乌云消散，祥云高悬。 叶霆也不由得赞同这几个字：“可算回来了。” 【终】